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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蕭蕭雨夜

  總管林永年忙命其中一人去取茶水。
  向文雄喝下三杯熱茶,神智稍復,精神微振,道:「林總管,家父到底是怎麼死的?」
  「稟莊主,老奴也不太清楚!」
  「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吧!」
  「老莊主自從紫龍幫之行損兵折將受挫回來以後,一直就欲欲寡歡,不苟言笑,同時,少爺那天出手太重,傷及老莊主的五臟六腑,返莊之後,便困坐愁城,在臥室之內自我聞療治……。」
  沉思一下,接著說道:「老莊主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在他未曾呼喚之前,誰也不敢擅自闖入,那知,平平靜靜的過去兩三天後,昨天晚上寅牌時分老莊主的臥室內突然傳出一聲淒厲驚惶的慘呼,老奴聞警後便和鐵缽禪師先後趕到……」
  「且慢,自你聽到厲吼時起,直到你到達先父的臥室為止,中間一共相隔多久?」
  「最多不會超過一盞茶的工夫。」
  「你和鐵缽禪師那一個先到?」
  「鐵缽禪師比老奴早一步,相距不會多地二十丈。」
  「啊,你再說下去。」
  「老奴和鐵缽禪師趕到此室時,老莊主已經倒臥在血泊之中氣絕身死!」
  「兇手是誰你們看到沒有?」
  「沒有,老奴到達之時什麼也沒有看到。」
  「鐵缽禪師到得較早,可曾發現一點蛛絲馬跡麼?」
  鐵缽凶僧一和向文雄那一雙懼人魂魄的眸子接觸,就不由覺的心驚肉跳,見問正色答道:「貧僧也一無所見,只看到臥室門窗洞開,除了莊主橫屍當場外,再也不見半個人影,甚至連一點聲響也沒有。」
  「大叔對家父之死有什麼看法?」
  「少莊主的意思是……」
  「我是問陷害家父的人可能是誰?以及此人為什麼要殺害他老人家?」
  「這個……貧僧實在無從猜測。」
  「林總管呢?」
  「此事撲朔迷離,老奴不敢妄自論斷。」
  「好啦,你們兩個先退下,在樓內等我。」
  總管林永年及鐵缽凶僧聞言齊諾一聲,躬身退出。
  四個侍候的家人也悄沒聲息的退了出去。
  向文雄目送六人遠去後,對武林第一學呂承說道:「文雄有一個不情之請,務盼老前輩恩准才好。」
  鐵學追魂呂承一怔,道:「什麼事?你說吧。」
  「晚輩對他們實在放心不下,想請您老人家代文雄監視一下,不知是否可以?」
  「當然可以,老夫這就去!」
  話落人杳,尾隨總管林永年,鐵缽凶僧飛奔而去。
  向文雄面對父親的遺體默默的沉思片刻,然後,在屋裡屋外,上上下下仔細地搜了一遍。結果,他什麼也沒有發現,沒有一絲一毫可供追查的線索。
  最不幸的是,找遍整個房間,竟不見「紫龍尺」的蹤影。向文雄的心情極為沉重,忽將房門掩好,急匆匆的來到樓內。樓內,武林第一掌門呂承手中拿著向宏道的三指劍,正細心觀看,偶而和林永年交談一言半語。
  鐵缽凶僧木然坐在一旁,蹙眉若有所思,間或揚目望望樓外,那個重逾二百斤的鐵缽就放在他的膝上。
  另外,有三個中年佩劍漢子在一旁侍候。
  向文雄進得大樓,一瞥武林第一劍呂承,道:「老前輩可曾從這柄劍上看出什麼?」
  鐵掌追魂呂承鄭重的說道:「老夫雖然不敢說看出什麼頭緒,但就三指劍上,這三個口子來說,兇手中必有一件碎金斷玉的利器,而且,此人武功甚高,對劍王莊內的情形十分熟悉,否則絕對不可能在神鬼不覺的情形下,把令尊置之死地!」
  「嗯,前輩所言極是,在下亦有同感。」
  雙眉向上挑,心中忽有所決,對三個隨侍左右的莊丁說道:「把手舉起來!」三人聽得一呆,那敢哼半個不字,忙不迭將雙手高高舉起。向文雄望了鐵學追魂呂承一眼,道:「林總管,上去搜,不管什麼東西,通通給我拿出來。」
  總管林永年聞言連聲應是,走上去依次搜身,什麼也沒有。
  向文雄想了想,聲色俱厲的說道:「哼,諒你們也不敢為非作歹,立刻出去把莊門守住,如有一個人逃出劍王莊,唯你們是問!」
  三人聞言如獲大赦,拾起佩劍,一溜煙似的出門而去。
  「林總管,現在該輪到你了。」
  林永年猛的一驚,雙臂倏現舉起,滿臉惶懼之容。
  向文雄望著鐵缽凶僧,道:「上去給我搜!把鐵缽放在旁邊!」
  鐵缽凶僧一凜,起身說道:「老莊主氣絕已久,不宜久停臥寢之地,貧僧毛遂自蔗。想去……」
  「住口,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沒有什麼理由好講,難道紫龍尺在你身上,想藉機開溜麼?」
  「不在,不在!貧僧更不敢背叛劍王莊!」
  「那就乖乖的替我搜吧!」
  向文雄詞銳利,目光逼人,暗暗蓄勢待發,鐵缽凶僧自知技拙,怎敢多言強辯,當即遵命搜查林永年。
  片刻後,總管林永年的全身上下已被鐵缽凶僧搜遍,同樣一無所獲。
  向文雄忽的急進三步,橫立在鐵缽凶曾的面前,厲聲道:「識時務者是俊傑,你如果不願多吃苦頭,就老老實實的把紫龍尺拿出來吧!」
  鐵缽凶僧大吃一驚,正想轉身後退,武林第一掌呂承已適時立在身旁,當下怒眉一皺,色厲內荏的說道:「紫龍尺不在貧僧身上!」
  「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那麼你把手舉起來!」意外地,鐵缽凶僧當真把手舉了起來。「林總管,你來搜!」
  總管林永年聞言,上前就搜。
  不料,手指尚未觸及他的袈裟,鐵缽凶僧霍然暴喝一聲,雙掌環臉色三切掌,疾逾飄風似的旋身退下,疾向放置鐵缽的地方撲去。
  向文雄原以為憑自己和武林第一掌呂承的二人功力修為,鐵缽凶僧斷斷不敢輕舉妄動,定可在兵不血刃的情形之下逼他就範,殊不知事情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鐵缽凶僧竟敢出手反抗,措手不及之下,一眨眼就被他竄出兩丈多遠。
  鐵缽凶僧百忙中伸手拾起鐵缽,呼啦啦繞體疾掄三匝,把向文雄,呂承逼得寸步難進,當下且戰且走,掄缽疾向樓門口衝去。向文雄一見之下不由勃然大怒,身影連閃,一晃便已逼至鐵缽凶僧面前,咬牙切齒的說遭:「禿驢,識相點,否則有你的罪受!」
  單字一豎,暗力如濤,一股如山勁氣猛推過去。
  鐵缽凶僧處境艱危,已存下了非死即勝之心,見狀移半步,鍵腕猛然一振,一個二百多斤的鐵缽應手擲出,直向向文雄的「天靈」砸下。
  向文雄睹狀冷哼一聲,右掌一拳一托,已將鐵缽接在手中。
  不過,鐵缽凶僧全力擲出,衝力太大,向文雄修為雖深,仍不免被震得身形一窒。
  鐵缽凶僧見機不可失,不顧一切的向門外衝去。
  向文雄見狀怒不可當,鐵缽劃了一個半圓,呼地劈面打去。
  豈知,適在此時,武林第_掌呂承已然揉身追至,翻腕一掌,就把鐵缽凶僧撞得一下一歪,當下右手一探,操住他的左腕,左手快捷無倫的點住他的麻穴。
  然後,用力一帶,橫穩三尺,向文雄的鐵缽堪堪擦衣打下,毫髮未傷。「孩子,你搜吧,紫龍尺一定在他身上。」
  向文雄嗯了一聲,上前就搜,鐵缽凶僧氣得挑眉瞪眼,臉色鐵青,奈何麻穴被點,手腕被制,面對這兩個武林高人,卻是做聲不得。
  忽見眼前一亮,一道紫色的光華驀升起,向文雄終於在鐵缽凶僧的腰中搜出武林至寶——紫龍尺」。
  紫龍尺珍貴無比,武林第一掌呂承,總管林永年和鐵缽凶僧二人眼睛都看直了。
  向文雄將「紫龍尺」收入「無敵令」內,冷若冰霜似的說道:「老和尚,你的小命已在小爺掌握之中,快老老實實的把事實經過說出來!」
  「你要貧道說什麼?」
  「你到底是怎樣把家父害死的?」
  總管林永年一驚,鐵缽凶僧驚惶萬狀的說道:「貧僧沒有害死老莊主,你不要含血噴人!」
  「什麼?家父不是你害死的?簡直是笑話,明明是你貪圖奇寶,暗中下了毒手,普天之下,除過紫龍尺外,什麼東西能夠撞傷三指劍?再要巧言狡賴,我就先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左手倏揚,食,中二指已然至鐵缽凶僧的雙目附近,看來只要他一言不實,就會立刻下手行事。
  鐵缽凶僧再狠,此刻生命垂危也不敢逞強撒野,戰戰兢兢的說道:「老莊主千真萬確不是死在貧僧手中,你就是把我殺死在這裡也無法承認!」
  「那麼,你說家父是死在誰的手中?」
  「貧僧早已說過,實在不知道。」
  「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不是殺害先父的兇手?」
  「昨天晚上,貧僧一直和林總管在一起對弈,直至三更過後,林總管首先寬衣就寢,貧僧因需打坐故而晚睡片刻,那知就在這個時候,老莊主的寢室內忽然傳出厲吼之聲,林總管因為穿衣之故,是以晚到片刻。」
  「林總管,這話對不對?」
  總管林永年肅容鄭重的答道:「回莊主,事實確是如此。」
  向文雄和呂承聞言之下都感到十分意外,向文雄沉吟-下道:「雖然先父不是死在你的手中,但你盜取紫龍尺一事卻無法否認,你是什麼時候偷盜的?如何自圓其說?」
  「貧僧過林總管早到一步,就在那時取出紫龍尺。」
  「你如果是個忠心耿耿的人,應該先追殺兇手,為何反其道而行?」
  「因為老衲覺得出手之人定是為了搶奪紫龍尺,故而先搜紫龍尺是否仍是原處,沒想到出乎意料的,紫龍尺竟安然無恙,遂順手帶在身上。」
  「那是向家的東西,你帶在身上幹什麼?」
  「老衲想暫時代為保管,等少爺或夫人回來時當面呈上。」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當面交給小爺?」
  「這……」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不知如何是好。
  「哼,不仁不義的東西,堂堂少林寺怎麼會調教出像你這樣的弟子來,我真為少林寺的歷代佛祖難過,放過其他的事不談,單憑欺師,背主這兩點來說,已是罪該萬死不赦,小俠不殺你,天下英雄一定責我藏沔納垢,狀罪揚惡!」越說越氣,忽將鐵缽高高舉起,摟頂砸下。
  武林第一掌鐵掌追魂呂承忽然舉手一架,道:「文雄,不要殺他,鐵缽李僧是慧覺尊者最小,也是最不肖的一個師弟,少林寺早有清理門戶之心,無如自濟仁大師被劫持之後,一直無及此,待此間事了之後,何妨押送少林寺,由慧覺尊者親自處理,因為鐵缽凶僧有很多影響少林清譽的惡性績亟待清理,並向天下人武林有所交代。」
  向文雄遲疑了一下,道:「好吧,就這麼辦。」
  鐵掌追魂聽畢,忽的又出手點住他的暈穴,向文雄眼見鐵缽凶僧倒在地上後說道:「老前輩,家父之死,文雄原以為定是因為紫龍尺而起,不料事實恰恰相反,實感諱莫如深,你老人家對這有何高見?」
  武林第一掌呂承沉聲說道:「此事的確十分離奇曲折,說不定有著內幕,一時半刻之間產在無法理出一點頭緒,不過,海枯終見底,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應多如保重,不可過分悲傷,老夫離此之後,定當隨時掠訪,一有消息通知你。」
  「怎麼?老前輩要走?」
  「是的,老夫在離開少林寺的時候,暫和慧覺尊者相約由老夫西上崑崙山,敦請崑崙高人,慧覺尊者走訪武當派,聊合三派高手準備在最短時期之內,問罪玉虛宮,救援少林濟仁,開當滌塵,崑崙靜心三人出險,此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緩,老夫現在就要走了。」了字落場,將三指劍遞給向文雄,轉身就向外走。
  「既然如此,晚輩不敢強留,但望老前輩問罪玉虛宮時。文雄能略效微勞。」
  向文雄話未落地,鐵掌追魂已走得無影無蹤。
  向文雄上前仔細的檢查一下鐵缽凶僧的暈,麻要穴,
  認為萬無一失,這才對總管林永年道:「林總管,你即刻去派人買棺木,香紙,以及其他辦理喪事的一切應用之物,並將先父的遺體移來此地,同時,三指劍的劍鞘也一併取來備用!」
  「站住!」一聲嬌滴滴的清叱倏然劃空傳來。
  樓門外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全身綠色宮裝,柳眉鳳目,櫻唇瑤鼻的妙魚女郎,走至門口時,忽將雙手往腰上一叉,俏生生的立在那兒,阻住林永年的去路。
  林永年見狀一楞,道:「你是誰?冒冒失失的攔阻老夫去路甚?」
  綠衣女聞言柳眉一豎,傲然言道:「哼,姑奶奶是誰?說出來嚇死你才怪,叫你站住你主給你乖乖的站住,如敢妄進一步,準有你的苦頭吃!」
  這話口氣太狂,不禁激起林永年的萬丈豪情,勃然大怒道:「笑話,老夫想出去就出去,我就不信你這個黃毛丫頭能有多大的道行!」
  急怒攻心之下,那容他細細思量,右掌一揮,硬往外衝。只見綠衣女的長袖微微一拂,一股舉世罕見的強勁暗力已自應勢而出,但聞林永年「噯喲」了一聲,蹬蹬蹬的倒退下來。
  向文雄看得一呆,做夢也想不到綠衣女的功力這樣深厚,急忙上前扶住林永年,忿然道:「姑娘擅入劍王莊,出手逞兇,不知是何居心。」
  「姑娘是來找人的,並無揍人之意,誰叫他不聽話,真是活該!」
  「姑娘要打誰?」
  「武林第一劍向宏道。」
  「是你找武林第一劍麼?」
  「不,是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是誰?」
  「武林第一人。」
  向文雄一聽此言,心中猛然一驚,道:「武林第一人找武林第一劍做什麼?」
  「有事。」
  「什麼事?」
  「什麼事你還不夠資格問,我家主人必須親自對武林第一劍交代!」
  「可是,此刻武林第一劍尖劍王莊,姑娘請便吧。」
  綠衣女一怔,道:「什麼?武林第一劍不在?那裡去了?什麼時候回來?」
  「對不起,在下不知道。」
  「那麼,劍王莊內現在由那位負責?」
  「正是區區在下。」
  「你可以代表武林第一劍?」
  「你以為不可以嗎?」
  「哼,你既然代表武林第一劍,就跟我走吧!」
  「在下願意在此恭候武林第一人的芳駕!」
  「閣下好大的架子,你就是出莊接駕我家主人也不會進入劍王莊。」
  「難道你要上趟玉虛宮不成?」
  「用不到,我家主人就在劍王莊」
  向文雄心念一轉,覺得武林第一人此來劍王莊絕非無因,說不定和父親的死有者某種關聯,同時,少林,武當,崑崙三派掌門人被擒一直耿耿於懷,早想見識見識這痊聲名赫赫的紅粉魔頭,甚至有意和她一較高下,當下代總管叫林永年小心監守鐵缽凶僧之後,大踏步向莊門之外走去。
  綠衣女冷笑一聲,柳腰一擰,搶在向文雄前面,道:「看不出閣下還真有二手,難怪武林第一劍會這樣器重你!」
  向文雄冷冷的哼了一聲,沒有理她,疾奔片刻,已走出劍王莊。
  莊門外這時停著一乘富麗豪華的夙輦,綠頂紅盤,紫色流蘇,四角各垂著一顆光輝燦爛的明珠,轎身四甩繪著八仙過海的壁畫。車轅上有一面上繡金夙,中間是一個「令」字的杏黃旗。
  車前套著八匹高頭大馬,車後另有四匹全身雪白的良駒,四個身穿白色宮裝的少女,一字兒排立在夙輦前面。
  粉紅色的轎簾低垂著,武林第一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卻無法看清?
  忽見轎簾上面繡著兩朵雪白的牡丹花,心中不由大為驚異,暗道:「莫非在紫龍幫把我救活,打通生死玄關,留下一朵白牡丹的就是她麼……」
  心念至此,忽見綠衣女說道:「稟宮主,武林第一劍不在劍王莊,此人自稱可以代表向宏道,婢子特意把他領了出來,請命定奪。」
  綠衣女余間未盡,轎簾微微波動一下,露出一隻烏黑滾圓,清澈如水,好像大海裡鑲著一顆黑珍珠似的眸子,仔細的打量一下向文雄,道:「可以,本宮主今天願意接見一個無名小卒。」
  向文雄聞言甚感惱火。武林第一人又道:「見了本宮主,為何不行跪拜之禮。」
  玉虛宮主武林第一人的話鍘說完,綠衣女忽的疾上一步,橫立在向文雄的左前方,另一宮裝少女來到右前方。
  「有道是男兒膝下有黃金,怎能輕易屈膝下跪,這句話你還是收回去吧!」
  武林第一人銀鈴似的冷笑一聲,道:「自本宮主君臨天下以來,今天還是第一次遇見不肯屈膝跪拜之人,難得,難得。」
  眸中寒芒揚,忽對站在向文雄左右的兩個婢女說道的「上去教教他怎樣拜見武林第一人!」
  二人聞言齊聲一諾,雙雙揉身疾進,探臂猛扣文雄的雙手。
  向文雄見狀大怒,喝道:「滾回去!」
  話落招出,雙掌一擲一送,兩股如山勁氣應勢呼嘯而出。
  二女睹狀妖叱一聲,立時反手還擊,動作快如閃電。
  三股暗力一撞,轎前掀起狂風,馬鳴如泣,黃塵翻滾,成勢好不駭人。
  兩個婢女馬步一鬆。向後退了兩大步。
  向文雄以一對二,相形見絀,退了三大步。
  站立一旁的三個婢女的衣袂噗噗作響,久久才恢復原狀。
  可是,粉紅色的轎簾卻一直紋風未動,武林第一人的廬山真面目依然深藏不露。
  二女一擊無功,心中大感驚異,向文雄更感羞愧無比,自己連人家兩個隨侍婢子都收拾不下來,武林第一人的功力成就那還了得,始信濟慈大師之言是實,自己如想戰勝玉虛主,恐怕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
  綠衣女一楞之後,忽然嬌叱道:「哼,看不透你還有點本事,再接本姑娘三掌試試。」
  方待出手行事,玉虛官主武林第一人又道:「退下,難得他這樣不屈威武,不愧為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姑免跪拜。」
  向文雄聞言甚感意外,望著轎簾上的兩朵白牡丹,道:「更難得前輩這樣寬宏大量,謹此致謝。」
  「別忙,老實說本宮主看你是個可造之材,有心收略,不知意下如何?」
  「在下不可高攀。」
  「隨侍本宮左右乃是最大的榮寵,娃兒別錯過大好機會!」
  「這只是前輩自己的想法,在下卻願意永遠做個無名的小卒!」
  「人各有志,本宮主無意強求,我可以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考慮!」
  「假如在下的答覆依然是個不字呢?」
  「喪生英雄大會上的群豪,和少林,武當,崑崙三派的掌門人的下場就是一個最好的榜樣。」
  「那麼,你出來吧,在下願意在此候教。」
  「別忙,三月之後你也許會自動要求本宮主收留,現在先別把話說絕!」
  向文雄出言挑戰,本來含有雙重目的,一想看看這位紅粉魔頭的真面目,二是有意高低,不料她卻毫無怒意,只好淡淡的說道:「也好,在下倒要考驗一下自己的意志!」
  玉虛宮主武林第一人這時又說道:「劍王莊武林第一劍向宏道和你是什麼關係?」
  「正是家父。」
  「啊,令尊那裡去了?」
  「實不相瞞,他老人家已於昨晚不幸遇害身死。」
  「噢,武林第一劍死了?你可知兇手是誰麼?」
  「到現在為止,尚一無所知。」
  「聽說劍王莊曾從一個蒙面少年的手中得到血手陰魔殺人王的遺寶——『紫龍尺』,這事是否屬實?」
  「確有其事。」
  「我想出手之人一定志在紫龍尺,是嗎?」
  「是的,在下也相信確是如此。」
  「何以見得?」
  「因為紫龍尺已然不翼而飛。」
  「那真可惜,本宮主來此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見識一下紫龍尺!」
  向文雄聞言暗暗打了一個寒慄,強作鎮靜的說道:「如果能把真兇擒住,定可奪回紫龍尺!」
  「那當然,本宮主願助你一臂之力,你可將當時的情形說出來聽聽!」
  向文雄遲疑了一上概略的說了一遍,武林第一人馬上說道:「此呈既然知者極少,尚未傳開,本宮主倒有一計在此。」
  「願聞其詳。」
  「兇手殺死令尊,奪走紫龍尺之後,必然放心不下,定會留意劍王莊內的反應,諸如妻子哭泣,親友弔唁,出殯喪葬等等……」
  「那是自然,人死之後當然會這樣做的。」
  「本宮主的意思與此恰恰相反,假如能嚴守秘密,悄悄地把家父埋葬在劍王莊內,並且由你以武林第一劍的身份出現江湖,定會引起仇家的懷疑,自己找上門來。
  向文雄聞言大喜,暗暗佩服武林第一人機智過人,急忙說道:「前輩此計雖好,只是晚輩並非武林第一劍,如
  何能夠蒙蔽天下英雄和仇人的耳目?」
  「武林批一人也就是武林君王,本宮主這就封你為武林第一劍!」
  「可是,有名無實,依然於事無補,先父識人滿天下,在下怎可冒名頂替?」
  「這個容易,本宮主贈你一支『易容筆』,頃刻之間,你就可以化裝成令尊的模樣。」
  說完,果然伸手返出一支「易容筆」,交給向文雄。
  向文雄將信將疑,口中說道:「謝謝前輩厚賜。」
  突聞武林第一人驚囑一聲,沉聲說道:「二十丈以外的那橫梧桐樹上有人隱身竊聽,你們過去把他擒來!」
  向文雄聞言大大地吃了一驚,望望莊門外的那棵梧桐樹,卻無半點動靜,心說:「真是活見鬼,我就不相信梧桐樹上會有人?」
  心忖間,已有兩上白農婢女領命飛奔而去。
  武林第一人星眸倏揚,橫掃其餘三女一眼,道:「來人武功可能不弱,你們三個也去吧,務必要生擒來此!」
  「是!」餘音未盡,三女已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兜了過去。
  武林第一人目送五個婢女去後,道:「如果本宮主的猜想不錯,來人即使不是殺害令尊的元兇,也必和此人有密切的關係,假如一切順利,說不定馬上就可以找出一點頭緒來。」
  向文雄始終不信梧桐樹上有人,聞間漫應一句,忽然目注粉紅轎簾上的白牡丹,道:「老前輩,這兩朵白牡丹是什麼意思?」
  「本宮喜歡白牡丹花,談不上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白牡丹可是前輩的行道標記?」
  武林第一人一怔,方待答言,綠衣女和一個白少女手中扣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推推拉拉的返了回來。
  另外三個婢女緊隨左右嚴密的監視著少年的一舉一動。
  向文雄一見大驚,想不到武林第一人真能測知二十丈以外的事,這份修為實駭人聽聞,對她的功力機智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剎那的工夫,綠衣女已將少年推至面前,恭恭敬敬的說道:「稟宮主,適才隱身枝上竊聽的人就是他。」
  「嗯,我知道了,你們退下,別難為他。」
  五女躬身退下,武林第一人嬌滴滴的問道:「知道怎樣拜見武林第一人麼?」
  「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麼樣?」
  「知道就乖乖的給我跪下,不知道本宮主的婢女可以教給你。」
  「小爺不幸技拙落敗,這顆人頭已經是你的了,閣下看著辦吧!」
  武林第一人聞主言大怒,立刻命人追迫少年行跪拜之禮。
  五女一湧而上,少年縱然功力再高一倍,也無法招架,忽聞噗通的一聲,終於屈膝倒了下去,綠衣女按住他的後有離,一連叩了九個響頭,額前已是一片紅腫,鮮血涔涔而下,頭暈目眩,氣得鋼牙直咬,眼中射出兩道怒焰,急怒交攻之下,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向文雄睹狀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
  忽聞武林第一人格格的嬌笑一陣後說道:「娃兒,你隱身樹上,可是竊聽本宮主與劍王莊主的談話麼?」
  少年聞言冷冷了向文雄一眼,忿然說道:「知道就好,你何必多此一問。」
  「這樣說來,你是殺死武林第一劍的兇手了?」
  「小爺恨不得手刃劍王莊主,但卻力有未逮!」
  「那麼,武林第一劍死在何人之手?」
  「小爺的授業恩師!」
  「令師是那位高人?」
  「無可奉告!」
  「假如你願意說出令師的來歷下落,本宮主可以既往不咎,管保你受不盡的富貴榮華。」
  「哼,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小爺不是那種趨名附利的人,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吧!」
  五個少女一聽此言,皆霍然變色,都以為武林第一人必會出手殺人,那知,事情卻大廖不大不然,玉虛宮主僅僅淡然說道:「樹大招風,謗言四起,本中主深知此理亦不願加罪於你,如果覺得我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人。」
  「本宮主願意允許你隨侍左右,監視我的一言一行,如若果真有違武林公理公義,你可以隨時置本宮主於死地!」
  向文雄聞言一呆,覺得武林第一人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凶殘毒,憎恨之心大減,掃了少年一眼,方待出言,少年已搶先說道:「你最好別在小爺面前耍什麼詭計,老實告訴你,在下寧願碎屍萬段,也不會說出家師的下落!」
  向文雄聽得刺耳,勃然大怒道:「哼,不說我就殺了你。我就不信你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向文雄盛之下,立刻欺身探臂劈面一掌打去。
  少年動作不慢,呼地一躍而起,恨聲說道:「來得好,小爺正想把劍王莊的人趕盡殺絕!」
  說話同時,早已不顧一切的迎勢硬衝上去。
  二人暗力微接,都覺得對方功力深厚無比,忽又加了三分勁力。
  向文雄快攻三掌,瞬即佔得優勢,正想把少年擒住追問究竟,忽覺得斜刺裡遙遙撞來一股陰柔暗勁,將二人的掌力化解殆盡,身形也隨著歪了一歪。
  突聞玉虛宮主武林第一人在轎內說道:「田少俠別急,聰明人不該做傻事,你要是把他殺死在這裡,令尊的血海冤仇也許將永無洗雪之日了,不如先把他囚在玉虛宮中。本宮主再慢慢的追究,一旦有了眉目,自當知會劍王莊!」
  五個婢女善解人意,武林第一人的話剛說完,五女已欺身圍在少年的四周,隨時準備動手擒制。
  向文雄說道:「老前輩,此人乃是在下仇人之徒,不敢有勞武林第一人的大駕,還是讓在下自己處理吧?」
  「本宮身為武林第一人,有替天下武林主持公義的責任,令尊不幸遇難,本宮主深感愧疚,一定要親自追查清楚!」
  向文雄聞言正感猶豫不決,五個婢女嬌叱一聲,已從四面八方逼了過去。
  沉思半晌,向文雄忽然覺得若讓武林第一人擒走此人對自己確是大為不利之事,當下右臂一探,縱身拔起一丈多高,頭下腳上的向少年撲了下來。
  萬不料,就在雙方都將得手的一剎那間,少年忽的拔劍在手,當場刎頸而亡。
  少年一死,帶走了所有的秘密,仇人是誰?依然是個不可解釋的謎。
  向文雄沉氣落地,大錯已成,空有一肚子的怒水,卻是無計可施,呆立半晌,忽然俯身在少年的身上搜尋一遍。
  這時,武林第一人說道:「向小俠,你搜到什麼東西沒有?」
  「沒有,什麼也沒有,這個人的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可以找出師承門派身世來歷的東西。」
  「事已至此,向少俠也不可過分悲傷,如能及早將這個少年掩埋,封鎖消息,兇手也許仍會自投羅。」
  「嗯,前輩宏論高明已極,在下這就讓人辦理!」
  「據本宮調查所得,令尊生前的言行似乎頗為橫蠻跋扈,怨聲載道,惡名遠播,天下英雄早有不服之心,本宮主此來主要的就是為了此事,現在向大俠既已不幸身死,本宮主當然不會再予追究。」
  「深盼向小俠改裝易容後,命武林第一劍的身份行道江湖時能言忠義,行仁俠,為天下武林多做幾件好事,也為令尊洗雪昔日的罪名!」
  「果能如此,則定將成就一番非常的事業。」
  這話字字句句都和向文雄所想的完全吻合,不禁以感激的語氣說道:「前輩金玉良言,在下深具同感。」
  「那就好了,本宮主很高興聽到你這樣的話,更希望能看到你俠義的事跡,今日叨擾了,咱們後會有期。」
  武林第一人此話一出,綠主女已擰身坐在車轅上,執鞭待發。
  「本宮主尚有急事待辦,無暇久留,有什麼事以後再談吧!」
  「本宮主如果得到仇人的消息,自會派人前來通知。」
  「既然如此,前輩快請自便吧!」
  吧子出口,綠衣女皮鞭一揚,八馬齊飛,當下風輦居中,前後左右各有一個白衣少女護衛,浩浩蕩蕩的絕塵而去。
  向文雄呆望著滿天黃塵,心中感慨良多,本來,在他的想像中,武林第一人必是一個極端驕橫暴戾的紅粉魔頭,可是今日相見之下,卻發覺玉虛宮主並不如傳說中的那麼瘋狂,甚至頗有仁俠之風。
  轎簾上的兩朵白牡丹更使他聯想到出手相救自己的恩人,油然生出三分敬慕之心,比武較技之意不覺煙消雲散。
  此刻武林第一人已遠去不見,總管林永年忽從莊門內急匆匆的跑出來說道:「好險!好險!」
  向文雄一愣,道:「什麼好險?」
  「武林第一人生性嗜殺,陰狠無比,一向被人目為武林第一凶人,莊主能夠在她手下超生,可說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天大的奇事。」
  「你也許有偏見,據我看來,武林第一人並不怎樣可怕,比如對我與那個少年的態度,就頗為祥和大度。
  「莊主去後,老奴放心不下,遂命看守鐵缽凶僧,尾隨趕來,你們所談的話老奴都已聽得清清楚楚,這一切是一個騙局。」
  「騙局?這是什麼意思?她的目的何在?」
  「她的目的是紫龍尺。」
  向文雄聞言猛然吃了一驚,道:「嗯,這事的確大有可能,紫龍尺珍貴無比,人人夢寤以求,她當然也不會例外,只是想不透她對那個少年為何也那樣寬宏大量,難道別外有所詭謀?」
  「正是這樣,她不殺少年,甚至企圖把他擒住,玉虛宮的目的至為明顯,毫無疑問的是想從了口中得知他師父的下落,以便進而追奪紫龍尺。」
  「嗯,這話有理,林總管久走江湖到底閱歷豐富得多,我剛才一時疏忽,差點上了她的大當。」
  「那裡,莊主過獎了,事實可能尚不止此,如果老奴沒有記錯,這個武林第一人很可能是個假的。」
  此話一出,向文雄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詫然道:「怎見得?」
  「第一,一年多前老奴隨老莊主參加衡山英雄大會時,曾親眼見過武林第一人,此女深藏不露,越發令人生疑。」
  「第二呢?」
  「第二,武林第一人乃是詭謀百出,智計過人之人,假如轎內果真是她,老奴以為定會悄沒聲息的告退,暗地裡擒住那個少年嚴刑逼問口供,再作搶奪紫龍尺的打算,何至於愚昧到當著莊主的面查詢究竟,最後又被他刎頸自殺,一無所獲?」
  「聽你這麼一說,倒是很有可能,但是,這個女魔頭又是誰呢?」
  「以老奴看來,此女一定和武林第一人有著密切的關係,其中一部分的言行,定是玉虛宮主授意而為,因為武林第一人的名頭太鍵,放眼當今武林之世,恐怕沒有一個人膽敢冒名頂替!
  「可是,武林第一人這樣做是為什麼呢?」
  「這很難說,也許武林第一人有更重要的事亟待料理,分身乏術,故而命人喬裝行事,她以為憑她的身份威望,更加上轎中女人的功力修為,定可通行無阻,萬無一失,當然,這只是老奴單方面的想法.事實也許沒有這樣簡單。」
  林永年說來條條有理,頭頭是道,向文雄深具同感,一瞥已死的少年,道:「真可惜,這人一死,帶走了所有的希望,否則不難得知仇家的來龍去脈。」
  總管林永年蹙眉一想,滿臉堆笑的說道:「此人既然已死,莊主也用不到懊悔,武林第一人雖是假的,但她留下的計謀確是上上之策,『易容筆』如果真能使莊主改亦容貌。老奴保證可以誘使仇人上鉤。」
  「我也是這樣想,你立刻命人將他掩埋,隨後至先父的臥室等我。」
  話完,當先逕自入莊而去。
  總管林永年入莊喚來四個家丁,親自監督他們將少年埋在莊外荒野之外後,這才匆匆忙忙的來到老莊主的寢房。
  當他推開門進得臥房時不禁呆了一呆,倒在血泊中的向宏道早已不知去向,向文雄亦未來此,正感驚惶莫名時,床上忽然傳來一陣呻吟之聲,循聲揚目望去,天哪!
  床上躺著一個滿身德污的人,正是武林第一劍向宏道。
  這一驚非同小可,饒他林永年身負絕學,也嚇得毛髮直豎,渾身戰慄,拔腿就往外跑。
  「林總管,不要……怕……本……劍……沒……有……死,快過來……聽……我說!」
  總管林永年聞言大感驚異,硬著頭皮回去說道:「莊主,你……你真的還魂復活了嗎?」
  「是的,本劍確……已還魂……復活!」
  「那真太好了,小少爺也回莊來了。」
  「你是……說……文雄,……那孩子?」
  「是呀,就是他,大概馬上就會來的……」
  言詞未盡,房門外響起一陣步履之聲,向文雄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總管林永年急忙迎了上去,雙手抓著向文雄,十分激動的說道:「少莊主,奇跡,這真是天大的奇跡,老莊主已經還魂復活了,用不到少爺再化妝……」
  說到這裡,床上的向宏道忽然挺身一躍而起,來至林永年面前,道:「不,還需要易容化妝!」
  林永年大惑不解,道:「為什麼?」
  「你……難道是少莊主化妝的?」
  「不錯,我是文雄。這人假文雄也是喬裝的。」
  說著,轉過身去,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已恢復了本來面目,不是向文雄是誰?那個假向文雄原來是一個莊內的小莊丁。
  這一切簡直像是做戲,林永年對武林第一人的易容術佩服得五體投地,向文雄鄭重的說道:「林總管和我家父朝夕相處連你都分辯不出真偽,定可遮盡天下英雄的面目,現在事實如此,想在仇人即使再詭詐千百倍,也絕難逃出我的掌握。」
  總管林永年木然的呆立良久之後,才肅容滿面的說道:「這個計策端的妙極,假如不是您自己揭穿,老奴還以為老莊主當真還魂復活了呢!」
  向文雄也覺得十分滿意,沉吟片刻後說道:「此筆即有如此妙用,我想先父之死,不但不對天下武林宣佈,就是本莊內的人也應秘而不宣,這樣,仇人即使深入劍王莊內探聽,也是諱莫如深,秘可輕而易舉的將此人擒而殺之。」
  總管林永年正容說道:「此計妙則妙矣,可是,老莊主已死之事全莊上下都知曉,恐怕不易進行……」
  「容易,你首先傳出一位江湖異人前來施救,老莊主回生有望,然後再宣佈已經還魂復活的消息,最後我再公然出現劍王莊,大家定會深信不疑的。」
  「但是。莊裡的人都曉得您已經返回劍王莊,這又如何安排?」
  向文雄望著那個曾經化妝成自己的莊丁,說道:「很簡單,還是由他化成我的模樣,便可使莊內之人深信不疑。」
  林永年點頭稱善,向文雄又對那人說道:「此事對先父的血海深仇,關係至矩,你應嚴守秘密,不可走露半點消息,否則,休怪本莊主對你無情。」
  少年聽畢,鄭重的說了一聲:「是!」
  向文雄探首窗外一看,見天色已黑,當下肅容滿面的說道:「事情既然這樣決定,先父遺體不便公開葬殮,不如乘深夜靜之時,先把他老人家暫時安葬在劍王莊外,等仇人伏誅之後,再重新體葬,你們兩個現在就去買一口棺材來,放在莊外備用。」
  二人聞言唯唯應命而去。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總管林永年返回來說道:「稟莊主,棺木已經準備妥當。」
  向文雄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道:「林總管,你狐假虎威,過往的言行太已驕橫乖張,惡績昭彰,按罪論刑。本當凌遲處死,姑念汝是向家的老奴,本莊主願意給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以後應該多加檢束,如在執迷不悟,橫行霸道,我第一個殺你林永年!」
  林永年聞言倒抽了一口寒氣,唯唯道:「老奴知罪,以後定當以事實報答莊主不殺之恩。」
  「那就好了,咱們現在就去安葬先父吧。」
  於是,向文雄抱著父親的遺體來至莊外,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草草的將武林第一劍埋葬。
  向文雄,總管林永年,和那個少年,面對著這座連墓碑,祭石都沒有的土墳默禱良久,久久才含淚而返。
  返莊後,一切照原定計劃行事,而且也進行得很順利,三天後,劍王莊內所有的人都知道才老莊主已還魂復活,掀起一片狂歡的浪潮。
  這時,劍王莊內的廣場上齊集了一百多位莊丁,化妝後的武林第一劍卓立在一個平台上,昂首四望,威風凜凜,場中一片靜謚,四外鴉雀無聲。
  總管林永年站在劍王莊主左邊,假向文雄站在右邊,任何人也看不出半點破綻。
  劍王莊主雙目如電,細細的搜視全場一遍後,朗聲說道:「弟兄們,本劍托諸位鴻福,蒙高人相救,得以死裡逃生,實乃我劍王莊的一大喜事……」
  說到這裡,場中歡呼雷動,歷久不停。劍王莊主雙手高舉,微微揮動幾下,指著身旁的假向文雄說道:「我兒向文雄又適在此時重返劍王莊,更是本劍驚喜莫名,大家現在鼓掌歡迎少莊主。」
  一陣驚天動地的學聲過後,武林第一劍臉色一整,肅容說道:「本劍遇難後,承那位江湖異人教誨良多,獲益非淺,深悟前非,惶慚莫名,殺趙笑天,囚杜光宇,鞭打蒙面少年,興師紫龍幫,都非俠義本色,有負天下英雄的厚望,本劍願意當從引咎自責,並盼我本體弟兄體察此意,重新做人。」
  群豪聞言大感意外,數百隻眼睛齊齊凝視著他,臉色一片荒然。
  「惡有惡報,善有善果,古今一轍,絕無例外,你們之中如有別具打算之人,可立刻離開劍王莊,自謀綿繡前程,本劍絕不勉強!」
  群豪言面面相覷,場中沉寂如死,久久無人答應。
  「難道你們這樣忠心耿耿,追隨到底,本劍十分高興,不過,你們以後的言行應當特別留意,如有陽奉陰違的事情發生,休怪老夫不念舊情。」
  場中肅靜異常,大家相顧失色,默然無語。
  突聞莊門外傳來一陣喝叱打鬥之聲,向文雄不禁一怔.道:「林總管,你出動看看是……」
  一語未畢,只見一條紫色人影箭也似的射了進來。
  身後另有兩個守門莊丁緊追不捨,雙方且戰且走,越來越近。
  此刻,已經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來人是一個身穿紫色衣裳的少女,手使一支綠穗長劍,功力玄絕無比,只見她猛然疾攻三劍,立有一壯丁當場開膛破腹而亡。
  場中群豪見狀,一個個拔劍在手,摩拳擦掌,群情激動,秩序大亂。
  向文雄睹狀,劍眉一揚,大聲說道:「那位女英雄且停手,有什麼事本劍在此候教就是。」
  紫衣姑娘聞言良攻一劍,柳腰一擰,接連兩三個起落,人已來到了台上。
  那個守莊的黑衣大漢聽得莊主呼喚,變未再出手攔截,接踵至台下,垂首肅立。
  紫衣女眉如春山,杏眼瑤鼻,明艷照人,可惜滿臉煞氣,一身血污,上得平台後,一雙鳳眼便死死的盯住向文雄,眼中充滿了仇恨,與憤怒的火焰。
  半晌,紫衣女一振手中長劍,道:「老賊,你是不是武林第一劍向宏道?」
  向文雄一楞,心平氣和的說道:「不錯,本劍正是武林第一劍,姑娘有何見教?」
  紫衣女翠眉一挑,冷若冰霜的說道:「好極,姑娘今天找的就是你,少廢話,拔劍吧,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只見銀虹一閃,劍風絲絲作響,紫衣女一出手就是三招疾攻,劍劍不離武林第一劍致命要害之處。
  劍王莊主向文雄莫名其妙,身形連閃幾下,堪堪避過紫衣女的三式快攻,沉聲說道:
  「姑娘此來劍王莊究竟為了何事?」
  「何故濫殺本莊守莊之人?快請據實道來,如有一句謊言,休怪本劍對你無禮。」
  紫衣女冷哼一聲,道:「哼,武林第一劍有什麼了不起,別人怕你,姑娘可沒有把你放在心上,我來幹什麼人心裡有數,守莊的狗仗人勢,更是死有餘辜!」
  說來咬牙切齒,長劍遙指著武林第一劍的心窩要害,準備出手。
  向文雄滿頭玄霧,諱莫如深,爽聲說道:「本劍再說一遍,有什麼事快請明言,本劍一定還你一個公道,如再一意孤行,有什麼死傷可怨不得本劍。」
  紫衣女聞言嬌叱一聲,正待挺劍出手,台下人群中忽然衝出一個彪形大漢,道:「張德請命戰。」
  向文雄不假思索的道:「不准,退下。」
  紫衣女一怔,張德說道:「莊主,咱們劍王莊乃是武林重鎮,獨霸一方,稱雄江湖,豈容下個黃毛丫頭在此逞兇撒野……」
  「本劍叫你退下,休在多言。」
  「小的斗膽直言,莊主這樣做,知道的說您寬仁厚德,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懼怕一個未學後輩……」
  「本劍叫你退下你就退下,再要胡言亂語,本莊主就先拿你開刀。」
  「莊主就是把我殺死在這裡,小的還是要把話說清,張德進入劍王莊之時,本想追隨莊主創造一番輝煌的事業,想不到莊主自紫龍幫受挫之後,竟然作風大變,實在使人寒心……」
  向文雄聽到這裡殺機陡生,斷然道:「林總管聽命!」
  「林永年在此侍命!」
  「過去將張德斬首示眾,以作再敢危言犯上者戒。」
  「遵命。」
  命字尚未落下,林永年已然拔劍縱身下台,張德尚未出手反抗,一顆人頭已被林永年斬下。
  張德的死,使紫衣女感到十分意外,呆呆地望著武林第一劍,三分歎佩,七分迷茫,久久未發一言。
  場中掀起一陣空前的騰動,有不少人竊竊私語,怒形於色,對莊主的做法甚表不滿。
  向文雄見此情景,心中大怒,沉聲說道:「各位如果有心不服,可以隨時隨地離開此地,另圖發展,本劍絕不挽留,更不為難。」
  話剛說完,立有四個橫眉豎目的漢子,掉頭拂袖而去。
  總管林永年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
  向文雄根本不理會這件事,任由四人自去,扭頭對守護莊門的那個黑衣大漢說道:「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衣大漢見問恭恭敬敬的說道:「並非小的有意難為這位姑娘,實因她太已無禮橫蚤,硬闖莊門所致,小的職責攸關……」
  紫衣女聽到這裡,嬌滴滴的說道:「田莊主,事情是這樣的,姑娘有事亟欲面見前輩,不料來至山劍王莊時,卻遭到兩位守莊之人的無理截攔……」
  「姑娘既然有事面見本劍,何不正式拜莊?卻要硬闖莊門,嚴格說起來姑娘罪責亦不輕……」
  「晚輩卻是來拜莊的,皆因貴屬不予受理通報,只好憑藉本身所學,硬行闖莊。」
  向文雄見她言語神色之間,甚是謙恭和氣,與前判若兩人,心中暗喜,當即轉身問黑衣大漢,道:「事情是不是這樣?」
  「正是這樣。」
  「你為什麼不給這姑娘通報?」
  「小的因見莊主正在召集大家訓話,不敢驚動,同時小的問她的姓名來歷,此來何事,她也不肯直說,亦未放她進來。」
  「哼,這樣說來,你沒有錯,錯在這位姑娘不該不將來意言明。」
  紫衣女歉然一笑,道:「是的,晚輩的確未將來意言明!」
  「些微小錯,本劍可以原諒,但姑娘出心殺死劍王莊的守莊之人,老夫卻必須追究查明。」
  「向莊主,此事也不能全怪晚輩,事實上如果不是貴屬先出手襲擊,姑娘絕不會妄動無名之火……」
  「這話雖然不無三分道理,但你出手未克太狠些,人命關天,本劍豈能坐視?」
  「那麼向莊主的意思是?」
  「好說,較罪論刑,本劍要廢了你的武功,並且要你穿麻帶孝,大禮安葬本劍守莊之人!」
  群豪聞言立時精神大振,覺得莊主措置得當,多少總算為死者出了一口氣怨氣,惶惶不安的人心頓又安定下來。
  紫衣女聞言玉面一寒,冷冰冰的說道:「向莊主這樣決定,晚輩不能心服,慢說是穿麻帶孝,廢掉武功,就是動姑娘一根寒毛也辦不到。」
  「本劍一向出言如山,今天不廢了你的武功,武林第一劍從此也不走江湖。」
  「哼,這只是閣下自己的想法。」
  「告訴你,這是千真萬確要辦到的事實。」
  「如此,姑娘在此候教。」
  「別忙,等本劍查明你來此的目的,自當領教。」
  揮手散去場上的人群,和林永年至書房後,對紫衣姑娘說道:「姑娘此來劍王莊,到底為了何事?」
  紫衣女冷冷的說道:「找人!」
  「誰?」
  「家師!」
  「令師是誰?」
  「瘋叟一筆判陰陽杜光字!」
  「啊,是他。」
  向文雄聞言大感意外,半晌始道:「林總管,瘋叟大俠現在的情形怎樣?」
  「回莊主,杜大俠仍然囚在本莊。」
  「立刻把杜大俠放出來。」
  總管林永年深深瞭解向文雄的心意,當下恭身一諾,出門而去。
  紫衣女聽在耳中,又是一愣,猜不透一向專橫撥扈的向宏道,怎會突然變得這樣寬宏大度起來,心中暗暗納罕,卻不便追問。
  向文雄深思一下,這時又說道:「昔日之事,本劍除深感抱歉之外,不願再多說什麼,同時,令師身繫囹圄,姑娘自然免不了會異常激動,出手傷人之事,其行可誅,其心可怠,本劍也不願予以深究。」
  紫衣女聽他這麼一說,感恩敬服之心油然而生,連忙正容說道:「請允許晚輩說句放肆的話,傳聞前輩言行驕橫,惡名滿天下,久為天下英雄所不齒,今日一見之下,卻覺得前輩高風亮節,不失俠義本色,江湖流言實在不足取信,我想當初家師被擒之事,也不能全怪田前輩,晚輩有生之年,定當為前輩的清譽辯護。」
  「本劍很高興聽到你說這番話,不過,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但求問心無愧,無意斤斤計較,別人的觀感如何,姑娘更不必為本劍費心。」
  揚目向門外望了一望,總管林永年尚未回來,又道.「姑娘怎樣稱呼?本劍尚未請教。」
  紫衣女規規矩矩的答道:「晚輩江萍,人稱『冷面觀音』,以後還請向老前輩多多指教。」
  武林第一劍向文雄哈哈一笑,正待答言,總管林永年適時推進而入,沉聲說道:「稟莊主,瘋叟一笑判杜光字大俠,滿口瘋言瘋語,不肯離開劍王莊。」
  冷面觀音江萍聞言一愣,向文雄也是為之大惑不解,問道:「杜大俠為何不肯離開劍王莊?」
  「杜大俠說除非莊主向他當面謝罪,否則,寧願終生囚禁劍王莊,聽候天下武林的公決。」
  「啊,原來是這樣的,本劍願意向他當面謝罪。」
  總管林永年聞言臉色一變,欲言又止,冷面觀音江萍說道:「以晚輩之見,還是由我去勸勸家師吧,不敢勞動向前輩大駕。」
  劍王莊主向文雄想了想,道:「也好,江姑娘見到令師之後,請代本劍致意,同時,還有一件事,本劍必須事先提醒你一下,令師的殘穴已點,離此之後,應遍訪高武林高人設法解開才好。」
  「家師的殘穴是被誰點住的?」
  「是……是本劍的一名屬下。」
  「向前輩無法解開麼?」
  「是的,這是一種獨門手法,本劍無能為力。」
  「那就請貴屬……」
  「此人已喪生紫龍幫總壇。」
  「噢,這真太不幸了,敢問田前輩當今武林之世還有誰能解開此穴?」
  「據本劍所知,武林中有一個蒙面客可以解開殘穴。」
  「蒙面客?此人是……」
  「此人的來龍去脈,身世姓名等等,本劍也一無所知,只知他是一個黑蒙面,沉默寡言,行事十分神秘的武林高人。」
  冷面觀音江萍沉吟一下,道:「好吧,晚輩離開此地後,一定四處尋訪這位前輩高人。」
  說著,人已走至門口,向文雄追上去說道:「再者,本劍曾和令師杜光宇,癡叟趙笑天,有十月初一日衡山少林下院『養性亭』較技之約,未便擅自取消,令師如果有興印證武學,向宏道仍願備時候教。」
  江萍點頭稱善,在總管林永年的引領下,離開書房,向囚禁瘋叟杜光宇的地方飛奔而去。
  向文雄獨自一人在書房內徘徊,心情一會兒喜,一會兒憂,思緒伏起。煩亂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