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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仇瀟瀟心下怦跳,不名所以。
  少年瞼色鬱鬱,回轉屋來。他一見仇庸市,鄭重道:「姑娘若是回心轉意,饑忍不住,小生雖不情願,也不能見死不救。」
  他不待仇瀟瀟作答,又端過一碗燕窩組湯,走了過來。
  仇瀟瀟正對著他,輕聲道:「你心狠手毒,這般待我,怕不是你的本意吧?你……」
  少年搖頭道:「喝西就是喝湯,你不要多說了。」
  他舉匙過不,送向她的嘴邊。
  仇瀟瀟把嘴一閉,眼裡卻沒有拒絕之意。她開口道:「小女喝下不難,閣下卻要應下小女的一個條件。」
  少年見她說得答認真真,語氣怪決,微微一怔,他轉而一笑,苦道:「小生做此喜事,』巳是難得;姑娘以怨報德,不惜一死,要挾於我;可也算罕見罕聞。卻不知那是什麼條件,竟比得過姑娘的性命2」
  仇瀟瀟顫聲道:「此事說來不難,小女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仇瀟瀟道過,心下惴惴:「他若怒而不應,我竟要真的餓死嗎……」
  她目光閃爍,不料那少所卻哈哈一笑,口道:「小生早想自報名號,怎奈又覺此事聊,不說也罷,不想姑娘對此這般看重!小生自感禮儀有伯,焉有不應之理?」
  笑過即道:「小生性文,字奇崛我行我素。自命……一言至此,屋外忽有「腐儒怪俠!」無父無母,於然一身!傲然不冰冷聲音,接道文奇崛!仇瀟瀟聞言大驚。文奇崛尤為震撼。他劍眉倒豎,目似寒冰,眼望自外,口裡叫道:
  「閣下既知小生為誰,何不進來說話?」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一聲於笑,回道:「閣下武功卓絕,在下自愧不是敵手,自不能投籠人室了。閣下若是不棄,何不出來迎客中」
  文奇嵋聽他言語,臉色一變。來人膽敢到此尋仇,出語又是陰沉老辣,料必是是難纏之極。他心下惻度,卻仍站立不動,日道:
  「閣下這般怯弱,畏縮不前,只怕一戰過後,凶多吉少。小生有言忠告,閣下還是自珍自愛,方能免卻禍難。」
  窗外之人一聽即笑,竟不溫不怒,不急不燥,仍從容回道:「閣下如此相激,足見閣下心有年懼個性,實也難為你了。閣下既賴著不出,以你腐儒怪俠的,在下不強求。」
  他一語說罷,縱聲一笑。文奇崛心下火盛,面上卻分外平靜。
  他作出一笑,問道:「閣下恨我如此,卻不知閣下為誰?」
  窗外之人似是耐性十足,認真答道:「腐懦怪俠,你今日必死,在下就叫你死個明白。
  你為了一塊小小端硯,殺人逾百,本與在下無關,其中可惡,自不言表。最可恨你竟盜用腐儒名號;殺人之器,竟又是白紙半張。你這般污辱儒名,蔑視孔聖,令我等天下德人,何其難堪?面目何存?此中罪惡,實過殺人萬倍」
  那說得咬牙切齒,仇瀟瀟聽來,心下卻是一笑:「他們只為虛名而慮,竟不藉以卵擊石,到此涉險;又言此中罪惡,實過殺人萬倍,真是迂腐不化,本末倒置!如此之人,實可謂真正的腐儒了。」她一笑過後,心下又緊。
  「他們雖是迂腐,卻也難得有這除惡之舉。他們不知厲害,方顯從容,若在此身死,當是最為慘痛。」
  她念及此處,急對文奇崛道:「閣下也要殺他們嗎?」
  文奇崛怔立那裡,聽她她一言,似被點酸他回望仇湖苦笑道:「姑娘錯了,不是我要殺他們,是他們非要殺我!」他長歎一聲,兀自搖頭,對因外之人所言,猶是難以置信。
  要知他以同用怪俠自居,自是愛德至見他精於此道,亦顯深有此中性靈。本來文武兩道,乃大相逕庭,可他天舉穎慧,遠過常人,竟能心有二用,俱有大獲。燒是如此,他將腐用佔先,怪俠置後,當可見他心有們愛,情篤所指了。
  文奇崛嘴上掛笑,上向房門,門開兩扇,夜風拂面。
  星空月下,但見一人,四十多歲,腦小易長,儒裳破舊;正手背肩聳,仰脖挺胸,傲然而立。
  文奇崛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笑道:「先生光臨寒舍,小生深感幸甚。時下夜深,山風有寒,還請先生進屋敘談吧。」
  那人嘴角一咧,不悄道:「你就是造軍之人?小小娃娃,真不知天高天厚了,如何了得?!」
  文奇崛越門而出,心下卻是好笑:「此人迂腐難忍,裝腔作勢,卻不知他到底有何本領,要來拿我?」
  他走到那跟前,一揖道:「先生真要殺我?」
  那人一哼道:「然也。」
  文奇崛幫作惶恐,口道:「先生殺人,豈不有違仁義之道?」
  那人冷笑一聲,氣道:「仁義的最高境界,乃是『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你不會知道。」
  文奇崛又是一揖,道:「先生高深莫測,小生敬佩。不過小生還有疑惑,正可謂『朝聞道夕可死也』,故此還要動問。」
  文奇崛起聽越想笑出聲來,心道:「他這地形容,卻是一針見血,所言不差。」
  他略一沉吟,插口道:「先生妙論,小生頓開茅塞。不得有何顯耀。先生洞若觀火,腐懦既如先生所說,當見明察秋毫,奈何又容不得我自甘墮落,以腐懦相稱?」
  他見那人臉上一怔,旋道:「先生聖明,總是不能和那腐儒相提並論的。小生自賤如此,實是名副其實,先生又何必生惱,來此殺即」
  那人聽他說行理直,一聲喝止:「夠了!」
  他小目圓睜,渾飩無光,直道:「我剛才所言,其實都是俗人之見此逃罪,卻是休想!」
  文奇崛見他動了真氣.語調一轉:
  「以先生之見呢?」謬誤大焉!你若惜
  那人氣極之下,琅琅道:
  「腐儒者,人中龍鳳也。上不館嵋權貴,下不疏離眾生。才高八斗,超凡脫俗:學富五車,深成不露。其所為者,俗人見怪,其實妙合天然,非凡夫俗子所能猜度。」
  文奇崛道了一聲諾,歎道:
  「世人皆醉,腐儒獨醒;千夫所指,防用安然世事昏暗,天道堵塞,縱是腐懦,又有何為?」
  那人冷笑一聲,痛痛道:「似爾等小人,也敢渾水摸魚,魚目混珠,可見世風日下,不可想像。」
  文奇崛偏愛文道,此等時候,亦是樂此不倦。他心下一,沖那人道:「小生若名下無虛,先生可願罷手?」
  那人鼻子一哼,笑道:「死到臨頭,你還心存枉念嗎?」
  文奇崛亦是一笑,心道:「此人談文說墨,大合我的情趣。若與此人相交,也不見得有何害處。」
  他愛屋及烏,乃道:「先生信不過小生,小生百口難辯請先生考究一二,以察真偽。」
  那人大笑聲聲,最後言道:「我若應允,你肯束手待斃?」
  文奇崛正色道:「小生若贏得先生認可,先生還糾纏小生嗎?」
  那人鄭重道:若是如此,何談糾纏?」
  文奇崛亦道:「如此最好。」
  他輕踱一步,隨口道:「不知先生怎樣考我?當難不倒小生。」
  萬不料那人搖頭不止,出語卻道:「錯了,全然錯了……身為腐儒,以何為榮?」
  文奇崛聽他言錯,不以為然那人乾咳一聲,出口道:「琴棋書畫,禮易春秋,乃為儒者之根莖,何須考究?我有三問,你若答對得體,方可寬待。」
  文奇崛不料及此,微微一怔,心道:「此人這般怪異,自信,莫非真是天下奇人異士?
  他輕輕語,竟將自己所長的琴棋書畫,禮易春秋,全然抹煞,且令自己施展不得,如此心計,當不可小視。」
  文奇崛心下好奇,急道:「先生三問,可以講了。」
  那鼻孔朝天,慢慢道:「我問你,身為腐儒,以何為貴?」
  文奇崛略一思侍,回道:「不腐不儒為貴。」
  那人不置可否,又問:
  文奇崛道:「大腐大儒為榮。」
  那人再問:「身為腐儒,以何為真?」
  文奇崛道:「以假為真。」
  那人問罷,微微一笑,文奇崛亦是一笑。
  良久,那夫忽道:「你以為我會如何?」
  文奇崛曬然作笑,一揖道:「先生已然認可,不是嗎?」
  那漠然道:「我又沒說,是與不是,當在二可之間。你太自信了!」
  文奇崛漫聲道:「先生夜訪山林,不腐不儒,合當為貴;先生與虎謀皮,大腐儒,自當為榮;先生大言惑眾,以假為真足見先生深得真意。先生以身示法,卻與小生所答不謀而合了。」
  文奇崛道此,放聲一笑,笑聲蕩蕩,遠播天外。
  那人見他揚笑,頗顯尷尬,他頓足一歎,轉身便走。
  文奇崛收住笑聲,高聲道:「先生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何不留下小酌,抵足而眠?」
  那人頭也不口,一不小心,竟是踉蹌撲倒。文奇崛搖頭不語,只作未見。
  他目送那人消失山下,悵悵而歸。進得草廬,一見那以不由得大驚失色!敢情那床此刻空空如也,仇瀟瀟竟不見了!
  文崎崛頭腦嗡響,兀自不敢相信。驚呆之下,心中一席混:「她重病在身,動彈不得,自不能不告而別,定是有人勸她去了。」
  他一想剛才情景,忽道:「是了。剛才那人裝瘋賣傻,原是拖住與我,掩護同夥暗中劫人。只怪我好奇心盛,疏於防範,才會中計失算。」
  他怒不可遏,飛身出廬,尋著那人下山的方向,一路追下。
  文奇崛放足狂奔,快逾追風。運目前望,誰見夜色蒼茫,山林寂寂。他心下急如星火,加力直行,不須多時,他已來到山下。
  文奇崛喘息一口,四下張望,曠野無邊,卻杳無人跡。
  他額上見汗,心道:「我這般急直,和那人腳前腳後,竟見不得他的影豈不怪事!那人既有如此駭人功力,又何必婆婆媽媽,我周旋,讓其同夥下手?他們劫走仇瀟瀟,卻是為何?」
  他思之難解,心下隱痛:「我自命腐儒怪俠,傲視天下,怎知天外有天,竟被人玩於股掌。那人學識、武功,俱在我之上,我不識真相,先前竟以戲耍為樂,豈不可笑?」
  他心悶難堪,惶惶站立。四下茫茫,不知何往。
  念及自己和仇瀟瀟以一月為限的約定,他心中一動,忖道:「仇瀟傲救女心切,約來幫手,尋此救人,也未可知。」
  他一有此念,亦不傷惶,飛身而起,漫如夜鴉掠走,直向梨花鏢局而來……
  梨花鏢局,夜幕壓頂。
  仇嘯傲夜不成寐,神倩輜然,踱出堂外。他經昨夜慘變,一日之間,大見憔悴;一雙虎目,卻是佈滿血絲,隱隱作痛。
  他仰天而歎,鬱悶欲呼。視那星月,亦是模糊生寒了。
  他前南道:「我梨花鏢局,竟毀於一旦了?」
  他鼻子一酸,鹹淚覺衝出眼底;淚水滑下,恰似二條游蛇,令他臉上陣陣癢癢痛。
  思及愛女瀟瀟,仇嘯傲更是心如刀絞。他夫人早死,膝下只此一女,愛她如命。眼下生死不知,無處可尋,該當如何是好?
  他茫然走著,心下歎道:「瀟瀟自幼體弱,近來又身患重病,我為鏢局上下忙碌,竟沒有好好照顧與她。她經此禍難,怎能消受?此事因我而起,她苦有三長兩短,豈不都是我的罪過?」
  他自怨自艾,無以排遣;遙望夜空不知何時,身後忽有人道:「仇總縹師……」
  仇嘯傲心下一驚,急掩去淚痕。回頭看來,卻見盟主手下那為首之人,披衣而至。
  仇嘯傲輕咳一聲,忽似想起一事,忙道:「你來的正好!」
  為首之人沉聲道:「在下雲飄鶴,特向總鏢師請罪。」
  雲飄鶴說過一躬到底,又道:「在下辦事不周,竟連累總鏢師愛女有失,門下死難。鏢師盡可責罰在下,在下絕無怨言。」
  仇嘯傲臉上大動急忙扶起去飄鶴,連聲道:「周鶴兄不必自責。飄鶴兄實在多慮了。」
  他為表白意,又道:「我只是一時出來走走,散散心而已。飄鶴兄萬不可掛在心上。」
  雲飄鶴見他這般說,臉上一鬆。他歎口長氣,道:「總鏢師,那少年村夫為了索回端硯,絕不會加害小姐的,總鏢師盡可以放心吧。」
  他又歎口長氣,言道:「在下心有疑問,望總鏢師萬見怪。」
  仇嘯傲吁口氣來,自道:「飄鶴兄不說,我也知道呢?」
  雲飄鶴一笑道:「請問飄鶴兄可否信得過我?」
  梨花鏢局譽滿天下,豈是無信之人便能執掌?在下當然信得過總鏢師。」
  仇嘯傲苦道:「飄鶴兄言重了。我也心有一間,不知當講不當講?」
  雲飄鶴大聲道:「總鏢師太客氣了!」
  仇嘯傲略一躊躇,直道:「飄鶴兄所慮,無怪是我是否暗中掉包,將假硯交付二縹師,真硯自己留存。飄鶴只有此疑慮,自不為怪。不過,我可以對天盟誓,二鏢師所押送的,正是那日投障人所投之物,絕無差錯!」
  雲飄靜靜聽著,致此頜首,重聲道:「總鏢師如此說來,在下焉能不信?總鏢師所疑之事,想必伯在下也是如此吧?或是盟主所得端硯,本來就是假的?不過,在下可以告之,在下並無掉換,那端硯也不是假的。總鎮師大可放心。」
  仇嘯傲聽罷點頭,面上陰沉似木,他自言自語道:「如此看來,那端現由真變假,當是二鏢師途中之事。」
  他一念及此,忙道:「飄鶴兄,你一路阻撓二鏢師他們,可見動?」
  雲飄使似被點醒,拍手道:「不錯,此中變故,自是途中無疑!」
  他言過卻又搖頭,惑道:「鏢師有何異動?」
  「這就怪了。在下始終追隨於他,並未見他有何動作。
  已年硯身為仇嘯傲聽他所道,心下灰敗。此事這般怪異,從何破出念想此中關係重大,且又連著的生死,仇嘯傲頓覺天旋地轉,胸悶如堵,口中一嘔,竟吐出血來。
  雲飄鶴見仇嘯傲吐出鮮血,驚惶失色。他急將他扶住,口道:
  「總鏢師,此事急迫不得,還需從長計議,總鏢師萬不可心灰、氣短。」
  他見仇嘯傲吐過淤血,面上大白,忙道:「我們還是回房去吧。」
  他攙扶仇嘯傲人堂躺下,自有門下鏢客送水送藥。一番忙碌,仇嘯傲臉上泛紅,呼吸也均勻了。
  仇嘯傲拉住去飄鶴的手,悲論道:「飄鶴兄,此事這般棘手,全仗飄鶴兄從中主持了。
  身為一鏢之主,真中慚愧。」
  雲飄鶴見他眼裡淚花閃動,心下一熱,慰道:「總鏢師安心養病,在下定當全力施為,尋出元兇,救回小姐。」
  仇嘯做釋然點頭。
  雲飄鶴起身欲要告辭,仇嘯傲卻長歎一聲,對他道:「飄鶴兄,我們昨日言談,中途打斷。眼下無人.飄鶴兄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雲飄鶴見時辰已晚,只道:「總鏢師身體要緊,我們以後再談不遲。」
  他轉身欲走,不想仇嘯傲急喘一聲,叫住了他。他停下身來,看著仇嘯傲。目光憐憐,良久,他搖頭道:「總鏢師有話,說吧!
  仇嘯傲吁了一聲,無奈道:「我心亂如麻,飄鶴勿要見怪。我想知道飄鶴兄昨日所為的原委,我們或許從中發現什麼,有助察明此事。」
  雲飄鶴微一沉吟,點頭道:「昨日一言未盡,在下自當詳稟總鏢師的。只是這其中變故,在下也反覆思量,卻未有什麼發現。在下恐是愚鈍,正好請總鏢師定奪。」
  他眉頭緊鎖,目露蒼茫,回念昨日之事,平平道:「那少年村夫殺過眾鏢客,又追搜不見,呼嘯一聲即遠去。我等換命追他,怎奈他功力甚高,快逾閃電,如隨何及得?無望之下,我等悻悻而返,沮喪之極。」
  「回到原地,不想地上空空,那死屍竟不翼而飛!我頭腦嗡響,當真難民相信。我心下暗忖,如許死屍,又有何用?此處偏僻荒蕪,又怎會有人打此路過,好心安葬?這般看來,盜屍之人定是也早早跟隨我們,當是黃雀在後,一待我等追來,他們便即顯身,掠屍而去。」
  「我等念及此處,心下驚驚。他們這般施為,必是有所圖謀,其心不善。我等不及再深想下去,順著那些人留下的腳印,一路追趕。」
  「趕奔多時,眼見人影綽綽,傳來一片喘息之聲。我等心下驚喜,齊聲吶喊,衝上前去一待將他們固定當中,打眼看來,我等卻俱是一怔:敢情這些盜運死屍之人,竟都是村夫打扮!」
  「我驚詫之餘,高聲喝問。那村夫體如篩糠,竟嚇得全都跪倒,大呼饒命。我不知所以,又是斷喝。中有一位老者出來,只說他們為一夥強人所迫,要將死屍送往梨花鏢局;若不應肯,就有殺身之禍。」
  「我心下狐疑:這幫村夫來的唐突,那伙強人又不見蹤影,僅憑村夫之詞,又怎令人相信?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輕輕放過他們。我上門尋仇生事,卻是想製造混亂,試探他們,令其現出原形。」
  「我叫人搜身,後又堅持搜你一搜,只道他們若為端硯而來,必會欣然應允;而那敢出來接你之人,又定是他們之中的高人,首領,如若趁他搜你之時,我暗語示警,你當可趁其不務,制住於他。如此一來,真相自可大白了。」
  「萬不料那少年村夫做戲如真,競騙過了我。他如許年紀,更沒令我放在心上尤令人震驚的是,他竟是那片紙傷人者!我一時大意,又過於自信,以致連連失算,今日想來,尤為汗顏。」
  雲飄鶴連連道來,臉上悵。仇嘯傲聽得一字不漏,陷入沉思,心道:「以片紙傷人者少年村失顯身看來,那幫村夫之言,恐怕不假。他們若是一夥,居心叵測,又怎容得那少年村夫混進,發覺不到?如此看來,村夫所言及的那伙強人,自不為虛了。他們插手此事,卻是為何?他們是誰?」
  仇嘯傲顫顫心驚,渾身發冷:「那伙強人目的不明。他們逼人送屍,自有其意,當不能就此罷手。敵暗我明,我梨花鏢局只能守株待兔不成?
  他憂心如焚,一口鮮血又是吐出,重咳不止。
  雲飄鶴心下大憐,好生勸慰。他親自給他服下藥去,直待仇嘯傲昏昏睡去,他才顫顫搖頭,走出室外。
  雲飄鶴心情沉重,睡意全無。他悵立院中,目下淒淒,感念所致,口裡吟道:
  「星火難入夢,
  憂思淚縱橫。
  冷眼看殘月,
  寒風滿孤城。
  有道晴方好,
  誰言夜色濃。
  自古多情事,
  今生幾碟脆。」
  吟罷,雲飄鶴忽聽一聲贊來:「雲大俠方武雙全,真是了得!」
  聲到人到,雲飄鶴一驚之下.已見十幾個夜行人刀斜在背,飛身入院。
  其中一摸高漢子似是餘味未足,站定之下,猶還讚道:「雲大俠這般才思,只怕那文中狀元,亦是不及。在下一介武夫,聽此絕妙好辭,幸甚!幸甚!」
  雲飄鶴面色不變,聽來人道此,微微一笑,口道:「閣下既言在下拙詩為妙,不見閣下絕不是一個武夫,在下正苦無人唱和,孤苦無聊,閣下能來,卻是天公作美了。」
  瘦高漢子笑著搖頭,憾道:「雲大俠所言,在下亦有同感。可惜在下身有要事,卻不能遂你所願。」
  雲飄鶴亦作遺憾之態,連道:「可惜,實在可惜。」
  瘦高漢子語調一變,冷冷道:「雲大俠聲名卓著,總不會落魄如此,充這巡院保鏢之差。如是為真,豈不為天下人所笑?」
  言下之意,卻是要他少管閒事,作那裡上觀。
  雲飄鶴自知來人不是善輩,他亦冷笑一聲,問道:「閣下想幹什麼?」
  瘦高漢子目光一閃,硬硬道:「雲大刨根問底,探人隱私,在下卻沒想到。」
  雲飄鶴見他不溫不怒,言語如刀,心下作急:「看他們武功不凡,定力十足,實為武林高手。限下仇嘯傲吐血在床,鏢局中人、自己手下又在昏睡,如若拚鬥起來,只怕大為不利。」
  他顧忌此節;遂高聲一笑.不屑道:「你們一路追隨於我,在下焉能不察?你們逼迫村夫,送屍上門,在下焉有不知?在下在此恭候已久,發此一問,有何不可?」
  瘦高漢子微微一愣,他身後的夜行人卻是一呆。雲飄鶴一瞥之下,心下釋然:「如此看來,他們晚真是村夫所言的那伙強人了。」
  瘦高漢子不置可否,只狠狠道:「雲大俠不識時務,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他抽刀在手,寒氣逼人。雲飄鶴心下一振,暗運真力。
  他自付這瘦高漢子縱是大敵,自己亦能應下,卻不料那些夜行人一齊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雲飄鶴見此色變,心道:「他們本是強盜,自不顧什麼江湖道義。如此一來,卻讓我少有勝算,凶險之極了-…」
  眼見夜行人大刀環侍,步步緊逼,雲飄鶴心下一挺,凝神以待。
  殺氣彌空,刀光侵人。
  雲飄鶴戒備之下,心下忽道:「他們全力對我,自是以求速決,好為害作亂。我人單力薄,如若再被動挨打,更無生價……」
  他一念至此,碎然發作。但見他腳下一點,身形上射,人在空中,雙手一擺,竟發出數十種暗器!
  夜行人等不料雲飄鶴先發制人,已是一驚。待見他雙手一招之下,萬道金光,漫如閃電擊來,亦是一駭。他們本能招架,揮刀急旋,耳聽金鐵相擊之聲,密如急雨:其間幾聲慘叫,夾雜而來。
  雲飄鶴見自己先擊得手,已斃四人,心下一振。夜行人見自己同伴狩不及防,大意喪命,不覺渾身一顫。他們稍一停滯,催刀便上,此刻他們戒備異常,又志在必得,直把那鋼刀舞成一片光網。罩向雲飄鶴!
  雲飄鶴此刻再無先機,眼見刀影如山,光網似雨,自知硬拚不得。他保命要緊,卻使了一招「懶驢打滾」,身形到地,勢如疾風過野,在那光網封合的一剎那,滾出圈外!雲飄鶴逃過此劫,未待喘*一口,己所頭上刀風呼嘯,又是壓來。
  他身不能起,急切之下,但見他身推游蛇,貼地疾竄,無奈使出「蛇行大法」,狼狽已極。
  瘦高之人先為自己手下身死恨怒,此刻見雲飄鶴這般模樣,已成板上之肉,釜中之魚,不禁由衷暢快。他手上不松,口裡卻戲道:「雲大俠以做驢、龜蛇自賤,卻讓在下大飽眼福了。如此玩耍,真是痛快!雲大俠總是這麼玩嗎?」
  他戲弄無度,極盡嘲諷,雲飄鶴時下危急,自不暇反唇相譏,惟咬牙自道:「雲飄鶴啊,雲飄鶴.你自擔大任,諸事未了,你萬萬不可就這麼死去!」
  他如此自勵,卻怕自己為其惡毒之語,擾亂心神,令其有機可乘。他苦苦捱著,只作未聞。
  瘦高之人見雲飄鶴全無還手之力,東滾西爬,竟殺他不得,不由得又急又氣2他故作一笑,口道:「雲大俠,我們玩耍如此盡興,焉有不吟詩唱合之理?在下口占一絕,還清雲大俠指點一二。」
  說罷,他又作一笑,眼望雲飄鶴,一字一句道:
  「懶驢大俠雲飄鶴,
  名滿天下龜蛇爬。
  成事不足偏要做,
  敗事有餘挨刀殺。
  此言陰損,惡毒,瘦高之人偏又陰聲怪調,直聽得雲飄鶴五臟氣炸,七竅生煙,再也忍受不住。他一聲嘶呼,饒如狼曝,竟忘了刀槍在側,欲要起來和他拚命!
  夜行人等見他氣極心亂,破綻大開,俱是一百瘦高之人冷笑一聲,手上一沉,當先向雲飄鶴頭上新去!
  眼見雲飄鶴命是一發,絕無僥倖之時,昏昏月下,忽有十幾道白光,饒如鬼火,悠忽射在夜行人等身上。白光過後,再看那些夜行人,卻是一下定住,僵如木偶,直似十幾個群雕塑像一般。
  雲飄鶴渾然如夢,茫然四望。夜色慘慘,寂寂淒淒。
  頭上一涼,他伸手一模,抓在手中的,原是瘦高之人的大刀。大刀緊貼頭皮,如若不發生此變,只怕再遲緩片刻,他就早已被劈成兩半。
  雲飄鶴驚魂未定,忽聽身後有人道:「閣下命不該絕,可是天意?」
  雲飄鶴頭皮一炸,驚驚難語。
  說話之人轉到他的身前,雲飄鶴見他儒冠方巾,少年瀟灑,手搖折扇,兀自一果。他顫聲道:「在下可是少俠所救外
  那少年神清目朗,一笑道:「閣下此中錯誤,已不是初次了。」言下之意,竟是諷刺雲飄鶴只看他青春年少,便不敢相信為他所救。
  雲飄鶴面現疑惑,心道:「他責我輕視之意,又怎說不是初次?此人話中有話,卻不識得,他是何人?」念想此處,他心下不解,把頭一低。目光所對,赫然竟是幾個紙困!
  雲飄鶴大驚之下,恍然大悟:「此人乃是那片紙傷人者!自己先前只為渺視年少,才被他蒙蔽,鑄成大錯。依次算來,眼下之錯,實不是初次了。」
  雲飄鶴猜得那少年的身份,心下卻是更為困惑:「他殺人不眨眼,又怎會出手救我?他夜上門來,又是何故?」
  他惑不能解,只道:「閣下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定要奉還。你若想借此要挾,卻是不能廣他一言及此,單臂一掄,眼見夜行人抵在他週身各處的鋼刀紛紛落地,「鐺啷」有聲。
  那少年見他脫出困境,走出刀林,搖頭一笑。他折扇輕擺,直言道:「小生來此,本有事相詢。小生可以面見仇總鏢師嗎?』
  雲飄鶴見他說得認認真真,略一思忖,回道:「總鏢師貴體欠安,眼下又這等時候,怕是不妥。』那少年正聲道:「小生若無緊要之事。自不敢打擾仇總鎮師的。」
  雲飄鶴猶豫片刻,乃道:「閣下已和總鏢師約定期限,總鏢師之女又在你的手中,閣下還要怎樣?」
  那少年心下有急,不耐道:「小生禮儀在先,若不如此,閣下可自信攔得住小生麼?」
  雲飄鶴心頭一顫。他一瞥僵立的夜行人等,隨口道:「梨花鏢局被人欺上門采,在下又險些不測,且容我將他們拋屍荒野,免得總鏢師見了,又是恨憤嘔血!
  說過,未待他有所動作,那少年便一言制止,口道:「他們只是為我封住了穴道,並無大得,閣下還是引我去見仇總鏢師吧。」
  雲飄鶴細看夜行人等,果如所說,心下叫喜:「這些人前番所為,自己正要查尋緣由。
  他們不死,真是再好不過!」
  他竊喜之下,自知對這片紙傷人者奈何不得,索性當先引路,暗想明知他來意之後,再作打算不遲。
  那少年隨雲飄鶴進人從嘯傲的臥室,見床上絞帳四合,隱見仇嘯傲裡面高臥,心下一動:「如此著來,劫走仇瀟瀟此舉可不是梨花鏢局所為了。」
  他為此事憂急,卻想掉頭而走,無奈事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沖床上一輯道:「在下文奇崛,見過仇總鏢師!」
  他道過之後,心下顫顫:「待他醒來,我該如何說話?若是直言相告,他若不信,向我討人。和我拚命,如何是好?」
  文奇崛久待無應,無奈又道:「在下文奇崛,問候仇總鏢師!」
  他此次語聲漸高;心下卻是伯他聽見:「我以腐儒怪使自居.卻是連一個姑娘都維護不了,昨日我在此傲不可及,使他醒來,我又以何面目和他相見?」
  立在他身側的雲飄鶴只道仇嘯傲不應不答,乃是願意折辱文奇崛,自不見怪。可時候一久,他不禁眉頭擰鎖,不知所以、他急走到床前,撩起紋帳,一看之下,愛時駭住:但見那仇嘯傲眼瞪口張,鼻息全無,竟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