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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帥之命,定當聽從。」十二鐵衣衛齊齊躬身。

「不,以後這世上也不再有『白帥』這個人了,我已經捨棄了入贅獲得的『白』之姓,以後只是北陸一個普通的農夫而已。」白墨宸披了一件長衣從炕上站起,拍了拍每一個人的肩膀,「如今,這個雲荒是你們的了!」

「去吧!」他大笑著走出去,拉開了門,看著身後的一群男人,「趁著冰夷未滅,天下動盪,去創立你們的功業!男子漢大丈夫,馬革裹屍,這才不辜負了這一場大好人生!」

「遵命!」戰士們大步踏出門外,在庭院裡排成兩列,齊刷刷地下跪,然後唰地拔出刀來,齊齊斬入雪地,「屬下定不辜負白帥期許!」

「起來吧,回帝都去!」白墨宸也抬起手,握拳置於左胸,以軍人的禮節送別這些沙場出生入死多年的戰士,眼中隱含熱淚,「這一世就在這裡分道揚鑣吧,等來世再為兄弟!」

「來世再為兄弟!」十二鐵衣衛收刀入鞘,同樣握拳置於左胸,眼中熱淚也忍不住長劃而下。白墨宸壓住心中翻湧的感情,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與他們一一告別,然後側過頭,硬下心來催促他們離開。

一行十二人依依不捨地轉過身,翻身上馬,離開在了大雪裡。

馬蹄聲響徹雪原。白墨宸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那些鐵甲戰士的背影,直到最後一個人也消失在村口的樹下,這才轉過身來掩上了庭院的門。

天地間徹底的安靜了,大山靜默地環繞著大雪的村莊,只有無數鵝毛飛雪

在一箭之地外的另一幢房子裡,一雙眼睛從窗戶紙背後移開了,露出了複雜而絕望的表情:連護送的十二鐵衣衛都離開了,白帥…您是真的打算就此終老鄉間了麼?您已經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卻不甘心!

穆星北看著那一扇關上的庭院的門,眼神一瞬間變得激烈而可怕。

當庭院的柴門和房子的木門都關閉後,房間裡的燈火也熄了——顯然是白墨宸在送走這一批客人後,終於結束了長夜之飲,睏倦地入睡。對面那個院子裡頓時寂靜了下去,潔白的新房靜靜地坐落在山下,襯著濃黑的山林,顯得靜謐無比。

窺視了一夜,謀士也終於覺得困了。然而,就在穆星北將要把眼睛從窗紙的窟窿上移開時,彷彿忽然發現了什麼異常的景象,他全身猛地一震。

那片森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然而定睛看去卻又看不出異常,院子裡很安靜,沒有人聲,狗一聲不叫——山林裡有幾棵樹在微微搖動,發出了簌簌的落雪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急速地穿過密林。

雪依舊無聲無息落下。

火…在夢境裡,依舊是無邊無際的烈火。

宮殿在坍塌,整個城市彷彿掉入無間地獄。他穿過那些紅蓮烈火,瘋了一樣地狂奔,追逐著那個影子,拚命地呼喊著她的名字。然而那個女子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所攫取著,身不由己地飄離,只是回頭看著他,眼神充滿了悲哀和絕望。

在他終於快要追上她的時候,她的身形忽然停住了,看著他,說了一句話。然後,在他觸及她之前,一股從天而降的大火轟然而至,將她徹底吞沒!

「夜來!」他失聲驚呼,不顧一切地衝入大火裡,「夜來!」

他抓住了她,用盡全力將她從火裡拖出。然而,當從火裡衝出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她的模樣——火焰無情地吞噬了她的美,在他的懷裡,她瞬間化成了可怖的焦炭骷髏模樣!

「我不想死在看不到你的地方。」

那個骷髏開合著嘴,說出最後的話,溫柔淒絕,柔白修長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邊——忽然,那溫柔的撫摸化為凌厲,指甲鋒利如刀,惡狠狠地一劃而落!

「夜來!」他驚呼著從夢裡醒來。

睜開眼睛,眼前寒光逼人而來,一把刀正迎頭落下!

在意識還未清醒之前,他下意識地左手揮出,堪堪格擋住了那只握刀的手——就在那一刻,落下的刀鋒已經割破了他的額頭,血流了出來,一下子模糊了眼睛。

刺痛令他瞬間清醒。白墨宸身軀一震,還來不及坐起,只感覺腦後又有兩道疾風刺來,出於本能,他毫不猶豫地轉過手臂,將手裡捏住的那個人掄起,以左肩為軸心,連人帶刀狠狠往身後甩了過去!

只聽噗噗兩聲鈍響,來人發出了一聲慘叫,硬生生被摔得五臟碎裂而死。

「誰?!」他一按炕頭,飛身下了地,厲聲。

沒有人回答,只聽簌簌幾聲,有新的人從窗外跳入房間,帶入了一陣冷風。房間裡還殘留著濃烈的酒氣,杯盤狼藉之間卻多了五個黑衣人。那些人都蒙著面,一雙雙藍灰色的眼睛如同鷹隼一樣凌厲冷酷。即便是錯手殺了同伴,那些人眼神居然絲毫不動,神經鎮定得如同鋼鐵鑄成一樣。

出入沙場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殺人者的眼神。

是冰夷?!白墨宸猛然一驚。那一瞬間,雖然宿醉依然令他頭痛難忍,夢裡的恍惚感卻終於盡去,冰雪澆頂般的冷徹心肺——是刺客!遠自萬里之外而來的刺客!

他的手迅速探出,想從床頭拔出刀來,不料卻摸了一個空。原來隨身佩戴的那把刀,已經在昨夜酒酣耳熱之際送給了多年的兄弟。

對方看到他一動,立刻也動了起來。第二波刺殺迅速發動,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根本不讓他再有尋找武器的機會。

刺客們用的是刀,無聲無息地搏殺,宛如一群獵豹。他穿著單衣,赤手和這群冰族人對抗,只能以空手入白刃,硬生生地騰出手去,冒著危險,劈手搶過其中最靠近自己的那一人的刀。他的身手高出對方許多,閃過刀鋒後欺身近去,迅速地捏住了那人的手腕,卡的一聲擰斷。然而那個冰夷毫不畏懼,筋骨雖斷,五指卻依舊牢牢地握著刀柄,死活都不肯鬆開。

白墨宸心頭怒起,再不多想,左手抬起,閃電般地屈肘撞在對方胸口,用力之大,令整個胸腔都喀拉一聲塌陷下去——然而即便如此,對方竟然依舊不肯撒手!

只是那麼短短的片刻,其他刺客已經迅速逼近,數把刀朝著他斬落。白墨宸單手回護,然而全身空門未免大露,只聽一聲鈍響,一刀斬中了他的左臂。劇痛令他眼前一陣空白,那一刻,又有刀聲響起在耳邊,而他已經來不及回頭去看。

難道就這樣死在這裡麼?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去擋——第二、第三把刀飛速斬落,接連落在他左手的小臂、手腕上,每一刀都帶著斬斷鋼鐵的力量。然而就在斬入血肉的剎那,一道奇特的光芒從他左臂內綻放!

那光是如此刺眼,竟然讓近在咫尺的刺客都閉了閉眼睛。

但是,當所有人睜開眼睛的時候,奇跡般地,所有的刀都憑空消失了——無論是斬落在他手臂上的,還是正在落下的。那些冰夷刺客還保持著竭力斬落的姿態,但是手中空空如也,那些刀,居然在一瞬間都折斷了!

連白墨宸都不敢相信這一刻的所見,直到對方的手順著慣性落下,收勢不住地整個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落在他面前。他下意識地豎起手掌,向下一斬,卡嚓一聲,離他最近的那個刺客頸骨頓時斷裂——

那一刻,他才發現受傷的左臂也已經靈活自如,傷口瞬間消失。

天,這難道是…白墨宸在心裡發出了一聲驚呼,抬起右手握著左臂,發現那裡果然已經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那一刻,心裡忽然湧出了一個隱秘的念頭——

難道,是那個在帝都大火裡聽到的聲音,又回來了?

可是,那到底又是個什麼東西?

他來不及多想,那些刺客在經歷了短暫的錯愕後回過了神,重新揮著斷刀斬了過來,疾風割面而來。白墨宸只覺得身體裡有一股奇特的力量霍然甦醒,四肢百骸似有東西湧入,這個身體竟然似不屬於自己一般。

他飛速閃過了接連而來的三把刀,抬起左手生生格擋住了砍落的第四把刀,右手迅即探出,喀喇一聲扭斷了對方的手臂,劈手將刀奪下,一反手抹斷了對方的咽喉——這一切兔起鶻落,速度快得不僅令對方來不及反應,甚至令他自己都驚駭不已。

剩下兩把刀交錯著斬來,配合得妙到毫巔,他揮刀相迎,從雙刀夾縫中穿過,手臂一沉,刀鋒豎向掠過,只聽叮叮兩聲刺耳聲音,居然將雙刀瞬間同時居中切斷!

「小心!」這時,一直沉默的冰族刺客首領終於發出了一聲警告,「這個人似乎有點奇怪——別靠近他!退開,用弩!」

房間內所有人瞬地往外退去,穿窗而過,消失。

白墨宸剛要追出去,但人一到窗口,只聽簌簌幾聲響,他下意識地橫過刀鋒一掠,連續的震動傳來,剎那間有五六支三寸長短的短弩斜飛出去,插滿了窗欞——那些勁弩都是精鐵鑄成,寒光閃閃鋒利無比。更令人吃驚的是,勁弩插入之處,窗欞上的木頭瞬間發黑,有奇特的淡淡腐敗味道傳出。

這幫冰夷刺客的暗器上,居然餵了劇毒!居然追蹤了千萬里到這兒,這是一次有備而來、預謀已久的刺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