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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狂得很瘋狂


    局面急轉直下。
    莊懷飛見謝夢山居然下令殺傷母親,心中大震,不料梁失調竟下了重手,驚急之下,他不顧一切,飛身攻向梁失調。
    何爾蒙多年來,一直都是莊懷飛的心腹。
    他一向與莊懷飛配合無間。
    配合無間的意思有時候是:莊在夜裡讀書的時候他會為頭兒點上一盞燈,撞在口渴的時候他會替他倒來一杯水。
    在這時候則是:
    既然慘禍已生,當莊懷飛攻取梁失調的時候,他就持刀撲向謝夢山。
    -----萬一莊懷飛未能得手,至少他也該先行脅持謝夢山再說。
    這叫「分工合作」。
    而且也是默契。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是李白形容清涼山黃巖瀑布高、急、奇的壯觀。
    不過,而今,這詩的第一句的急轉直下,可以形同局勢之變異,第二句的兔起們落,是莊懷飛對梁失調、何爾蒙對謝夢山的攻勢與變化。
    莊懷飛怒急攻心。
    他一向孝順:娘親一手把他養大,年老體弱,多病沉衍,而今還瞎了眼,他在動手之前,將娘親移居山西,便是希望動手時無後顧之憂;他之所以不再當捕快,大撈一筆之後,就和意中人隱居待奉母親豐衣足食的度餘年,也是一個主因:
    他不希望自己辛苦辦案,萬一殉職,到時,不知誰人照顧年邁老母。
    沒想到,自己信錯了人,連累了娘。
    他平時待梁失調也不薄,就算梁失調為謝夢山這老長官而出賣了他,下手也不應如比之狠,這般的毒。
    狠得令他心驚膽顫,意想不到。
    他現在也無退路。
    他只有急攻。
    他撲向粱失調。
    他怒目瞪視梁失調。
    梁失調一向怕他。
    莊懷飛中向在同僚之間都是個有威勢的人。
    ——何況他是粱失調的頭兒。
    他只求對方一攝、一震、或者一失神,他只要爭取到這剎間,「救母」行動便有勝算。
    不是他又料錯了一件事。
    他沒料到的是梁失調居然向他撲了過來。
    還揮舞著一把深綠的刀。
    短刀。
    他的刀很快。
    也很怪。
    更怪異的是他的眼神。
    他不是怕。
    也不是狠。
    而是:
    ——他居然在流淚。
    一臉是淚!
    他為什麼哭?
    莊懷飛已無暇理會。
    梁失調已殺傷他的娘親,而且用的還是「綠刀」——粱失調有「紅綠二刀」,「紅紋刀」殺傷力較大,但沒有淬毒;「碧壟刀」戰鬥力明顯不及「紅紋刀」,但卻塗有劇毒。「青紅雙刃」梁失調以凶成名大家還調笑他的兵器好比是一種大夥兒常喝的湯,就叫做「青紅蘿蔔堡豬睜」——而今,他竟用有毒的刀刺傷其母!
    莊懷飛已恨絕了他。
    ——他既已離開了娘親,便正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他下手決不容情。
    一個本來就是任職維持治安、保護良善的捕役,對一個贏弱多病,目不能視的同僚之母,竟下得了如此毒手,此人留在世上,尚有何用?
    所以莊懷飛再不顧恤。
    他一出手就下毒手。
    他的毒手其實並不太毒。
    他只是人在半空空手去奪梁失調手上的刀。「毒」在他的腳。
    他的腳在他出於前陡然一絆。
    梁失調一失神間,給這一絆失了衡。
    身體已失去控制,莊懷飛便信手奪了他的刀,一刀刺入他的心口。
    中!
    亂在這一刀扎人梁失調胸膛之際,莊懷飛忽然發現自己錯了。
    還錯得很厲害。
    ——非常可怕的錯誤。
    因為他在半空的角度,猛瞥見梁失調雖然正迎擊自己。但他的娘親並沒有脫困。
    他母親還落在另一人手裡。
    這個人也是長了一張苦瓜臉。
    ——梁失調與之相比,只能算是表情苦,表相苦。表皮苦、皮相苦,這人卻是苦在骨子裡,四大皆苦,無一不苦。
    然後莊懷飛隨即發現:
    梁失調是給這人推出來的。
    ——難怪他好像是衝過來送死的!
    這人原一直就在梁失詞身後:由於他躲在暗處,使莊懷飛錯以為這只不過是梁雙刃的跟班。
    然而不是。
    這人才是主謀。
    ——殺他母親那一刀,也是在他縱控下扎的。
    他顯然是要莊懷飛心亂,並讓他背上這個惡名。
    莊懷飛陡地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這人是七縣總捕,也是梁失調的師父:「上窮碧落下黃泉,珍手動腳抓犯人」的上風雲!
    他知道得大遲。
    他已殺了梁失調。
    ——娘親還在他手裡。
    他只有拼!
    這時他已沒有後路可以走。
    他只有往前闖。
    ——拼!
    他拼。
    可是他的敵人不跟他拼。
    上風雲笑了。
    他的臉那麼苦,相那麼苦,五官也那麼苦,以致他陡:一笑的時候,不像是笑,而是像翻臉一樣。
    他一笑便出手。
    出手一招。
    一招便拍下去。
    不是向莊懷飛。
    而是向莊大娘。
    莊母的背上本來嵌了把匕首——淬毒的綠匕。
    不過入肉不深。
    上風雲這一掌拍落,那一刀便貫穿了莊大娘的背和胸。
    血標出。
    狂噴。
    四濺。
    莊懷飛眶毗欲裂,狂吼了一聲。「娘!」
    風在外面吹著山。
    山上山下吹著鳳。
    刮著雨。
    風很狂。
    狂得很瘋狂。
    人卻更瘋。
    更狂。
    瘋狂得幾近失去了人性:
    泯滅了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