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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人性至善

  天癡子一見「玉枝神丐」桑無忌,立刻稽首為禮,道:「怎麼連桑施主也來了,今日此谷,難道有什麼盛會不成?」
  「玉杖神丐」桑無忌冷笑道:「貴派可曾派人來朝賀崑崙開山之典?」
  天悟子道:「當然有。」
  「玉杖神丐」桑無忌冷然道:「他們可是代表的三位?」
  武當三清同時應道:「代表我派。」
  「玉杖神丐」桑無忌冷笑道:「想不到貴派近年來竟已學會了造人皮面具,而且造得維妙維肖,足以亂真,真是可喜可賀啊!哈哈……」笑聲激昂,似乎在發洩他內心的不滿。
  天塵子聞言怒聲道:「桑兄豈可信口而言!」「信口而言?谷上死的三人,與三位一模一樣,此事不只老要飯的一人看到,怎能說是老要飯的信口而眼呢?」
  慧清也道:「三位直友,桑施主所言,句句屬實。」
  白玉騏忍著心頭怒火,冷眼旁觀,他要待事情弄清楚之後,再出手。
  天癡子不信的道:「此事實在難令貧道相信,面具乃是死物,那能偽裝得維妙維肖呢?
  何況,本派也從來未制過人皮面具。」慧清道:「那可能是有人從中使奸,破壞貴派聲譽了?」天梧子仍不信的道:「真的與貧道三人完全一樣嗎?」慧清道:「確是如此。」
  天悟子掃了群雄一眼,道:「眾位施主中不知那位發現他們與貧道有什麼不同之處,可否煩他指明破綻,一掃群疑?」
  群雄個個都面面相覷,誰也找不出一絲破綻來。突然,白玉騏冷冷的哼了一聲,跨步上來,冷森森的問道:「三位確是武當三清嗎?」
  天癡子點頭道:「當然是了。」
  白玉騏星目中殺機一閃,冷笑道:「三位還記得當年翠梅谷中之事否?」
  武當三清臉上同時現出茫然之色,天悟子道:「翠梅谷,翠梅谷中的什麼事啊?」
  白玉騏氣極狂笑道:「哈哈……三位可真是貴人多忘事。」話落一頓,突然舉掌胸前,冷森的道:「也許,三位到臨死的一剎那才會想到,接招!」右掌一揚,一掌「天光血影」
  拍向武當三清。
  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閃,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慢著!」
  「轟然」一聲大震過處,來人直被震出三丈多遠,他,竟然是死堡之主韋子玉。
  韋子玉落地只覺得胸口氣血翻騰,不由駭然忖道:「此子好驚人的內力啊!」心念電轉,那敢怠慢,急急開聲道:「三位快將面具取下來。」
  武當三清聞言,急忙往臉上一抹,剎時間,變成三個不同模樣的中年漢,那裡是什麼武當三清。
  群雄見狀,不由為之嘩然失色,白玉騏卻在迷惑中,收回了發出的掌力,這一剎那,他完全明白了。
  韋子玉冷冷的掃了「玉杖神丐」一眼,道:「當日三人就是以這種身份出現的,假使當時桑兄在場,不知是否能辨出真偽來?」
  「玉杖神丐」桑無忌天性豪爽,聞言老臉一紅,慨然道:「天下果然無奇不有,老要飯的算是開了一次眼界了,剛才所言,老要飯的一概認錯就是。」
  白玉騏怔怔的望著韋子玉,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奇特,也許他想不通,為什麼這個以梟雄自居的「死堡堡主」他為什麼要為一個與他毫不相干,而甚至對其今後事業有著巨大阻礙的人,出面樹立這麼多強敵。
  韋子玉冷然的笑了一聲!道:「桑兄度量,真使兄弟佩服。」
  慧清心中對白玉騏懷恨,直欲將之置死,但卻苦無證據,如今既有此良機,那肯眼看著他消失,當下思索一陣,突然沉聲道:「韋施主好巧妙的手法啊!」
  韋子玉一怔,道:「此話怎講?」
  慧清大師冷笑一聲道:「老衲是說,韋施主這些面具,造得令人佩服。」
  韋子玉聞言面色不由一變,一股怒意,直襲心頭,冷笑一聲,道:「大師與白玉騏不知有何不解之仇,難消之恨?」
  慧清冷冷的接道:「老衲只是就事論事,決非為了私仇私恨?」
  韋子玉道:「非仇非恨,那又為什麼要一再刁難呢?」
  慧清冷笑道:「韋施主何苦把話題拉得太遠,你一向辦事,都有十成把握,這三具面具如果真是武當三位道友所制,施主必有充分的證據。」
  證據!這個證據可真不容易提出來了,因為,製造一個面具,根本就沒有留下標記的必要啊!
  韋子玉精目中寒光一閃,也許,慧清故意刁難之辭,可能已引起了他絕對的不滿,他注定慧清冷聲道:「不錯,老夫早已想到這一點了,不過,老夫卻沒有料到提出之人,會是你慧清大師啊!」
  慧清臉上一紅,不錯,他以一個出家人的身份,確實不該如此刁難,而不能忘卻嗔念。
  但是,少林歷代掌門之仇,一直耿耿於慧清胸懷,他如不趁此機會,只怕以後再沒有報復的時間了。
  慧清重重的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這些都是題外之話,不談也罷,韋施主既聲言有十足證據,何不拿出與在場群雄一看,以求不枉不倚。」
  韋子玉冷笑一聲道:「以大師的為人,居然能執掌少林,韋於玉真為這一派武學根源之地,感到無比的惋惜。」言下之意,當然是瞧不起慧清大師了。
  慧清年輕,涵養不夠,更加之其為人極重恩怨,那肯當著群雄向人低頭,不由怒道:
  「韋施主如自信比老衲高明,待事了之後,何妨指教一二。」
  韋子玉間言大笑道:「哈哈……不錯,老夫正有此意,等此間事了之後,老夫決不令大師失望就是。」話落轉頭對三人道:「把那面具與慧清大師看看。」
  三人是死堡中的壯漢,聞言紛紛急應一聲,把面具丟給慧清大師,轉身走回韋子玉身側。
  慧清大師接過三個面具,低頭一番審視,臉色不由為之一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韋子玉冷冷一笑道:「大師可還要什麼證據?」
  慧清鐵青著臉搖頭,道:「不用了。」
  韋子玉道:「大師仍可以否認那些字不是武當三清寫的啊!」
  慧清大師臉色一沉,冷聲道:「韋施主,你把老衲看成什麼人了?」
  韋子玉對慧清心存不滿,冷笑一聲道:「欲殺其人,何患無辭,大師不覺這樣就放棄復仇的機會太可惜了嗎?」語氣甚是冷峻。
  慧清大師尚未答話,他身後突然閃出一個黃衣中年和尚,怒目冷聲道:「韋施主,你不覺人力太單薄了嗎?」
  韋子玉大笑道:「哈哈……你們也太小看了死堡了,不是韋某誇口,現下韋某只消一聲令下,和尚啊,那時只怕理骨此谷的不是韋某父子了。」
  「玉杖神丐」冷笑道:「韋兄好大的口氣啊!」
  韋子玉道:「那裡,那裡,諸位不信,何妨向四周看看。」
  慧清大師等人,抬眼向四週一望,臉色登時為之一變。
  只見,此刻四周崖上,站了密密麻麻不下二二百人,把這座小小的谷地,圍得水洩不通。
  白玉騏心中懷疑的忖道:「韋子玉帶了這麼多人來,其目的到底何在呢?」
  「玉杖神丐」桑無忌見狀冷笑一聲道:「韋兄自信就憑這些人,能把兄弟等困住嗎?」
  韋子玉冷笑道:「這個韋某自然比桑兄先考慮到了,桑兄大可放心。」
  「玉杖神丐」桑無忌,與慧清大師,聞言心頭同時一驚,暗忖道:「韋子玉生平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他既然敢用這些平庸之輩,必有更妥善的安排,此事可不能不慎重處理。」
  慧清冷冷的問道:「韋施主要怎樣解決今日之局?」
  韋子玉目中殺機一閃,大笑道:「哈哈……大師以為此處埋骨理想否?」
  慧清臉色一變,但瞬即消失,冷然道:「只要韋施主放得倒老衲,只管下手就是,此地埋骨,老衲倒以為不錯。」
  白玉騏心頭大壞,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擔心今後江湖大計,因為,「玉杖神丐」桑無忌與慧清大師,都是今日江湖上兩大派的統轄人物,他倆一死,兩派徒眾,群龍無首,江湖上勢必為之大亂,生靈塗炭.只怕難以估計。
  白玉騏不曉得為什麼要替整個江湖但心?
  他深深的盯了韋子玉一眼道:「閣下令日之所以在此現身,就是為了這最後一著嗎?」
  語氣有些生硬。
  韋子玉笑笑道:「老夫如果真是為了這一著,那也不必現身了。」
  「那是為了什麼呢?」
  韋子玉笑道:「這叫有備無患啊!你想想,假使老夫今日事先沒有準備下這一著,他們若以人多為勝,韋某縱有通天本領,又怎能逃出他們的掌握。」
  白玉騏聞言心中暗自佩服不已。
  慧清大師道:「誰要以多為勝了,只要你韋施主有興趣,老衲隨時隨地願意奉陪,又何必罪及無辜呢?」
  韋子玉心中另有鬼胎,聞言接口道:「大師可否指定一個日期?」
  「玉杖神丐」桑無忌道:「那時也算上老要飯的一份好了。」
  慧清略一思忖,即刻開口道:「就在泰山掛月峰,一個月後的今天,在那兒聚首,如果白施主有興的話,屆時歡迎前往。」
  白玉騏道:「在下與大師並無仇怨。」
  慧清道:「老衲本著上天好生之德,不得不為天下蒼生著想啊!」
  「玉杖神丐」桑無忌聞言心中大大不滿,忖道:「好一個假慈假悲的少林掌門人,你如真的為天下武林若想,就該先平復千毒谷才是,怎麼倒先找起他白玉騏來了。」
  韋子玉大笑一聲道:「好個慈悲仁義的大和尚,天下蒼生有福了,啊哈哈……」笑聲高昂,響澈雲霄,山谷回音,歷久不絕,其蔑視之意,可想而知。
  白玉騏等韋子王笑聲過後,冷笑一聲道:「屆時白某一定前往,使大師有機會假武林正義之名,以報私仇。」話落一頓,星目中突然爆射出兩道駭人的寒芒,冷森森的道:「當年家父、家母,就是死於武林公義的代表人手中,白玉騏在此願意慎重的告訴大師,在前往之前,最好帶那些自己願意去的人。」
  慧清沒來由的心頭一寒,脫口問道:「此話怎諾?」
  白玉騏冷聲道:「因為,那時在下如果不死,貴寺前往者,將無一人生還。」
  群雄聞言,心頭齊都一驚,也許,白玉騏俊臉上透出的殺機,太以令人生寒了。
  慧清下意識的覺得的白玉騏去有些後悔,但事已至此,卻已沒有反悔的餘地了,當下只冷冷一笑道:「多言無益,事情自有得證之日,老納告辭了。」話落回頭沉聲道:「我們走!」聲落當先出谷而去。
  「玉杖神丐」桑無忌見慧清一走,也不願久留,回頭對丐幫三老道:「我們也走吧!」
  話落當先而去。
  這兩批人一走,紅砂堡中的人,群龍無首,那敢再留,一個個都悶聲不響的悄悄溜走了。
  不大工夫,整個谷中,已只剩下了白玉騏與韋家父子三人。
  白玉騏沉重的歎了口氣道:「不知閣下今日何以要如此相助於我白玉騏?而樹立強敵。」
  韋子玉笑笑道:「不為什麼,也許你白玉騏是我父子看得最順眼的人。」
  白玉騏奇道:「只因為這個嗎?」
  韋子玉道:「確是為了這個,也許自兄不能相信,因為,老夫在江湖上狼籍的名望,已令人難以相信了。」語氣多少有些慨然。
  白玉騏道:「人能名符其實,總比假慈善以行惡強得多,白玉騏與今郎平輩論交,韋前輩最好以後不要再以平輩與晚輩相稱。」語氣非常誠懇。
  韋子玉聞言大笑道:「哈哈……你不覺得有我這麼一個前輩,會敗壞你的聲譽嗎?」
  白玉騏搖頭道:「晚輩不善辭令,有一句說一句,前輩也許不該再說那些謙虛之言了。」
  韋子玉聞言臉色突然一整,道:「好好!為某就得厚著臉居長好了,今日之局,說實在的,老夫也暗捏了一把冷汗。」
  白玉騏聞言一怔道:「此話怎講?」
  韋子玉笑道:「你以為那些真的是韋家堡的人嗎?」
  白玉騏道:「難道不是?」
  韋子玉笑道:「我匆匆來此,那會帶這麼多人,這些人是我當時在附近請來的鄉農,只因為我一向做事,從不冒險,是以他們以為我埋伏下了什麼可怕的機關,而被駭退了。」
  白玉騏聞說心中暗自驚忖道:「此人智謀,果然高人一等。」
  韋子玉當下笑了笑道:「現在事情已過去了,你預備到那裡去?」
  白玉騏道:「晚輩想往千毒谷一行。」
  韋子玉臉色一變,抬頭道:「一人前去危險太多,還是等過幾天,老夫回堡把事情料理一番,與你同去好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韋清嵐道:「白兄,家父此言根對,你到我們韋家堡小住幾天,然後再一起去好了。」
  白玉騏感激的搖頭道:「這個行不通,堡主一番基業得來不易,白玉騏與你們萍水相逢,既蒙厚愛,心中感激不盡,那能再因此而拖累你們,此事行不通。」
  韋子玉大笑道:「人生難得理上幾個投緣之人,白玉騏,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你聽過的吧?」
  白玉騏點點頭道:「是的,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晚輩不能那麼做。」
  「七面鳥」盧珍見事情相持不下,突然插口道:「現在就討論那些事還太早,五月初五插天崖上還有人要與我家公子一較高下,等那邊事了,再談此事好了,雙方也都可以有一個考慮的時間。」話落向「地絕」韋清嵐偷偷的一使眼色。
  「地絕」韋清嵐心頭一動,登時明白過來,韋子玉雖然不知就理,但「七面鳥」盧珍的眼色他卻看到了。
  白玉騏聞言一怔,道:「誰!」
  「七面鳥」盧珍道:「天外三魔。」
  白玉騏冷笑一聲道:「好!那就先到插天崖去。」
  韋子玉心中已有了數,當下笑道:「那老夫就先回堡了。」話落未等白玉騏回話,已轉身率領「天地雙絕」與堡中三個壯漢急馳而去。
  白玉騏目送三人身影消失於谷口,暗自歎息一聲,道:「想不到萍水相逢,他父子竟會為我白玉騏盡這一番心。」
  「七面鳥」盧珍道:「這叫緣份啊!」
  白玉騏感慨的搖搖頭:「我們走吧!」話落剛欲轉身。
  突然二個雄渾無比的聲音叫道:「慢著!」
  白玉騏聞言心頭一緊,因為,由那聲音的距離判斷,來人顯然已近在五丈之內了,五文之內,白玉騏竟沒有發覺,來人的功力,已可想而知,難怪白玉騏要為之吃驚了。
  白玉騏霍然轉身,目光到處,不由為之一驚,脫口道:「日月老人?」
  不錯,來人正是洪荒九魔中的日月老人。
  白玉騏聞言回頭,目光到處,不由為之一怔,在第一眼之下,他覺得這人有些像「日月老人」,但細看之下,他卻又立刻否認了自己的觀念。
  因為,當前這個老人,形容憔悴之極,「日月老人」雖然已有八十多歲,但他養生有道,內功深厚,乍看起來,也不過像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而已,尤其,日月老人,臉上有一種凜然而使人不敢侵犯的神色,而當前這個老者,卻一樣也沒具備。
  白玉騏停足默視良久,依然毫無所得,淡然一笑道:「依在下第一眼的感覺,老丈極像洪荒九魔中的日月老人,但細看之下,卻又完全不像,是以……」
  老者接口道:「是以你不認得老夫是嗎?」
  白玉騏點點頭,道:「在下確實不記得老丈是誰?」
  老者深深的歎了口氣,似有無限心事似的,道:「你第一眼沒有看錯。」
  白玉騏聞言俊臉頓時為之一變,淡然的表情,剎那之問被片片寒霜罩住了,轉變得如此之快。
  他冷冷的盯住日月老人道:「閣下不覺一人前來,力量太薄弱了嗎?」
  「七面鳥」盧珍,一見小主人神色有異,立刻提氣凝神,準備應戰。
  日月老人深沉的掃了二人一眼,歎道:「老夫此來,並不是要找你白玉騏較量。」
  白玉騏冷笑道:「總不會是來替白某計劃大計吧?」
  日月老人道:「是的,不會的。」
  兩人之間,立刻陷人了沉默,白玉騏不願問其來意,而日月老人,似乎也有苦衷,不能直接把來意相告。
  「七面鳥」盧珍接口道:「那麼前輩叫住我們小主人,只是出於偶然的巧合嗎?」
  日月老人望了冷峻的白玉騏一眼,慨然的道:「老朽找你白玉騏已有很久了。」
  白玉騏冷笑道:「在下倒應該覺得榮幸才是。」
  日月老人苦笑道:「白玉騏,你現在可以盡量的諷刺嘲笑老朽,甚至殺了我,老朽決不會有半句怨言的。」語氣誠懇無比,使一向與他勢難兩立的白玉騏,一時之間,想不通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突然如此軟弱。
  白玉騏冷冷一笑道:「你知道在下不會這麼做的。」
  日月老人肅然道:「老朽確實知道你不會這麼做的,但是,老朽卻無法預料此行真正的目的會不會成功。」
  白玉騏聞言微微一怔,道:「閣下指的是由在下決定的事。」
  日月老人點點頭,道:「是的,所以老朽沒有把握。」
  白玉騏冷笑道:「不知閣下有幾成把握?」
  日月老人似已早有了準備,聞言毫不思索的脫口道:「假使你白玉騏是有人性的人的話,那麼老夫有十成把握,如果你的著眼點,只是恩與怨,那麼老夫連一成把握也沒有。」
  這幾句話的份量相當重,因為,白玉騏如果拒絕,那無疑是自已承認自己沒有人性,而承認,則無異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而被迫不得不去做。
  白玉騏冷漠的掃了日月老人一眼,突然大笑道:「在下要是承認自己沒有人性呢?」
  這句話,大出日月老人意料之外,他再也沒想到,好強過人的白玉騏,為什麼會承認自已沒有人性。
  日月老人,怔怔的望了白玉騏良久,才道:「你並不知道老夫要你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便先自留下後退之路,你不覺得太軟弱了嗎?」
  白玉騏冷笑道:「如果是為了約鬥之事,你日月老人還用不到如此軟弱。」
  日月老人點頭苦笑道:「你確實聰慧過人。」
  白玉騏冷笑道:「那裡,那裡,閣下過獎了。」話落一頓道:「如果閣下沒有什麼其他的事,那在下就此告辭了。」
  日月老人臉色突然一緊,道:「且慢,你並不知道老夫來意。」
  白玉騏住足,道:「不錯,因為閣下一直沒說。」
  日月老人皺紋密佈的老臉上,臉色突然一黯,沉重的道:「白玉騏,你知道羅綺萍已病了很久了嗎?」語聲有些嘶啞,似乎一提到羅綺萍,這縱橫江湖不可一世的老人,便失去了一切主宰了。
  白玉騏乍聞此言,心頭也頓時為之大震,過去,他與羅綺萍雖然相處沒有多久,但那一分一秒,卻都是在驚濤駭浪中度過去的,患難相依之情!登時勾起了白玉騏對羅綺萍的懷念。
  然而,他能表示什麼呢?
  不調和的沉默,如一塊千斤重石,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三人,各有各的想法,也各有各的希望。
  良久,白玉騏才深深吸了口氣道:「在下不懂醫理,對我說了豈非枉然?」
  日月老人鄭重的道:「此病只有你能治。」
  白玉騏聞言不由為之一怔,心忖道:「我既不懂醫理,那有天下名醫都治不好的病,而卻唯有我能治呢?」一雙星目中,不由顯出了迷茫之色。
  「七面鳥」盧珍飽經世故,見狀心忖道:「這准又是一筆情債。」他心中雖然明白,但卻不便說出口來。
  日月老人見白玉騏臉上的表情,心知他不知原因,當下說道:「那裡距此處不遠,你何妨前往一看?」
  白玉騏俊臉微微一變,道:「在下以為,此事與在下毫不相干,為什麼要去呢?」
  日月老人道:「你能見死不救?」語氣雖有怒意,但卻仍是那麼軟弱。
  白玉騏冷笑一聲道:「在下既非名醫,也不是俠義之流,救與不救,仍出於在下心願.何況身無長物更無良藥,去了也是白費。」
  日月老人先是怒容一現,似乎已經忍耐不住,然而,他卻沒有發作出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滿胸怒火,沉聲道:「白玉騏,你說吧,要什麼條件?」
  白玉騏劍眉登時一挑,怒道:「你能答他在下什麼條件?」
  日月老人慨然地:「只要老朽力所能及,什麼條件也能答應。」
  白玉騏道:「你力所能及什麼範圍?」
  日月老人目中突然精光一閃,沉聲道:「甚至要老朽的生命也可以。」
  此言大出白玉騏與「七面鳥」盧珍意料之外,日月老人身列洪荒九魔,名望與地位,均列江湖之巔峰,一言九鼎乃屬必然,此言當然不是兒戲之言,也就是說,他為了羅綺萍,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了。
  白玉騏木然的楞住了,這一剎那之間,他似乎覺得日月老人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麼可惡了,因為,他也有人性至善的一面啊!
  雖然,白玉騏幼年失去了雙親,不能完全瞭解雙親之愛的偉大,但是,他可以想像得到,假使,自己父母處在與日月老人同樣的環境下時,他也會毫不考慮的做出同樣的事的。
  白玉騏深深歎了口氣,道:「想不到你日月老人也有這一面。」
  日月老人,深怕白玉騏再度拒絕,聞言肅穆的道:「這算是老夫求你了。」
  這句話,出自日月老人的口中,他似乎花費了許多力氣,是的,以他的身份,放眼當今江湖,他求過誰呢?
  白玉騏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好吧!」一頓又道:「你不必求我,現在,我們可以放開以往的不談,白玉騏敬重你,敬重你人格至高的愛,你也不必感激我,因為我做這事,並非為了你,錯過今日,以後我們再相逢時,也許,仍是敵對的立場。」
  日月老人臉上肌肉,激動的抽搐了一陣,突然,道:「以後的事,老朽不願多言,也不願作任何保證,唯有等事實擺出來後,一切自然而然的會呈現你我之前。」
  「七面鳥」盧珍忖道:「小主人又少了一個敵人了。」
  白玉騏抬頭望了望天色,道:「那裡距此有多遠?」
  日月老人道:「翻過遠處那座山峰就到了。」話落舉手一指遠處的一座高峰。
  白玉騏道:「我們走吧!」話落當先向一刖走去。
  日月老人急行兩步,搶在前面,飛身向前奔去。
  以三人的輕功造詣,一旦施展開來,其快速可想而知,由谷地到達那座高峰,雖然其遙遠不下百里,但也用不了多久時間便到達了。
  三人站立峰頂,任涼風吹拂,倒也覺得清爽無比。
  白玉騏回頭看了「七面鳥」盧珍一眼,低聲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七面鳥」盧珍喘了日氣,抬眼問日月老人道:「請問前輩,還有多遠?」
  日月老人此時心急如焚,他雖然明知白玉騏不會半途反悔,但在白玉騏未到達之前,他總是放心不下。
  日月老人朝峰下一指道:「峰下桃樹林便是了。」
  白玉騏與「七面鳥」盧珍,順著日月老人手指方向看去,只見峰下呈現一片!」大的粉紅色桃林,密密麻麻,猶如一塊粉紅色的巨網罩在那裡一般。
  「七面鳥」盧珍道:「這一點路,我還挺得住,我們下去吧!」話落當先而行。
  山峰峻拔,若換了常人,下峰一定比上峰更難,但對三人而言,情形可就完全相反了,因為,居高臨下,他們只需要提氣輕身,向下縱躍便行了。
  不到頓飯工夫,三人已下了這麼數百丈的高峰,來到桃樹林之口。
  只見,樹枝橫伸,花香撲鼻,與高峰白雪相比,此處真不啻是人間仙境,桃林最後,是一處高拔的崖壁,石做白色,光潔滑潤,壁下有兩個天然石洞,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建築,顯然日月老人就居於此兩洞之中。
  日月老人先行領路道:「請隨老夫來。」語落舉步而行。
  突然,一株巨大的桃樹後面,傳來一聲沉重的笑聲道:「吾兄可是找到白玉騏了。」話落林中踱出一個身扛藥鋤的老者。
  白玉騏一見此人,心中頓時為之一動,忖道:「看樣子此人就是那藥王了,真是冤家路窄。」
  日月老人點頭道:「托吾兄之福。」
  老者向白玉騏掃了一眼,冷眼笑道:「小老兒聽說白兄少年英傑,放眼武林,難找敵手,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老夫也算開了一次眼界了。」語氣冷漠無比,顯然並非誠心讚美。
  白玉騏淡然一笑道:「閣下過獎了,在下不敢當,假使在下沒有猜錯的話,你該是江湖上盛名久著的藥王了。」
  老者冷笑一聲,道:「江湖無名之輩,難得大俠記得老夫。」
  白玉騏笑道:「因為在下見過令郎。」
  藥王聞言狂笑道:「哈哈……老夫倒要感謝你對犬子的教訓呢?」話意中充滿了怒意。
  日月老人一見情形不對,不由冷然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七面鳥盧珍此時早已怒容滿面,冷笑一聲,道:「你可弄清楚了事情的真象了?」
  藥王冷森森的笑道:「沒弄清楚,老夫為什麼要感謝他呢?」
  「七面鳥」盧珍大怒,笑道:「哈哈……好個盛名久著的藥王,你可要本人說說當時情形?」
  白玉騏回頭淡然掃了「七面鳥」盧珍一眼道:「你不要說了。」話落轉臉向藥王道:
  「那麼閣下完全相信令郎?」
  藥王在盛怒之下,那會考慮許多,聞言怒聲道:「難道老夫還要信任你白玉騏不成?你又不是我兒子。」
  這句話說得的確太欠修養,日月老人臉色不由為之一變,要不是藥王有援手他孫女之恩,只怕他早就忍耐不住了。
  「七面鳥」盧珍氣得雙目似欲噴火,但在小主人面前,他卻不敢發作,心中直暗暗狠道:「若有一天,你老不死的落在我七面鳥盧珍手中,我不把你整得體無完膚,誓不為人。」
  白玉騏俊臉一寒,狂笑一聲,道:「哈哈……好個德術兼修的藥王,白某佩服你了,閣下既然信得過令郎,事情已沒有再說的必要,你劃下道兒來,白某接住就是了。」
  「七面鳥」盧珍這下可找到出氣的機會了,當即插口道:「小主人,假使他兒子也在這裡,最好是父子聯手齊上,不然,你勝之臉上也沒光彩啊!」
  「七面鳥」盧珍原是一句氣話,但這句話卻使日月老人猛可裡為之一震,因為自到場到現在,他一直就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的蹤跡,如果說藥王之子莫玉麟真個來了,那他現在又在那裡呢?
  藥王此時大怒,吼道:「哈哈……來來來,老夫雖然不才,但也要領教領教你白玉騏到底有什麼驚人絕學,縱使因而喪生,老夫也覺榮幸。」
  藥王這裡一叫戰,日月老人雖然放心不下,卻也不好真個就此離去,因為,他是此間的主人,何況,羅綺萍如果沒有藥王悉心照料,早就命赴黃泉了,他又怎好當著藥王之面而懷疑人家的兒子呢?
  白玉騏搖頭笑笑道:「你我並無什麼不解之仇,為什麼一定要訴諸武力呢?」
  藥王冷笑道:「成則為王,敗者為寇,白玉騏,你如自信有本事,何妨出手一搏,老夫已這麼一大把年紀,只怕三言兩語還唬不住我。」
  白玉騏劍眉一挑,笑道:「在下並未唬你,因為,你我交手,不出五招之內,必然分出勝負,你我既無什麼不解之仇,又何苦要身敗名裂於此呢?」
  藥王冷笑道:「你說誰敗給誰?」
  白玉騏突然答非所問的道:「令郎在不在此?」
  藥王此時只想與白玉騏一決勝負,那裡有心思旁顧,聞言冷然道:「這是你我之間的事,問他則甚?」
  白玉騏鄭重的道:「請令郎把當日情形重述一遍,如果閣下認為有用武力解決的必要,那時白某一定奉陪就是。」
  白玉騏不准「七面鳥」盧珍一言將當時的情形道出,為的就是怕藥王聽了兒子的話,先入為主,而認為「七面鳥」盧珍是捏造之言,是以才要莫王麟出來當面對質,其用心之苦,可想而知。
  然而,此時藥王對白玉騏成見已生,任他說得如何誠懇,他又豈能聽進半句,當下冷笑道:「白玉騏,老夫早已說過,信任自己的兒子,你如真的稱得上是英雄,就不該再拖拖拉拉了。」
  白玉騏所以一忍再忍,那會是怕了他藥王,如今被藥王一激,不由為之大怒,冷笑一聲,道:「在下真為你一世英名惋惜。」
  藥王道:「你自信自己必勝?」
  白玉騏坦然的道:「五招之內,閣下必敗。」
  藥王乃是老一輩的人物,一向自視極高,如今當著日月老人,他怎能忍受得了這種輕視,猛然向前跨上一步,喝道:「來來來,老夫見識見識。」聲落早已把真氣提聚雙掌以待。
  日月老人見情勢已到非拚不可的程度,深知此時如果再不出面勸阻,是不行了,當即上前道:「莫兄,算了,算了,白玉騏既然有話未說完,何妨容他說完之後,再作最後處理,如此猛然行事,等下萬一……」
  藥王未等日月老人把話說完,已搶口道:「難道老夫一定敗北?」
  日月老人面色一變,但卻又忍了下來,慨然道:「不瞞莫兄話,老夫也非白玉騏之敵。」
  藥王聞言心頭頓時為之一震,連日月老人都敵不過白玉騏,自己武功,比日月老人還差了許多,又怎會是人家這敵呢?一時之間,倒做難了起來,但他此時箭已在弦,卻又不能不發。
  突然,另一個念頭,襲上心頭,不由為之冷哼一聲,忖道:「敢情你以為有了白玉騏,你孫女之病就可痊癒了,是以才危言恐嚇於老夫,哼!她虛弱的身體,如沒有老夫,看你怎麼治得了。」他這偏激的想法一生,頓時寬心大放,狂笑一聲,道:「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老夫雖明知不敵,但卻要一拚,兄台之盛意,小弟心領就是了。」話落仍然向白玉騏走去。
  日月老人是老江湖,藥王話中之意他那有聽不出之理,聞言當然不便再說,只得淡然一笑道:「那麼老夫倒是多言了。」
  白玉騏見藥王如此不可理喻,心中也不由動了真怒,當即冷笑一聲,道:「你既然不死心,那在下只好得罪了。」聲落人已走至藥王身前不滿一丈之處,神態輕鬆之極,似無對敵前的緊張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