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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怒潮澎湃,大戢島上,朝陽替島上的樹木加了粉藍色的一層外緣,粉紅色的天,金黃色的波濤……
  一般小船悄悄地靠了岸,雖說船的底已觸了沙,但是距離干的沙灘,仍有五丈之遠。
  船上兩個人,船首坐著是一個相貌異凡的老僧,船尾坐的卻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少年——
  不要說,這兩人就是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和辛捷了。
  辛捷在奎山一戰挫敗了天蘭高手金魯厄之後,「梅香神劍」的名頭傳遍了武林,處處可聞讚揚的聲音,然而這些辛捷一絲也不知道,因為他挫敗了金魯厄之後,立刻就莫名其妙地被平凡上人拖著走了……現在,他們竟到了大戢島。
  辛捷問了幾次,平凡上人總是神秘地道:「反正你跟我來有好處就是了。」
  或者,只得意地一笑,並不回答。
  辛捷對這位對自己曾有授藝之德的奇人,著實欽敬,心中雖然急著還有許多事要辦,但是也不好說出,只好跟著平凡上人跑。
  等到船出了海,他知道急也沒有用,索性心一橫,暫時不去想那些事情。
  平凡上人也不找他說話,只神秘地微笑著坐在船首,辛捷不禁甚覺無聊,呆坐在船首,那斗金魯厄的一招一式又浮上他的心頭。
  他想道:「那金魯厄的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看來頂多三十多,但是內功卻深得緊,我自被平凡上人輸大內力之後,每經一場惡鬥,功力又覺增進不少,竟然仍不是那斯的敵手,要不是平凡上人臨敵傳授的那一招——嗯,那招真妙絕,夾在精奇絕倫的『大衍十式』中真是妙極,恐怕金魯厄功力再深一點也要著我的道兒啊,我何不如此——」
  原來他突然想到那贏得金魯厄的一招原是因金魯厄下盤較差,所以才佯攻下盤實襲上身,但若對付別的下盤功夫極佳的人豈不完全失效?但是他立刻又想到自己何不將招式略加變化,不一定限定要先攻下盤,那麼豈不可以因人而變,更增威力嗎?
  想到這裡不禁心頭大喜,脫口叫道:「妙極了,妙極了——」
  平凡上人忽然接口道:「等會兒還有更妙的哩!」
  辛捷抬頭看時,只見平凡上人笑吟吟地望著他,臉上充滿著得意的模樣,不覺一怔——
  平凡上人笑道:「娃兒,你必是在想我老人家傳你的那幾手吧,哈哈,妙的還在後面哩——」
  忙然船身一震,便不再前進,原來船底已觸了海底的沙石。
  平凡上人叫道:「到啦!娃兒上岸啊!」
  說著身子一晃,竟如一隻大鳥般飛上了五丈之外的乾燥沙地上,奇的是那水中的船,竟絲毫沒有倒退!
  辛捷駭然暗道:
  「一躍五六丈不足為奇,但是要這船兒一點都不後退,這等輕功真令人難信的了,我—
  —我可不成——」
  只見他腳底用力,垂直地升起兩三丈高——當然船是不會後退——然後身體前折,竟在空中如箭一般斜射下來,落地之處,也到了乾燥的沙灘上。
  這手功夫雖不及平凡上人的美妙,但也極了不起,平凡上人呵呵笑道:「娃兒,真有你的,有話同你講——」
  辛捷不禁怔怔地跟他走去,轉了一兩個彎,樹林中竟出現一所木屋來。
  那木屋外表東一塊木板,西一條竹子,非常不雅,顯然是平凡上人自己釘的。辛捷跟著他走近,平凡上人一把推開門而進。
  這木屋外表雖是不佳,裡面卻還挺舒服的,光線充足,地上還鋪了一層柔軟的地毯,辛捷不由輕呵了一聲,這其中含有一絲驚歎的意思。
  平凡上人拿起一隻奇形怪狀的木椅,笑道:「這也是我自己做的,怎樣?」
  辛捷道:「很好很好!只是——」
  平凡上人皺眉道:「只是怎麼?」
  辛捷道:「只是太髒了一點兒。」
  平凡上人呵呵大笑,順手把椅子放下,椅面上果然灰塵密佈,被他一抓,己留下幾個指痕。
  辛捷忍不住道:「老前輩喚晚輩來究竟是——」
  平凡上人打斷道:「你不要慌,我待會兒再告訴你——嗯,娃兒,你說世界上最難應付的是什麼?」
  辛捷不禁奇道:「不知前輩是指哪一方面?」
  平凡上人道:「我是問哪一種人最是難於應付?」
  辛捷怔了怔,搖了搖頭。
  平凡上人正經道:「娃兒,我告訴你,天下最難應付的就是女人——」
  辛捷不禁咦了一聲,他險些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忍不住問道:「怎麼?」
  哪知平凡上人笑了一笑,又不答話了。
  任辛捷聰明絕頂也被弄得莫名其妙,不禁呆呆怔在一旁。
  過了半晌,平凡上人忽然笑道:「娃兒,你說我老人家的拳腳功夫如何?」
  辛捷道:「上人的拳劍都是蓋絕天下的——」
  平凡上人笑道:「是麼?嗯!你且看這一招——」
  辛捷只見他大袖一揮,雙掌連飛,掌袖之間竟生烏烏異響,尤其奇的是辛捷站在半步之外竟也絲毫不覺風勢,這等內勁含蘊的至高功夫,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辛捷看他那雙掌之間妙用無窮,不禁在一旁潛心思索,此時他功力已是上上之選,想了半刻竟自領悟,不由高聲叫道:「啊,我懂了——」
  平凡上人哈哈大笑,一躍出門,叫道:「娃兒,出來我教你這套掌法。」
  辛捷心興大喜,一躍而出,還來不及稱謝,平凡上人已開始解釋他那套掌法的訣要招式了。
  辛捷這一聽,不禁心中一陣心花怒放,那平凡上人所說的掌法真是前所未聞,那掌指之間,確實妙人毫釐。以辛捷的功力智慧,足足練了一整天才會十招。
  辛捷嗜武若狂,雖然心中甚多疑問,但此時心中全是充滿著那些絕妙招式,終日廢寐忘食地思索,練習,其他根本想不到。
  直到第五天,辛捷已學會了六十招,他忽然想到:「平凡上人喚我來難道只是要教我這套掌法?他一路上神態甚是神秘,究是為了什麼?啊,我還有許多事要趕著辦,怎麼盡在這兒耗下了——」
  他心想平凡上人對自己這麼好,自己若是對他說明原委,必然准他趕回中原,但是他想到那些奇妙的掌法,他心道:「這掌法實在太妙,若是放棄了機會,豈不是可惜?」
  這時背後一個哈哈朗笑道:「娃兒,敢情什麼地方練不對勁了?這也難怪你,這套掌法喚做『空空掌法』,是我老人家最近才想出來的,當今天下只怕沒有一套掌法可以擋住我七十二招——嗯,你瞧我糊塗啦,以我的功力別人自然接不住七十二招啦——」
  辛捷忍不住問道:「以我的功力呢?」
  平凡上人哈哈一笑道:「你練成了自然就知道了。」
  辛捷見他臉上一派得意之色,當下心一橫,暗道:「管他的,學完這七十二招後再另作打算。」
  平凡上人又道:「娃兒,這套掌法害我老人家足足一個月沒有睡覺才想出來,你學了該怎樣謝我?」
  辛捷此時心中充滿感謝之情,義正嚴辭道:「上人有什麼要差遣晚輩的,晚輩無所不從。」
  平凡上人笑道:「你可肯答應我一事?我先聲明這事甚是不易。」
  辛捷原本甚是衝動,毫不考慮,朗聲道:「莫說一件事,就是十件也不要緊?」
  平凡上人道:「好!你先練吧,以後告訴你。」
  那空空掌法雖然是七十二招,其實中間的變化何止萬千,真不愧為平凡上人精心傑作,辛捷十日內勉強把招式記住,但其中許多精妙之處仍無法領會。
  又練了五日,辛捷不知不覺在大戢島上己待了半月,而又一套絕世武功從平凡上人移到了辛捷的身上。
  這天,晚飯後,平凡上人忽然又道:「娃兒,你說世上最難惹的是什麼人?」
  辛捷一怔,暗道:「怎麼,這話又來了?」
  但閃眼看那平凡上人,一臉正經之色,當下笑道:「我知道是女人。」
  平凡上人一拍腿道:「是啊!女人是最難惹的,和女人打交道是非吃虧不可的。」
  辛捷不禁大奇,暗道:「難道平凡上人和什麼女人打交道?」
  平凡上人又道:「小戢島上那尼婆你是見過的了,這尼姑更是女人中最難惹的,我老人家和她賭鬥從來沒有得過便宜,上次被她那鬼門陣兒,將我困了整整十年,幸好天道還在,沒有讓我老人家一世英名也賠上去,可是我這虧也吃得夠大啦,從那次起,我立了一個重誓——」
  辛捷愈聽愈奇問道:「什麼重誓?」
  平凡上人正色道:「我發誓今生永不再和女人動手——」
  辛捷笑道:「那可不妙啦——」
  平凡上人道:「怎麼?」
  辛捷道:「若是那慧大師再來尋你老人家鬥氣,你老豈不要吃大虧?」
  平凡上人叫道:「倒給你這娃兒說對啦,前些日子那尼婆果真用飛鴿傳書向我挑戰,說是她最近發明了一套掌法,如何如何了不起,要和我比劃比劃,我回信告訴她我不應戰,結果這尼婆可惡,竟揚言我老人家不敢和她比劃,我老人家越想越是氣憤,所以就找到你啦—
  —」
  辛捷答道:「找到我啦?」
  平凡上人得意地笑道:「是啦,我說要你替我幹一樁事,正是要你用我傳你的掌法,去代我和老尼婆比劃——」
  辛捷急道:「那不成——」
  平凡上人道:「別怕,別怕,我那套掌法乃是專門對付老尼婆,你絕吃不了虧。」
  辛捷道:「不是這個——」
  平凡上人又插口道:「啊!你可是怕老尼婆功力深厚?你想你若用這套掌法和她周旋兩百招以上,老尼婆還能賴著老臉不服榆麼?」
  辛捷分辯道:「不是這個意思——」
  平凡上人不悅道:「怎麼?」
  辛捷道:「那慧大師曾傳晚輩『潔摩神步』,晚輩豈能和她動手?」
  平凡上人呵呵大笑道:「我以為是怎麼回事,原來是這個,這有什麼要緊,你又不是和她真正性命相搏?而且你曾答應我的,你敢反悔麼?」
  辛捷暗中叫苦,卻不能再說。
  平凡上人又道:「明兒就去。」
  接著就不再說話,敢情他已運氣用功起來。
  小域島上石筍矗立,有如一個巨人挺立在蔚藍的天空中。
  辛捷在船上遠遠瞧見那一根根粗大的石筍,想到自己在這小島上所得的一連串奇遇,不禁滿胸感慨。
  平凡上人卻快活地揮動兩袖,用內家真力鼓船前進,船首破開一條白小浪,急速地前行——
  船到了岸,兩人就飛身上島,平凡上人猛提一口真氣,朗聲道:「老尼婆,我來應戰啦!」
  不多時,石筍陣中現出一條人影,幾個起落己到了面前,正是小域島主慧大師。
  辛捷上前拜見,慧大師一揮僧袍,一股極強的勁風將辛捷直往上抬,口中冷冷道:「罷了。」
  辛捷只覺那勁大而不猛,直似與將自己抬上空中一般,辛捷不禁猛吸一口氣,力貫兩腿,仍是一揖到地。
  慧大師咦了一聲道:「嗯,你功力又大進了。」
  接著轉頭對平凡上人道:「我早知道你臭和尚上次回信不應戰乃是緩兵之計,這幾天必是埋頭苦研,想出什麼新招式,所以就來應戰了。」
  平凡上人任她嘲調完畢才一揖道:「老尼婆,我老人家這廂有禮了——我這雖是應戰,卻有一點兒不同——」
  慧大師冷冷哼了一聲。平凡上人續道:
  「我是不能和你動手的了,我那掌法都傳給了這娃兒,你可敢和他過招?」
  慧大師一語不發,仰天長笑,根本不理會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不禁怒道:「笑什麼?」
  慧大師道:「不敢應戰也罷了,卻還要弄這許多花頭,貧尼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平凡上人聽了突然也仰天大笑,慧大師只冷然一哼並不理會。
  平凡上人見她不理會,繼續哈哈大笑,他功力深極,笑得又響又長,慧大師終於忍不住道:「笑什麼?」
  平凡上人這才停住笑聲道:「不敢應戰也罷了,卻還要弄許多花頭,老和尚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他這句話說得和慧大師一字不差,慧大師不禁怒道:「不敢應戰?」
  平凡上人指了指辛捷道:「你敢與他過招麼?」
  慧大師昂首冷哼,瞧都不瞧辛捷一眼。
  這樣平凡上人不願和慧大師動手,慧大師又不願和辛捷動手,於是雙方立刻僵住了。
  過了一刻,平凡上人忽然喜道:「有了!有了!」
  慧大師瞪目道:「有了什麼?」
  平凡上人道:「我有一個妙計,我己將我的掌法傳給了這娃兒,你也快把你的掌法傳給他,然後叫他用你的掌法和我過招,用我的掌法和你過招,誰的招法不成,這一比就比出來啦。」
  慧大師冷然道:「這法子倒不錯,只是我那掌法乃是我心血所聚,豈能輕易傳給這娃兒?」
  平凡上人見自己好容易想出的妙法又被慧大師回絕,不禁怒道:「你還怕他本事超過你?老尼婆既懲般的小氣,咱們不比也罷。」
  說罷轉身就走,慧大師再也忍不住道:「比就比,娃兒來,我這就傳你掌法——臭和尚可不許偷看。」
  平凡上人哈哈大笑道:「我老兒豈會希罕你那幾手,我到那邊去,你總放心了。」
  慧大師把辛捷帶到島的西端,開始悉心傳授。
  辛捷連得兩大奇人的得意之學,實是喜得心癢難搔,但他知道這種世外高人從不收徒,這種機會確是千載難逢,自然全神貫注努力研習。
  慧大師這套掌法無怪乎要尋平凡上人挑戰,的確是鬼神莫測,辛捷學了五七日才學了一半,他心中暗歎道:
  「不料天下真有這等鬼神莫測掌法,若是配上那『詰摩神步』,平凡上人的『空空掌法』儘管精奇無倫,怕也不那麼就一定勝得了這套掌法,若是世外三仙一齊合力研究武學,豈不是替天下武林多創無數武功?」
  正思索間,忽然一條人影快似閃電般地飛了過來,一眨眼間使到了面前,卻是那平凡上人!
  慧大師道:「臭和尚怎麼又跑來啦?」
  平凡上人急道:「咱們不比啦,我大戢島上來了強人,我得趕緊回去——」
  說著提起手上一物,眾人一看,只見他手中提著一隻死鷹,咽喉邊上插著一支短箭。
  辛捷認得那鷹,正是大戢島上的鷹,想是被人射了掙扎著飛到這裡死了,當下上前細看那箭羽。
  那箭羽的質料樣式都極怪異,看來不是中土所制,但細看上面卻刻著小小三個漢字。
  辛捷湊近一看,原來竟是「金魯厄」三個字。
  辛捷啊了一聲,把字拿給大戢島主看,大戢島主一看之後,怒道:「原來是這胡小子,哼,他竟敢殺我鷹兒——」
  接著轉身就走,辛捷心想既是金魯厄,只伯多半是要尋自己晦氣,立刻叫道:「上人且慢,晚輩也去——」
  慧大師卻哼了一聲,一躍數里落在石林中。
  平凡上人帶著辛捷摧船疾行,漸漸行近大戢島,遠遠就望見兩艘大船泊在岸邊,平凡上人心中一急,雙袖向後一拂,兩股排山倒海的內家真力推出,船行如箭,船底雖已觸了沙,但仍如箭一般直衝沙灘。
  平凡上人催道:「娃兒,快!」
  一手挽起辛捷,腳下用力,身體騰空而起直落在六七丈的一棵老林樹上。
  辛捷居高臨下,只見下面林中一大群人正在拚鬥,竟是十七八個和尚圍著四個人拚鬥,那四個人打扮甚是古怪,倒有三個人是和尚裝束,卻都著了一身大紅袈裟,另一人卻是儒生打扮,四個人輪流發掌,似乎威力大得異常,那些和尚沒有一個敢近身。
  待那儒生一發掌,辛捷恍然大悟,低聲對平凡上人道:「那儒生打扮正是金魯厄。」
  平凡上人冷笑道:「那三個和尚是高手,哼,怪不得金魯厄這小子敢到大戢島來撒野,原來有了靠山。」
  辛捷聞言注視那紅衣和尚,只見其中一人呼地一掌劈出,正面一個中年和尚閃身一讓,砰的一聲,後面一棵桶口大的巨松竟然應聲而折。
  辛捷不禁駭然,暗思:「這三個紅衣和尚功力之高只怕不在世外三仙之下,定是那金魯厄的師輩的了——」
  回看平凡上人,卻見他正凝視著那一群和尚,臉上神色甚是古怪,辛捷不禁大奇,也細看那群和尚,只見共是一十八個,其中卻夾著一個俗家青年,細看之下,竟是那「武林之秀」孫倚重!
  辛捷恍然道:「呵,少林寺!」
  再看那十七個少林僧人和孫倚重,八成是按著一種極純熟的步法困著紅衣僧及金魯厄,他心中一震,暗道:「這怕就是聞名天下的『羅漢陣』了。」
  忽然平凡上人道:「不好,那天蘭和尚就要施辣手,少林和尚就要落敗,咱們快去——」
  響聲才落,人己騰空而起,辛捷一怔,緊接著也不身而起,在空中已聞驚叫聲起,原來這三個紅衣和尚及金備厄果然己反守為攻,著著進擊。
  刷地一聲,平凡上人己如飛馬行空般降了下來,兩袖一揚,正好把當先一個紅衣僧的一掌接了下來。
  砰的一聲,那紅衣借被震得身軀一窒,平凡上人竟也是雙肩亂晃,兩人都驚咦一聲。
  那紅衣和尚面如笆斗,怒瞪平凡上人一眼,揚掌又是一記推出——
  平凡上人反手一記削出,不進不讓的硬迎上去,砰然一響,兩人竟都退後半步!
  這真是百年來從未有的事,以慧大師無恨生的功力,在和功力深厚的平凡上人過招時都盡量避免和他硬碰,這天蘭和尚竟然和平凡上人硬打硬拉,難怪平凡上人要暗驚不已。
  那天蘭和尚心中卻更是驚異,他掌上功夫在天蘭是第一高手,竟被平凡上人震得有些心氣浮動!
  那金魯厄指著辛捷叫道:「師父,就是這小子!」
  站在最後的紅衣僧打量了辛捷一眼,操作生硬的漢語道:「你可是這和尚的徒弟?」說著指了指平凡上人。
  辛捷正待回答,平凡上人喝道:「娃兒,別理他!」
  那天竺僧瞪了平凡上人一眼。忽然乾笑道:「這位想必是人稱世外三仙中的平凡上人了,貧僧兄弟能見
  這等世外高人,何幸之有。」
  接著指著先前和平凡上人對掌的和尚道:「這是敝師兄伯羅各答——」
  又指著另一個全面和尚道:「這是敝師弟盤燈孚爾——貧僧是金伯勝夷,敝兄弟人稱『恆河三佛』,嘿嘿,其實恆河只是條小河,咱們兄弟總想若是能改成『黃河三佛』,那可真有意思,再說咱們入住中原對中國武林也大有裨益,中原武林人物沒有一個不是高興萬分的——只是,只是令徒卻硬來架樑,本來這事我也不管,不過咱們一打聽之下,原來是你世外三仙做他的靠山,這個咱們就要管一管啦……」
  這時雙方拚鬥早已停止,那十幾個和尚突然由一個老和尚帶著走來,到了平凡上人面前,一齊跪了下去,老和尚道:「弟子少林第十四代掌門智敬率門下拜見靈空祖師——」
  平凡上人臉色大變,一躍而起,雙手亂搖道:「和尚你找錯了,貧——貧僧不是靈空,靈空早就死了——」
  平凡上人雖是和尚裝束,但百年來早已不以和尚自視,這「貧僧」兩字說得好生生琉。
  少林寺的輩分是按靈清明智自定來排的,這少林寺掌門是「智」字輩,而他說的靈空竟是四輩以前的「靈」字輩。
  那「恆河三佛」見這群和尚突然對平凡上人拜跪,都不禁一辛捷卻陡然想起那孫倚重及少林和尚無故找自己較量的事來,他暗道:「少林寺的人顯然發現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才找我較量的,這老和尚方才又稱平凡上人什麼『靈空祖師』,難道平凡上人當真與少林寺有關聯?嗯,平凡上人方才雖道『靈空』早就死啦』,但是顯然他是認得『靈空』的了,莫非——」
  這時那金魯厄的師父金伯勝夷道:「平凡大師,咱們索性說個清爽,今日恆河三佛要找世外三仙較量一下——」
  平凡上人似乎心亂如麻,轉首對跪在地上的少林僧道:「你們找錯了,我——貧僧真不是靈空啊——」
  那智敬老和尚叩頭道:「祖師還要瞞弟子麼?那辛師祖的劍法正是少林失傳的秘技啊—
  —」
  敢情他比「靈空」矮了四輩,他稱辛捷為師祖是以為辛捷是平凡上人的徒弟之故。
  那金伯勝夷不耐道:「平凡上人若不敢應戰也罷,只要把這姓辛的小子讓咱們帶去——」
  平凡上人心亂如麻,忽聽恆河三佛要帶辛捷去,不禁怒道:「放屁!」。
  他兩頭無措之下,心一橫,暗道:「我老人家只好一走了之。」
  當下一把抓住辛捷,一聲不響,陡然施出絕世輕功,眨眼不見蹤影。
  恆河三佛不料他耍出這一手,一怔之下急叫一聲,也如飛追去,只剩下呆跪在地上的十八個少林弟子——
  平凡上人極喜辛捷,他知恆河三佛是要殺了辛捷,用辛捷的興顱到中原去鎮壓人心,替他徒兒金魯厄出氣,一面疾奔,一面低聲對辛捷道:「那幾個天竺老鬼是想要你小命,我老人家不依,但我一個人卻不是他們的對手,為今只有一條路好走——」
  辛捷冰雪聰明,接口道:「到小戢島去!」
  平凡上人道:「正是,咱們快趕!」
  辛捷沉吟了一會道:「只是,只是——」
  平凡上人道:「只是什麼?」
  辛捷道:「只是怕那慧大師不肯——」
  平凡上人道:「我好歹要激她出手——我們一到小戢島,待我上了岸,你立刻駕船到無極島去找那無恨生,那『恆河三佛』武功強極了,只怕我與慧大師兩人抵不住了。」
  辛捷一聽要到無極島去,頓時心中一震,菁兒那如花嬌靨立刻浮上心頭。
  平凡上人挽著辛捷奔到海邊,距那小艇尚有十丈,己是騰空飛起,人落在小舟,衝力卻恰巧使小艇衝入海水中,藉著一個浪退回,小舟己飄出丈餘。
  辛捷一把操起木槳,猛力一板,小舟如箭而前,平凡上人卻站船上雙袖連揮,用內力鼓舟前進。
  辛捷雖然不善駕船,但他臂勁極強,千槳板出不下數百斤,是以不消幾板,船兒己到了海中。
  回首一望,那恆河三佛及金魯厄也匆匆趕到海邊,跳上一條大船,啟錨追來。
  大船上帆槳並用,極是快捷,但辛捷這邊卻仗著小舟輕快,是以不致被趕上。
  再劃得幾槳,辛捷抽空回首一看,只見三個紅衣僧都站在船上用衣袖鼓船前進,是以大船速度大增,竟是漸漸追近——
  平凡上人俯身在船頭提起鐵錨,將繩子扯去,待大船追近,突然斗手將鐵錨打出——
  平凡上人何等功能,那鐵錨竟挾鳴鳴之怪響,疾如流星地飛了過去,拍的一聲,大船上竟有三張主帆因桅梁被折,落了下來,那大船速度頓時一減——
  辛捷連忙趁機運槳如飛,船行如箭。
  一個大浪掀起小舟,小戢島已模糊在望——
  波濤洶湧,浪花拍擊處,激動漫天水星——
  平凡上人站在船首,真力灌注,雙袖交相往後拂出,內家真力發出,再加上辛捷那每一下都有幾百斤的力道板槳,船更是有如天馬行空。
  辛捷不時回首眺望,果然那艘船仍然在後面追,面且速度也甚是驚人,並沒有愈距愈遠的趨勢。
  小戢島己然在望,平凡上要雙袖猛然一拂,小舟登時如脫弦之箭,一衝之下,距岸邊僅有十丈開外。
  平凡上人驀然順著船勢一衝,身體騰空而起,由於小船前進的力量,加上平凡上人蓋世輕功,竟一掠十丈羅剛剛落足在岸上,辛捷一語不發,操槳一板,轉過船首向無極島離去。
  平凡上人才上得岸,「恆河三佛」船也己迫近了,平凡上人駐足遙望,瞥見三佛在船上,用內力催舟,閃電即近,一起技上岸邊。
  平凡上人清嘯一聲,吼道:「接招——」
  乘那三佛身子仍在空中,劈空一拳狂劈而出。
  這一拳成勢好大,發出的勁風直襲三人。三人身在空中,真氣提不上來,不由大驚齊呼。
  為首一個披髮頭陀怒叱一聲,猛力一拳由上壓擊而下,平凡上人哈哈大笑,拳式突然全收,等那頭陀招式用老,左拳閃電劈出,竟用的是「烘雲托月」硬打硬捶之式!
  那頭陀一來身在空中,二來真氣已然混濁,硬拉之下,身體被平凡上人一擊之力帶得翻了一個觔斗,往海心直落下去,而平凡上人卻穩立有若泰山,僅僅衣抉拂起而已。
  驀地裡,船中飛出一塊船板,正落在那頭陀足下,頭陀借力一躍,己落在岸上,船上也跟著掠出一人,看那儒生打扮,正是那在無為廳見過的金魯厄!
  平凡上人一擊之下,挫了那「恆河三佛」的首一位,哈哈一笑,回身掠開,往島心奔去。
  「恆河三佛」在「大戢島」上見過這借人的功夫,自知單打獨鬥自己三人都沒有取勝的把握,但如今四人在一起,不再遲疑,飛也似往大戢島主奔去的方向猛追。
  平凡上人雖然功力蓋世,但對方三人的功力實在太強,自知以一敵三決無勝理,是以出主意引三人到小戢島上,想合同慧大師連手抗敵,心思一動,身體狂然一轉,向那石林所佈的「歸元古陣」竄去。
  「恆河三佛」腳程不慢,平凡大師才入得石林,三人也己跟到,恆河三佛此次入中原本要見見挫敗自己兩個得意門徒的少年,那知卻逢高手,尤其是平凡上人,功力似還在自己三人之上,三人心中惴然不服,是以臨時改變計劃,決心和平凡上人好好較量一番。
  三佛的見識也甚為多廣,一瞥之下,已知這石林正是所佈的一種什麼陣法,但三人自視極高,做然不懼,搶步入陣,連金魯厄也跟進石林。
  平凡上人曾被小戢島主用這古陣困了近十年,還是辛挺指示,才得以出陣,這對他的印象可以說極為深刻,是以事隔甚久,竟也能記得這古怪的陣法,左轉右彎,轉出陣末,卻見恆河三佛一行四人在古陣中東繞西轉,顯然己被困住,不由哈哈大笑。
  要知這歸元古陣以平凡上人參禪十年,仍不可解,恆河三佛再大本領,也自然被困在石林內。
  平凡上人有過這種經驗,這時見又有人和自己一樣被困,他本性不羈,不由哈哈大笑,神色間十分欣喜滑稽。
  平凡上人得意了一陣,心念一動,飛快往島裡奔去,想找那小戢島主慧大師來對敵。
  小戢島方圓不過十里,平凡大師此等腳程,那消片刻,便來到島心,進入房中,卻不見人影,小戢島主分明不在島上,心中不由大失所望,又驚又急。
  須知平凡上人雖然為人不羈,但好勝心卻極為濃厚,他和慧大師為爭強賭勝,一困就是十年,由此便可見一斑。他平日總以為自己功力是蓋世無敵,而現在卻逢異邦來的三個高手,說實話功夫竟不在他之下,而且口口聲聲要吞沒整個武林,他的功夫是來自中原,豈能容異邦野人如此狂妄,況且他還是一個極端好勝的人哩!是以他出計想使「世外三仙」一起和那「恆河三佛」折斗一下子,瞧瞧到底是中原武學勝還是異域強。
  他有這個決心,但偏慧大師好似不在山上,眼見自己一人決計敵不住三人,假若他不敵,世外三仙其餘二子就是聯手也不見得敵得住「恆河三佛」,那麼中原將永久淪為異族人的武力下了!
  他可沒有想到自己可以乘三佛仍困在陣中時一走了之,皆因他乃是何等人物,根本想不到這一頭上來!
  他猛一頓足,反身便走。
  驀地裡——
  「轟」的一聲,像是什麼重物墜地,隱隱的,小島都有一點震動的樣子,平凡上人微吃一驚,心念一動,已知必是恆河三佛走不出古陣,竟用蠻力動手推折石筍。
  當年他被困時,也曾想用力推斷百筍,但心知假若能推折石林,自己功力必會損失一甲子以上,看來這恆河三佛竟也作如此打算了,最糟的是對方有三個人,人家三人聯手齊推,不但可以減少損傷,而且可以一一把此古陣毀掉。
  他知道這古陣乃是慧大師花了極大的力量才建成,自己自以為妙計把敵人引人古陣,假若因此毀陣,自己實在對不起她,心中一動,身體已騰空掠過陣前。
  陣中恆河三佛正準備合手硬擊第二根石筍,平凡大師心中一急,大叱道:「喂,有本領的走出陣來——」
  那三佛中第二位,亦即是金魯厄的師父哈哈笑道:「我們還以為這陣有什麼古怪,老實說,這樣一個陣,我們還不放它在眼內哩——」
  他雖然會說漢語,但卻生硬,不若他徒兒金魯厄純熟。
  話聲尚未落下,驀地裡石林後面一個聲音冷冷接口道:「好大的口氣,你倒試試看。」
  恆河三佛大吃一驚,以他們自己的功夫,十丈之內,落葉可辨,這會兒竟有人無聲無息走來,他們不能發覺,這份輕功,可說駭聞動聽的了。
  平凡上人心中已知必是慧大師,心中大喜,高聲道:「老尼婆,快來,來得正好——」
  石林後慧大師冷然一哼,恆河三佛驀見眼前一花,慧大師已由石林後掠到石林前和平凡上人相對而立。
  這一個身法古怪已極,三佛沒有人能清楚看見人家是怎麼樣掠過的,世間竟有這樣的輕功,三佛都不由大驚失色。平凡上人看在眼內,暗笑忖道:
  「老尼婆這一套『話摩步法』果然舉世無雙,神妙無比,莫說你恆河三佛,就是老衲也自歎弗如哩!」
  慧大師掠到平凡上人面前,冷然道:「臭和尚又到這裡吵鬧作什?」
  平凡上人心知這當兒還是不要拉下臉來為妙,於是哈哈一笑,一本正經道:
  「平日你老尼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今日你卻非出頭不可——」說著便把恆河三佛和兩個徒弟想人主中原的事略述一述。
  慧大師見他說得誠懇,一時倒不好作答。
  平凡上人見她臉上猶有不信之色,大怒忖道:「我平凡上人一生不求人,今日為顧全大局忍氣吞聲,你不答應也罷,竟好似不能置信,難道我平凡上人竟要來騙你?」他越想越氣,而慧大師仍然不能作決定,冷然一哼,叱道:「不想小戢島主竟是怕事的人。」
  慧大師怒道:「誰說我怕事了?這倒要追究追究!」
  平凡上人冷冷激道:「人家逼到咱們『世外三仙』頭上,你仍然不敢出手——」
  慧大師怎不明白他用意在激將,僅僅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頭。平凡上人激將之計不成,反被慧大師冷然嘲笑,不由有點老羞成怒的樣子,冷冷道:「你道我平凡上人是打不過人家才來請你臭尼姑?」
  慧大師道:「你既打得過何不一人去抵敵?」
  她頓了頓又道:「以剛才他們三人推石筍的功力,你能以一敵三?」
  平凡上人暗暗忖道:「果然不敵。」口中卻道:「敵不過又怎麼樣,老尼婆不出手,我自去找無恨生去。」說著轉身作勢便要向前奔去。
  慧大師突道,「且慢——」等平凡上人轉過身來,緩緩道:「臭和尚,你以前逗怒貧尼和貧尼打鬧的事,咱們以後一概不記——」她說得很慢,但語氣斬鐵斷釘。
  平凡上人已知她已答應,也緩緩微笑道:「老尼婆困我十年,咱們這筆帳一筆勾消——」
  慧大師倏然伸出手來。
  平凡上人一怔,隨即會意,伸出右手輕輕在她手上拍,哈哈笑道:「君子一言——」
  慧大師輕聲道:「快馬一鞭!」
  在石陣中的桓河三佛見兩人一言一句,談個不了,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大眼內,不由大怒,金魯厄叱道:「喂,你們以為我們出不了這陣兒?」
  慧大師傲然根本不予以理會。
  倒是平凡上人答道:「是又怎麼樣?」
  恆河三佛中的二佛,亦即是金魯厄的師父道:「我們把你這石頭盡數推翻——」
  平凡上人冷然道:「你倒試試看。」
  三佛不再客氣,猛然吐氣開聲,齊出一堂,朝面前那一株石筍推去。說時遲,那時快平凡上人一拳出手,也劈出一掌。
  這一掌用的乃是百步神拳的功夫,平凡大師雖是虛虛一搗,力道和勁風己是排空擊出。
  恆河三佛冷哼一聲,齊把力道轉向平凡大師。
  平凡上人驀然一收,他內力造詣高極,力道收發自如,一收之後,真力全洩。
  平凡上人這一拳是故意打向一塊空地,並沒有石筍,他突的一收招式,三佛收招不及,打在地下。
  三人這一式好大威力,那麼乾硬的土地,竟被擊出一個淺淺的土坑,小塊小塊的泥土漫天飛舞著。
  平凡上人哈哈長笑,夾雜著恆河三佛暴怒的化聲響著一團,顯得這情勢十分混亂的模樣。
  慧大師到底有點可惜自己心血交集的歸元古陣,驀然身子一動,竄上石筍的頂尖上,冷冷道:「上來吧。」
  恆河三佛心中怒火上膺,顧不得,一齊縱上石筍,只有金魯厄留在地上,同時間平凡上人也落在石筍尖,對恆河三佛叫道:「咱們就在這石筍上決勝負吧!」
  「桓河三佛」已是怒火中燒,默不作聲,打在一團。
  且說辛捷別過大戢島主平凡上人以後,全速趕往無極島,無極島距小戢島不遠,僅有五六個時辰的路程,辛捷心知事急,有關中原武林名譽,更是全力使為。
  天氣很好,太陽普射,映在海水上,閃閃耀起片片金光,很遠很遠的天邊和海相連,蔚藍色的一片,平靜而安詳。偶而海風拂過,帶過海水成鹹的味道,辛捷這艘獨桅舟在順風下飽張三角帆,飛快的馳著。
  波濤並不大,沒有洶湧的樣子,只有微風拂過,微微的起伏,一個一個浪兒追逐而去。
  海水是深藍色,天空是淺藍色,兩邊四岸全沒有邊際,再加上晴空一碧,萬里無雲,令人有著極其遼闊的感覺。
  偶而一二隻純白的海鷗比翼而飛,安詳而曼妙的飛行姿態,透出那麼樣子的和平氣氛。
  海上煙波浩渺,辛捷每一槳有力的拍在水上,使得船行有如說弦之箭,加之順風而馳,更是有如快馬加鞭。
  漸漸的在那遙遠的天邊,出現那麼一線淡淡的灰影,敢情是無極島已是在望了。
  海外三仙,大戢島首,小戢居次,無極斷後,而以無極島最為闊大,而且地位也最適中,正好和大、小戰島成等腰三角形而居中。
  慢慢的,愈來愈近了,辛捷已可以清晰的看清島上的一切,船行漸慢,波濤也漸大,敢情是靠岸的原故。
  島上兩邊全是樹木,而且顯然是有人工種植,那些樹木都長得十分整齊,筆直的夾出一條角道。
  上得岸來,岸邊都是沙灘,波浪在岸邊總比在海中間要大得多,衝擊在岸上,由於是沙子的原故,發出「卡」「察」的聲音,低沉而悅耳。
  沙灘形成一個斜斜的坡兒,爬上坡兒,那地面上都鋪著一層細小的石子,以免雨水沖積,使路面塌下坡兒去。
  順著夾蔭的樹兒往前走,約莫盞茶時刻,辛捷不敢在無極島上使展輕功,僅緩緩的行走。
  走到角道盡頭,向左轉一個彎,夾道的樹木較為稀散,但是樹與樹之間卻長滿了些野花野草,遠看過去,紅紅黃黃一大片,茵茵而可愛。
  辛捷也曾到過大、小戢島,兩個島的島主雖都是蓋世奇人,但島上佈置卻都簡陋不堪,小戢島上光禿禿的,大戢島上更是亂七八糟,都遠不及無極島。
  眼前綠蔭為蓋,芳草為茵,尤其是從只有單調藍色的海中上來,益發覺得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無極島很大,光就是這一條道路就有一里多長,走到盡頭,便見屋角,敢情這才算到了無極島上。
  辛捷略整衣冠,高聲向那屋子叫道:
  「晚輩辛捷,拜見無恨生前輩,並有急事相求——」
  屋中一片沉靜,靜悄悄像是根本沒有人在的模樣。
  辛捷試著往裡面走,轉過那一叢花樹,到達屋前,忽然眼前一花,不由得驚歎出聲。
  原來這無極島主生性風雅,雖然隱居在海外,卻花費許多心力佈置無極島,住屋完全採用世外高人的潔樸,辛捷一路行來,所見的儘是花草樹木,目不暇視,走入島心,眼前景物卻是一變。
  但見一幢古樸的房子,四周並沒有種植奇異花木,卻圍著長,了一塊綠油油的草皮,一條小徑通出來,通到和大路連在一起,小徑鋪得平坦已極,彎彎曲曲的。
  東首有一條小河,大約是引取海水導致的,一眼望去,便知是人工開闢,河面僅僅寬約一二丈,河水流動得很緩,中間還有一象徵性的橋。
  古雅而充滿著美感,氣氛非常清麗,辛捷頓時感覺心神一暢,神智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這兒離海已是很遠了,聽不到海水沖擊的聲音。
  週遭很天然,像是沒有人的樣子。
  辛捷漸漸沉醉了,他自小受蓋世才人梅山民薰陶,己經自然養成一種高深的藝術感,對於這種樸實的氣氛,更加感到真實和難為——
  驀然耳邊響起一陣聲音:「好小子,你竟到島上來了——」
  辛挺閃電般回身一轉,瞥目之下,竟是無極島主無恨生。
  辛挺此行全是為了要請他出手,這時見到他,不由大喜,正待發話,那天恨生冷然道:
  「張菁呢?」
  辛捷怔得一怔,答不出話來。
  無恨生厲聲道:「你——你——哼哼!」
  想是他氣憤已極,話都講不出來。
  辛捷見狀心頭一怔,吶吶道:「張菁,你是說令援?」
  無根生臉色鐵青,用力點了點頭。
  辛捷心中一震,急聲道:「她不在島上嗎——」
  無恨生冷然道:「她,她在十天前吵著要去找你,嘿,一去不返——」辛捷聽到那張菁竟千里迢迢去找自己,心中不覺有一點甜甜的感覺,但轉念想到張菁一個人毫無江湖經驗,行道江湖不知要鬧出好大麻煩,心中大急,高聲道:「晚輩這幾天流浪在海外,她去什麼地方找哦——」
  無恨生道:「她說是到中原去了,唉,菁兒年幼無知——」
  辛捷搶著道:「這個晚輩也曾想到,只是晚輩現在有緊急之事在身,等此事一了,立刻踏遍神州,找回令嬡——」
  無恨生見辛捷好似並不焦急自己女兒失蹤的事,竟還要在辦完什麼事以後去找她,看來他對菁兒是毫不關心,倒是菁兒自作多情。
  他越想越是氣憤,忍不住怒叱一聲,就想出手一拳把辛捷打死。突然一個念頭一轉,忖道:「菁兒想是對他情深意重,假若我現在就把他打死,菁兒這一輩子都要和我過不去,這事萬萬魯莽不得——」
  心念一動,厲聲道:「好小子,我這就把你趕出島去,我限你三聲之內,遠遠離此島,永遠不要見我——」
  辛捷一怔,答不上話來。
  無恨生冷冷道:
  「一——二——」
  辛捷心中大急,高聲道:「且慢!我若不是有急事相求,根本也不會踏上這島半步,只是,只是事關天下武林——」
  他一口氣說出來,以為無恨生必會追究是什麼急事,哪裡知道無恨生火在心頭,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冷然數道:「三——」微微一頓又道:「好小子,你是不把我放在眼內了,看我無恨生把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子趕下島去——」
  話聲方落,已是一拳打來。
  辛捷牢立不動,不躲不閃,無恨生倒也不好打下去,收手道:「好小子,你不動手?」
  辛捷朗朗道:「論功夫,晚輩怎能及得上島主之萬一呢?不過,島主若是挾技而凌人,說不得,辛某我倒要衝撞——」
  須知辛捷天生傲骨,從不受任何人的氣,今兒乃是因為平凡上人被困在小戢島上,急須無恨生相助,事關緊要,才忍氣吞聲。
  但那裡知道無恨生由於愛女失蹤,竟而不近情理,辛捷大非儒弱之人,氣極出言衝撞,一口氣說完,絲毫不覺後悔,反到有點痛快的感覺。
  無恨生不料辛捷有如此大膽,心中一怔道:「好小子,有志氣,你要衝撞我無恨生,還得去再苦練十年廿載——」說著不屑的一笑。
  辛捷見他語氣中好似根本瞧不起自己的功夫,知道這乃是由於自己上次和他交手一個照面即被擒得的原故,這不啻是瞧不起梅叔叔的功夫,不由怒火上衝,冷冷道:「我倒認為不必如此之久——」說著也還報以不屑的一笑。
  無恨生大怒,叱道:「那你便試一試——」
  話聲方落,身體一動,雙掌挾勢作「泰山壓頂」之式當頭蓋問辛捷上盤,攻勢好不銳利。
  辛捷見他掌中帶有其他招式,虛忽不定,自己有過經驗,上次自己便失手在這手功夫之下,這手功夫乃是無極島主無恨生的絕技「拂穴」手法。
  辛捷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況且近來功夫直線上升,而大戢島主平凡上人本曾特別授他破解無恨生拂穴手法的招式,是以不慌不忙,雙腿微曲,待無恨生雙掌攻到頂心不及四寸的地方,才用力向左一轉。
  無恨生冷冷一笑,雙掌一分,化作千百個地方攻到。
  辛捷不慌不忙,要的就是要無恨生如此,驀然雙掌翻向上,十指微揚,左手一顫,右手跟進,正是在小戢島上大戢島主所指示破解「拂穴手法」的招式。
  無恨生心中以為一擊必能命中,但見辛捷招式竟然如此奇特,像是剛好破解自己,這招心中微微一驚。
  辛捷左手右手一顫一吐,頓時把無恨生從四面八方攻來的招式盡消為無形,心知無恨生尚有殺手,不敢停留,右手順勢一揮,身形弧形後退。
  這一揮之下,力道大得出奇,發出「呼」的一聲。
  無恨生招式走空,身體往後一撤,閃過辛捷拳風,而辛捷卻也退後好遠,站在那裡。
  辛捷自出道以來,功力真有一日千里之勢,尤其最近,功力已到達他個人巔峰狀態,強如勾漏一怪,也敗在他手下。然而無恨生是何等功力,辛捷自忖仍差得甚遠,是以不願和他打這一場架,正待發話,那無恨生卻再逼上來劈出一掌。
  無根生是恨極了辛捷,出拳之間,竟帶風雷之聲,想是他己用上七成真力。
  辛捷不敢硬架,他猛一抽身,身形如箭一般倒退丈餘,他正待開口,忽然眼前一花,無恨生大袖揮處,又到了辛捷眼前——
  辛捷大叫一聲:「島主且慢——」
  無恨生的勁力已到了胸前,辛捷迫不得已,雙掌平胸推出呼的一聲,無極島主的勁力竟然全收,辛捷此招乃是奮足全力,再也收勢不住,沖跌向前——
  無恨生反手一掌劈向辛捷背上,眼看就要打上,他突然把勁道收回兩成。
  辛捷直感背上勁壓如山,他身子略側,雙掌分出,一上一下,上面的掌好迎向無恨生下壓之勢,下面的一掌卻在地上一按,身子如箭一般斜掠而出。
  無恨生不禁更是憤怒,雙掌一翻,宛如大鷹一般撲擊而下辛捷功力比他相差甚遠,心中雖然大急,但是苦於無暇開口,只好勉強和無恨生周旋。
  三招之後,辛捷想到平凡上人在小戢島的危境,不禁心如火焚,長嘯一聲,抽身就退。
  這次無極島主倒沒有立刻追擊而上,辛捷忙喘息道:「島主請暫息怒,晚輩來此乃是奉平凡上人之命來請島主前往小戢島,有要事相商,慧大師也——」
  無恨生冷冷喝道:「什麼平凡上人,慧大師,世外三仙的召號是你亂叫得的麼?」
  辛捷不覺一怔,隨即想道:「他必不信我的身份——」
  「叮」的一聲,辛捷長劍已到了手上,他身子一幌,長劍對空斜斜劈出,劍尖磁聲響處,陡然化做千萬劍影當空罩下,他雙足極其曼妙地前後一變,手上劍式己經從極複雜的劍影中一劃而出!
  那劍尖之劍氣原不放在無恨生眼內,但辛捷手中的劍式乃是奇絕天下的「大衍十式」,足下所踩的乃是慧大師的平生絕學「詰摩步法」,這就令無恨生大驚不已了!
  普天之下,身具這兩種蓋世絕學的,只怕僅辛捷一人耳!
  無恨生在對付玉骨魔時曾見過辛捷施展詰摩步法,那時他還不能深信,因為慧大師的怪脾氣他是知道的,但是如今辛捷所施的不僅不折不扣的是那詰摩步法,而且手上所施的竟是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
  但是無恨生卻冷笑道:「小子花言巧語騙得那兩個糊塗,卻騙不得我——」
  辛捷不由心頭火起,但他立刻就想到自己所負的使命,當下強忍怒火,潛心思索當前之計。
  他本聰敏無比,心想:「為今之計只得激他一激了——」
  想到這裡,他先仰天呵呵長笑,聲動土石。
  無恨生冷冷道:「小子笑什麼?」
  辛捷不理會他,卻自言自語:「唉,不料世外三仙虛得浪名——」
  無恨生怒道:「你說什麼?」
  辛捷道:「我說有一人武功遠勝於你——」
  無恨生明知他的故言相激,但他卻忍耐不住,當下怒吼道:「你說是誰?在什麼地方?」
  辛捷道:「告訴你也不濟事,你反正不敢去——」
  這話更是明顯是要相激,但無恨生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大吼道:「你說,你說他在哪裡?」
  辛捷道:「我敢打賭你打不過他,告訴你也罷,他正在小戢島上——我敢與你打賭——」
  無恨生怒道:「若是你賭輸了怎樣?」
  辛捷雙眼一翻,又有了計策,大聲道:「我若輸了我負責替你尋得菁兒——我與丐幫頗有交情,丐幫兄弟遍佈天下,必能尋得。」
  其實他心中卻暗道:「就是不打賭我也要去尋菁兒啊!」
  無恨生聽他說負責尋找菁兒,心中一動,馬上道:「好,就這麼辦,若是我輸了——」
  辛捷心知無恨生必是把他看成奸猾狡獪之徒,索性故作奸笑道:「若是島主輸了,晚輩可要請島主指點兩手!」
  這一來無恨生果然大信,心想:「平凡上人和慧大師必是著了這奸小子的道兒才把絕藝傳給他的——哼——」
  於是他朗聲道:「成,就依你!」
  辛捷暗噓一口氣,大聲道:「君子一言——」
  無恨生哼了一聲緊接著道:「快馬加鞭!」
  日照中天,小戢島上的戰鬥愈加激烈,大戢小戢島主並肩作戰,但對方也是蓋世的高手,五人激戰之下,倒是天竺怪客多了一人,佔了上風。
  小戢島主還好,懷著舉世無雙的身法——「詰摩步法」,在危急時便能一閃而過,採取游鬥方式,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卻不同了,他天生一付古怪脾氣,和那「恆河三佛」中之首的伯羅各答有意硬打硬撞。
  本來,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可以輔助小戢島主,用詰摩步法配上殺手攻敵。但偏生對手倒也是一個極強的內家高手,大戢島主一連三掌震之不退,怒氣上衝,雙足釘立在石林上,盡採用硬撞之式。
  平凡上人怒氣真發,掌式如風,和伯羅各答硬拆了廿多招,平凡上人倒底內力修為較伯羅各答微高,伯羅各答己覺真力不繼。
  他們這一拼,倒苦壞了慧大師,她以一敵二佛,全力上乘輕功閃躲,而金伯勝夷和盤燈孚爾不時加上一招二式反攻平凡上人的背部,使二個島主都心感力不從心。
  平凡上人脾氣古怪,慧大師也不便叫他放棄硬打的方式來助她,是以任世外三仙為首二位功力蓋世,仍是站在完全下風之勢勉強打成平手。何況石陣下面還有一個虎視耽耽的金魯厄哩。
  平凡上人越打越怒,豪氣沖天,長嘯一聲,雙掌翻飛齊出,一連劈出十餘掌。這幾招是平凡上人全力灌注,伯羅各答硬拆之下,心神一搖,險些吐出血來。
  平凡上人冷然一笑,但心中也不由一緊,敢情他這數掌一出,也耗去大半內家真力。
  金伯勝夷見師兄身體搖擺不穩,不由一驚,身體掠了過來,雙手疾點向平凡上人背部。
  平凡上人聽風辨聲,冷冷一哼,身體穩立不動,大袖袍袂飄飄而起,左右一邊飛出一掌,看也不看,便是一式「雙撞掌」反拍而出。
  金伯勝夷見對方背對自己,身體穩立有若泰山,雙掌拍出有若閃電,而且認敵之準、真是生平僅見,只這一點,便是一派大宗師的樣子,心中不由心折。
  伯羅各答硬架大戢島主數掌,竟吃了小小的內傷,不由大怒,努力調養翻勝的血氣,兩掌平胸推出。
  平凡上人雙掌已拍出應敵,眼見敵手雙掌向外畫了一個圓兒,知道後面必是猛招,急切間收回左手的招式,單單右手一拍一翻,改「雙撞掌」之式為「拍肚腿」,仍然是硬挑硬打的路子。
  左手收回,急切的一沉一吐,竟然一招二式,前後對敵。慧大師看見這情形,不由大吃一驚,敢情她心中有數,平凡上人再高的武藝功力,也不能同時應付兩個前後夾功的一等一高手。
  心中一急,身子一閃之間,一晃一躍,剛好從那盤燈孚爾的身邊而過,這乃是「詰摩步法」中的精粹,盤燈孚爾這等功力,眼看她來近了,劈出兩掌,卻都走了空。
  慧大師如此的功力,但究竟是女人家,是以平日很少用內力硬打硬拚,此刻兒事情迫不急待,還隔十餘根百筍的距離,雙拳一合,虛搗而出,竟是上乘內家拳招——「百步神拳」
  之式。
  慧大師平日很少用硬擊之式,但一擊之下,拳風有若怒濤排窒,急湧而出,排出拳風,發出嘶嘶風響。
  慧大師這一擊是對準金伯勝夷而發的,金伯勝夷前有平凡上人之式,後有慧大師夾擊,這一來,反倒便他成為夾擊的對象,金伯勝夷大喝一聲,身體往斜邊撞去,左手一沉,接了平凡上人「拍肚腿」之式,雖然平凡上人是單手,但他也覺有若千斤重錘錘了一下,身子不由一晃。
  慧大師的「百步神拳」眼看便要打在他的背上,但小戢島主何等人物,怎能暗算於人,見平凡上人後圍已解,硬硬一吐內力,撥偏準頭。
  小戢島主氣功精純,偏擊之下,虛空竟將一根整整的百筍尖兒掃去,石屑漫天飛舞。
  這一記神拳真可謂「百步神拳」,隔那麼遠一推之下,那樣堅固的石頭也被打飛一大片來。
  金伯勝佛立足不穩,跌下石筍,落至陣內。
  那平凡上人本來真力已然不濟。而且是用一手之力,和恆河三佛之首伯羅各答含忿而發的拳勢相觸,二人心頭都是一震。
  伯羅各答血氣本已翻騰,強壓清一掌劈出,和平凡上人的拳風一撞,心頭微感一熱,努力再加力道,想把平凡上人打下石筍去。
  平凡上人也覺身子一陣搖擺不定,冷冷一哼,掌心閃電般向外一登,一股力道再度排空而出。
  這一股力道好生古怪,不但剛巧抵住伯羅各答勢若奔雷的一拳,而且還往旁邊一帶。
  伯羅各答不防有此,身體被這力道一帶之下,轉了一個圈,立足不穩,努力逼住真氣,才站在石上沒有跌下。
  平凡上人心頭一震,自知真力在強撞強打之際已然受損,不敢托大,也盤膝坐在石筍上運功。
  這一來五個人只有小戢島主和盤燈孚爾還在石筍上,驀然裡,刷刷兩條人影飛上石筍來,慧大師抬眼一看,竟是那跌下石林的金伯勝夷和金魯厄。
  慧大師知道平凡上人是真力大乏,心知他運功再快,也要半個時辰才得好轉,目前自己以一敵三,如用「詰摩步法」游鬥還可以支持一下,轉眼瞥見金伯勝夷,但見他左手好似垂著的像是受了輕傷,暗忖道:
  「平凡上人一擊能傷兩個人,這份本事,可真不得了,我小戢島主難道就不能作到——」
  心念一動,豪氣上升,冷冷道:「喂!看來你像是傷了?我小戢島主自會等——」
  她話方出口,金伯勝夷已冷然道:「哼哼——」
  他世居天蘭,只知東海有世外三仙,但他們三佛滿以為以自己的功夫,絕不怕那世外三仙,那知自金魯厄受挫後,他們三人聯袂來到中原,卻不料世外三仙竟有如此功力。
  心念一動,接口道:「出河魯,裡儀烏德,哥本地乏浩呵——」
  他言中之意乃是要師弟盤燈孚爾和慧大師打一陣,自己去看師兄伯羅各答的傷勢,慧大師在一旁莫名其妙,不細他說些什麼。
  金伯勝夷說完,身體一蕩,掠向平凡上人和伯羅各答二人調息處。慧大師心中一急,只當他是去傷害正在運功的平凡上人,大叱一聲,掠身追去。
  金伯勝夷倒不知慧大師誤會,雙足一點,身形如箭掠去,慧大師不料他輕功如此快法,吃了一驚,金伯勝夷已然掠到伯羅逕答身旁探了探脈息。
  慧大師的輕功本來可稱舉世無雙,尤其是配上「詰摩步法」,更是神奇無比,但和這金伯勝夷一比之下,竟似慢了一些,心中不由大大驚駭。
  金伯勝夷見她跟來,會意冷冷的道:「你當我是什麼人?會去傷這正在調息的人麼?」
  但她卻暗中驚道:「我那詰摩步法神功無雙,但論到快速兩字,恐怕竟不及這廝哩。」
  慧大師見他探視伯羅各答,已知是誤會。
  正在這時,大戢島主驀然抬頭對金伯勝夷道:「你且不要得意,你道你們化外之民的武學能比中原強麼?等一會——嘿嘿——」
  他顯然尚未完全恢復,中氣似有不足。
  金伯勝夷不去理他,平凡上人又道:「這叫著華夷之爭,等會看看到底是誰勝——」
  說著再度閉上眼來,用功調息。
  且說辛捷和無恨生離開無極島,駛舟如飛向小戢島趕來。小戢島距無極島並不十分遙遠。二人一路上用力催舟,船行極速,在海洋面上劃了一條長長的浪花。
  這事關係全武林盛衰,無恨生也不敢怠慢,用足內力,拂往後面,每拂一下,船兒便能駛出於餘丈來,一會兒小戢島便模糊在望。
  無恨生雖和慧大師、平凡上人並稱世外三仙,但交往並不頻,尤其是對慧大師,無恨生連小戢島都沒有踏上過半步,此刻到得近處,不由多多打量幾眼。
  登上陸來,二人齊施輕功猛趕。
  辛捷輕功雖自不凡,但比起無恨生來仍差了幾籌,無恨生急不迫待,不時扶辛捷一把,二人有若在黃硬的沙土上劃過二道黑線,速度驚人已極。
  小戢島方圓不過十里,兩人此等腳程,不消片刻,便來到那石林所佈的歸元古陣前。
  驀然,石筍陣上方差不多同時的發出兩聲龍吟般的長嘯,嘯聲都是低沉有力已極,顯示那發嘯的兩人的內功造詣都是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
  無恨生一怔,隨即會意道:「從那兩聲嘯聲可知是二個內力極高的高手在傷後調息好研發的,看來大小戢二島主間必有其一受傷——」
  說著縱身飛上石筍。
  那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和「恆河三佛」之首伯羅各答果不出無恨生所料,運功之後,同時復原。
  由於兩人內力造詣相差有限,是以復原得也差不多快,兩人緩緩站起身來,面對面立著,大有再拼的意思。
  那邊慧大師展開詰摩步法和金伯勝夷、盤燈孚爾,金魯厄三人游鬥,極勉強地以下風之勢維持不敗。
  由於平凡上人和伯羅各答同時復原,戰局又自一變,金伯勝夷心知伯羅各答傷後恐非平凡上人之敵,忙支金魯厄去幫大師伯抵擋那平凡上人。
  驀然裡,石林上人影一間,金魯厄吃了一驚,當他分辨是二條人影如飛趕來是,大叱一聲,全力一掌擊了上去。
  假使是別的人,他也許會考慮來者是敵是友,不可能便一掌打過去,但金魯厄乃是天竺來客,根本在中原沒有友人,來的人定是敵方,是以不考慮便一掌對去。
  前面的人影正是趕來助拳的無極島主無恨生,根本身體僅僅往側一間之間,便掠了過去。
  後面的一人正是辛捷,他不像無恨生般一閃而過,卻是不客氣的雙掌一吐,回擊過去,硬硬的接了一招。
  金魯厄一撞後退,瞥眼之間,竟是在那「無為廳」上挫敗自己的辛捷,心中一驚,看來好像他又有了進步。無恨生直奔過去,奔到那伯羅各答身後大叱道:「接招——」
  說著一堂斜劈而出。
  伯羅各答雖然不懂「接招」的意思,但聽掌風,已知有敵,他自視甚高,冷冷一笑,反手一掌劈出。
  無恨生知他托大,冷冷一笑道:「好掌法——」
  話聲方落,驀然劈出的掌一沉一帶。
  伯羅各答作夢也想不到身後又是一個功力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一個輕敵,不但反擊的掌力被卸在一邊,而且身形也被對方一帶之下,轉了一個轉兒,面對無恨生。
  伯羅各答在不知不覺間,又吃了一次陰虧,不由老羞成怒,怒化一聲,一掌平胸打出。
  二股力道一觸,無恨生一晃,而伯羅各答也不由一震,險些後退,心中的驚駭可真是太大了,忖道:「阿里古希,陸斯,馬多周尼古諾,荷荷嘟——」
  他是想道:「真不可思議,一下子這荒島竟有三個此等身手,恆河三佛的威名可能會毀於一旦哩——」
  他想到這裡,不由微微氣餒。
  那邊平凡上人已大笑對無恨生道:「老弟,多年不見啦,真有你的——」
  無恨生正色的答道:「上人過獎——」
  他在世外三仙中和平凡上人交情較好,在平凡上人兩甲子生日時,曾送了平凡上人一具上古鐵錚,二人平日雖極少會面,卻很熟悉。
  平凡上人又道:「今兒咱們世外三仙全在這裡,他們恆河三佛竟宣稱要征服中原武林,現在是以一敵一,咱們可千萬不能有損名頭——」這話名著是向無恨生說,其實是激那慧大師,慧大師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豪氣上升。
  平凡上人又呵呵大笑道:「老弟,你去對付那個滿面皺紋的傢伙,咱們是一對一——」
  那滿面皺紋的傢伙,是指恆河三佛之末盤燈孚爾,他的意思是要以世外三仙排行和那恆河三佛順著次序地三人比劃。
  無恨生淡淡笑道:「這敢情好。」
  說著便掠到那個滿面皺紋的盤燈孚爾前面。
  平凡上人見大家站定方位,仰天哈哈長笑,震得百筍林簌簌作響,然後他大喝一聲:
  「上啊——」
  說罷當先一拳揮向伯羅各答。
  慧大師和無極島主也各自動了手。辛捷在一旁目睹當今這頂尖兒的六大高手拚鬥,真是目眩口呆。
  驀然,那金魯厄鼓勁一掌對準辛捷劈來,想是他想起奎山之敗,不禁怒上心頭,恨不得一口將辛捷吞將下去。
  辛捷被他掌風驚起,左足橫跨,右掌呼地迎將上去,只聽得砰的一聲,辛捷被震退半步!
  雖然如此,那金魯厄己感到大吃一驚了,因為他發覺辛捷比之一月前功力又有進步!
  這一掌令辛捷記起自己功力比對方略遜,當下一錯身,雙掌如風飄絮般揮出三掌。
  這三掌看似輕浮,實則柔勁暗含,金魯厄何等功力,一看之下瞭然於胸,反身斜撞,雙掌變而為爪,直扣辛捷脈門,只待辛捷一閃身,他右肩就能直撞辛捷「華蓋」。
  辛捷不料他出此怪招,一時無法破解,只好施出慧大師的絕世神功「詰摩步法」一閃而出。
  只聽「叮」然一聲,辛捷抽出了長劍——
  金魯厄一見他亮出長劍,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刷的也將腰間長索取了下來!
  辛捷一領長劍,嘶地一聲直取金魯厄的小腹,金魯厄長索不守先攻,長索掄得筆直地點向辛捷眉心——
  辛捷昂然不退,頭頸一間之間,手中劍式已一連攻出五式,全是虯枝劍式中的精華。
  金魯厄長索宛如出洞蛟龍,翻滾之間,連消帶打地化去了辛捷的凌厲攻勢!
  這四對一流的高手在小戢島上展開了生死的拚鬥,日頭己漸漸西偏,石筍一根根的影子也由短而長!
  辛捷和金魯厄的拚鬥不出百招就自動地停下了手,原來他們同時為恆河三佛及世外三仙的拚鬥吸引住了。
  辛捷垂著長劍,凝視著那三對精彩絕倫的廝殺,尤其是平凡上人和慧大師,他們都曾傳過辛捷武藝,辛捷見這兩位蓋世奇人各將自己的得意絕學施得威風凜凜,不由更是心眩目馳!
  當年辛捷瞧平凡上人和慧大師在小戢島上拚鬥,是一大進益,這時再看兩人和恆河三佛中的伯羅各答及金伯勝夷拚鬥,更是大有心得。
  只是平凡上人雙掌忽劈忽指,一時「大衍十式」雜在掌指之中,一時又換成新近所創的「空空拳法」,更有時用出一些不知名但妙絕人寞的怪招——這些完全是應對當時情況所臨時創出來的。
  再看那慧大師,手上所用的掌法正是傳給辛捷而未傳全的掌法,腳下卻配合著曼妙蓋世的「青雲步法」,那金伯勝夷的輕功雖然快得出奇,但是在臨敵之際卻遠不及詰摩步法神妙!
  那金魯厄也同樣全神注視著場中拚鬥,只是他乃是凝神注視著他的師父和師伯,同樣的,他為他師父們的神奇武功感到激動萬分!
  忽然,金魯厄從師伯伯羅各答的一招中悟出一下妙著,他大喝一聲,立刻運用出來往辛捷身上招呼過來,辛捷正在全神貫注看平凡上人的一記怪招,忽感勁風壓背,他瞧也不瞧地反手一把力出,金魯厄雖然招式奇絕,但竟被他迫得橫跨半步!
  這正是他從平凡上人招中悟出的一記。兩人交手一招後,各自竟然住手,一齊回身注視場中拚鬥,每當兩人悟出一招,就回身對拆一招,然後又自潛心思索。這場驚天動地的拚鬥,倒便宜了這兩個青年高手,兩人全力施為,尤其得益非淺。
  那三對人拼拆千招之後,辛捷自己還不覺得,金魯厄卻是驚怒不已,他只覺辛捷每發一招,功力似乎就增進幾分,自己雖然全力苦思,但是仍然追不上辛捷的進境!
  石林陣東面,無極島主和盤燈孚爾也打出了真力,兩人各自施出平生絕技,著著搶攻。
  無恨生年齡雖在世外三仙中算是最小,但是他曾服食仙果,功力之高,比起平凡上人來也不多讓,那盤燈孚爾一連換了七種掌法,始終無法搶得先機。
  只聽得無恨生大喝一聲,單掌如風搗出——
  盤燈孚爾單腳釘立石筍上,身體一圈,另一雙腿如鐵棍般盤旋掃出,勁風之盛,竟令無恨生衣袂飄起。
  無恨生大咆一聲:「來得好——」
  身軀躍在空中,雙濱雙雲般抹下,待盤燈孚爾揮拳相架,他突然單掌急搗而下——
  盤燈字爾用足力道,往上一板。
  無恨生心中一凜,猛然使用一式:「驚鴻一瞥」,雙腳連環交相踢出。
  無恨生一著失策,竟走險招。盤燈孚爾浸淫武學已有八十餘年,腦筋轉都不轉,手指疾伸,點向無恨生腳踝上的「公孫穴」。
  這「公孫穴」位於腳躁骨間,假若讓人點著,一條腿立刻得廢,無根生臨危不亂,腳板用力往內一扭,護著『公孫穴』用腳背脊部迎向盤燈字爾。
  這一招用得又奇又險,盤燈孚爾一點走空,收掌不住,一掌打在無恨生的鞋上,身軀不由一晃。
  無恨生用了如此險招,才算強渡過難關,不由大怒,冷冷對盤燈芋爾道「好——哼!」
  話方出口,驀然想到對方根本不懂漢語,說了也聽不懂,不由啞然失笑。
  無恨生何曾如此狼狽過,心中怒火鷹騰,一式「平步青雲」,身軀陡然上升,盤旋在盤燈孚爾上空,驀地裡用一式「泰山奪陣」之式,向下虛虛一按。
  盤燈孚爾從無恨生神色間便可看出對方已是真火上升,出手之間,怕是致命的招式,不敢大意分毫,凝神以待。
  無恨生一式劈出,盤燈孚爾哈哈一笑,雙拳合握,向上空沖一拳,看他的招式倒有點像中原的「沖天炮」的招式,但威力卻是大得出奇。
  無恨生和他一拼,身軀陡然被一股大力問上一托,不但自己攻敵的功力全失,反被回敬過來。
  再看那盤燈孚爾時,只見他身子微微搖晃,顯然比自己還要吃虧,不由豪氣上衝,哈哈一笑,真氣竟在空中一散一收,已轉那混濁的一口真氣為之清純,雙掌一劃,再度向下虛虛一按。
  盤燈孚爾已知無恨生乃是要在空中和自己硬拚,這樣打下去,對方可以把身軀升高化開勁道,自己只好被人家像釘釘子一樣釘入土中了。
  心念一動,竟踏八卦方位而行。
  同時間雙拳也不斷往上衝摯,抵禦無恨生下壓之式,而自己邊行邊打,也把無恨生的力道化於無形。
  這樣一連數次,無恨生打得性起,喝聲:「好,再接一招!」
  他這話並非是和那盤燈孚爾說的倒是為自己吐氣開聲助強拳勢研發,是以話聲如喝,直可裂石。喝聲才落,無極島主無恨生雙拳一左一右,運用「雙雷灌耳」之式,合擊盤燈孚爾天靈兩側。
  盤燈字爾雖然雙拳一錯,有若兩條出洞長蛟,竟一合一分地,反擊無恨生夾擊的兩條手臂上的「肘穴」。
  無恨生早料有此,閃電間一縮手,左手當胸,右手姆指中指出有若袋形,疾劃而過。
  這一式乃是無恨生平生絕學,喚作「白鹿掛袋」,有不可思議的威力。說時遲那時快,無恨生右手閃電疾出,從右手下側翻出一叩,向盤燈孚爾胸前「市井」穴道。
  兵法上有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無恨生早料盤燈孚爾會分擊自己左右手,偏空出中盤,是以預先出招走中宮,入洪門,下殺手!
  盤燈孚爾不虞有此,雙手分開,招式用老,收招不及,眼看只有等死,但他如此功力也不肯就此服誅,雙腿連抬,踢向無恨生將落地的下盤。
  無恨生冷冷一笑,右手攻勢不變,雙足一蕩,一口真氣灌注,往上一翻,巧妙的閃過盤燈孚的攻勢。
  這一來一口真氣卻要灌注下盤,又要灌注攻敵,非是無恨生此等功力,也不足以成功。
  無恨生眼看一摯成功,而大小戢島主好似和那二佛正對打得難分難解,心中不由躊躇滿志。
  驀然,他忽覺胸口一緊,真力飛快的散去,不由大吃一驚,微微嘿了聲,努力提起一口真氣,他不提也罷,一提之下,胸口竟是一陣劇痛。
  身體再也支持不住,砰的跌在地下。
  盤燈孚爾本已無救,但仍存著兩敗之意自然的伸手一彈,擊向無恨生喉嚨,這一式乃是攻所必救,而他自己也剛好可以逃出生命。
  無恨生真功陡然之間散失,敵人攻到自己要害,一種極其自然的反應促使他努力往後移了一點。
  「呼」的一聲,盤燈孚爾一擊走空,僅拂過無恨生的衣襟。
  盤燈芋爾也不知無恨生為何陡然之間竟會如此,他自持身份,不好再上前下手,呆在一旁。
  這一來四對交手的人都下手來,無恨生倒在地上,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數次想提真氣,但都徒勞無功,不由急得冷汗直冒。
  平凡上人來到他的身邊,按了按他的胍息,卻絲毫沒有異狀,不由束手無策,而慧大師和辛捷也都心急十分。
  那邊恆河三佛和金魯厄四人,也是呆呆的發怔,只有金伯勝夷的腦筋飛快的轉動著。
  恆河三佛中以金伯勝夷馬首是瞻,雖然他是伯羅各答的師弟,但為人甚工心計,是以可說是三人中的智囊。他猶豫不決,心中不斷忖道:「這俊美的中年書生不知是怎麼回事情,看他那倒地不起的模樣倒像是癲症子發作一般,假若咱們此時發動攻勢——嘿念頭閃過他的腦際,他臉上現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但是接著又想道:「不過,假若我們乘機攻擊,至多不過把那中年書生打死,弄得好的話頂多加上那姓辛的小子,而那兩個大小戢島主卻是奈何他們不得,嘿,這對咱們名頭可大有損失,真可謂得不償失——」
  須知恆河三佛雖然沒有道義可言,但是平生極愛惜羽毛,是以金伯勝夷猶豫不決,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那邊大戢島主十分焦急,運用內力打人無恨生體內,但效果卻是完全相反的,而且無恨生還像是受了很大的痛苦,這倒是大戢島主料想不到的。
  慧大師站一旁,注視著無根生的臉色。覺得他面上蒼白之間還微微泛出烏清,慧大師見識多廣,心中有數,知道必是什麼內疾突發,但他卻也不明白以無恨生這等功力豈會有內傷伏在體內而他自己都不明白?
  金伯勝夷一再沉吟,終於朗朗道:「喂,今日之事,你們已有一人病發,咱們恆河三佛豈能再和你等過招,嘿——是以今日——」
  他話未說完,大戢島主已知他意,心細他明白決討不了好去,不如見好便收,再來一段順水人情,不由哈哈一笑。金伯勝夷微微一頓,又道:「是以今日之事,便此作罷,你們中國有句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嘿,咱們日後有啥再來討教,今日多謝四位的高招啦,就暫作別——」
  他用漢語和天竺咒語各說一次,還得意地乾笑了數聲,一擺手,便想和其餘三人一同走去。
  慧大師忽然冷冷一笑,道:「你們能走得出去麼——」
  金伯勝佛一怔,打量一下四周,「歸元古陣」他們是領教過的,果是奧妙,雖是在石陣陣上,但仍是茫然不知如何落腳。
  慧大師冷笑一聲,不發一語,縱身便往前走。
  金伯勝佛等人知她是在領自己出陣,不敢再出大言,跟在她身後,一同走出古陣去。
  大戢島主平凡上人望著五人背影,哈哈大笑,直到五人去得遠了,才收往笑聲對無根生道:「老弟到底甚怎麼回事——」
  無恨生勉聲道:「這確是太奇了,連我自己都不明白,不過我猜想只有一個可能,上人可聽到過世上有一種毒藥可以藏在人的體內許久許久潛伏不發,而到定期才突然發作?」
  平凡上人彈彈腦門沉思道:「問別的我倒知道一些,這『毒』我可是一竅不通——」
  他邊說邊想,驀然叫道:「對了,聽說有一種毒藥,叫作『碧玉斷腸』,便有這樣子的特性」
  無恨生點了點頭道:「那『碧玉斷腸』可是色呈碧綠,無味無嗅?」
  平凡上人叫道:「正是,正是,你可是中了這種毒?」
  無恨生點了點頭道:「上人可曾聽過『玉骨魔』之名?」
  平凡上人道:「呵,我知道。就是那個海盜頭子——」
  讀者一定還記得,當日無恨生與玉骨魔手黃子沙總舵主成一青在海上相遇時,無極島主曾毫不在乎地飲下對方一杯綠色的醇酒——
  無恨生把這段往事說了出來,他喘了口氣道:「我想如果是,那必是由於那杯酒了——
  嘿,這會兒我不曾妄動真力反而好受了一些。」
  平凡上人搔了搔光頭,一無可施。
  日色已暮,紅日西沉,朱紅色的波光隨著洶湧的晚潮上下閃動,小戢島上所有的百筍都成了一半紫色一半金黃色,高高地矗立在晚霞中。
  無恨生默默暗自運功,但是一口真氣始終提不起來,他甚至能感到身中的毒不僅發作,而且己經開始蔓延開了。
  平凡上人無言地呆站在一旁,也是束手無策。
  忽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穿過辛捷的腦海,他滿面喜容地叫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