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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之地,裝神弄鬼

又坐了一會兒,石梅覺得自己睏倦得厲害,不過又不想睡覺,就怕睡著了,一會兒白捨烤了野味,自己也吃不著。

白捨見石梅腦袋一點一點的,上下眼皮直打架,樣子跟只犯困的貓似的,便道,「睡會兒吧。」

石梅仰臉看看他,糊里糊塗問,「你啥時候去打獵?」

白捨愣了良久,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怎麼也得等雨停吧。」

「哦。」石梅點點頭,打了個哈欠。

此時,旁邊那三人也已經入睡,那大漢四仰八叉躺著,鼾聲如雷,瘦高個子閉目養神,大和尚則是盤腿打坐,嘴裡嘀嘀咕咕,像是在唸經。

秦項連看石梅,如今是怎麼看怎麼順眼,見她犯迷糊了還惦記著打獵,心中懊惱,以前怎麼就不帶她出來打打獵呢?如此心思,完全不顧身邊鸞景兒如今是何種情態。而再看鸞景兒,就見她低垂著雙目坐在秦項連身邊,也不敢依偎上去,再看石梅,靠著白捨。白捨是龍鳳般的人物,秦項連又是滿眼的關切,鸞景兒心中越發自苦起來,反反覆覆只歸結為一句——為什麼啊?!

而正當石梅準備放棄了,安心打個盹的時候,破廟外頭的雨聲倒是輕了下來,傾盆大雨轉為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石梅昏沉間,只聽到嗚嗚的山風四起,這山風也不道是穿堂風還是迴旋風,總之這風聲尤其詭異,乍一聽,就如同老婦哭泣一般,沙啞淒厲。

鸞景兒本就是大家閨秀,如今又是清醒著,一聽這風聲,驚得臉色都變了,靠上身旁秦項連的胳膊,低聲道,「王爺。」

秦項連轉眼看她,就見她此時受了驚嚇,楚楚可憐之態實在動人,便伸手將她摟了過來,輕拍她肩頭,低聲道,「別怕,只是風聲而已。」

鸞景兒點點頭,見秦項連眼裡滿是憐惜,心頭也安了些,突然覺得,石梅走了真好,最好她與白捨能情投意合趕緊成親遠走高飛,省得王爺再三心二意。

同時,石梅也醒了,她睜開眼睛,似乎有些茫然,發了一會兒呆後,抬眼看了看身邊的白捨,問,「唱曲兒?」

「嗯?」白捨不解。

「我聽到有人唱曲兒。」石梅說。

白捨微微皺眉,對面的秦項連也是一愣,醒著的眾人都靜下心來側耳一聽,突然間,就發覺在那嗚嗚嗚的山風之中,夾雜著一個古怪調子,像是有個女人在唱曲兒,曲調婉轉隱約可辨。

石梅年幼之時最喜歡跟著家裡幫傭的老媽子們去聽曲兒看戲,所以分辨得出這調子。

「像是文琴戲。」石梅小聲對白捨說。

白捨微微一愣,問,「這麼肯定?」

「嗯,我以前認得個老媽媽是黔南人,她就愛哼這調調,你聽三三四的句式,就能分辨她唱的什麼了,這嗓子聽著像是唱青衣的。」

白捨按照石梅說的三三四句式來聽,果真就分辨出唱詞來了,用的都是西南的官話,他倒是大致能聽懂些,唱的是:

旻天疾

篤降喪

瘨我饑饉

天降罪

賊內訌

民卒流亡

昏椓靡

潰回遹

靖夷我邦。

……

「像是用《召旻》改的唱詞。」鸞景兒熟讀詩書,按照石梅說的三三四一分,也辨別出來了唱詞,這《召旻》乃是《大雅》中的一篇,是諷當年周幽王任用小人,胡作非為,以至於國之將亡的文章。

「格老子的。」

這時候,那打鼾的大漢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睜開眼睛罵了一聲,「碰上女毛子了。」

石梅聽著有些不明白,只知必然不是好東西,就湊近白捨一些,問,「女毛子是什麼?」

白捨沒開口,那大和尚就說了,「姑娘別聽他嚇唬人,女毛子是我們的行話,意思是詐屍的女鬼。」

石梅聽得血都涼了,詐屍……還女鬼?

「嘿嘿。」那大漢見石梅驚了,覺得有趣,這小丫頭長得好看吶,他粗人一個,這輩子也沒見過如此神仙樣人物,就逗她,「丫頭,不知道了吧?古屍都是密封不見光的,萬一見了光,就容易長毛。這一長了毛屍體可就活了,這毛子不比的一般的小鬼兒,凶著呢,尤其是女的。」

石梅聽著覺得不怎麼可信,但還是嚇得夠嗆,畢竟這裡荒山老林的,而且來之前她就聽說了,這大宇山裡有很多古墳。

「可是……」良久,石梅才反應過來,問白捨,「這毛子怎麼還一口西南口音啊。」

「哈哈……」那大漢讓石梅逗得大笑,道,「這毛子也有地方的啊……跟你說,沒死在本地的就更凶了,這叫死不落地的異鄉鬼。」


石梅靠近白捨,小聲問,「他是不是騙人吶?」

白捨將酒囊給她,道,「喝口酒壯壯膽吧。」

石梅想了想就將酒囊接過來打開蓋子喝了一口,還給白捨,白捨接過來,也喝了一口。

石梅看著白捨動作,酒囊嘴兒貼著嘴唇,酒水嚥下的時候,喉結微微一聳動,臉立刻紅了大半。

白捨喝完酒看她,嘴角微挑,唇上還有點點濕潤,石梅低頭不說話了,心裡犯嘀咕,這男人好有資本哦……

對過秦項連則是心中憋氣,白捨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可是有好手段!

這時候,只聽得外頭風聲更響,唱詞也更清楚了,似乎是就在周圍飄飄搖搖。石梅和鸞景兒對視了一眼,這會兒,女孩兒之間那份嫌隙可都放下,單剩下害怕了。

「沒事兒。」

那和尚對眾人道,「咱們在廟裡呢,毛子不敢進來的。」

「真的?」石梅問。

「是不是真有鬼還兩說。」白捨緩緩道,「得等它進來了才知道是真還是假。」

「呵呵。」那大漢點頭,對白捨道,「兄弟像是江湖人?看您那身手,該是個有身份的,上山裡來是找東西?」

白捨看了看他,也不隱瞞,只道,「我一個朋友死了,我來查他怎麼死的。」

大漢點點頭,便沒再多問,只是道,「你們知道這山裡頭的秘密麼?」

白捨和石梅對視了一眼,還有秦項連他們,也都默契地搖搖頭。

大漢又看秦項連,問,「這位像是官家,怎麼上深山老林來了?」

秦項連無所謂地回答,「我帶著女人來打野食的。」

眾人一愣,秦項連這話可是兩說的……鸞景兒臉通紅推了秦項連一把,秦項連哈哈大笑,道,「我不過聽說這山裡有好東西,就帶著手下來瞧個新鮮。」

大漢點點頭道,「可是了……我告訴你們吧,我們行內啊,有這麼首詞兒,叫:東有彭蠡八十三竅,南有巫山三台八景,西有秦嶺七十二峪,北有長白千山一峰,中有大宇萬墳千宗。」

石梅聽著覺得還挺有味兒的,就問,「這是說東南西北中的名勝?」

大漢搖搖頭,道,「是東南西北中的五大聚寶盆!」

「聚寶盆?」石梅吃驚。

「這秦嶺自古是龍脈所在,乃是第一風水寶地,那裡頭皇陵多。彭蠡澤那鬼地方,是見船就沉,相傳湖底八十三竅,每一竅裡,都有一艘滿載金銀的古船。巫山乃是神地,裡頭上古神器多,不過那地方太險,進去的人少。長白山那一帶,墳頭不多,不過寶貝多,大多是藥材什麼的。而這中部的大宇山,乃是號稱麒麟臥槽之地,靈氣直逼秦嶺。這一帶,雖然沒有那些千古一帝的巨塚大穴,卻是有近萬座大大小小的墳墓,裡頭至少埋了千個宗族地主。」大漢說著,拿出酒葫蘆喝了口酒,道,「相比起其他幾個聚寶盆,大宇山這兒是最不凶險的,所以來的行家也少,大多是些新手,只不過啊……最近出了個傳聞。」

「什麼傳聞?」石梅好奇。

「說是有個連史書上都沒記名姓的短命皇帝,在這裡買了尊玉佛,這佛上有機括,裡頭藏著一筆大富貴,所以好些人都來找了……只是線索不多,不好找。」

「你們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怎麼找?」白捨問。

「哦。」那大漢搖頭,「這不難,古人都講規矩,尤其是陵墓的建造,一般啊,帝王陵的排場和小宗主的陵墓區別很大,那個皇帝陵墓,年代應該在五代那會兒,那時候的墳都有特點,我們是靠這個吃飯的,能分出來。」

「那你們找到沒有?」石梅問,「我剛聽你們說,找了三天都沒線索麼?」

大漢見石梅爽利討喜,覺得心機不重很是可愛,就道,「真是沒找到,這回也邪了門了,不知道為什麼,招來了那麼多江湖人。」

「江湖人?」白捨微微皺眉。

「四大家族來了起碼兩大吧。」那瘦高個兒也開了口,「江湖人從來不踏足咱們這行的,覺得我們這種掘祖墳的營生丟人現眼,日後必遭天譴。可是這回子不知道怎麼了,竟然都隨我們一起進山,那上心的架勢……呵,說這裡沒有大寶貝,誰信啊。」

石梅點點頭,大致知道了其中的經過,見白捨低頭不語,就問,「你們認識喬老寬麼?」

大漢一愣,白捨也是一愣,看石梅,石梅對他眨眨眼——這些也是賊麼,說不定都認識呢?

「認識啊。」那瘦高個兒回答,「聽說他死了?」

「格老子的。」那大漢又開始罵人了,一拍大腿,「說了就來氣,我還欠那小子一頓酒席錢呢,那土牛竟然給我死了,氣煞!」

石梅問,「你們有交情啊?」

大和尚回過頭,道,「掘墳賊和樑上賊,都是賊,賊有賊名的,喬老寬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神偷,做賊的都以能跟他攀上些關係為榮,自然是認識。」

「老寬之前也進過山裡。」那瘦高個兒說,「而且他好像還發現了些什麼。」

「他發現什麼了?」白捨問。

「呃……」

那瘦高個兒剛要開口,突然就聽鸞景兒「啊!」一嗓子叫了起來。

石梅讓她嚇了一跳,鸞景兒這叫聲裡頭滿是驚恐。

眾人都看她,就見鸞景兒像是受了什麼驚嚇,萎在秦項連懷中,指著遠處的破窗戶。

秦項連抬眼看過去,就見破窗戶外頭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就問,「怎麼了?」

「剛剛那兒站著個女人,大白面皮!」鸞景兒說話都變調了,拉著秦項連的手,「爺……好嚇人。」

秦項連皺眉,對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就想出去,可還沒等他出得門口,破廟裡頭的火光就是一閃。

只見眾人眼前的篝火,突然變成了綠色……那幽幽的綠色火苗子,一蹦一蹦的,時而竄得老高,時而又滅下去。

「呵……」那大漢抽了口氣,「格老子的!那東西想進來!」

眾人都緊張起來,盯著四面的窗門。

石梅也害怕,抓著身旁白捨的胳膊,低聲道,「真的有鬼啊?」

而不同於眾人的緊張,白捨卻依然是面無表情,他用刀尖輕輕撥了撥篝火邊的柴火,淡淡吐出一句,「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