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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速之客,百變飛狐

  這豹衣巨人來得太也突兀,「無影帝君」以及古劍宇,轉念不及,連他是敵是友尚未分清,那能談得上閃避接招。
  而且他二人都已到了身疲力竭之境,更加無從化解。
  「砰」夾著半聲驚呼,血雨噴處,「無影帝君」被震飛兩丈,古劍宇覺得心頭一陣發嘔,神智頓時昏沉。
  豹衣巨人環眼仰視,自言自語的道:「這才叫一石二鳥!
  乾脆俐落!」說著,大步跨向「無影帝君」橫臥之處,抓著他的衣領向下一撕。
  「吃——」由外衣到胸衣裂為兩片。
  紫霧濃濃,金光一道。
  「噹!」「紫金神鏡」小小皮囊已然不在,光閃閃的跌在地上,眩目耀眼,爍爍生輝,曠世奇寶引人入勝。
  古劍宇心頭一震,頓時清醒了不少。
  豹皮披身的巨人,喜笑顏開,彎腰拾起了「紫金神鏡」捧在手掌心裡,再三的磨娑,愛不釋手。
  他將它揣在腋下的豹皮囊中,對著倒地的「無影帝君」與古劍宇掃了一眼,然後跨步就向山腰……
  古劍宇一弓腰,坐在地上,忙不迭的叫道:「喂!慢走!」
  「唔!」豹衣巨人口中唔了一聲,果然停了步子,眼睛眨了一眨,盯在古劍宇的身上,憨楞楞的道:「是你!」
  古劍宇忙道:「呃!是我!」
  「大呼小叫怎的!」
  「我有話說!」
  「找死?」
  古劍宇道:「這……不……那面鏡子,那鏡子,叫『紫金神鏡』!」
  「我知道!」
  「乃……乃是我的!」
  「桀桀桀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豹衣巨人仰天大笑,笑得透不過氣來。
  笑聲,震得山谷回應,蔓草偃倒,古劍宇覺得心動神搖,連忙攝定心神,仰臉大聲:「本來是我的,笑什麼?」
  「是你的?我問你,你的命是誰的?」
  「我的命?」
  「你的命現在也在我的手掌之中,還說什麼神鏡是你的?」
  古劍宇心頭雖然怒不可遏,然而,此刻有氣無力,枉有一片雄心萬丈豪情,等於案上之肉,任人宰割而已。
  豹衣怪人一指地上垂死的「無影帝君」沉聲如同悶雷似的喝道:「我只當是他的,虧你這一叫,分明是要我斬草除根,免得留下活口!」
  他一腳踢開「無影帝君」逕向古劍宇欺來。
  古劍宇高聲道:「你要怎樣?」
  「在我未練成魔功之前,不願讓別人知道!」
  「殺人滅口!」
  「這是你自己找的!」
  「你的名號?」
  「你還不配問我的名號,等到魔功練成之後,我就是萬魔之王,那時,自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豹衣巨人狂笑聲中,腳下已到了古劍宇五尺左右,他是惡狠狠的殺氣滿臉,雙目血紅,揚起巨掌……
  古劍宇眼巴巴的看著對方的巨靈之掌漸漸壓近,但苦無半點反抗之力。
  「小娃兒!超渡了你……」
  就在這千鈞一髮生死交關之際……
  「住手!」一聲嬌滴滴的吆喝,倏的傳了過來。
  豹衣巨人略一楞神,掌上卸力,一個紫衣少婦,已不知從何處來到當場,迎風自立,香息隱生。
  古劍宇自分必死,此時驚詫的回首一看。
  正好,那紫衣少婦的目光,也正好掃了過來。
  四目相觸,同是一震。
  古劍宇心不由己的一陣狂跳,臉上一陣灼熱,立刻轉回頭去,不敢正視。
  太美了。
  紫衣少婦太美了,月裡嫦娥,龍宮仙女,料來也不過如此,古劍宇不敢相信人間會有這等絕色天香的女子。
  適才,四目相投,她那一支會說話而又有勾魂魔力的眼珠,使人根本無法抗拒那股力道。
  一種說不出的力道!直扣人心弦的怪力道!
  她突然而至,連那豹衣巨人也不由面色一寒,半晌,才沉聲道:「是你?」
  紫衣少婦冷若冰霜的道:「想不到嗎?」
  「為何喝止我?」
  「我不要你傷他!」說著,明媚照人的一雙剪水眸子,還斜斜的瞟向坐在地上未起的古劍宇。
  古劍宇不由心神蕩漾了一下。
  「你是成心搗亂?還是你淫心大發!」
  「啪!」
  豹衣巨人的話音不過才落,輕而又脆的一響,他臉上已留下了五個明顯的指印。
  紫衣少婦冷一哼道:「出口不遜,略示小懲!」
  這一耳光著實不輕。
  豹衣怪人面露殺機。環眼暴睜,如同鬼怪。
  但是,剎那之間,他僅只深深的吞了一口氣,狠狠的道:「你竟出手……你何必管這閒事?」
  「今天我是管定了!」
  「你……你是何苦?這這這……這原本不關你事!」
  「咯咯咯咯!」
  紫衣少婦花枝招展,笑聲冷酷而含著無限的嬌媚,使人蕩氣迴腸,彷彿身子也不由自覺的隨著她的嬌笑迎風蕩漾。
  她笑聲一收,恢復了怕人的冷漠,低沉沉的道:「金錢豹!你與我囉嗦!」
  古劍宇不由心頭一震,暗忖——這豹衣巨人就是「金錢豹」?
  須知,「金錢豹」能夠身列「三禽五獸」之中,乃是成名多年,江湖上難得一見的特殊人物。
  所謂「五獸」,乃是五個不世奇功的魔頭,依著功力深淺排列為:
  「鐵牛霸主」,也就是禁林主人。
  「九獅金印」,前已提過,還算是「鐵掌無敵」古邦安的師叔祖。
  「千面狐仙」。
  「大力神犀」。
  最後一名,才輪到「金錢豹」。
  「金錢豹」在「五獸」之中固然是「敬陪末座」,但以整個武林來說,可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
  由於「金錢豹」的地位,不用問,這紫衣少婦的能耐,一定高得不可思議,她若不是高過「金錢豹」,適才的那一耳光,豈能善罷干休。
  她是什麼來歷?
  古劍宇百思不解,越法的迷惘。
  此時——紫衣少婦的眼神,又落在古劍宇的身上,十分柔軟的道:「金錢豹!你把他打成了這個樣兒?」
  「金錢豹」濃眉一皺道:「我並沒傷他?你為什麼對他這等關心!」
  「多嘴!」
  紫衣少婦娥眉一豎道:「你管得到嗎?好不識抬舉!」
  「嘿嘿!我管不到!我當然管不到!」
  「既然知道,你可以走了!」
  「你叫我走!」
  「金錢豹」想走不走,環眼之中露出一片凶光,無盡的恨意,一付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十分露骨。
  紫衣少婦冷冷一笑道:「不走嗎?要等死?」
  「你與這小子有何淵源?還是你愛上了……」
  「還不給我滾!」
  「好!我走!」「金錢豹」鋼牙一咬,轉身跨步……
  「站住!」紫衣少婦兩字鋼截鐵出口,插腰俏立凝神。
  「金錢豹」愕然而停步道:「叫我走是你,如今又叫我站住,你……」
  「把東西留下來?」
  「什麼東西?」
  「紫——金——魔——鏡——」
  一個字一個字的,一聲比一聲高,字字如同重擊,打在「金錢豹」的心上,也打在古劍宇的心上。
  古劍宇不由暗暗叫苦。
  「紫金神鏡」落在「無影帝君」之手,憑功夫,有把握可以豪取強奪,落入「金錢豹」的手中,就較難困難,要是再落入這紫衣少婦手裡……
  顯然的,她的功夫必是難上加難了!
  這時——「金錢豹」憤然於色道:「要紫金神鏡?為什麼?」
  紫衣少婦十分堅決的道:「沒有理由!拿過來!」
  「辦不到!」
  「辦不到?那你可別想走!」
  「你……」
  「我要神鏡,可是,你要再拖泥帶水,我也要你的命!」
  「你太過份了!」
  「一點也不過份!」紫衣少婦的手腕一翻,玉筍也似的蔥白五指,已橫在胸前五寸,五指掐成蘭花形,粉臉上佈滿寒霜。
  空氣,突然轉為緊張。
  古劍宇心念一轉,急忙收攝心神,暗暗運功調息。
  他心想:這紫衣少婦橫中攔事,料必有制下「金錢豹」的能耐,自己要一心一意的對付她才行。
  因此,他對場子中劍拔弩張之事,不聞不問。
  事實上,以紫衣少婦的架勢看來,只要「金錢豹」口迸半個「不」字,她勢非立刻出手不可。
  偏生另一廂的「金錢豹」透著顧忌甚大,也可以說是怯意已深,既不肯把「紫金神鏡」雙手獻出,也不敢冒然動手。
  他的濃眉動了一動,心忖!事大事小一走就了。
  想著,驀然一撩豹皮彈身……
  紫衣少婦粉面生寒,喝道:「你想死嗎?」紫袖一揚,拂起了一片寒風,冷悚悚的,只向「金錢豹」去路襲去。
  「啊!」「金錢豹」身子一震,虎面蒼白,雙眼失神,只好重回原地,神情沮喪至極,伸手在腋下摸出紫霧繞裊的「紫金神鏡」,喝道:「拿去!」
  紫金光芒一道,夾看如刃的勁風,直向紫衣少婦射來。
  「噫!」紫衣少婦不由一驚,忙不迭的偏身斜跨三尺,探手一抓,同時咖手紫袖一拂,口中怒叱道:「找死!」
  「嘎!」一聲怪叫,沖天而起。
  「紫金神鏡」已到了紫衣少婦手中,「金錢豹」退靠在山石之上,額上冷汗交流,通身似乎顫抖。
  這一連串的事出倉促,在當時可以說是不分先後,同時發生,真是險而又險,緊張得使人窒息。
  紫衣少婦冷冷一哼:「哼!金錢豹!念在我們之間的一點淵源,我破例饒你一次,換了第二人,此時的後果,你可以想像得到!」
  「金錢豹」淒涼的點點頭,先前凶焰化於無形,吶吶的道:「這……話,我相信!」
  「你相信就好了!」
  「可是!你為什麼……」
  「不要得寸進尺!」
  「我連問一問理由也不能嗎?」
  「不能!趁著我的心意尚未改變之前,你最好乖乖的離開,不然的話,我的脾氣可是一時三刻就變了樣!」
  「我走!我走!」
  「你不走行嗎?」
  「金錢豹」低聲道:「可是!我可不可以再說幾句話?」
  紫衣少婦叱道:「金錢豹!你自己酌量!」
  「我自己酌量?」
  「該說的,你就說!不該說的,還是閉上你的一張嘴!」
  「金錢豹」濃眉連皺幾皺,環眼翻動了幾翻,狠狠的吞了一口氣,終於露出萬不得已的樣兒,狠狠的道:「好!沒有話說了!」
  「咯咯咯咯!」
  紫衣少婦嬌聲朗笑,如同珠落玉盤,十分嫵媚的道:「哼!算你識時務!」
  「後會有期!」「金錢豹」重重的跺腳,一竄五丈,幾個起落,已沒入群山叢樹之中,眨眼看不見影子。
  空氣,由沉悶變成了寂靜,古劍宇調息正到緊要關頭,頂上白霧裊裊,隱隱參雜著紫雲,金光。
  紫衣少婦先看了看左手的「紫金神鏡」,然後一雙俊目落在古劍宇的身上,腳下也緩緩的向他走去。
  這時,古劍宇人雖入定一般,但聽覺也特別靈敏,視覺也特別敏銳,他試著那紫衣少婦已到了他的身前,並且伸出手掌按自己的靈台大穴。
  這一驚焉同小可。
  而運功正當「丹火」入竅之際,只要自己一個大意,或者外界一分壓力,必然走火入魔,小則落個殘廢,大者立刻喪命。
  因此,古劍宇只有坐以待斃,暗道:「一切都完了!」
  忽然——「靈台」大穴微溫,一個柔若無骨,如油似膩的手撫在上面,毫無四兩力道,接著,一股溫暖之氣,直透重關。
  古劍宇轉憂為喜,凝神氣,深納丹田。
  他調息原已到了成熟階段,又經靈台上外力輸功之助,不由霍然而愈,痛苦頓失,頂上白氣紫霧漸收,一躍而起。
  紫衣少婦「噫」了一聲,收掌面帶嬌嗔,道:「你急什麼嘛?差點碰了我的鼻子!」
  古劍宇不由臉上發燒,苦苦的一笑道:「哦!哦!魯莽!」
  此時,他與紫衣少婦近在咫尺,鼻息可聞,心情更是不同,加上紫衣少婦薄嗔佯怒,益發動人。
  他的心又怦然而跳,吞了一口無聲的氣,舔舔嘴唇,紫衣少婦在古劍宇的眼中,可以稱得上「人間絕色」「閉月羞花」。
  古劍宇自從出道以來,所見的女子雖然不多,但可都是一時選的美人胎子,一個勝似一個。
  「賽仙姑」太過妖嬈,生成淫賤之相,美態盡失。
  「迷宮妖姬」年事已老,難以比擬。
  司馬小玉,太過端莊,缺少這份女性的風韻,徐鳳湘,嫵媚無足,更不如眼前紫衣少婦的成熟。
  而且,這紫衣少婦,好像有一種說不出而令人陶陶然的意味,是任何女子身上找不出看不到的。
  古劍宇的思想領域上,從來沒有被人佔領過。
  然而,如今面對的紫衣少婦,卻闖進了他的心湖,深入他的心扉,甚而全部溶入了他的腦際。
  他覺著,心頭紊亂得如潮上湧,綺念油然而生。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其實,這是一個男性天生俱來的,正常的潛意識,人,所以,為人,便免不掉這一道關隘,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也。
  古劍宇功力固然出類拔萃不同凡響,但他依舊是人,到了這種情況之下,並不是功力可以抗拒的。
  他只顧想入非非,沉吟不語。
  那廂紫衣少婦早已蔦歌百轉的道:「你就是轟動武林要做萬魔王的古劍宇?」
  古劍宇如夢似幻的,吶吶半晌憨然點頭道:「正是!正是!多謝!多謝援手!」
  紫衣少婦不由嫣然一笑,貝齒微露,道:「這『紫金神鏡』是你的?」她兩指指著「神鏡」,在古劍宇的眼前照了一照。
  古劍宇不由心頭一震,清醒了過來。
  他不知道當前紫衣少婦的存心若何?只有點點頭道:「是的!多謝姑娘……」
  「姑娘?咯咯咯咯咯!」紫衣少婦只笑得花枝招展,直不起腰來,笑起不止的又道:「你看我像姑娘嗎?」
  「那……」古劍宇不由玉面發燒,紅透耳根。
  他窘得恨不能立即鑽到地底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一股什麼力量,曾把自己引逗得神不守舍。
  搭訕著道:「這……多謝你從金錢豹手裡奪過來,在下不知怎樣報答才好?」
  不料,那紫衣少婦緊接著道:「你打算如何報答呢?」
  「這……」這又是個一時不容易答覆的問題,只好吶吶的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報答!」
  「這卻不必!」
  「你雖然不一定要我答謝,但是我決不是恩怨不明的人!」
  「如此甚好!我本來就是有為而來!」
  「有為而來!」古劍宇心頭一驚,暗忖:必定難以打發!說不守……
  「什麼?你覺得我不應該有目的而來!」
  「你……你目的是什麼?」
  「簡單得很!坐下來談!」
  紫衣少婦嫣然一笑,順手拉著古劍宇的一支手,自己先坐在石階上,並且揮一揮身側的灰塵,示意要古劍宇也坐下來。
  古劍宇身上如同中了電流,一股說不上來的意味。
  「你怕?」
  「不!我沒有可怕的!」古劍宇說著,真的坐在她的身畔。
  紫衣少歸吐氣如蘭,幽香陣陣,引人遐思。
  但是,她的一雙俊眼,忽然起了一層莫名其妙的輕愁,凝視著遼遠的山谷,幽然歎息了一聲,道:「你一定覺得我奇怪是嗎?」
  「你並不奇怪呀!我沒有這個想法?」
  「紫金神鏡乃是曠世奇珍,既已到手,怎肯輕易的送給你!」
  「這……」
  「這還不夠奇怪嗎?」
  這的確是絕對離奇之事,古劍宇也不能不承認這是少見的怪事,但是,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來說。
  紫衣少婦早又道:「我想,也許你急欲知道我是誰?」
  古劍宇心頭原在想,聞言苦笑道:「你……太聰明了!」
  「我叫梁伊芸!姓稻梁稷的梁,上下的上,燕子的燕!」
  「哦!好美的名字!」
  「難道我的人不美?」
  「人?人……」
  「不美?」
  「同名字一樣的美!」古劍宇的心跳得太利害,說話的嗓音也有些生硬!
  誰知,那紫衣少婦忽然一正臉色道:「可是,我另外有一個名字,聽起來不但丑,而且惡、醜惡得怕人!你相信不相信?」
  「你說笑話!」
  「真的!我不欺騙你!」
  「不會吧!」
  「千面狐仙!你聽說過!」
  「啊!你……」古劍宇大吃一驚,一躍跳了起來,連連跨出兩步,十二萬分吃驚的道:「敢莫你是『五獸』中千面狐仙的門下?」
  「門下?」
  「是也不是?」
  「不是!」
  「不是!那你提他幹嗎?」
  「她?就是我本人,我,就是千面狐仙?」
  「姑娘是說笑話?」
  「這還假得了,金錢豹是好惹的嗎?我若不是千面狐仙,他也不會這麼好說話,若不是我的飛狐袖,他也沒有這麼服貼!」
  古劍宇不能不相信,而又不敢相信。
  「三禽五獸」,乃是八十年前已經成名的魔道,與自己師父「七殺魔王」是同一個時代的江湖。
  古劍宇所見到的「三禽」,以「五獸」中的「九獅金印」,「鐵牛霸主」,連同適才的「金錢豹」,卻是老得可以,為什麼「千面狐仙」她,仿如二十幾歲的人,縱然駐顏有術,也不會關得這樣遠?
  「千面狐仙」盈盈一笑,神態自若的道:「你還不相信?」
  「我……」古劍宇仍舊搖搖頭!
  「奇怪!我無緣無故的騙你幹嗎?」
  其實,古劍宇心中早已電轉一下。
  他這時已擔心自己的「紫金神鏡」。
  因為,「千面狐仙」在「五獸」之中,功力列第三位,縱然不怕她會怎樣,但要在她手上強取豪奪,就透著困難。
  古劍宇心中想著,漸漸覺得事態嚴重。
  甚而,他覺得「千面狐仙」笑容,以及神色自若的樣兒,一定另有文章,說不定是一種陰謀。
  他戒心頓起,暗運功力,氣納丹田,朗聲道:「你若真的是千面狐仙,在下要問你一句話!」
  「哦!什麼話?」
  「你打的什麼主意,揭開來說,不必裝腔作勢!」
  「主意!我沒有什麼主意呀!」
  「少來這一套!說!」
  「要我說什麼?」
  古劍宇振聲道:「紫金神鏡到底還不還給我?」
  「千面狐仙」笑道:「還呀!我是說過還給你呀!」
  「真的?」
  「真的!」
  「拿來!」
  「喏!給你!」
  「噢!」
  古劍宇反而一陣遲疑,愕然接過了「紫金神鏡」,又眼發直,望著「梁伊芸」的紫衣少婦。
  天下武林,捨主拚命追逐的不世奇寶。
  她竟然若無其事神色自如的交給古劍宇,這不能不使人惑疑其中必定有文章,事態絕不平凡。
  然而,梁伊芸是那麼誠懇,一點看不出來半點勉強。
  古劍宇如同夢裡一般,他手中握著的,乃是紫霧渺渺金霞閃閃的曠世奇寶,這又分明不是在夢中。
  因此,他愕然道:「你!你怎麼會……你不後悔?」
  梁伊芸微微一笑道:「你這人!我要不願給你,適才你奄奄一息之際,我只要舉手之間,就可將你毀了,何必等到現在!」
  「是呀!那你!……」
  「我已說過,我有目的!」
  「目的?」
  梁伊芸玉首微點道:「是的,如今你既然收了『紫金神鏡』,就是說你已答應達到我的目的!」
  「啊!可是!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不知道?」
  「不知道!」
  「簡單得很,輕而易舉!」
  古劍宇立道:「既然如此,在下一定照辦!」
  「好!」
  「請你爽快的說出來!」
  「千面狐仙」梁伊芸忽然粉面一陣紅暈,含情脈脈的湊近古劍宇的耳畔,低聲暱喃的道:「我要你愛我!」
  「啊!」古劍宇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等話來,不由自己的心跳不已。
  「怎麼?你不……」
  「這!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古劍宇急道:「因為……因為……」
  「你有心愛的人?」
  「沒有?」
  「那為什麼?」
  「因為……」幾次三番,古劍宇都想說;「因為你是五獸之一的魔頭,而且你已老了!」然而,話到唇邊又嚥了下去。
  關於「魔頭」,古劍宇本身也不是名門正派,雖然「鐵掌無敵」古邦安雖是俠義道的人,「七殺魔王」可是魔頭中的魔頭。
  古劍宇既已拜了師,便脫不掉一個「魔」字。
  關於「年老」,眼前的「千面狐仙」梁伊芸,是這麼明艷照人,不但絕色天生,而且風韻之美,實為古劍宇前所未見。
  此時——「千面狐仙」梁伊芸,又如夢囈般的低聲道:「你嫌我醜?可是,剛才你說過我美呀!」
  「你是美!」
  「那為什麼你不答應呢?」
  古劍宇吱唔道:「這……反正我說不上來!」
  「這就是愛了!」
  「不!不!不!」
  古劍宇一連說了三個「不」字,終於道:「因為,因為愛情是無條件的!」
  「千面狐仙」喜孜孜的道:「我們之間也沒有條件呀!」
  「誰說沒有,不但是有條件,而且是以物質來交換的!」
  「不!我不是交換!」
  「那你送還我的神鏡?」
  「要不答應,我只好收回!」
  「收回?」古劍宇一時左右為難起來,眼睜睜的看著手中的「神鏡」,事實上的的確確不能棄而不顧。
  可是,「千面狐仙」的一雙手,又已伸在自己的面前。
  「是答應?還是把神鏡放棄?」
  「好!你暫時拿去!」
  古劍宇再三考慮,終於決定暫時把「神鏡」交給她,他不願以愛來換取,他從沒愛過女人,他要珍惜自己的這份愛情。
  「千面狐仙」梁伊芸也出乎意料之外。
  但是,她連臉色也沒變,媚態十足的一笑道:「怎麼?不要了!」
  「現在不要了,我說過由你暫時拿去!」
  「什麼時候要呢?」
  古劍宇朗聲道:「換過一個地方,過一天,我會找你!」
  梁伊芸笑道:「我還是要達到目的!」
  「那時!嘿嘿嘿!又當別論!」
  「又當別論?你要用強!」
  「也許免不掉!」
  「你要殺了我?」
  「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只有走這一條路!」
  「你好狠的心腸!」
  「事有輕重緩急,為了神鏡,只好走不願走的路!」
  「現在你為何不動手?」
  古劍宇苦笑道:「現在?既有你救助之力,又蒙你慨然交回,我不願意現實的馬上動手!」
  「你真的這樣想?」
  「真的!」
  「那……」
  「千面狐仙」忽然臉上籠罩一層說不出的哀怨,突的淚如雨下,張臂一撲,冷不防倒在古劍宇的懷裡。
  抽泣不已的如怨如訴的道:「你現在殺了我好啦,也叫我死了這條心,想不到我的命這樣苦!」
  她口中伊唔唔的說著,水蛇似的柳腰,不斷扭動,高聳的胸脯,在古劍宇的胸前一陣亂揉。
  古劍宇的心在跳,血在噴。
  他只覺得有少見的緊張,一股難耐的燒火,由丹田中點燃,片刻之間,通體都被這股熱流燃得發漲。
  兩支手臂,不自覺的用力,用力……
  漸漸的,攬著了「千面狐仙」的柳腰。
  「唔唔!嗯嗯!」「千面狐仙」鼻孔哼著使人如醉如癡的聲音,更加使人心動神搖,難禁慾念,如醉如癡。
  古劍宇似覺得身上蟲行蟻走,痛苦已極。
  但是,他再三的警惕自己,心中默念道:——眼前的乃是「千面狐仙」,少見的女魔頭,不能兒戲。
  老實說,以「千面狐仙」梁伊芸的魔力,任何人也難以自禁,即使「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重生,未必便能有這等定力。
  何況古劍宇血氣方剛的年齡?
  但是,他強忍住了,所以能強自矜持,並不是他定力過人,而是「千面狐仙」的名氣太大,使他不能不產生一種「懼」意。
  可是!「千面狐仙」魅力太大了。
  她由貼胸而及於腹、於腿、於胸、於……她那殷紅如火,閃光發亮的兩瓣櫻唇,已印上了古劍宇同樣火熱的唇上。
  吐氣如蘭,伊唔有聲。
  古劍宇的戒心頓失,意志的提防,已面臨崩潰的階段,他雙臂一緊,環腰抱得更緊,嘴唇一開……
  正在此時——突然一聲冷笑,來自半空,接著:「不知羞恥的狗男女!」半山裡,唰的一聲,飛下一個似人非人,似禽如獸的怪物來。
  那怪物形同蝙蝠,兩翼張開足有一丈多寬,鼓漲如同右風的船帆,呼呼生風,形勢怪異驚人。
  古劍宇一鬆手,推開懷中的「千面狐仙」,不由退後三步。
  「千面狐仙」更是嬌叱一聲,粉面勃然變色。
  蝙蝠似的怪人凌空而下,夾著風雷之聲,已落在當地,凝立在距他二人一丈五尺之處,冷笑不語。
  古劍宇從來也沒見過這等怪人。
  但見來人鷹鼻如鉤,小眼如鼠,尖嘴縮腮,其形怕人。
  最可怕的是,那人的臉上,由鼻樑起,左邊是黑中泛青,右邊是白中透灰,十分明顯,好像用彩筆劃上去的一般,十分刺眼。
  「千面狐仙」梁伊芸,一愕之後,忽然喝道:「鴛鴦幫主……是你!」
  怪人陰沉沉一笑道:「梁小妹妹!想不到吧!」
  古劍宇不由一楞!——鴛鴦幫,從來沒聽說過!
  「千面狐仙」早已又道:「我梁伊芸與你們『鴛鴦宮』河水不犯井水,五十年來也沒有恩怨,幫主為何突然至此,而且出口傷人!」
  「哈哈哈哈哈!」
  鴛鴦幫主先是狂笑一陣,一對精綠綠的小鼠眼轉到了古劍宇手中的「紫金神鏡」之上,冷冷的道:「紫金神鏡!」
  古劍宇不由一驚,下意識將「神鏡」向懷內一塞,心想!——糟糕,又是一個對「神鏡」動心事的人!而且必然是扎手的煞星。
  因為從「千面狐仙」的神色上看,這鴛鴦幫主一定不是好惹的人,否則,「千面狐仙」豈能容忍。
  想著,一面暗暗的留神,一面道:「你少打歪主意!」
  鴛鴦幫主依然冷冷的道:「不為神鏡,本幫主早坐到鴛鴦宮逍遙自在的了,要重出江湖幹嗎?」
  古劍宇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他一退半步,橫掌怒道:「先看看手底下如何!」
  「慢來!慢來!本幫主現在還不想要!」
  「什麼時候想要?」
  「自然要你知道?」鴛鴦幫主說完,探手在貼身之處取出了一面黑白各半的小巧面具出來,揚手向「千面狐仙」發出。
  吃——勁風劃空,功力深厚。
  「千面狐仙」不敢怠慢,藕臂伸舒疾抓,已接在手裡。
  鴛鴦幫主尖聲如鷹叫道:「煩勞你遍傳魔道,就說『鴛鴦宮』恢復五十年前十年一次的『萬魔競技大會』,日期仍然是九月重陽!不到會的……嘿嘿!」
  他說到此處,忽然一停,冷笑兩聲,嘎然而止。
  古劍宇聞所未聞,不由道:「要怎麼樣?」
  「挫骨揚灰,血祭鴛鴦祖師!」
  「誰的規矩!」
  「就是本幫主的規矩!」
  古劍宇勃然作色,沉聲道:「管不到在下的頭上!」
  「你是不是魔道,七殺魔王是魔頭!」
  「是又怎樣?」
  「既是魔道,必然參加!」
  「在下要是不參加呢?」
  「除了自承不是魔道以外,別無二路可走!」
  「太也……」
  「不要動手!」
  古劍宇原本作勢欲撲,揚招待發,不料「千面狐仙」快不可言的嬌叱一聲,跨步攔在他的前面,低聲道:「茲事體大,不是你我二人的事!」
  說完並不等劍宇思索,她又向「鴛鴦幫主」道:「五十年前最後一次『萬魔競技大會』,閣下曾當著天下魔道宣佈,鴛鴦宮從那年起,不但不舉行十年一次的大會,而且退出武林,為何……」
  鴛鴦幫主冷然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可不可以說明白一點?」
  「自然可以!」
  「那時為何宣佈?」
  「由於競技大會死傷纍纍,本幫主不願眼見魔道自相殘殺,讓自命名門正派中人坐收漁人之利,深覺長此一往,魔道中落式微!」
  「如今為何又故……」
  「嘿嘿嘿嘿!」
  鴛鴦幫主冷笑連連,雙目一瞥古劍宇道:「這問題該你來答覆!」
  古劍宇不由一楞!「誰?我答覆?」
  「呃!要不是你要想做『萬魔之主』,本幫主也早已淡薄名利之爭,更不會重提五十年的興趣來!」
  「這……」
  「不要多說,本幫主今天的話已說得太多了!」鴛鴦幫主的手一擺,兩臂虛懸的兩幅如翼大袖揚起一派勁風。
  「慢走!」
  「千面狐仙」梁伊芸忙不迭的喝止,大聲道:「競技真的舉行!」
  「鴛鴦宮令不虛傳!」
  「請恕我不能與貴幫合作!」
  「本幫不與任何人合作!」
  「也無意與貴幫為仇!」
  「還沒聽說誰同本幫有仇!」
  「所以!競技大會我梁伊芸必到,代為傳令之事,另請高明!」「千面狐仙」梁伊芸語出揚掌,將手心的小巧兩色面具順勢丟向鴛鴦幫主,一點寒星,快如飛矢,顯然她已隱隱用上內力。
  「你!」鴛鴦幫主的面色一沉,急切問右袖疾抖。
  呼——一道旋風似的黑風起處,已將星飛丸瀉的小巧面具捲入大袖之內,半點聲音全無。手法不凡。
  試想,兩下相距咫尺,「千面狐仙」出手的力道既急又猛,以她的功力來講,縱然是鋼板也不免洞穿,何況是布袖。
  由此,鴛鴦幫主的功力,不問可知。
  「千面狐仙!要耍幾套,還不用本幫動手!哼!哼!」他語音甫落,突的捏唇發出一聲厲哨。
  哨聲高亢大雲,裂帛刺耳!
  突然——東南西北,四面八方的山腰,無數的黑影齊動,呼呼風聲之中,數以百計的黑翼怪人鼓風兜空,揚擺雙翼,齊向場子奔來。
  「千面狐仙」不自覺的橫跨三步,與古劍宇並肩而行,低聲道:「準備!」
  古劍宇不由一震,心知事不平凡。
  「毋須準備!」
  敢情「千面狐仙」的低語,已被鴛鴦幫主聽個清楚,但是仍然十分冷漠,陰沉沉的一笑道:「本宮的七十二高手,三千護衛雖已到了三分之一,還不至於對你二人動手,你二人只管放心!」
  「你少狂!咱們就動手好啦!怕你不成!」古劍宇豪氣干雲,上跨一步,功聚雙掌,意存一搏。
  「不!」鴛鴦幫主揮手道:「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你等著好啦!」
  他說完之後,緩步斜移三尺,避開古劍宇的正面,大袖上揚,一點寒芒,那面小小的兩色面具,又向「千面狐仙」射到。
  同時,他口中道:「『千面狐仙』,接令!不傳也要你傳!」
  「大膽!」古劍宇的肩頭微動,人已斜穿七尺,探手一抓,心頭不由一震。
  那面具雖被他抓個正著,但是,一條右臂頓時覺得震得酸麻隱疼,力道之大,真是前所未見。
  但是,他面上仍然毫不著色,只是冷冷的一笑道:「不管梁姑娘願不願意,古某先不答應!」
  「古劍宇,你不知天高地厚!本幫……」
  「少賣狂!」
  「這關你何事?」
  「我姓古的看不順眼!」
  鴛鴦幫主尚未發作,只是陰沉的道:「好!你看不順眼!本幫依你之言,不要她傳令!交回來!」
  古劍宇二指拈著那面鋼質的面具,報之一聲冷笑道:「哼!算你見機,尚知道進退!接著!」
  他暗運內功,力聚兩指,猛的一捏,揚腕丟出……
  「噢!」
  「啊!」
  鴛鴦幫主花臉一沉。
  「千面狐仙」也大吃一驚,搶到古劍宇身前道:「你怎的?」
  鴛鴦幫的無數黑衣怪人,不約而同的咆哮吶喊,個個怒目相向,數百對怒火如焚的眼神,一齊落在古劍宇的身上。
  空氣緊張萬分。
  事態嚴重異常。
  鴛鴦幫主雙目如電,久久不發一言,可是,那下垂的兩幅拖地長袖,不住的抖動,顯見他那份激動。
  「千面狐仙」雙目一眨不眨,站在古劍宇的身側。
  古劍宇意識著毀了一個小小的面具,不過是略施薄懲而已,他那料得到鴛鴦幫對這一幫之尊的令符信物,不啻視為祖師的替身,門派的代表呢!
  沉寂!沉寂之中,隱伏著一層殺機。
  許久……
  「鴛鴦幫」的兩個黑翼怪人越眾而前,對著鴛鴦幫主恭身肅容道:「上稟幫主,這小子毀了本幫……」
  「我知道!」鴛鴦幫主一舉手,阻止了兩個門下的話,仰臉道:「古劍宇!你是存心與本幫過不去!」
  「沒有!」
  「那你為何……」
  「理由只有一個!」
  「你還有理由?」
  古劍宇不屑的道:「看不順眼!」
  「又是看不順眼!」
  「除此之外,你我風馬牛不相及!」
  「按照『鴛鴦宮』的規矩,你應該剝皮抽筋!」
  「請幫主下令!」數百鴛鴦幫的幫眾,呼聲如雷,人人作勢欲起!
  「慢著!」
  鴛鴦幫主兩臂上舉,又朗聲道:「怎奈你是本宮重開『競技大會』的中心人物,眼前殺了你,重陽日的大會便沒有意義了!」
  古劍宇也朗聲道:「你未必辦得到。」
  「古劍宇!你小看本幫主了!」
  「你也不要小看了我姓古的!」
  「記下你今天毀令辱幫之罪,重陽日同你算總帳!」
  「古某不在乎!」
  「到時除了要你的命以外,誓必毀了你的命根子!」
  古劍宇不知他指的什麼,冷冷的道:「在下此身以外無長物!」
  「本幫主要以伺樣手法,毀了你的『紫金神鏡』,以雪今日之恥,以消今日之恨,你記著。」
  「未必像你所說一樣容易!」
  「本幫主說到做到!」
  「古某是即說即做!」
  鴛鴦幫主勃然變色道:「本幫主言出令隨!」
  「在下在此候教!」
  「逼人太甚!」黑影閃動,勁風一激,好快的身法。
  未見鴛鴦幫主任何作勢,他的人便已到了古劍宇身前三尺左右,右臂上揚,作勢欲……
  「殺!」他身後的黑壓壓的幫眾,個個揚起黑翼大袖,如同一堵黑牆,密不透風,圍了個半月的圈子。
  情勢緊張萬分。
  「千面狐仙」低呼了聲:「不好!」
  立刻與古劍宇站了個背靠背,勢欲分拒來敵。
  古劍宇向來冷靜爽朗,驃悍勇敢,他最不願與人連手,也最怕受別人的恩惠,百忙之中兀自習慣不改,吼道:「梁姑娘!你閃開!」
  「千面狐仙」,破釜沉舟,十分堅決的道:「要死,我也與你死在一起!」
  「哈哈哈哈!」鴛鴦幫主揚聲厲笑。
  忽的笑聲一斂,尖聲喝道:「千面狐仙!你是找死!競技大會有你不多,沒你不少,本幫主先毀了你,讓姓古的見識見識!」
  話落,大袖揚處,一道排山倒海的勁風,狂捲而至。
  嚶然一聲驚呼。
  霹靂一聲吼叫。
  人影乍合即分,血光突然四射!
  石破天驚的一聲大響之後,古劍宇只覺血氣逆行,倒退丈餘,掌心一股陰寒之氣,使人難以抵擋。
  「千面狐仙」花容慘變,粉面焦黃,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扶在石磴上,由先前的嬌媚,變成令人憐惜。
  鴛鴦幫主雖是先發制人,搶出一招。
  但是,由於古劍宇盡力一擋,乃是他防所未防的,乃由於他出招施襲的目標,卻是「千面狐仙」梁伊芸。
  幸而,古劍宇乃是匆忙出招,而又未運用「奇鏡神功」特殊功力,他才沒有當場受傷。
  饒是如此,他也是身不由己,一連的退出五步,鷹目閃爍不定,心中也暗自感到大吃一驚。
  隨在他的身後數百黑翼怪人,二個個不約而同的吶喊起來。
  古劍宇眼見「千面狐仙」傷得不輕,心中便覺不忍,趨前一手扶著她搖搖欲倒的身子,低聲道:「怎麼樣?」
  「不要緊!」「千面狐仙」搖搖頭,十分戚楚。
  她口中雖說不要緊,可是從她的神色上看來,分明是內腑受傷,勢必要立刻療治調息不可。
  古劍宇感到一陣心酸,安慰著道:「你休息片刻,等我打發這鬼幫主!」
  「不……不……」
  「千面狐仙」一手扶在古劍宇的肩頭,身子也斜倚在他的身上。
  那廂——鴛鴦幫主暴喝一聲道:「千面狐仙!你少要騷動,今天……」
  古劍宇怒不可遏,一晃肩頭口中道:「你坐下!」
  古劍宇語落,人已閃身到了鴛鴦幫主的身畔,怒目噴火,怒叱一聲:「閣下,好辣的手段!」
  「段」字出口,「奇鏡神功」早已運起。
  紫霧迷濛,金霞萬道……
  鴛鴦幫主黑白相間的臉上,一陣陰晴不定,兩支鵬翅也似的寬大黑袖捲動之中呼呼有聲,如同兩幅鐵板。
  古劍宇見他舞動雙袖只守不攻,心中先有了七分把握。
  因此,雄心更大,一雙肉掌掌心隱隱發出兩道毫光,大喝聲中,只奔鴛鴦幫主捲起的勁風中撲去!
  「看招!」
  「奇鏡神功」乃是「神鏡」上所載曠世絕學,再加上古劍宇不世奇遇,百年的功力發出。
  但見,兩道泛紫的金光,分為左右,夾擊而出。
  鴛鴦幫主似乎心存怯意。
  他的一雙黑袖,舞得更疾,根本分不出袖風人影,只是一團三丈大小的黑霧,滾滾飄忽不定。
  古劍宇奮手一擊,不由「噫」了一聲,忙不迭收掌撤勢。
  原來,分明是以八成內力擊出。
  不料勁道一近黑霧,便如石沉大海,毫不著力,這也就是說,他發出的力道,無形之中消失淨盡。
  這是一種特殊功力,居然會自然消失,乃是不可思議的事。
  因此,他楞然不知所錯。
  鴛鴦幫主的雙袖並不稍停,而且越舞越急,他看古劍宇的神色有異,不由大叫道:「姓古的!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其實他施用平生的功力,運起了「鴛鴦門」的「陰風袖」勉強接了一招,已是額上見汗,心中發慌。
  古劍宇那裡知道,心忖——似這等功力發出,如同泥牛入海,任何人也難以制勝,難怪他只守不攻,原來存心叫敵人功疲力竭。
  想著,心中戒念隱生。
  他二人可以說是兩存惑疑,同具三分怕意,古劍宇雖也遊走環攻,但力道降低到五成左右呢!
  鴛鴦幫主雙袖不停,卻以八成「陰風袖」護體。
  這樣,雙方僵持不下。
  眼見成了個不了之局。
  正在此時。
  突然——半山叢中風聲陡振,衣袂飄飄。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全都住手!」
  喝聲如同悶雷,震得四山響應。
  「住手!」鴛鴦幫主藉機喝叫一聲,拂袖退出兩丈。
  古劍宇也一驚暴退丈餘。
  勁風排空之中,已落下一個頭生肉角的胖矮怪人來。
  那怪人,額頭長了一個五寸長短的肉角,烏漆發亮,青蟹臉,大耳招風,鬢邊,各有一撮紅髮,奇醜怕人。
  但是,他身上披的一襲綠袍,卻織錦繡花,刺目鮮艷。
  鴛鴦幫主冷冷一笑,輕屑的道:「哈哈!五獸之中又來一個!」
  「三禽」「五獸」,除了「大力神犀」之外,他全都見過了,如今這人既身列五獸之中,必是大力神犀無疑。
  果然——額生肉角的怪人咧嘴一笑道:「『鴛鴦宮』五十年來停下的五次『競技大會』,為何突然舊事重提?」
  鴛鴦幫主淡淡一笑道:「只因有人要做萬魔之王!」
  他說時,雙眼斜斜瞟向古劍宇!
  古劍宇欲言尚未出口……
  大力神犀早又道:「你身為一幫之主,可知已犯了你們鴛鴦宮的大忌!」
  「大忌?」鴛鴦幫主的神情一懍,不由退後一步。
  「鴛鴦宮除了競技大會之外,嚴禁門下弟子與人動手,想不到你身為一幫之主,在眾目睽睽之下甘犯禁忌,不知如何領導弟子!」
  「這……」
  「真乃是天大的笑話!」
  「只因……」
  「只因什麼?」
  鴛鴦幫主指著古劍宇道:「古劍宇他指捏本門令,所以……」
  「所以你才甘犯自定的戒律!」
  「大力神犀!你少挖苦!」
  「算老夫多事!」
  大力神犀說著,神情輕蔑,不理會鴛鴦幫主,卻緩步走到靜坐調息的「千面狐仙」的身側,自管道:「三姐!你受了傷?」
  「千面狐仙」微睜杏眼,頷首道:「不妨事!」
  大力神犀對「千面狐仙」,似乎甚恭敬,低聲道:「既然如此,咱們走!」
  鴛鴦幫主甚為沒趣,沉聲道:「走?沒那容易!」
  大力神犀也突然變色,大吼道:「你要怎樣!」
  「代傳本幫令物!」
  「別人不管,五獸弟兄已經知道了,到時你『鴛鴦宮』小心著就是!」
  「大力神犀!你與本幫主說話要謹慎些兒!」
  「哈哈哈!」
  「大力神犀」仰天狂笑,得意至極的道:「你不要忘了我大力神犀最不怕的就是你那鬼影的『陰風袖』!更不要忘了你除了三兩式『陰風袖』之外,並沒有過人之處!」
  「你試……」
  「慢!」大力神犀慢條斯理的道:「不要忘了你們的戒規!」
  鴛鴦幫主只被大力神犀氣得通身發抖咬牙有聲。
  大力神犀又冷冷的道:「鴛鴦幫沿傳了七十二代,你大幫主算是出類拔萃的幫主之一!居然一反七十一代的慣例,吸收半邪半魔的外人進入鴛鴦宮!」
  「千面狐仙」這時的神情稍微好轉。
  但顯然的,功力尚未復原。
  她搶著問道:「四弟!此話是真的?」
  大力神犀冷笑道:「怎麼不真,據我所知,『飛天幫』已經正式插血入盟,加入了鴛鴦宮,並宣佈飛天從今散幫!」
  古劍宇不由也是一驚,搶著道:「果然嗎?」
  「你何不問他?」大力神犀一指鴛鴦幫主。
  同時,他既短又粗的手掌,已經拍著古劍宇的肩頭道:「老弟!你那位『飛天公主』也該去看一看,她要是進入鴛鴦宮,以後你們見面的機會只怕就少了!」
  「你說的是徐鳳湘?」
  「不是她是誰?」
  古劍宇雖然對徐鳳湘愛苗尚未真滋生。
  但是,他是一個十分重情感的人,最少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是難以忘懷的,何況,徐鳳湘對他有救命之恩。
  因此,臉上不期然的露出三分關懷,七分同情。
  「千面狐仙」焉能看不出他的神情有異,忙問道:「徐鳳湘是什麼人?」
  古劍宇幽然道:「銀衣追魂徐人龍的女兒!」
  「千面狐仙」十分詫異的道:「徐人龍的女兒?」
  「是的?」
  「你與她?」
  「曾有數面之緣,而且十分投契!」
  「十分投契?你的意思?……」
  「不過是尚能相處而已!」
  「呸!」
  「千面狐仙」花容突變,喘了兩口氣道:「如此說來你是愛她了!」
  「談不上兒女之私!只是道義的交往!」
  「哼!說得好聽,難怪你……」
  「千面狐仙」似乎氣血攻心,內傷重發,一手扶在大力神犀的肩頭上,喘息大作道:「四弟!我們走!」
  突然她氣成這個樣兒,在場之人都莫名其妙!
  古劍宇雖有點兒明白,但也拿不準,楞楞的道:「你!你是……」
  「告訴你!」「千面狐仙」的嗓音忽然提高,近於咆哮的吼道:「徐人龍是你殺父的仇人,想不到你……你……」
  「三姐!」
  「想不到你愛上了殺父仇人的女兒!哼!哼!」
  「千面狐仙」說著,忽然一晃雙肩,扶在大力神犀肩上的玉掌一按,勉強得十分吃力彈身而起。
  只因她傷發氣動,顯然功力不濟,歪歪斜斜,只向山谷中奔去,一陣飲泣之聲迎風傳來,令人鼻酸。
  古劍宇突然一驚,忙道:「慢!慢走……」
  可是,「千面狐仙」仿如未聞。逕自跌跌閃閃的踉蹌而去。
  大力神犀的怪眼一翻,對著古劍宇道:「小子!你少作孽,三姐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大力神犀與你不能善罷甘休,走著瞧好啦!」
  他說著,一起勢,追蹤著「千面狐仙」大叫道:「三姐!三姐!」
  鴛鴦幫主已攔在他的前面,大聲道:「大力神犀!本幫令物之事!」
  「我們五獸雖然早已各奔前程,但是重九之會必到,你不要逼人太甚!令物也好,鬼臉兒也好,我們用不著了!」
  「好!到時有人不到,本幫主向你要人!」
  「哼哼!三姐!三姐!……」
  大力神犀冷哼一聲,意在追趕「千面狐仙」,因此,一面高聲喊叫,一面已穿給跳躍而去。
  他的呼叫之聲,在空谷回音之下,越發蕩氣迴腸,聽來令人鼻酸。
  古劍宇也不由望著他的背影,感到一陣難過。
  「古劍宇!重九大會你一定要到!」
  古劍宇正在出神,聞言不由一驚。
  他此時不知怎的,只感到煩亂如麻,有一種說不出煩惱,壓在他的心頭,像一塊沉重的大石,移之不去。
  他的情緒,可說是惡劣至極。
  因此,沒好氣的道:「我不但要去,而且誓必毀了你的巢穴,叫江湖之上,由重九之日起,鴛鴦宮一筆勾消!」
  「未必吧!」
  「在下說到做到!」
  「嘿嘿!恐怕不是你想得那麼天真:」
  「此時見過高低,也未嘗不可!」
  鴛鴦幫主沉聲道:「適才本幫主已犯了戒規,恕我此刻不能奉陪!」
  「如此,九月九日本幫主在鴛鴦宮候著你!」
  「古某一定不叫你失望!」
  「好,一言為定!走!」
  呼呼風聲,陣陣黑影,好似一朵烏雲掠空而過,眨眼之間,鴛鴦幫主率領數百幫眾呼嘯而去。
  深山,靜得怕人,只剩下了古劍宇一人,孤零零的。
  他想!
  目前應該先到「飛天堡」一行,以解開心中的悶葫蘆。
  想到這裡,奮臂而起,凌空發出一聲長嘯,以吐心中的鬱積之氣。
  「神風嶺」相距「飛天堡」不遠。
  第二天,他已進入堡內。
  入堡的谷口,一反常態,萬籟無聲,人影全無。
  古劍宇心知有異,一溜煙騰起身形逕向中堡瀉去,到了堡中,他不由驚呼一聲:「啊呀——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