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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 靈芝解毒

李寒秋緩步跟到門口,只見那譚藥師身形幾個飛躍,消失於夜暗之中。回目望去,只見娟兒靠在病榻之上,臉上既無愁苦之狀,亦無悲傷之情,心中大為奇怪,忍不住說道:「娟姑娘,就這樣放他走了。」
    娟兒道:「咱們答應過了,自然是不能說了不算。」
    李寒秋道:「但他取走了靈芝,這靈芝是用來治療令祖之疾的。」
    娟兒淡淡一笑,道:「如果他是你那位見多識廣的雷大哥,這靈芝非被他取走不可。」
    李寒秋道:「你這樣一說,真把在下說糊塗了,非假非真,那是怎麼回事呢?」
    娟兒道:「我把靈芝分成兩盒,他拿走的一盒是枝葉。軀幹和根果,我把它放在另一盤中。」
    李寒秋道:「姑娘思慮縝密,在下好生敬服。」
    娟兒歎息一聲,道:「人心的險惡,可怕之至,譚藥師是我爺爺很好的朋友,想不到,他竟然利用我為他效力盜取別人的寶物。」
    李寒秋望望那玉瓶道:「娟姑娘,譚藥師留下的藥物,不可服用。」
    娟兒道:「唉!如若不服用,我只有幾個時辰好活了,但目前情勢使我不能死。」
    李寒秋道:「如若他留的是毒藥呢?」
    娟兒道:「那也只好認命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倒有一個法子。」
    娟兒道:「什麼法子?」
    李寒秋道:「我捉一隻猴子來,先由那猴子試用他留下的藥物,看看是否有毒,姑娘再服不遲。」
    娟兒低聲說道:「謝謝李兄的關心,但現在夜色幽深,你往哪裡去捉猴子呢?」
    李寒秋只想到去捉到一隻猴子,試服藥物,倒未想到現在正值深夜,不禁一怔。
    李寒秋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說得是,不過,距那藥性發作,還有幾個時辰,在下去碰碰運氣如何?」
    娟兒微微一笑,道:「李兄這般關心,賤妾是感激不盡。」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但賤妾想那譚藥師還不敢取我之命。」
    李寒秋道:「姑娘不能冒險,萬一藥中有毒,那就後悔不及了。」
    娟兒道:「不要緊,李兄既是不想讓賤妾死,賤妾決然不死就是。」
    李寒秋奇道:「你如服了毒藥,又有何法控制呢?」
    娟兒笑道:「有辦法,我如真服了毒藥,還有靈芝可救。」
    李寒秋道:「靈芝雖是人世奇物,但它未和其他藥物調配,是否能夠解毒呢?」
    娟兒道:「能,李兄但請放心。」扳開瓶塞,倒出了一粒藥物,吞入腹中。
    李寒秋望著那玉瓶,瞪著眼睛,流露出一片關心之色。
    娟兒微微一笑,閉上雙目,就木榻之前,盤坐調息。
    李寒秋退到室門口處,望著娟兒的神情變化。
    大約過有頓飯時光,娟兒突然睜開了雙目,笑道:「李兄不用擔心了,這藥不是毒藥。」
    李寒秋喜道:「那是解藥了。」
    娟兒道:「是解藥。」
    李寒秋低聲說道:「那很好,姑娘照顧令祖的病勢,我要出去瞧瞧。」轉身向外行去。
    娟兒道:「李兄,你要瞧什麼?」
    李寒秋道:「也許那譚藥師發覺取得靈芝有疑,去而復返,室中狹小,容易受他暗算,我守在室外屋頂之上,既可瞭望遠處,又可避他毒藥暗算。」
    娟兒輕輕歎息一聲,道:「李兄對人一向冷漠,但對賤妾卻是愛護備至。」
    李寒秋尷尬一笑,欲言又止,轉身行出室外,躍上屋面,運足目力,四下瞧了一陣,不見有可疑之處,就在屋面上坐下,心中暗道:「一代名醫的譚藥師,竟然也是位不擇手段、貪取非分財物的偽君子,人間險惡,當真是防不勝防,日後如能再遇上他,必讓他試試『七絕魔劍』。」
    轉念之間,又想到娟兒,自己此番前來,原想從她口中多知曉韓公子一些事情,多瞭解江南雙俠一些內情,卻不料竟然趕上幫了她一個大忙,如非自己和雷飛及時而至,大出了那譚藥師的意外,在他精密的計劃之下,此刻是何結局,實叫人無法推測。
    一宵易過,再無變故,天亮之後,李寒秋又巡視了四週一遍,仍不見娟兒的情影,心中暗道:「我替她守了大半夜的更,天亮之後,難道還要守下去不成?」
    但以那娟兒為人老練,似是不該這般不懂事故。
    心中念轉,忽然動疑,急急奔入病室。
    因為在他記憶之中,那娟兒一直守在她爺爺的房中,沒有出來。
    抬頭看去,只見娟兒躺臥在木榻之上,似是已經沉沉睡熟了過去。
    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之嫌,急急奔了過去,伸手一探那娟兒鼻息,只覺她呼吸微弱,似是得了急病,趕忙扶起娟兒,一掌拍在她背心之上,暗中運氣,一股熱流,直衝入娟兒體內,口中說道:「娟姑娘,怎麼回事?」
    李寒秋內功深厚,熱流綿綿不絕地攻入娟兒體內。
    娟兒微啟雙目,望了李寒秋一眼,低聲說道:「多謝李兄,又救了我。」
    言罷,重又閉上雙目。
    李寒秋道:「姑娘此刻似還不宜多言,在下助你,姑娘也請調息導引其氣,散流百骸,等你體能恢復,咱們再談不遲。」
    娟兒微微頷首,代表了答覆。
    李寒秋盤膝坐在娟兒身後,右手抵在娟兒「命門穴」上,迫集內力,源源攻入。
    娟兒得李寒秋強大的內力相助,帶動了真氣,體能漸復。
    一頓飯工夫左右,娟兒突然站了起來。
    回頭看去,只見李寒秋滿臉汗水,滾滾而下,不禁歎息一聲,低聲說道:「有勞李兄了。」
    右手從木榻之下,又取出一個木盒,抱在懷中,左手取出絹帕,拭拭李寒秋頭上的汗水,低聲道:「李兄,能夠行動麼?」
    李寒秋道:「自然是能。」站起身子,接道:「什麼事?」
    娟兒伸出手臂,道:「扶我到我住的房屋裡去。」
    李寒秋略一猶豫,扶著娟兒,向外行去。
    娟兒臥室,就緊鄰在祖父病室之旁,李寒秋扶著娟兒,推門而入。
    大門內是一個小小的客廳,擺著兩張籐椅和一張小几。
    娟兒低聲說道:「李兄,扶我到臥室去。」
    李寒秋怔了一怔,但卻依言扶著娟兒步入臥室。
    臥室不大,但卻佈置得很精雅,房中一色淡藍,連屋頂,窗簾都是一色的淡藍。
    娟兒似是弱不勝力,依偎在李寒秋的身上,柔聲說道:「扶我上床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看來她的傷勢很重,已然無法自主行動。」
    當下抱起娟兒,放上木榻,拉開棉被,替娟兒蓋上。
    娟兒手中仍抱著那個木盒,緩緩放在枕旁,凝目望著李寒秋,道:「謝謝你一夜間兩番救我。」
    李寒秋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娟兒輕輕歎息一聲,道:「他留下那藥物。」
    李寒秋道:「是毒藥?」
    娟兒道:「比毒藥更惡毒,服用之後,使人漸漸地暈迷過去,一次大睡之後,身體變化,慢慢地失去武功。」
    李寒秋心頭大震,道:「有這等藥物?」
    娟兒道:「譚藥師獨門秘製的奇藥,他曾經跟我談過。」
    李寒秋大吃一驚,道:「但姑娘已經服用了那些藥物,要怎麼辦呢?」語聲一頓,接道:「哼!譚藥師不守信約,咱們自然也用不著和他講什麼信義了。」
    娟兒目睹李寒秋焦急之情,不禁微微一笑,道:「不要急,我有靈芝可治。」
    李寒秋道:「靈芝雖然是千百年難得一見之物,但只它一種,只怕是未必能夠有用。」
    娟兒道:「不錯,不過這盤中不只靈芝一種藥物。」
    李寒秋看她言來甚有把握,不禁心中一寬,道:「看來,姑娘也懂得醫道的了?」
    娟兒道:「久病成良醫,我雖未久病,但眼看家祖臥疾數年,又常聽譚藥師縱論醫道,也許他說過的話,很快地忘去,但賤妾卻記在心中了。」
    李寒秋道:「既是如此,姑娘還是先服下藥物再說,你不能死,也不能失去武功啊!」
    娟兒點點頭,打開木盒。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一顆貓眼大小的朱紅奇果,放在木盒一角,另外數節兩寸長短的青枝,想來定然是那靈芝主幹了。
    娟兒伸出纖纖玉指,拿起那木盒中的朱紅奇果在手中掂了一掂,又放了下去。
    李寒秋奇道:「姑娘怎不食用呢?」
    娟兒道:「那譚藥師說,靈芝要千年以上,才會生膽,再千年膽變淺紅,如今這靈芝膽,已成了朱紅之色,至少是超過兩千年以上了,這才是靈芝之精華,我如服用,未免太可惜了。」
    李寒秋道:「姑娘留它作甚?」
    「留給我祖父醫病之用。」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是一個人的孝心,看來,我倒不便再插嘴了。」
    突然間,波的一聲,那木盒,由娟兒手中跌落在實地之上。
    李寒秋伸手抓住了娟兒的玉手,只覺她手指冰冷,不禁心頭大駭。
    驚愕之下,不及多想,伸手取過朱紅果實,放入了娟兒口中。
    木盒中還有很多藥丸,只是李寒秋不知那藥為何藥,醫何病症,不敢讓娟兒服用,只好合上木盒,來回在室中走動,心中暗道:「那雷飛如能早些回來,就好了。」
    胡思亂想中,忽聽娟兒夢囈般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好熱呀!我要喝水。」
    李寒秋目光轉動,閨房中不見蓄水之物,急急奔入廚下,端了一碗水來。
    目光倒處,不禁嚇了一跳。
    原來,娟兒頭髮散亂,雙手捧胸,滿床滾動,口中不停喝叫道:「好熱啊!好熱啊!我要喝水。」
    李寒秋心中暗自驚道:「看來,都是我讓她且下朱紅靈芝膽的原因了,如果她這般不能休止下來,我的罪過實在是很深重了。」
    只聽嚓一聲,娟兒竟然生生把一件上衣扯破,露出凝脂欺雪的肌膚和紅色的兜胸。
    李寒秋長長歎息一聲,急急行了過去,扶起娟兒,把手中一碗水放在娟兒唇邊。
    娟兒有如喝取奔泉,一口氣,喝完了一大碗水。
    一碗冷水入喉,迷亂的神情似是稍為鎮靜一些。
    但片刻之後,娟兒又開始在木榻之上滾動,不停地呼叫喝水。
    李寒秋拿三大碗冷水來,都為娟兒一氣喝乾。
    但這一碗冷水,只能使娟兒鎮靜片刻,片刻之後,又開始滿床滾動。
    李寒秋心中暗道:「勢不能讓她無止地喝下去,漲破了肚皮,也無法使她靜止下來。」
    眼看娟兒滿床滾動,李寒秋實有些手足無措,只好伸出右手,點了娟兒兩處穴道。
    這雖然使娟兒暫時安靜了下來,但李寒秋卻瞧也她內心中,痛苦仍深,只好坐在榻旁,以觀變化。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娟兒漸漸地睡熟了過去。
    李寒秋聽她鼻息之聲,似是睡得很香甜,才長長吁一口氣,緩步行去室外,巡視了一周,又瞧瞧那病榻上的老人,才重回房中。
    直到日落西山時分,雷飛背著一個留著白髯的老者,奔進了茅舍。
    李寒秋迎了上去,道:「雷兄,回來了?」
    雷飛放下背上的老者,拭去臉上汗水,道:「這位冀大夫,醫道很精深,只是上了年紀,不願出外應診,說不得小兄只好強邀了,我替他雇了一頂小轎趕路,山徑愈來愈險,小轎太慢,小兄只好背著他走了。」
    李寒秋道:「哦!雷兄如是再不回來,等一會娟姑娘醒過來,在下真不知該如何處置了?」
    雷飛怔了一怔,道:「怎麼回事,好像發生了很多的問題?」
    李寒秋道:「是啊!這一日夜間,小弟似是度過十年一般。」
    雷飛道:「什麼事?你慢慢地說。」
    李寒秋把冀大夫和雷飛讓入廳中坐下,把譚藥師去而復返,明贈解藥,暗裡下毒,娟兒食下靈膽,形近瘋狂的經過,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雷飛亦是聽得大為震驚,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能有這樣一個局面,那已經是很僥倖了,咱們先去瞧瞧娟姑娘再說。」回目一顧冀大夫,道:「老丈喘過氣了麼?」
    冀大夫搖搖頭,道:「老漢麼?還未休息過來。」
    李寒秋道:「你幾時才能夠休息過來?」
    冀大夫道:「老漢年邁休衰,這一陣不停地奔走,早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只怕一個時辰才能休息過來。」
    雷飛道:「冀大夫,你連一步路也沒有走啊!」
    冀大夫道:「老漢雖然沒有走路,但風吹日曬,半夜一日,老漢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運氣很好了。」
    李寒秋道:「好吧!再給你一頓飯時間的休息。」
    冀大夫靠在背椅之上,閉上雙目休息。
    李寒秋站起身子,低聲說道:「雷兄,咱們到外面談吧!」
    雷飛應了一聲,緩步行至室外,道:「兄弟,咱們原想到此來養息幾日,卻不料遇上了這檔子事。」
    李寒秋道:「唉!江湖上人心險詐,實叫人防不勝防,小弟做夢也想不到,一代名醫的譚藥師,竟然會是那等陰險的人物。」
    雷飛低聲說道:「就目前情形而言,只怕還有變化,咱們不得小心一些才是。」
    李寒秋道:「什麼變化?」
    雷飛道:「什麼變化,小兄也無法具體說出來,只是有些感覺而已。」
    李寒秋道:「難道連點頭緒也沒有麼?」
    雷飛道:「小兄心中倒是有一點眉目,只是不敢決定而已。」
    李寒秋道:「可否說給小弟聽聽呢?」
    雷飛道:「自然可以,不過,小兄心中沒有把握,最好不要說出去。」
    李寒秋道:「好,小弟守密就是。」
    雷飛道:「如若小兄推想得不錯,那變化應該出在那娟兒祖父的身上。」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雷兄是說那俞白風的身份?」
    雷飛道:「我只是這樣懷疑而已,李兄弟最好在適當的時機提醒那娟姑娘一句,問她是否能記得她祖父身上的暗記。」
    李寒秋劍眉聳動,俊目放光,道:「不錯,想那俞白風,也非易與人物,怎會聽受那譚藥師如此地擺佈呢?」
    雷飛道:「很多事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此事太過重大,咱們不能冒昧從事,必須要設法在適當的時機中,提醒娟姑娘,最好是不著痕跡地提醒她。」
    李寒秋歎息一聲,道:「目下那娟姑娘是否能安好無恙,還難預料。」
    雷飛苦笑一下道:「如是娟姑娘也不能清醒過來,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李寒秋道:「什麼麻煩?」
    雷飛道:「如是娟姑娘不能清醒過來,那丁佩和小月回山之後,必然對咱們有所誤會,那時,就算想解釋,只怕也解釋不明白了。」
    李寒秋又是一呆,道:「不錯,就算咱們說明經過之情,只怕他們也不肯相信。」語聲一頓,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咱們只有走一步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