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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屍體被公示後,更多的人都是沉默著,不止是浮雲司,其他幾大勢力內部差不多也是類似的情況。

因為出色地完成了處置內奸的任務,老馬在浮雲司內的地位又有提升,至少現在看起來,血鶯好像已經很信任他了。在浮雲司大殿裡,很多時候,血鶯都將老馬留下來商議事情。

這一天也是如此,在細細安排並確認了所有浮雲司的精銳人馬都處於枕戈待旦的狀態,隨時可以廝殺之後,血鶯又再一次查閱了浮雲司地盤上多達十幾個可能被人攻進來的危險關卡地點,這才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頭,坐了下來。

老馬正出神地看著大殿外遠處一個廣場上,那裡的地面上有兩個人趴在地面,一動不動。他知道那兩個人都已經死掉了,就是昨晚他們扛不住這天龍山上劍拔弩張和末日災劫的氣息,想要偷跑,被抓住後當場就死掉了。

具體怎麼死的,老馬一點都不想知道,但是他明白為什麼這次這兩具屍體要丟在浮雲司地盤的核心地方。奸細的死是要給敵人看的,逃兵的死是要給自己人看的。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看著血鶯,道:「堂主,一直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接下來到底要怎麼做?」

血鶯閉目養神,口中說道:「等吧。」

老馬皺了皺眉頭,道:「等什麼?」

血鶯道:「等真君大人的一個信號,我們就可以開始攻打那三家廢物。」

老馬目光一亮,道:「什麼信號?」

血鶯猶豫了一下,睜眼向老馬看來,老馬吃了一驚,隨即苦笑道:「是我冒昧了。」

血鶯搖了搖頭,沉吟片刻後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告訴你倒也沒什麼。真君大人當初只是提到時候會有天象大變、末日災劫之象出現,而且非常明顯,一出現我們就能看到,到時候就是我們動手的時機。」

「天象大變?有末日災劫之象?」老馬喃喃說了幾句,然後抬頭看了看外面血月當空血海滔滔的景象,苦笑道,「原來眼前這樣的,還不算是最壞情況麼?」

血鶯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無奈,點點頭道:「應該是吧。」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再多說什麼,看上去他們的臉色都十分沉重,哪怕是他們這樣身居高位的人此刻都有些不寒而慄,誰也不知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有那麼一刻,他們忽然間似乎同時若有所覺,一起轉頭向著外面的天空望去,便看到天上的血月突然明亮震動,血海滔滔中,一束奇異巨大的月光從天空中灑落下來。

命運如洪流,奔騰咆哮著,裹挾著所有的人,一起衝向未來。

山上的人和山下的人大有區別,但同樣也還是有不少相同的地方。這世上有許多不公平,但有一些東西是天生公平的,比如天空、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等,幾乎每個人面對的都是一樣的東西。

就像現在,山上的人看到了那一束血月光芒灑落仙城,山下的人也看到了。

那一束月光顏色比之前要深邃了許多,雖然還是暗紅色調,但色澤透亮,裡面光芒閃爍猶如實物,遠遠望去,竟是像最頂級的血瑪瑙寶石一般,令人心魄震動。

光輝灑落,天空中勁風呼嘯,有無數陰雲竟被拉扯而下,被狂風裹挾在這束月光周圍,漸漸變為一些奇異扭曲的符號,鑲嵌在光柱之上。

光芒所至,一片血紅。

隨後,那一束月光直接沒入了地下,但是光柱並沒有消失,仍然存續在天地之間。沒有人知道現在地下世界那裡是什麼情形,但是在地面上的仙城裡,情況也隨著這一束月光的出現,確切地說,是隨著天上血月的再一次異動變化,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無數的陰暗角落裡,那些街頭巷尾,那些匍匐在空蕩蕩屋宅中隱身的黑影,在那一刻都抬頭望天。

血月高懸天空,猶如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

「啪嗒!」

這是一個微小的聲音,是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裡,一個不停顫抖的身影好像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然後緩緩地跪了下去。

他對著天上的血月跪拜,他的眼眸在黑暗中變作血一般的紅色,他口中念叨著含糊不清卻又似乎詭異玄奧的話語,述說著上古時代的一種崇拜。

他對著血月跪拜,好像在那一刻突然完全放開了自我的理智,失去了清醒,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一輪血月。

他的魂魄被一種奇異的氣息所佔據、所焚滅,剩下的就只有一具空殼。然後有一股新生的力量,佔據了他的身軀。

黑暗中,那個人的身軀扭曲起來,他痛苦地嚎叫著,他的手開始變長,他的背開始弓起,甚至連他手掌上的手指,都長出了白色鋒利的爪子。

無聲無息中,他已成為黑暗中的野獸。

第六百九十一章 葉子與血月

那是一片葉子。

充滿生機、碧綠青翠的綠葉,約莫半個手掌大小,在天瀾真君的手中閃閃發光。

這枚葉片是如此美麗,所蘊含的生機是如此充沛,以至於當天瀾真君將它從懷中拿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有一股溫柔的春風迎面吹過,輕拂臉龐,哪怕是在這昏暗壓抑的地下世界裡,那一刻彷彿也迎來了春天,彷彿有種春風吹拂百花盛開草木芬芳的錯覺。

這裡當然並沒有青草花木,更沒有想像中花草瘋長的奇異景象,但是確實在那一瞬間,每個人眼前似乎都浮現了那種春天的幻象。儘管只是瞬間而過的虛幻,但是在場的人物都變了臉色,能夠動搖化神真君這個層次人物的心志,這枚葉片不問可知就是稀世珍寶。

而在這個小院之中,陸塵的臉色變化最大,面上的震驚之色也是最濃,不過在其他三位化神真君的眼中,他的道行本來就差了一些,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能夠對化神真君有所影響的寶物,對其他人的影響當然更大,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像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就沒有向陸塵多看一眼,倒是天瀾真君有轉頭向陸塵望了一下,但也沒有更多的表示。然而只有陸塵自己心裡知道,他那一刻的心,確切地說,是藏在他心中的那顆種子,驟然猛烈地悸動了一下。

他知道了那片葉子的來歷。

事實上,這世上也只有一種葉子會值得化神真君如此重視,那就是魔教重寶,傳說中神樹遺留下的碎片葉子。

神樹之葉在天瀾真君手中亮出來後,對面的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臉色都有些變化,卻又各不相同。

廣博真君先是震驚,隨即露出幾分疑惑之色,似乎還未搞懂天瀾真君這邊究竟要施展什麼手段,眼裡有幾分警惕之意;而鐵壺真君同樣先是驚訝了一下,但隨即卻是露出幾分了然之色,嘴角浮現出幾絲冷笑。

他指著天瀾真君,嗤笑道:「好你個天瀾,果然是狼子野心,對我們對天下間只說數十年跟魔教血鬥廝殺不共戴天,不料暗地裡居然還將這魔教邪物據為己有,這是要做什麼?瞞天過海,倒行逆施,視天下正道公義於無物,真仙盟斷然不能容你!」

話語說到最後,他已是變成疾言厲色,神色肅然。

天瀾真君面色平靜淡然,對鐵壺真君這番義正言辭的話好像一點都沒在意,只是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將那片葉子輕輕一拋。

綠色的葉子便漂浮在他的身前三尺處,一波波綠色光輝,無聲無息地揮灑開去,就像是這片壓抑陰沉的世界中,一盞明亮的充滿希望的燈火。

葉片出手,整個地下世界似乎就是一亮,然後有什麼東西忽然改變了,他們此刻三個人都站在血月月光之中,同時抬頭望去,便看到有一束血月光芒,好像是凝聚了月色精華,深邃透亮,猶如血晶,緩緩從天空被引了下來,正向這枚葉片落下。

地窟世界裡,突然有絲絲之聲,無形的狂風忽然吹起,然後在那個被血月光輝所籠罩的圈子外,突然有無數道閃電的電芒出現,如潮水般向場內那枚葉片撲去,但隨即被血月的光罩攔住。

饒是如此,強大如血月的力量,在這些閃電電芒的攻擊下,一時間也是震顫不已,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的跡象。

不過,天上的血月迅速綻放出更加明亮的光芒,這片光罩得到了強力的支撐,還是很快穩定了下來。

但古怪的是,天上垂落下來的那一束深邃血晶般的月光,卻是停滯不前了,似乎血月的力量被分散開去,無法再顧及那枚葉片。

原本有些意外和緊張的鐵壺和廣博兩人,臉色為之一鬆,鐵壺真君還轉頭對著宅院外頭的某個方位笑道:「古月道兄,好手段啊。」

空空蕩蕩的地下城池某處,傳來一個爽朗笑聲,只聞聲音不見人影,長笑道:「彫蟲小技,讓天瀾道兄見笑了。」

天瀾真君斜眼望去,向那個笑聲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左邊肩膀似乎在這中間微微聳起了一下。但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動作,幾乎是在同時,廣博真君忽然一步踏出,整個人猶如鬼魅一般,突然間就出現在天瀾真君和外面那個聲音出處的中間位置。

這個大宰院的首座主宰,背負雙手,向著天瀾真君笑呵呵地道:「天瀾道兄,莫要生氣嘛。」

天瀾真君的身子並沒有任何進退動作,又或許是被他自己硬生生忍了下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外面的那片虛空,眼裡有無法理解的深邃之意。

隨後,他淡淡一笑,道:「不過都是小道爾。」

說完,他忽然再一次抬起右手,又伸進了懷裡。這一次幾乎完全相同的動作,讓原本笑容滿面的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的面上笑意都是停滯了一下。

從一開始到現在,特別是對面那幾位化神真君現身之後,陸塵在這裡的存在感就驟然降低,基本等同於空氣。他自己對此也並沒有任何的想法與不適,也許這麼多年的影子生涯讓他早已習慣於在這種視線之外的存在感。

他也在觀望的局勢,也在注視著天瀾真君的一舉一動,與對面幾位化神真君不同的是,當那枚葉片被天瀾真君拋出,開始引動天地氣息並讓血月做出奇怪反應後,陸塵面上雖然保持著冷靜,但心裡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儘管眼前所見的異象並不相同,但是周圍的氣息、天象的異變,乃至從他腳底隱隱傳來的震動,都讓他不停地回憶起當年荒谷之戰的景象。

太像了,太像了…

明明眼前的人物、道法的施放,乃至天地異變都完全不同,但是,作為當年降神咒大陣中唯一活下來的一個人,陸塵還是深刻地感覺到,這種氣息,拋去所有的外皮表象,在其本質中,有某種東西,某種力量,是完全一樣的。

他們在燃燒,並激發著神樹碎片的力量,然後引動天地變化。

陸塵猛地抬頭,向著天空望去。

那一輪血月熠熠生輝,然後在它的旁邊,那些血海滔滔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瘋狂旋轉起來,像是在一股無形的力量催持下,漸漸在形成一個暴風雨的巨大漩渦。

第六百九十二章 降神咒重啟

地下洞窟裡幾位化神真君在這裡搞風搞雨,雖然暫時還沒有大打出手,但造成的聲勢已經是極大,連天上的血月都影響到,地面上的法陣也開始受到影響,光輝此起彼伏,閃爍不停,一股神秘的氣息開始漂浮在這個地下世界裡。

再加上地底深處不時傳來的沉悶聲音,猶如一個魔咒,又像是一聲聲滿含怨恨的詛咒,彷彿有一個可怕的東西正隱藏在大地之下,歷經千萬年的黑暗鎮壓,直到今天,終於看到了一線生機。

於是,那莫名而神秘的存在似乎正在掙扎著,咆哮著,怒吼著,撞擊著,拚命地想要尋找那一個出口,重回這個世界。

地下洞窟裡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十分緊張,特別是在那一束血月光圈之外,一片死寂,只有那些看上去了無生氣的法陣光芒轉動閃爍著。

躲藏在那條通道裡的白蓮和阿土,當然是將外頭發生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從血月光輝落下,到後面天瀾真君掏出了那片葉子,並開始引動天上風雲變幻,一點都沒錯過。

畢竟那麼大的動靜,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到。白蓮悄悄縮回了脖子,面上有一絲凝重之色,然後她看了看對面的阿土,道:「三個打一個,不要臉啊。」

阿土看了她一眼,低聲叫喚了一下,似乎不太同意。

白蓮怔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對著阿土嘲笑道:「得了吧,在那四個老頭子面前,你那位陸塵都算不上一個人。」

阿土低吼一聲,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然後轉過頭又向外頭看了一眼,正好這個時候,它看到了天瀾真君再次將手伸進懷中,似乎即將拿出第二件東西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死光頭身上。

阿土猶豫了片刻,忽然一隻腳踏出一步,卻是從這個通道中走了出去。

白蓮吃了一驚,站了起來,有些錯愕地看著這只黑狗輕手輕腳但顯然十分堅定地向著底下那座城池慢慢地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