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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常表錯

  頓使季豪非常為難,室內的空氣感到非常沉悶。
  大家沉默了良久,方聽季豪憤然道:「我就不信這個邪,偏偏要鬥鬥這襟花的主人,看他究竟憑著什麼,竟能令一般庶民都俯首聽命!」
  他憤然的說著,又向地上的壅帽喝道:「快去準備飯菜,並帶一罈好酒,要快!」
  店家來福聞言,如獲大赦一般,忙叩了個頭,一溜煙往房外跑去。
  這次店家來福去得快,回來的也疾,僅不過轉眼的工夫,便捧三個托盤,忽忽而來。最奇怪的,是他除手捧托盤之外,身上卻多二隻大革囊,內面鼓膨膨的,裡面裝了些什麼,一時卻無法判斷出來。
  他到了桌前,恭敬的將托盤中的兩隻大磁盤放於桌上之後,將兩隻酒杯分置於季豪和米瓊英面前。
  然後方從身上取了那隻大革囊道:「這是敝店藏了
  數十年的葡萄酒,特地取出來孝敬公子和小姐!」
  「恐怕太淡了吧,還是換高粱酒較好!」
  店家來福卻微微一笑,道:「公子爺不要小看了這一囊葡萄酒,它比上等高梁強烈多了,假若不善飲酒的話,最好只飲上一兩杯就行!」
  「好,你放下吧,我們自己來倒!」
  店家來福聞說,便將革囊放下,轉身去了。
  季豪見店家去後即抓起草囊道:「不要在酒裡搞鬼吧,沒聽說葡萄酒能烈過高粱酒的!」
  說話之中,就先將自己面前酒斟滿道:「讓我先來試試,假若發現有異,咱們就殺他個雞犬不留!」
  「豪哥,不要開口就是殺人,什麼事,我們應該先弄清楚再做不遲!」
  「哼!我知道,早上我擊斃龍家七兄弟時,你便有點不忿!」
  「豪哥說錯了,我並無什麼不忿,只是覺得一個人,生來非常不易,但你要存心讓他死的時候,僅一舉手之勞,便結束其數十年生命!」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誰叫他們存心不良?」
  「固然是咎由自取,但頂多使其失去抵抗能力,何必一定要使其失去生命?」
  「真是婦人之見,你可知道斬草要除根的道理?」
  「總是你有理,就算我這是婦人之見吧!」
  「本來就是如此嘛!」
  「唉!」
  「你也不必歎氣,這就是所謂人各有志!」
  「總有一天,你會覺得我的話是對的。」
  「假若真依你所說,將來後悔都來不及!」
  「你的心性,太使人失望了!」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快找你爹去吧!」
  「已經晚了!」
  「可以直接到西崑崙去找!」
  「你的意思,是想推翻承諾,好把我甩開?」
  「甩開並無此意,只是這樣常在耳邊叨叨不休,實在令人倒胃!」
  「豪哥可知忠言逆耳?」
  「謝謝你的忠言,假若常和我在一塊,最好請你少說點!」
  「假若我一定要說呢?」
  「分道揚鑣!」
  「好吧!」
  兩人爭執了一陣,季豪已將酒差不多喝了半杯,
  雖說他本身不畏酒力,多少也有點微醉之意。
  而米瓊英雖一點一點在唇邊沾,也沾下去了兩杯,感到有些輕飄飄起來。
  季豪對於米瓊英最後說的「好吧」,根本未加深思,不知她是同意今後不再多說?抑是願意分道揚鑣?
  總之,兩人鬧得不愉快,卻是事實。
  因此,誰也沒再多說,同往房中走去。
  到了房中,兩人才同時發現一件事,不覺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尤其米瓊英,更是感到臉上一赤一紅,心裡卜卜亂跳不止。
  終於,還是季豪先開口道:「你休息吧!我在外面坐坐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都是勞累了一天啦!」
  「沒關係,我向來就不大多睡的!」
  「可是每天做夜課?」
  「做什麼夜課,我是在打坐!」
  「說你聰明嘛,又有點呆頭呆腦!」
  「人生難得糊塗,還是呆一點好!」
  「但願有點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快休息吧!」
  季豪說著,就準備往外走。
  可是當他剛轉過身,米瓊英突然叫住道:「不用去了!」
  「你不怕輩長流短?」
  「都是江湖兒女,那還顧得了那麼多!」
  米瓊英坦然的說著,微遲疑了一下,繼道:「今後朝夕相處,再有這麼多忌諱,恐怕要刀兵相見了,更是失卻本意!」、
  「你的本意是什麼?」
  米瓊英並未說明,僅嫵媚的一笑,指著床一頭道:
  「就在這裡打坐,我坐這邊來陪你!」
  「謝謝你,還是到外邊的好!」
  「你這人,怎麼如此固執,使起性子來,簡直像一條野牛!」
  「十四年如一日!」
  「十四年以前呢?」
  「虛無飄渺間!」
  「你才十四歲?」
  米豪也被她問得有點莫名其妙,隨道:「你是嫌多,還是嫌少?」
  「從外表看,應該有十七八歲才對!」
  「實際來說,是二十歲不到,十四歲要多點!」
  「我剛過十六歲,你應該稱我為姐姐!」
  「你要拉著我叫哥哥,我又有什麼辦法?」
  「小弟弟,快上床吧,時間已經不早了!」
  季豪微微一笑,隨就米瓊英指定的位置坐下道:
  「不要再-嗦啦,說不定等下還有事!」
  「我知道!」
  米瓊英答著,便就床的另一頭坐下,不再說話了。
  其實他們都未運功,只是沉默不語而已,內心中卻在各自想著心事,這從他們呼吸重濁不定中,即可窺察得出來。
  良久,忽聽季豪道:「英姐,過來讓我摸揍。」
  米瓊英聞言吃了一驚,不悅的道:「好好的打坐,又生什麼點子?」
  「點子倒有,但對你並無壞處。」
  「誰相信你的鬼話!」
  米瓊英雖口內在薄責,可是人卻終於依言緊靠季豪身邊坐下,羞怯的道:「摸吧!只是不准動人家胳膊窩,那裡癢死了!」
  你道米瓊英為何這般聽話,竟移就教,毫不矜持的依言任由季豪輕薄?
  原來她自遇見季豪時起,便深深的愛上了這位少年,只是礙於禮教的束縛,和少女們藏的那份矜持,不便把內心中那點愛意,赤裸裸表露出來而已。
  至於她對季豪苦口婆心的勸告,也完全是基於「愛之深,責之切」的心理,惟恐季豪結下仇人太多,處處受人暗算。
  她這種想法,不能說完全不對,只是她對季豪的過去,知道的太少,以致一番忠言勸告,幾乎等於白費。
  因為季豪在玄冰峰的一切經過,已和幾個大的魔頭,結下不解之仇,就是他放開被打下絕谷的事不提,人家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何況以季豪本人來說,自幼任性慣了,也不願就此不問,強忍下那股惡氣。
  這些,都是米瓊英所不知道的,才會苦言相勸,假若知道的,她也不會百般相勸,甚至可能代謀對敵之策。
  故現在一聽季豪說要摸摸,不唯不好意思拒絕,甚至也不願拒絕,因為她早把季豪看成她未來的愛侶了。
  所以才坦然的依在季豪身上,準備讓他任意的摸。
  這在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來說,已經夠大膽了。
  誰知季豪竟志不在此,用手推了她的肩膀道:「躺下來!」
  這三個字,聽在米瓊英耳內,無異一個晴天霹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晌,她方在驚魂甫定之下囁嚅的問道:「豪弟,現在你年紀還小,再過幾年……」
  「哎呀!你怎麼又婆婆媽媽起來,迫在目前的事,一陣工夫都是珍貴的,哪還能等上幾年!」
  「唉!反正早晚都是你的!」
  米瓊英慨歎的說著,終於依言躺下,又道:「既然你迫不及待,就來吧!」
  她一面說,一面就摸索著解扣子,且仍然遲遲疑疑的在磨時間,並以奇異的目光,不住的向季豪偷瞧。
  季豪見她慢吞吞的樣子,即不耐道:「好姐姐,快一點吧,爭取時間要緊!」
  一聲好姐姐,直叫得米瓊英心中一蕩,三把兩把解開扣子之後,隨手就又去解羅帶,顯然她是霍出去了。
  可是這一來,反使季豪吃了一驚,忙用手止住,詫異的問道:「慢著,你這是要幹什麼?」
  米瓊英見狀,不解的問道:「你不是要那樣嗎,不解羅帶怎……」
  「哎呀!什麼這樣那樣的,遇到你這種人,真是八輩子都糾纏不清,我是想察看一下你的功力究竟練到什麼程度,以便遇敵時,我心內有個數,明白嗎?」
  「為何不早說清楚,卻累得別人空緊張一揚,我不怪你已經夠客氣了,反怨別人不會聽話!」
  米瓊英幽怨搶白著,又狠狠的瞪了他幾眼。
  這種尷尬的情形,直弄得季豪啼笑皆非,本想再說她幾句,但當看到她那種幽怨神色時,終於在黯然一歎之後,又忍了下來。
  於是也不再多說,就伸手幫助她躺好,長吸了一口氣,力聚爪掌,不停的在米瓊英週身穴道處遊走起來。
  直費了一個更次的時間,方察過二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並順便調理了幾處稍為滯塞的經脈,已額角見汗,方停下手來道:「功力頗有基礎,只惜疏於勤練,以致部份經脈遲滯,難以全部貫通!」
  「可有辦法挽救?」
  「不過也不必吃驚,只要勤加運用,就會慢慢好起來,要牢記住,遇到出色高手,千萬不可便拚!」
  「人家假若硬要拚呢?」
  「無妨,我要緊看之意,就是想教你一種步法!」
  「可是你經常用的那種步法?」
  「不錯,名為煙雲步!」
  「為什麼叫煙雲步?」
  「因為運用到極點時,看起來像輕煙,似流雲!」
  「什麼時候開始教?」
  「假若你樂意的話,現在就行。」
  「好!」
  米瓊英滿心歡喜,叫了聲好之後,就預備往外走。
  但當她看到季豪額角的汗珠時,又憐惜的道:「頭上的汗也不擦一擦,當心著了涼!」
  說話中,就掏出自己香帕,親手向季豪額角擦去。
  但手還未到,季豪即覺一股異香撲鼻,頓使季豪心神為之一蕩,輕舒猿臂,順手往她腰中一攔,只聞米瓊英嚶嚀一聲,一個嬌軀全被他摟進懷內。
  這一著本是在米瓊英毫無防備之下,偷襲得逞。
  可是當米瓊英怔過神之後,即推身而起道:「別淘氣啦,快調息一陣吧,至於教步法的事,改天再說,留點氣力好應付那神秘的『紅色襟花』主人!」
  「現在想練也沒時間了。」
  「莫非又想反悔?」
  「不是想反悔,而是沒有了時間。」
  「為什麼?」
  「客人到了門外,我們總不能不迎接!」
  「你是說誰?」
  「假若我猜得不錯,必與紅色襟花有關!」
  「我卻不信!」
  「不信,就給你點證據瞧瞧!」
  季豪在說話中,已從腰內摸出一小塊散碎銀子,
  所以當話聲方落,已二指輕彈,那塊銀子便隨指而出,
  疾向窗口飛去。
  米瓊英見他滿不經心的態度,以為他是故意拿話唬人,隨嗤然一笑,正想說:「活見鬼!」忽聞窗外一聲慘叫,接著便聽「咚」的一聲,宛如投下一塊大石頭,震得窗檻都有點颯颯作響。
  這一來,米瓊英對季豪的武功,除佩服得五體投地之外,對當前的形勢,更是大吃了一驚!
  就在她暗自驚懍之際,忽聞窗外有人喝道:「好一雙狗男女,竟敢傷了『五月楓』的門下,還不出來領死!」
  「哦!原來是五月楓,我還以為是紅色花呢!」
  「少見多怪,連楓葉都不認識!」
  「既是五月楓,可還有八月桂?」
  「不是八月桂是六月桂!」
  「哈哈,真是邊野之地,連天氣都失了常!」
  「無知小子,有什麼失常?」
  「楓葉紅於九月,桂花香於八月,現在竟有人稱做『五月楓,六月桂』,豈非失常而何?」
  「年歲不大,倒滿會耍嘴子,正巧十殿閣君處,尚缺乏一位能辯之士,快出來讓大爺們送你上路吧!」
  「那我倒應該謝謝你們的成全-?」
  「不必謝,看在一顆『雪蝮珠』及一柄『羽劍』的份上,給你一個全屍!」
  身隨掌勢,拉起米瓊英,縱身躍出七八丈遠。
  就在身形剛剛越過,便如驟雨般一陣暗器,齊落於房門口,擊出踏腳石上,發出一陣「噹」脆鳴。
  季豪回頭瞥了一眼,暗叫一聲:「好險!」
  真是險,假若慢上一步,雖仗著神功護體,不至於當場受傷,可是一陣手忙腳亂,總免不了的。
  慶幸之餘,抬頭向四下一打量,只見人影幢幢,少說也有二三十人之多!
  於是轉身向米瓊英低聲道:「不要離我太遠,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米瓊英深情的瞟了他一眼,忙道:「注意左面,愚姐理會!」
  原來這時,已有一位大漢,步履沉穩的,慢慢朝季豪跟前走來。
  那人穿了一身夜行衣靠,頭戴寬邊氈帽,將帽簷拉得很低,除顎下一撮亂須特別惹眼之外,眼睛以上,均被帽簷擋著,無法看得清楚。
  那人走到距季豪約兩丈遠時,忽然停下腳步道:
  「痛快點把東西交出來吧,說不定我們主人一喜,還可放你們一條生路!」
  「假若不交出呢。」
  「那就看你在藝業上的造詣如何了!」
  「雪蝮珠是人間的至寶,仍然沒有羽劍鋒利!」
  「看樣子,你是一定要動兩手了?」
  「那算你猜對了,不知你要單打獨鬥?還是你們這些人一齊上?」
  「就我一個人足夠送你上路了!」
  季豪聽這人的口氣如此大,既非五月楓主人,料想也必是個頭目無疑,隨又向他上下一陣打量之後,又抬頭看看天色,方道:「我看還是一齊上吧,免得零零碎碎的打鬥,到什麼時候方能完?」
  「憑你也配!」
  「哼!你看少爺配不配了」
  一句話使季豪發了怒,邊說著,就陡然襲了那人一掌,接著便見白影一閃,院內頓時劈劈啪啪一陣響,那站在院內的人,一陣哦!呀!亂叫。
  以季豪本意,是想激起眾怒,大家一湧而上之中,他好混水摸魚,一個個將他們收拾下來。
  誰知出乎意外的,並未如他所想!
  那些人在各挨一記耳光之後,雖怒目而視,卻均站著未動。
  這些情形,看在季豪眼內,心中暗自一懍,忖道:
  「這五月楓究竟是什麼來路,對屬下的控制,竟連達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程度,可真要小心應付!」
  「嘿嘿嘿嘿!」
  季豪正思索間,那人已嘿嘿冷笑不止,頓使季豪氣惱萬分,隨道:「有什麼可笑,莫非嫌我的寶羽不夠鋒利麼?」
  「你這番心思白費了,五月楓的屬下,沒有命令,任你寶羽加頸,他們連手也不會抬的。」
  季豪聞言,心中更加傷駭,口雖未說,心內卻道:
  「是呀!我說他們怎會像木頭人似的,動都不動!」
  思忖間,心內霍然一動,立即喝道:「聽閣下之言,大概在五月楓屬下中,可能有點地位,就請亮一下萬兒吧!」
  「猜得不錯,你小子還有點鬼聰明!」
  「可敢留下萬兒?」
  「左五營治下帳前伯克而已!」
  「難道連個姓名都沒有嗎?」
  「告訴你的已經多了,再多問對你並無好處。」
  「假若不懼一切,定要盤問呢?」
  「將來你會後悔這種舉動不僅多餘,而且愚蠢!」
  季豪至此,已感到有些計窮,隨轉向米瓊英低聲道:「左五營,定系五月楓屬下中,一個分支機構的統稱,至於『伯克』英姐可知是什麼意思嗎?」
  「好像聽爹說過,伯克系回民頭目的統稱,不過伯克也有好多種,誰知道他是屬於哪一種伯克!」
  米瓊英說至此,思索了一下,正想再說,忽見空中一亮,隨著那點亮光,一支響箭飛鳴而過!
  季豪正感詫異,那個伯克已亮出長刀道:「到時候了準備領死吧!」
  季豪舉目向四周打量一眼,那些人均已亮出了長刀,慢慢朝中間圍來,只是他們手中的長刀,在尺寸上,較伯克的長刀短些。
  也僅迅捷的打量一眼,即知拚命一戰,勢所難免,忙向米瓊英囑咐一聲:「你自己小心!不要離我太遠!」
  然後陡然拔「羽」在手,怒喝道:「只要少爺的『羽』快,就不怕你們脖子粗!」
  話方說完,便縱身一躍,迎著那名伯克,首先攻了上去。
  那名伯克的功夫也確實不弱,就看來勢,將長刀一揮,大叫:「來得好!」
  便側身讓過一羽,手中長刀一緊,猛向季豪砍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從他的避招還招中,季豪已知遇上了勁敵。
  於是,在心中暗懍之下,又加重了幾分功力,腳步一錯,迎看來勢,橫羽猛然格子上去。
  那名伯克大概已知季豪的「寶羽」不凡,不敢以刀硬架,所以刀僅出於一半,便改式疾佝季豪腳下掃至。
  兩人僅電光石火般,迎架了一個回合,各人心中已自有數,誰也不敢大意。
  季豪待他刀風掃至之際,已陡然跳了開去。
  然後站穩了身形,憤然道:「閣下的刀上功夫確實不錯!」
  「過獎,你的步法也可稱一絕!」
  「你以為我以步法取勝麼?」
  「若不是步法神妙,恐怕已經躺下了!」
  「不用步法照樣可取你的狗命!」
  「不見得,不信你就試試!」
  這一來,可激起了季豪的傲性,立即毅然道:「不是少爺誇口,僅用劍法,若在百招之內,傷不了你,本少爺就任你處置,若傷得了你,又該何說?」
  「自殺在你面前!」
  「不必自殺。」
  「那就將我一刀殺死!」
  「也不用!」
  「那你要什麼條件?」
  「只要你將五月楓和六月桂的全部秘密告訴我!」
  「對六月桂的一切所知不多,倒可告訴你一部份!」
  「五月楓的呢?」
  「恕難從命!」
  「到時就不怕你不說。」
  「少廢話,看刀!」
  這次,那位伯克大概氣憤季豪太小看了他,所以一出手,便見刀光霍霍,呼呼生風,與先前的幾招相較,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季豪既大話說出,自然也不比先前出手保留。
  所以剎那間,但見刀光羽影,打了個難解難分。
  不過兩人都-存有一種心意,這種心意,也可說是武林中常有的現象,並非出人意外。
  因為武林中人,凡遇到生手時,因不明對方底細,故在初步交手中,經常保留幾分,等到知其大概時,才可放手施為,這也就是先求得知已知彼之意。
  這種情形,在那位伯克來說,是經驗老到。
  可是季豪便不同了,他完全是心之所至,臨時產生的一種機智。
  至於他明知對手不弱,還敢口出大言,莫非自己要作繭自縛嗎?
  絕對不是的,因為他在開始一回合中,僅運用了身法,至於招式,那不過是虛應故事,只不過用到三兩成全力而已。
  也就由於此,才使那位伯克發生了錯覺,以為季豪的功力,也不過爾爾,他之所以出名,完全憑著身法神妙之故,並無真才實學!
  就由於這點錯覺,才促成飲恨終生!
  不信請看!
  季豪見那位伯克猛力攻來,果然不避不閃,羽隨勢出,迎著長刀硬架了上去。
  那位伯克見狀,忙中途變式,刀鋒外撇,又改襲季豪的左肩。
  季豪哪會被他砍中,疾向右橫跨了半步,寶羽揮處,陡然白光暴長,就勢二揮一帶,驀聞「嗆」的一聲輕響,那位伯克忙收刀後躍一丈左右。
  他站穩身子,舉刀一看,不但週身出了一陣冷汗,連臉色也變得慘白,半晌,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那位伯克的刀尖,已在這一招之下,不翼而飛,變成一柄沒尖刀了,又叫他怎能不駭?
  這算季豪心中另有打算,沒存心取他的老命,不然,豈止僅落個沒尖刀,連人也變成沒頭鬼了!
  好一會工夫,方見那位伯克舉起刀來,在懷中抱了一下,口中喃喃的道:「阿奇木伯克屬下辜負您的栽培,損壞賜刀,謹遵誓言,願隨鋼刀並逝。」
  說完,又向季豪瞪視了一眼,即突然順口流血,傾倒於地而亡!
  季豪原先見他喃喃自語,尚以為他是悲憤所致,仍功聚雙掌,注視著他的舉動,防備他捨命一搏。
  及見他順口流血,已知大事不好,忙縱身上前,
  就在他倒地的剎那,已伸手連點了他數處穴道。
  可是仍遲了一步,已經嚼舌而亡了!
  這真是大出季豪意料之外,同時也後悔自己反應得太慢,以致一場心血白費!
  惋惜之中,猜想到這位「五月楓」的主人,定然是個十分凶暴的人物,控制屬下的手段不但嚴,且一定狠殘忍,不然,絕不致損壞了一點刀尖,即自嚼舌根而亡。
  正慨歎中,即見另一位與那已死伯克裝束同樣之人,縱身上來,面對著屍體,恭敬的行了一體,方道:
  「伯克安息吧,第一候補負責完成遺志!」
  說完,拾起斷了尖的鋼刀往腰中一插,即抽出自己的長刀,向季豪一指道:「狗小子進招吧,現在由大爺來收拾你!」
  季豪並未立刻答話,卻舉目向四周觀察了一下,除有一位身形短小的黑衣人,在和米瓊英打得異常緊張之外,其餘的人,好像根本未動,一個個仍然手執長刀,不聲不響的站在四周,對於場中那位伯克之死,既無怨憤,也無愉悅,形同未覺一般。
  他看了一陣,不禁一皺眉頭,暗忖:「看樣子,他們是一個死了,另一個立刻接上,假若如此打法,幾十個人依次下來,不要說打,單累也會累個半死!」
  忖想及此,便轉身朝面前的黑衣人道:「依情形看,你也不會比剛才那位伯克強到那裡去,聽我之言,還是一齊上吧,整批交易,較零頭髮售要好得多!」
  誰知這人也非常坦白,只聽他道:「閣下的藝業確實不凡,在下雖自忖不是敵手,但礙於規定,雖難從命,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這樣說,可啟發了季豪的好奇之心,隨問道:「為什麼明知不敵,而硬要送死呢,這種規定,不是於理欠通麼?」
  「你知道什麼,這正是我們的致勝妙訣!」
  「可否說出來聽聽,以廣見聞?」
  「其理至明,哪還有什麼不解的?」
  「就是因為不知,所以才有此一問!」
  那人遲疑了一下,突然反問道:「以閣下的功力,可以連殺多少人?」
  「這很難說,自出道以來,殺人最多的一次,要算今天早晨了!」
  「以你說的最多,也不過僅有七個而已,可是我們就目前現有的,即有二十八人之多,較之你所說的最高,尚高出三倍!」
  「哦!你們是準備以多換少,不覺得太吃虧嗎?」
  「只要能達到目的,雖吃虧也是值得的!」
  「難道你們都不惜自己的生命?」
  「只要對『五月楓』有利,自己的生命算得什麼!」
  這話使季豪聽得大為駭然,五月楓究竟是什麼?
  竟能令他們捨卻生命不顧,而願拚死為五月楓去圖利,這真是天大的怪事?
  但由於適才那位伯克對他的教訓,不便追問五月楓究竟是什麼,僅在暗懍之中,又從側面問道:「這是什麼力量,促使你們如此?」
  「你這人太-嗦了!」
  這黑衣人雖然不耐煩的如此說,可是仍然接著道:
  「這是基於人的生理與心理兩方面所產生的!」
  「怎麼會牽扯到生理上面呢?」
  「這是一種道理,而非牽扯!」
  「可否說明白些?」
  「就閣下而論,最多殺死七人,現在我們就再加下一倍,任你一次殺上十四名,可是在殺完十四人之後,自己也累的差不多了,那時候你還有活路可走嗎?」
  「真是駭人聽聞的殘忍手段!」
  「只怨你少見多怪,我看你還是自絕算了,也免得我們多費氣力和生命!」
  「蝮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就怕你不怕死,只要怕死,頂多我們多費點時間,嘿嘿……」
  「怎麼樣?」
  「死的更快了!」
  「我卻不信!」
  「不信咱們就動手吧!」
  那黑衣人說著,就橫刀於胸,準備進擊的樣子。
  但是季豪卻忙搖手道:「慢著,在未死之前,我還
  想聽聽你們在心理上如何用法?」
  「反正你是死定了,告訴你也無妨!」
  黑衣人們自信的說著,繼道:「人都有一種側隱之心,殺人多了,不自覺的就會手軟起來,等你的手一軟,我們基於給同伴報仇的仇恨心理,便會毫不遲疑的手硬起來,到那時,哼!叫你求饒都來不及!」
  季豪越聽越有點膽寒,覺得他們在心理上所說的道理,較之在生理上的道理充分得多,也毒辣得很。
  於是頓使我們這位小俠感到十分為難。
  打嗎,雖勝猶敗!
  不打嗎,難道說眼睜睜的束手就戮?
  假若打不過人家,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就是死,也死得光明,死得磊落,雖粉身碎骨,也死而無憾!
  可是現在明知對方不是敵手,卻要死在技不如己人的手裡,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正在季豪感到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成,進退維谷之際,忽聽米瓊英嬌喘吁吁的喝道:「你再不識趣,我可要不客氣了!」
  季豪忙抬頭望去,只見與米瓊英動手之人,已渾身帶傷,但仍然死纏不休,如瘋狂般猛向米瓊英擊扑!
  證諸適才黑衣人之言,顯然一點不錯,看樣子,她已到了危險邊緣!
  若再想不出適當的辦法,今日要想善了,恐怕勢比登天還難!
  驀然間想到,既不能戰,走大概不成問題,隨揚聲大喝:「住手!」
  誰知他不喝還好,他這一喝,與米瓊英動手之人,好像精神一振,一招緊似一招,猛力攻個沒停!
  相反的,米瓊英在聞喝之下,已失去了鬥志,竟步步敗落下來!
  季豪見狀大吃一驚,忙捨卻面前的黑衣人不顧,縱身向米瓊英跟前奔去。
  米瓊英在氣惱之中,本已失了章法,見季豪向他躍來,即憤然道:「這些人可惡極了,竟不按一點江湖規矩!」
  她說著,就撲在季豪跟前,拉住季豪嬌喘不停。
  季豪在倉促間,奮力劈出一掌,直將瘋狂那人擊出一丈餘遠,在地上滾了幾滾,好半天都未爬起來。
  顯然那人在季賣的奮力一掌之下,已受傷不輕了。
  可是其餘的那些同伴,仍冷漠的站著未動,不僅沒人幫他醫治,連拉一把都沒有,真是怪事?
  覺得怪嗎?
  其實怪的還在後頭呢!
  那人掙扎了一下,未爬起來,方見另一人問道:
  「怎麼樣?還有站起的力量嗎?」
  那人有氣無力的喘著道:「我……我……恐怕……不行了。」
  「好,安息吧,你已盡了責任!」
  問話那人冷漠的說著,就在他的死穴上猛力踢了一腳,受傷那人僅哼了一擊,便伏地不動了!
  這是什麼世界?
  簡直都是禽獸嗎?
  直看得季豪熱血沸騰,把原先要逃走之念,立刻忘得一乾二淨。
  他要殺!
  要殺死這些禽獸不如的野人!
  假若再留他們在世上,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會死在他們的殘忍手段之下?
  邊想著,就霍然掣羽在手,猛然推開身邊的米瓊英,恨聲說道:「放手幹吧,這些人,一個也留不得!」
  米瓊英見了方纔的悲慘場面,本已感到於心不忍,對那死在同伴腳下之人,生出無限歉意!
  因為她在想,假若不是自己先把他擊成遍體鱗傷的,他是不會悲慘死去的!
  現在又見季豪煞氣透頂,就忙叫道:「豪弟,應該考慮一下再動手!」
  「你太仁慈了,將來你會吃不盡這種仁慈的虧!」
  「不,絕非仁慈,我是覺得這中間有很大的蹊蹺!」
  「管他什麼蹊蹺不蹊蹺,宰完了小嘍-,就不怕他們的頭目不露面!」
  季豪憤然說著,就滿面殺氣,大踏步又朝適才那個逼他動手的黑衣人面前走去。
  誰知黑衣人不但不懼,反而望著季豪哈哈大笑道:
  「你早該拿出豪氣才對,不然,我們把時間拖得太久,會另生枝節的!」
  「這不是已經拿出來了嗎?」
  說話中手起羽落,那黑衣人連抵抗的工夫都沒,即被右肩左脅地硬生生劈成兩段,躺於血泊中了!
  就在黑衣人倒地的同時,另一名黑衣人即猛撲而至,連話都未說,便舉刀向季豪胸前刺來。
  這種愚笨的打法,幸豪不禁發出一聲冷笑,大叫:「這是你自己找死!」
  話聲剛落,那人即連人帶刀,齊被劈成兩段!
  後面上來的,連話都不說,舉刀便刺!
  三個!
  四個!
  季豪一口氣斬殺了十五個黑衣人,地上已橫七豎八,到處一片血跡,其慘酷之狀,真令人不忍睹!
  就在季豪正舉起寶羽,要斬殺第十六個人時,忽聞米瓊英一聲慘叫,接著便身子一軟,往地上倒去!
  季豪聞聲大吃一驚,以為米瓊英遭了不幸!
  假若真是如此,將來怎好向美書生米房交代?
  所以再也顧不得斬殺下去,忙縱身回來察看。
  只見米瓊英面色慘白,氣息奄奄,從頭察到腳底,也未看到一點傷痕,不由感到奇怪萬分?
  究竟為了什麼?莫非中了毒?
  可是看了一陣,臉色雖有些慘白,可是並無一點發毒模樣?
  扣扣脈搏,脈搏跳動正常!
  摸摸心口,除跳動緊一點外,亦無不暢之象!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困惑?
  忙亂!
  頓使他感到張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顧忙亂,那些黑衣人並不就此停止,甚至也可以說,他們犧牲十餘人的代價,眼看就得到收穫了。
  就在季豪驚慌忙亂,困惑憤怒之中,驀感冷風襲體,使迷亂中的季豪,心中駭然一驚!連考慮的餘地都沒有,右手寶羽向後疾揮中人也隨勢而轉,左手在倉促間也彈出數指!這一著,似乎很出那些黑衣人的意外,待他們發覺大勢不好時,可是已遲了一步,一片驚叫,忙亂、悶哼之聲,給這深夜帶來無限恐怖!
  待季豪看清楚時,連他自己也為之驚心怵目!
  他在這倉皇一招中,已發出了潛在自衛本能,擊出的一羽數指,竟有六人喪失生命,羽斬了四名,被彈中死穴的四名!
  僅不過一個更次,來此的三十名黑衣人,除一個先死於窗前外,其餘二十九人,現在僅剩六名,在瑟縮的圍成一團,顯然已失去再攻的勇氣。
  季豪冷峻的望了擁集的六人,隨憤然道:「一窩下流東西,不怕死就來!」
  不料他喝聲方落,又一幕令人吃驚的事,展現在季豪的眼前,不敢待慢,大叫:「你們敢!」
  人隨聲起,身未到,已凌空彈出了數指,就有三個黑衣人在他的「隔空點穴」絕技了,萎頓倒地,另三人則死於自己嚼舌!
  「嘿嘿嘿嘿!」一陣嘿嘿冷笑,忽然破空而來,又使季豪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