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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老人小童

  來人的功力很高,人未到,那陣冷笑之聲,已先自空中傳來!
  這是誰,竟有這高的功力?
  季豪來不及處理被點中「暈穴」的黑衣人,便連忙運功戒備!
  驀地!
  一條身影,自夜空中疾馳而來,由於距離尚遠,一時難看清來的究是什麼人物?
  好快!
  轉眼之間,來人已近前!
  來人約五十歲左右,面貌長得倒還清秀,只是表情非常冷峻。
  團團的臉,顎下飄著數須長鬚,濃眉大眼,假若不是穿了一身黑衣和背插長刀,簡直就看不出來,他會是那些已死黑衣人的同夥?
  他到了場中,似乎也被這悲慘情況,嚇得怔了一下,但旋又恢復了常態,悠閒的在每一具屍體前巡視。
  季豪在他巡視中,忙走到米瓊英跟前,雙目不瞬的,注視著他每一行動。
  就是對季豪,也未正視過他一眼。
  這種有違常規的行動,不要說是初出道的季豪,就連一般老江湖說上,也會感到茫然,猜不透他究竟是什麼心意?
  正在這時,米瓊英忽然長出了口氣,無力的坐起身來,如夢初醒般,大叫:「嚇死我了!」
  季豪當米瓊英掙扎著要坐起時,便忙俯身扶住了她,這噸聽她能開口說話,已明白了一切,知她並未受什麼傷,僅是驚嚇過度所致。
  於是忙安慰道:「英姐不要怕,有我在此陪伴著你!」
  不想她茫然的朝季豪看了一眼,忽然神色大變,面罩寒霜的喝道:「滾開,滾遠點,有你陪連我都沒命了!」
  這是哪裡說起,粗暴的態度,那裡是平常溫柔可愛的米瓊英,簡直較之母夜叉猶有過兮。
  故立即使季豪火冒三丈,氣得渾身發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只顧生氣,那位黑衣人,卻望著他發出一陣無聲的冷笑,顯得十分稱心得意的樣子。
  無奈季豪已被米瓊英氣暈了頭,沒有注意這些!
  就在季豪發氣中,那黑衣人已在場中巡視一遍,正在檢視被季豪點了一下,一個黑衣人身上。
  他拍拍這裡,捏捏那裡,越檢查越吃驚!
  良久,也無法替那三人解開穴道。
  「唉!」
  季豪一聲長歎,使那人停下手來,若無其事的拍了幾下沾染在身上的塵土,忙走開數步!
  他要不拍出擊響,季豪可能還不會覺察到,因為季豪此刻正在氣頭上,早把周圍的一切忘記。
  這一拍,頓使季豪霍然醒悟,忙又抬頭望去,只見那黑衣人正氣憤的走向被點暈穴的黑衣人跟前進:
  「無用的東西,真給主人丟臉!」
  邊說著,即抬腿每人踢了一腳,方憤憤而去。
  季豪見那黑衣人要走,即立刻喝道:「喂,慢走!」
  那人遲疑了一下,方沉聲道:「你是說我嗎?」
  「不是說你,難道我會跟死人說話?」
  「哼!小娃兒家,怎麼連一點長幼都不分?」
  「哼!你是在教訓你家少爺?」
  「那來這只沒有教養的小狗?」
  「給我站住!」
  季豪在話音方落,人便如流矢般追了上來,就勢一轉,已橫身攔在那黑衣老者身前,大有立即動手之勢。
  原來這黑衣老者,雖一對一答的和季豪頂撞,腳下卻一直未停。
  黑衣老者見季豪的身法如此快,也不由懍然暗驚,隨道:「你要幹什麼?」
  「你可是五月楓!」
  「那是敝上,老朽可沒有那高才識!」
  黑衣老者答著,立刻面色一肅,顯得非常恭謹。
  季豪看他的表情,暗忖:「這五月楓到底是什麼樣人物,竟能使他的屬下如此畏懼?」
  他心中僅不過閃電似的一轉,又問道:「既如此說,也是五月楓的屬下了,他本人在何處?快領我去見他!」
  「你要見他幹什麼?」
  「要找他算賬!」
  「敝長上還會欠別人的東西,不可能!」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小心惹我煩了,連你這把老骨頭,也給你拆掉!」
  「嘿嘿……」
  黑衣老者聞言,突然發出一陣嘿嘿冷笑。
  直笑得季豪有點莫名其妙,隨道:「可是笑我不敢麼?」
  「敢!敢!敢!敢!」
  黑衣老者連聲說著,繼道:「一陣工夫,三十名屬下,就被你殺個精光,何況我這把老骨頭,只要你提起一來,便四分五裂了,根本用不到拆!」
  這一番話,聽在季豪耳中,一時也難品味出是褒?還是貶?
  因為黑衣老者說話時的神色,非常平和,難以觀察出他的真正用意?
  不過有一點,季豪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此人的城府極深,連喜怒都不形於色,這樣的人,遇到就要小心些,不然,準有你吃的虧!
  而且像這樣的人,也最使人難以應付,當你發狠時,他便示之以弱,到該他發狠的時候,狠起來比誰都利害,手段極殘忍。
  他想到這裡,忽然另一個心念,使他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大笑起米!
  「你發什麼笑?」
  黑衣老者冷冷的問,顯然也被季豪這種突然的舉動,搞得有點迷糊起來。
  但季豪已有了主張,便擺了擺手道:「你去吧!」
  「不想見敝長上了?」
  「他算什麼東西,將來他自會來見我!」
  「敝長上是何等人物,會親來見你?」
  「你既非五月楓的主人,怎知他不來見我?」
  「不可能!不可能!」
  黑衣老者雖連說不可能,但內心中已對季豪的話,感到驚奇不已,茫然的又向季豪打量了一眼,方轉身向前走去。
  季豪直待那老者的身影消失之後,方自語道:「你跟我玩花樣,我也給你弄點玄虛看!
  沾沾自喜的自語著,就轉身又向場中走去。
  原來他的大笑,是覺得何必跟這老奸巨滑之人-嗦,自己已有三個人質在手,只要稍微用點手段,不怕他不老老實實將五月楓的內情告訴自己。
  基於這一點理由,得意之際,卻童心大發,說出幾個不著邊際的話後,令那老者自去。
  可是那黑衣老者,怎知季豪是故說大話呢?
  所以見季豪令他走,他不再多問,就忽忽而去了。
  這也就是說,聰明反被聰明誤,待他明白一切時,已經為時過晚,季豪已經走過白龍堆了。
  且說季豪見黑衣老者去後,即轉回場中,僅向米瓊英瞟了一眼,見她仍坐著未動,便不再理她,急向被點暈穴的三名黑衣人走去。
  可是當他看了一眼之後,迅即氣憤的道:「好個毒辣的老東西,竟在臨去之時,又下了毒手。」
  「哼!你的殘忍,並不亞於他!」
  季豪的話聲方落,米瓊英即冷冷的這樣接說著,使季豪聽了,心內真比刀割還難受,隨怒道:「你說什麼?」
  「不用發怒,莫非我還說錯你不成?」
  「不僅錯,而且大錯特錯,真正說起來,後來死的十幾名,乃死於你米瓊英之手,並非我季豪。」
  「我?」
  「想不到吧?」
  「活見你的鬼,充其量我不過僅殺死一個,已經後悔的不得了啦!」
  「你可知道授意和殺人,有同樣的罪過嗎?」
  「誰授意令你殺人了?」
  「雖無明著授意,但由於無意中的造成,應該等量齊觀!」
  「哦!」
  米瓊英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接著又道:「反正我未曾動手就是!」
  「不要強辯,應該面對現實,難道和你動手那人,能說不是生命?」
  「唉!他們死得也太可憐啦!」
  兩人說至此,季豪已不願再和她爭執下去,隨道:
  「快點起來走吧,若驚動了官府,那還了得!」
  「到那去?」
  「這還用問,當然是中原-!」
  「他們這些屍體,就丟下不管嗎?」
  「用不著我們操心,自然有人來整理。」
  「你們男人的心,實比鋼鐵還硬!」
  「都要像你,現在躺在地上的不是他們,而是我們兩個。」
  「他們可不一定會殺我!」
  「真要留著你不殺,恐怕比殺了還難受萬倍!」
  「你要再在此磨著不走,就準備做階下囚吧,我可要走了!」
  季豪說著,便轉身走去。
  米瓊英望著他的後影,說聲:「膽小鬼!」
  便忙隨後追了上去,只是一步三回頭,對於留置地上的幾十具屍體,仍覺得有點過意下去。但季豪並未注意她這些,只聽她的「膽小鬼」之後,連頭都未回,便哈哈大笑不止。
  米瓊英以為季豪在笑她過於仁慈,隨道:「有什麼好笑的,再笑就把嘴給你堵起來!」
  「我這膽小鬼並未被嚇暈,怎不值得好笑?」
  「再笑就不理你了,時時揭人的短處!」
  「不揭你短處,腳下快一點吧!」
  「你是怕人家把你捉進宮裡去吧?」
  「捉進宮裡並不怕,怕再惹麻煩倒是真的!」
  這兩小倒真有意思,好起來好得要死,頂起嘴來卻誰也不願輸給誰,轉眼之間,已走出鎮甸,沿著官道向南直奔了下去。
  天剛亮,他們已到了尉犁。
  尉犁。
  乃天山南路必經之地。
  此處不僅地當要衝,且為縣衙所在地,街上行人不少,同時過於此處,直到陽吉蘇,其間一天行程,並無歇腳之處。
  所以行旅人至此,多需準備一天乾糧,飲水,以備路上之用。
  季豪和米瓊英,雖不比一般商旅,但他到底也不敢大意,剛走進街,便聽米瓊英小聲道:「聽爹說過,這條路下去,有一處白龍堆,那裡非常難走,有不少人,都喪命在那裡!」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只說目前吧!」
  「目前就是準備乾糧,別的還有什麼?」
  「我總是覺得有人在跟蹤!」
  「真是神經過敏,這一路行來,根本就未見一個五月楓的人,誰跟蹤你幹嘛!」
  「是與不是,目前還不敢確定,但願是我的神經過敏才好!」
  邊說著,兩人已向一家飯店走去。誰知剛走至門口,便見從內面走出一個小孩,匆匆從內面跑了出來,小身子一低,便準備從兩人中間的夾縫中穿過。
  不料他剛走近季豪身邊,就被季豪一把抓住道:「不要扮鬼啦,少爺早注意你們的行徑!」
  米瓊英正要譏笑他:「你這人怎麼聽說風,就是雨!」
  可是話尚未出口,已經瞧到那小孩子手中,正握著一個紙團,季豪的一隻手,又緊緊握在小孩的手外面。
  原來季豪自在庫爾勒被五月楓做過手腳後,已深深體會到江湖的險惡,已隨時隨地都對四周留了神。
  因為武林中人,僅武功強仍然不夠,必須講求警覺高,反應快,方不致受人暗算。」
  在庫爾勒的遭遇,使他頗具戒心,覺得五月楓的一切,處處都顯得非常神秘,令人難以猜測他們的真正意圖。
  假若說單是為了搶奪寶物,實不值得以數十條生命換取。
  而且後來的那位老者,武功分明不弱,但卻僅在場中巡視了一遍即行離去,對那些已死的同伴,連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
  以自己的猜想,他們吃了這麼大的虧,絕不會就此罷手,必然非大舉報復不可。
  但出人意外的,竟然平安到達尉犁,未見到一個黑衣人出現?
  季豪因有這些料想,故一路之上,對四周的一切人隨時都留了心。
  在他的細心觀察中,雖未見有黑衣人出現,可是見到另有一些人,行動非常可疑。
  在他的前後路上,不時有些鬼鬼祟祟的人物,既不靠近,也不遠離,卻始終緊迫不捨。
  假若不是有米瓊英同行,他早就忍不住盤問了,可是有米瓊英在側,又怕她對自己譏笑,故一直隱忍不發。
  但他乃個性好強之人,表面上雖隱忍不發,內心卻留上了意。
  未進飯店,便先對店中打量了一遍,見有一個十來歲大的孩子,兩隻小眼,不住的向自己盯視。
  尤其當自己要進店時,那小孩即很快的從懷中掏出張紙條,立刻揉成個紙團後,即迎著他們衝來。
  其次當他預備閃身而過時,表面上好像想用手去撥,實際上,他的小手卻直往米瓊英的衣袋上摸。
  季豪對他的動作,早看得一清二楚,豈能再讓他做出手腳?
  所以當他伸出的小手,將要探往米瓊英的衣袋時,便被季豪一把抓住。
  米瓊英見狀,在神色一呆之下,正想詢問季豪到底是怎麼回事時,便聽季豪喝道:「快說,你奉何人所差,不然連手給你廢了!」
  誰知那小孩也很倔強,小手雖被捏的痛澈心脾,
  但仍不屑的道:「你一看,不就明白了嗎,何必對我一個小孩子發狠?」
  季豪雖說有氣,但聽小孩的話後,也不覺為之莞爾,無形中已將手上的勁鬆了下來。就在他微一鬆手中,那小孩已籍勢將手抽出,並在抽手的同時,已把手中的紙團,留置季豪手內。
  季豪展開紙條一看,不禁又皺起眉來。
  因為上面除劃了個箭頭,穿過一條河流,指向叢郁的樹林之外,便是左下角有六堆星星點點,似葉非葉,似花非花,也可以把它看成沙漠的墨跡。
  除此之外,連一個字都沒有。
  他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一點頭緒,隨向米瓊英問道:「你可看得懂?」
  米瓊英搖搖頭道:「誰知道是什麼鬼劃符,還是問那小孩吧!」
  不錯,他是投帖之人,自然知道詳情。
  可是就在這一陣工夫,那小孩子已經失了去向!
  米瓊英正想去找,季豪已拉住道:「算了,那小鬼恐怕已離開此地了!」
  「我們怎知他寫的是什麼?」
  「先吃飯吧,依我的猜想,可能是約會地點。」
  「誰約的會?」
  這正是季豪急欲知道的,要是能答得出來,心中也不發急了。
  所以季豪遲疑半晌,方毅然答道:「管他是誰,先填飽肚子再說!」
  說話中,已拉起米瓊英直往客店走去。
  邊荒的城鎮,白天看去還熱鬧,但一入薄暮,即顯得冷冷清清了。
  剛交過二鼓,客店的屋頂上,即出現一位夜行人。
  那人穿了一身黃色夜行衣,身形非常纖細,看樣子,可能是個女的,只是輕紗蒙面,把整個頭全部緊裡在黑紗裡,無法看得真切。
  只是這人很大膽,到了房上,微加打量了一下,即隨手打出一粒飛蝗石,摔在院中的鋪地青石上,震出一溜火花,與「啪」的一聲響,顯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啊!敢情他是投石問路?
  不!他並未下去,好像在等動靜。
  咦!來的還不止一個,你沒看在他的身後又閃出一個白衣少年嗎?
  這少年的行動輕快已極,走到那黃衣人身後不足五尺時,黃衣人尚懵然未覺,假若要向黃衣人動手,來一百個也要他死兩個五十!
  黃衣人等了一陣,見無什麼動靜,便又摸出一顆飛蝗石來。
  可是這次未等他打出,那位白衣少年已發話道:
  「朋友,不要驚動別的客人啦!」
  黃衣人聞言,似乎吃驚不小。
  只見他猛向前縱出丈餘,霍然轉身,已拔劍在手,一連串的動作,可以用「乾淨俐落」四字稱之。
  當他轉過身之後,驚慌的朝白衣少年望去,見人家不但未亮兵刃,且站著連動也未動。
  幸而他臉上蒙有一層黑紗,看不見面色的變幻,否則,定會看到尷尬神色的。
  就在黃衣蒙面人微怔之中,白衣少年印道:「閣下是問路,還是找人?」
  「我要幹什麼,你也無權過問!」
  「哈哈哈哈!」
  白衣少年忽然笑了起來,而且在笑聲中,含有不屑之意。
  「為何歪笑,莫非想架樑子不成?」
  「我笑你說話未免太輕狂了些!」
  「何以見得?」
  「深夜擾人清夢,難道還不准人過問?」
  「你也住在此地?」
  「算是你猜對啦!」
  「可有一位白……」
  黃衣蒙面人話說了半截,突然停下口來,對白衣少年不住的打量,然後方十分驚詫的道:「你可就是季豪?」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不是呢?」
  「挖去雙目,割掉舌頭。」
  「這是為什麼?」
  「免得你洩露我們行徑!」
  「好殘忍的手段!」
  「一點也不殘忍,還有人的手段比這更利害哩!」
  「哦!倒要聽聽,他們能利害到什麼程度?」
  「現在不能告訴你!」
  「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說?」
  「很難一定!」
  「為什麼?」
  「因為我們已有協議,有我們人在的時候,他們不准捕手過問他們的地盤內,我們也遵守這一協議!」
  「你們是那個門派,找白衣少年何事?」
  「你問的太多了,還是說你是不是季豪吧!」
  「就算我是吧!」
  「那就立刻跟我走!」
  「到什麼地方?」
  「黑松林!」
  「到黑松林幹什麼?」
  「不必多問,走到就知道了。」
  「有幾里路遠?」
  「不遠,走過庫魯克河就到了。」
  「可是設好了埋伏,等他去上當?」
  「恕難奉告,不過目前尚不一定要你死!」
  「倒蒙你看得起,不怕他洩露了你們的行徑?」
  「只要他隨我們到了黑松林,教他洩露,我想他也捨不得。」
  「你們作事倒是很有把握?」
  「當然,沒有把握,誰敢冒這個險?」
  「說了半天,閣下可否肯告訴我是哪路英雄了?」
  「你還未肯定報出名號,依情依理我也不會告訴你來路!」
  「那就請便吧,咱們兩個算是兩不吃虧!」
  「我走了可不准你去找我?」
  「萍水相逢,要找你幹什麼?」
  「一言為定,可不許後悔?」
  「絕不後悔!」
  「但願你言而有信,我可要走了!」
  黃衣蒙面人說著,就慢慢轉過身去,準備要走的樣子。
  但白衣少年似是想起了什麼,忙叫:「慢著!」
  黃衣蒙面人冷笑了一聲,隨道:「我還未去,你就反悔嗎?」
  「先不談反悔不反悔,我只覺得你言詞矛盾。」
  「什麼地方矛盾?」
  「方纔你說,假若我不是季豪時,便要挖目拔舌,現在你敢確定我就是季豪?」
  「決錯不了!」
  「好呀,你們敢用調虎離山之計!」
  季豪喝著,就縱身而起,猛向黃衣蒙面人抓去。
  可是黃衣蒙面人刁鑽得很,就在季豪剛發覺有異之際,已咯咯一聲輕笑,急向房下躍去,其身法之迅速,大出季豪想像之外。
  這種情形,季豪那裡肯捨,急起直追,不顧危險便跟蹤而下。
  黃衣蒙面人卻刁鑽得很,穿房越院,專往小巷中走,僅不過穿越了四五座院落,便已失去所在。
  如此一來,可把季豪氣苦了,只聽他憤然道:「只要被我找到,不剝你的皮,就從此不走江湖!」
  怒不可遏的又找了一陣,不要說找到人,連一點可疑跡象都沒有了。
  這白衣少年確是季豪。
  原來他和米瓊英吃過飯後,又叫店家準備了兩袋乾糧,方進房安歇。
  其實,在這種環境之下,明知敵人環伺,怎能安心休息?
  因為依他的猜想,假若自己不去赴約,人家必會找到店中來,而且敵暗我明,稍一不慎,便可能受人暗算,不如以逸待勞,較為安全的多。
  他這樣決定,本是在替米瓊英設想,假若單他自己,就是擺下刀山油鍋,也必要去闖他一闖不可。
  無奈有了米瓊英隨行,便不能不有所顧忌。
  在進房之後,依照前晚的決定,先教米瓊英一陣步法,而後令米瓊英在房中休息,自己便隱身暗處,準備迎接來敵。
  果未出季豪所料,二更方過,便見一條人影,隱隱藏藏的向店中而來。
  季豪看得非常明白,暗忖:「這樣的身手,還想來為惡,豈非自討苦吃?」
  因為來人不但身形遲滯,且明目張膽,連身形都不知隱,料想功力也絕不會高,故失了戒備之心。
  季豪只知識笑別人,豈不知人家正是要叫他如此呢!
  他和黃衣蒙面人談了那麼久,卻不見米瓊英有點動靜,難道米瓊英會睡那麼死?
  這簡直是不可能!
  皆因武林中人,警覺心都特別高,不說大聲談話了那麼久,就是稍有一點警兆,米瓊英也應該出來察看的,怎會沒一點動靜?
  不用出房察看,亦能猜想個大概,這時米瓊英不露面,不是遭了毒手,便是被人擄了去。
  他猜想的不錯,無奈只是發覺的大遲了些!及他將人追丟,返回店中,內面一切整整齊齊,連一點打鬥的跡象都看不出,莫非米瓊英有意離他而去?
  邊想中,不由仰臉一聲浩歎!
  可是氣還未歎完,身形陡然而起,伸手疾向屋樑上抓去。
  那是個白紙條,上面寫著:「看你狠到那裡去,暫以人作質,三天之內,若不交出寶珠和羽劍,可別怪我等心狠手辣!」
  下面署名的,又是那個星星點點記號。
  看完之後,隨怒然將紙條扯得粉碎,往地上一摔,拿起兩袋乾糧,疾向店外而去!
  就在季豪剛走,他住的對面房中,即走出兩個人來。
  為首的是一位老者,後面跟的正是本店的主人。
  他們出房之後,那老者即道:「快稟報河渾,速加準備!」
  「那位姑娘如何安置?」
  「先存放店中,只是要做點手腳,免得她叫嚷起來,耽誤大事!」
  「這裡恐怕不妥,還是送進窩裡好些!」
  那老者思索了一下,始道:「也好,只是小心不要被五月楓屬下看到,不然麻煩可大了。」
  「屬下理會得!」
  店主說完,節到前店叫來一位夥計,附耳吩咐了幾句,那夥計即匆匆出店而去。
  店夥計剛走,那店主即回轉房中,出來時脅下已挾著一個長口袋,表面軟棉棉的,看情形可能是個人、
  一直抱到後院,很快的即塞進一輛馬車內,方從槽頭解下兩匹馬,架起馬車-也匆匆而去。
  那老者見店主已去,方看了看天色自語道:「差不多是時候了,待我領他來吧!」
  說完,也匆匆往店外走去。
  且說氣惱中的季豪,這次可真是氣苦了。
  自離開客棧之後,即把輕功用到了極處。
  陡然發出一聲長嘯!
  淒厲的聲浪,使整個城內都為之震驚!
  不知是怨還是怒?
  或者是兩老均有?
  狠命的一聲長嘯,好像要把胸中那股積憤,隨著嘯聲,要盡行發洩出來似的。
  他要發瘋!
  他要發狂!
  奔!像一隻剛出山的猛虎。
  跑!似一匹脫了韁的野馬。
  城廂內。
  原野上。
  高山之巔。
  大水之旁。
  沙漠之中。
  湖泊之涯。
  只見劃起一縷輕煙!
  像掠空之燕,一閃即逝!
  一圈又一圈。
  一遍又一遍。
  從日出尋到日落!
  自薄暮,又找至黎明!
  不知道休息。
  也忘記了疲勞!
  沒有工夫吃飯!
  更無時間安眠。
  一天易過。
  第二天又緊接著來了!
  到了第三天的午後!
  仍無一點跡象可尋!
  急!使他幾乎發了瘋。
  怒!要想殺死所有的人,來出一股惡氣。
  從失望中,嘗到了悲哀的辛酸!
  眼看又要日薄西山,第三天也將要完了,可是敵人的巢穴呢?
  料想中,英姐必遭毒手無疑!
  就是死,也應該有屍體在?
  既見不著活的,也看不到死的,莫非能羽化飛昇?
  幸而他是吃過雪蝮珠的人,有著異於常人的體質,不然,不餓死也該累死了。
  不過累固然是累,距人家限定的時間,尚有數個時辰,難道到時真的去送珠嗎?
  不能,任憑將頭顱割下,也不能作這種丟臉的事,去聽任敵人擺佈!
  季豪在內心中,這樣提著警告,便走在一條河岸上,擁起一堆沙子,作成個墳墓的樣子,在墳前尚揮了幾根枯草,然後,就聽他喃喃自語的說道:「英姐,我實在是個最粗心的罪人,既對不起您對我的愛護,也有負米老前輩所托,假若您芳魂有靈,即請告訴我,敵人的巢穴究在何處吧?」
  說實在的,米瓊英的被擄。確使季豪在感情上產生無限的愧疚,覺得這完全是自己的錯,假若稍為留神的話,絕不致發生這種岔子。
  現在他要找敵人的巢穴,已無別的用意,惟一隻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殺!
  他要把這般卑鄙無恥的人全部殺死!
  但敵人究竟是誰?
  既找不到敵人,而空言殺,豈非癡人說夢?
  驀地!
  一個意念猛然襲上心頭,-暗自責怪道:「真是把人氣糊塗啦,放著現成的線索不問,卻在盲目的亂找!」
  在自責的同時,就伸手入懷,掏出那小孩遞給他的那張紙,聚精會神的在審視,要想從紙上解出線索來。
  依照圖形,再參照這三天中自己曾經到過的地方,幾下一對照忽然丟下了圖,一跳三丈高:
  然後就聽他怒道:「好個鬼東西,我還以為你全部說謊,原來也有部份是真的!」
  難道他想到了什麼?
  原來他審視了一陣圖上叢叢鬱鬱一塊後,覺得它必是樹林無疑。
  再從樹林上推想,聯想到黃衣蒙面人曾經對他說過的黑松林。
  而且這兩天不停的跑,把附近百里內的每一條山水,都多少留下一點印象,好像自己曾有兩次到過黑松林。
  再和現在停身處河流相對照,更可肯定所猜不錯。
  那黑松林並不遠。
  由此東去,約頓飯工夫便可到達!
  這一猜透,無疑花子拾到了黃金,心中那份高興,就甭提了。
  所以當他一躍三丈之後,便片刻未留,疾向東方狂奔而去。
  由此往東是一片不甚高的丘陵地區,因山坦土厚,所以到處都是叢林荒草,不要說是藏幾個人,就是埋伏下千軍萬馬,若不細加留心,也不輕易發現到。
  本來像這樣複雜地形,任何人也不敢冒然輕進入的。
  無奈今朝遇到的,是初出茅廬的季豪。
  也就是說初生之犢不畏虎,何況季豪既有神功護體,又有寶羽在手,誰敢輕纓其鋒,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說是無人敢擋嗎?才有人不信邪哩!
  你沒看!亂草中已有東西在晃動了嗎?
  只是他們僅抬頭看看,便忙伏下身去。
  季豪的輕功頗快,在一頓飯工夫不到,便距那茂密的松林,不足一箭之地了。
  驀地!從一棵樹上躍下一位老者,哈哈大笑道:
  「小俠焉何姍姍來……」
  「去你的!」
  老者的話尚未完,便被季豪一聲「去你的」打斷不說,且頭顱也滾出丈餘遠,落在草叢中,面上仍掛著笑意!
  這真是想不到的事,世上哪有連話都不說,便舉手就殺之理!
  也算是那位老者倒霉,他怎知季豪憋了二天的氣,幾乎就要發瘋發狂,到了不能再忍的程度!
  現在既遇到人,那還講什麼江湖規距,先宰了再說。
  也可說是那位老者該死,他要早知道季豪憤怒之狀,事先有了戒備,就是死也不至於死這麼快。
  季豪憤怒中,揮羽殺了老者,可令林內之人震驚了,一陣羯鼓大響中,比暴雨還要密的勁弩,全向季豪身上射來。
  緊接著,一陣人聲鼎沸,慘叫怒喝,給這邊疆野城,平無限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