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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末路


    「不錯。」莊懷飛點點頭持平的道:「你確是我恩人。」
    他忽爾這樣但承,謝夢山也有點啼笑皆非,心中忐忑,不知其意若何。「你對頭兒是不錯。」何爾蒙在旁就事論事的說:「不過,你沒有他,只怕控制不了這兒江湖上的人物,還有衙房裡的哥兒們。頭兒跟最低微的走卒。禁子同衣同住,同甘共苦。
    吃一樣的粥,啃一樣的饃,跟他們一樣睡在地上,不另設床,辦案行軍時徒步行走,不但不騎馬,還一樣背負行囊。還替士兵肩糧,分擔士兵的辛勞。我們班房裡有人病倒,他親自餵藥照料,連看大夫的錢,他都代墊,他自己病倒了,卻沒有看病的錢。牢頭梁往下,他害了眼病,眼看要瞎了。成天躺在床上,背上匪出了癱瘡,要不多走動便要漬爛,頭兒便在辦完公事後,抉著他走動到天明,衙裡有個老庶長。叫陳上下,因長年騎馬走報,得了痤瘡,潰爛灌膿,奇臭無比,痛得死去活來,頭兒每天便為他吸膿刮毒——你大概連陳上下。梁往下這些小人物也沒聽說過吧?」
    紅貓接逍:「我是小人,更是小人物,大人您就別嫌我這小人物多嘴、多事。武功一地,本來就一直任用大人你的親友在重要的職位上,但後來是頭兒逐步將戶位素餐。拿錢不做事的閒官調走,請能幹的人取而代之,而且採取剛烈的手段,來打擊罪犯,用嚴厲的手法,來取締上享劣紳,更以維護律法的精神和行動,誰仗勢行為,知法犯法,他一定厲辦不赦,使縣裡的百姓活得比鄰縣和睦平安。在這之前,民聲怨道,民怨不得伸,而今,人人拍手稱慶,說大人是青天父母官。衙裡兄弟,個個能打,差官皂快,無不守法,是以連知府高陽大人都對本縣另民相看,可是,頭兒迄今,也只任職總捕,還是個候補,稍有出頭,就給打壓,要不然,大人就先調升唐將軍,以壓制頭兒-----你說,大人你這是對頭兒算好,還是算壞?是重用,還是輕用?到底是恩人,還或也跟我們一樣,只不過是小人?
    謝夢山聽得臉色發黃。
    他現在是真的打從心裡認為:這兩個不適抬舉的傢伙當真是多嘴,多話,多舌,多是非!
    -----不過無論怎樣,他都得熬過這關再說!要真讓這些人造反得成,只怕今兒就是自己的末路了!
    所以他乾笑如乾咳-----真的乾笑得好像他的乾咳一般的的笑道:「莊捕頭,你當然是個能幹的人,所以我才重用你呀!莊捕頭當然是個得人心的人,所以才會有那個多擁護他的部下啊......這點嘛,可見下官沒看錯,摁,的確沒看錯。」
    鐵手說話了。
    他忍不住要說幾句話。
    說幾句衷心的話。
    他先歎道:「莊兄。」
    莊懷飛忙道:「鐵兄。」
    鐵手道:「就這麼聽來,莊兄來這兒任事不過數載,有這樣的非凡成果,可真是不容易的事啊!」
    莊懷飛道:「卻是說什麼,也比上上鐵兄。鐵兄辦的是大事,破的是大案,我的卻是區區小事耳:你做的好事都有人留意,傳誦天下:我做的善行不足掛齒,最多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心知。」
    鐵手道:「這不對。莊兄是真正建立地方上的治安,維持百姓平靜的生活,這才是最實在的,最需要辦好的,也最了不起的。」
    莊懷飛道:「但我先是在高處做事,在亮處行事,無論做了什麼,當即傳誦天下,事半功借。當然鐵兄是有實力、有才幹的人。可我是在低處著手、暗裡辦事,做什麼部分外吃力,事倍功微。」
    鐵手當然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莊兄這般比較不公平。也不公道,且太自貶了,為民請命,身先士卒,這點莊兄做得比我出色,縣裡民生安泰,莊兄居功至偉。行善不講求人知,方是真正的善行。」
    莊懷飛感唱的道:「可不是嗎?所以,我卻還只是個縣城裡的小捕頭。」
    鐵手截道:「可是,卻人心擁戴,部屬皆鷹效死命的領袖——這一點,鐵某人這點虛名虛勢,就遠遠比不上你!」
    謝夢山摘口道:「這便是了。若不是我的扶植與栽培,今日他豈能龍游大海,盡展所長?——他卻是這樣對待他的恩公!」
    鐵手這次忍不住了,直斥道:「你常在口頭上說栽培他、扶植他的,事實上,他沒有你,會不會更成功?你沒有他。會不會更槽?你到底是在真心扶植、培育,還是在打擊。壓殺?你對他好多,還是壞多?你是功大、還是過大?」「可是……」謝夢山期期艾艾地道:「我還把女兒嫁給他呢!」「可是,」鐵手冷然反駁:「你剛才以為已制住他的時侯,還說才不會把令千金嫁給一個賊!」
    謝夢山頓時變臉,怒不可竭:「鐵游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非要揭下官的瘡疤,激莊捕頭殺我不可嗎!」「你只是貪心。虛偽,卻罪不該死。」鐵手忽然覺得身上好像有些異動,好像燒熱了的水,即將在壺時噴出熱氣似的,他沉住了氣,把話也下去,聲不變音,調下變節,「我卻認為莊兄仍是不該做這樣的事!」
    紅貓一聽便叱道:「鐵手,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何爾蒙也陰們例地道:「鐵二爺,而今,你也自身難保了,還是省省吧。」
    莊懷飛臉上沒什麼;眼裡卻出現了一種戒備的神色,道:「沒關係,你只管說說。」
    鐵手道:「吳鐵翼作奸犯科,罪無可恕,你維護他,那是害了自己,也誤了大事。」
    格楞格登,外面傳來一陣急風,山風。
    斜急。
    太白山下,本就氣候不穩定,常伴有急風斜雨,招人愁思。「愚缸」之外;有許多密集的四方竹子,山風襲來,分外瀟瀟。
    莊懷飛正色望著鐵手:「你可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扳助我的?」
    鐵手搖搖頭。
    ——搖搖頭時他才發現,他的脖子已能動了。
    難道他中的毒己然逐步解除了?
    如是,莊懷飛等人為何沒有覺察?
    ——是他們高估了這藥性、毒力?
    既然他自己漸有活動能力,卻不知謝夢山。唐天海等人是否亦然?
    莊懷飛可有防範?
    風更急,悲回哀還,小雨密且寒。
    如泣如訴。
    如訴泣。「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栽培過我。他是真的下了功夫。斂抑我的銳氣,培養我的志氣,訓練我的武功,磨練我的耐力。我能當上衙差,並且幾次國辦案而得罪當朝掌權者而不死,便是因為他保住了我,那一次你師兄無情要抓我,還是吳大人陽陰奉違,不了了之,我若在一處得罪了權貴,他便設法在上疏通,調我他去。」「我明白,他是識英雄於微時。」鐵手沉重地道,「可是法理人情,畢竟不能混為一談。你是捕快,更不能因詢私情全小義而誤法縱罪。」「我娘吝目,一直因他之助,我才能放心出去辦事、辦案。」莊懷飛充滿感情的說,「他是知法犯法,子人放火,劫財奪寶,甚至還植毒殆害,殘殺同黨——可是,其實,只要他叫我一道,我也一定放下一切,陪他賣命——但他還是不想我惹禍上身。」
    鐵手長歎了一聲,心想:可能他還防著你,不讓你參與吧!但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也不知該不該說,說出來會不會傷他的心。」「就算我能來武功縣裡任事,也是由於他的力薦,」莊懷飛緬懷的說,「他常常來看我,由於他面子,謝大人也只好對我禮待——畢竟,他仍為官的時侯,好歹都是謝大人的上司。」
    這點倒是鐵手也不知道的。
    卻見何爾蒙這時向莊懷飛點了點頭。
    莊懷飛也向紅貓頷了頷首。「何況,」莊懷飛說下去,「吳大人現在已走到了窮途——」「那是末路。」莊懷飛的語音在山風來條裡充滿了悲情,「一個人在這個年紀面臨絕路、我怎忍心將他捨棄,還在此時此境背叛他呢!」「那是英雄床路啊!」
    莊懷飛又歎了一聲,眉蜂似積了雪花似的,用手掌拍著雙膝。「是未絡,但不是英雄……」鐵手更正道:「莊兄,我有事要相告。」「你說。」「你要小心。」鐵手告訴他,「我感覺到我的功力已差不要……」
    話未說完。
    因為說不完。
    唐天海己似殺人鯨一般,發動了狂飆式巨大的攻襲。
    他左手「飛」出了一大塊黑壓壓的泥漿也似的事物,才一出手,便有一股濃濃的苦味。
    他右手卻「炸」出了一團白光,且「虎」的一聲。
    一面斧頭!
    這都是他的殺著,一招兩式,兩路並進,同時施為!
    他要拚命!
    他要一擊必殺。
    ——因為如果失手,這也可能是他的「末路」了!
    他竟比內力深厚的鐵手更快恢復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