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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拉臘在雷諾得到了菲利普出事的消息。
  瑪麗安·貝爾打來了電話,她聽了幾乎急瘋了。
  「他傷得厲害嗎?」拉臘問。
  「具體情況,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正在紐約醫院的急診室裡。」
  「我馬上就回來。」
  ※※※
  6小時後,拉臘到達醫院時,霍華德·凱勒正等著她。他看上去神情恍惚。
  「出了什麼事?」拉臘問。
  「很顯然,菲利普離開卡內基音樂廳時遭到了搶劫。人們發現他倒在街上,不省人事。」
  「傷得多重?」
  「手腕被割了一刀。大夫給他用了大量鎮靜劑,這會兒醒過來了。」
  他們走進病房。菲利普躺在床上掛水。
  「菲利普……菲利普。」彷彿是拉臘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呼喚他。他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見拉臘和霍華德·凱勒站在眼前,好像每個人都是兩個身體似的。他口發乾,感到頭昏眼花。
  「出了什麼事?」菲利普咕噥道。
  「你受傷了。」拉臘說。「不過很快會好的。」
  菲利普朝下看看,見他左手腕上嚴嚴實實地打著繃帶。記憶一下子潮水般湧來。「我……我被人截住了。那人搶去了我的錢包和手錶……然後他……割開了我的手腕。」他吃力地說。
  凱勒說:「劇院看門人發現你躺在街上。你流了不少血。」
  神志完全清醒了,菲利普又看看他的手。「我的手腕……他割開了我的手腕……傷得厲害嗎?」
  「我不知道,親愛的。」拉臘說。「不過肯定會好的。大夫看你來了。」
  凱勒再次安慰說:「如今大夫什麼都能辦到。」
  菲利普又迷迷糊糊想睡了。「我對他說,你想拿什麼就拿去吧。他不該傷害我的手腕。」他嘟噥道。「他不該傷害我的手腕……」
  ※※※
  兩小時後,丹尼斯·斯坦頓大夫走進了菲利普的病房。菲利普一見到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菲利普用勁吸了口氣。「告訴我實情。」
  斯坦頓大夫歎口氣。「恐怕沒什麼太好的消息告訴你,阿德勒先生。」
  「糟到什麼程度?」
  「屈肌腱被割斷了,因此你的左手將失去活動能力,還將留下終身殘疾。此外,正中神經和尺骨神經都受了損傷。」他邊說邊在自己手上比劃著。「正中神經連著拇指、食指和中指,尺骨神經與無名指和小指相連。」
  突如其來的絕望吞沒了菲利普,他緊緊閉上兩眼。過了一會,他開口說:「你是說我……我將永遠不再能用左手了?」
  「是的。事實上,你活下來就是萬幸。誰幹了這種事,都會連動脈也要一道切斷的。你流了那麼多血竟然沒死,真是奇跡。重新縫合你的手腕用了60針啊。」
  菲利普絕望地問:「天啊,難道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是的。我們可以給你植入一個人工裝置,你的手就可以活動活動,但那是非常有限的。」
  他還不如殺了我。菲利普痛不欲生。
  「你的手開始痊癒時,會很疼的。我們會給你用些藥控制一下。不過,你放心,疼痛會逐漸消失的。」
  真正的痛苦不在這,菲利普心想,真正的痛苦不在這。他被一個噩夢攫住了,沒有逃脫的可能。
  ※※※
  一位偵探到醫院來見菲利普。他站在菲利普床前。他是那種老一輩偵探,五十七八歲,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眼睛裡是那種見多不怪的神情。
  「我是曼奇尼中尉。很遺憾出了這種事,阿德勒先生。」他說,「真是太糟了,他們怎麼偏偏就沒弄斷你的腿。我是說……要是非得發生這種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菲利普沒好氣地說。
  霍華德·凱勒走了進來。「我在找拉臘。」他看見了陌生人。「噢,對不起。」
  「她就在附近什麼地方。」菲利普說。「這位是曼奇尼中尉,霍華德·凱勒。」
  曼奇尼端量著他。「你看上去面熟。我們見過面嗎?」
  「我想沒見過。」
  曼奇尼突然面露喜色。「是凱勒!老天,你過去在芝加哥打過棒球。」
  「是的。你怎麼……」
  「有年夏天,我當過一陣白襪頭隊的外場守場員。我至今還記得你的曲線球和進球時的手法變換。你本可以在棒球上大有作為的。」
  「可不是嘛。喔,要是你不介意……」他看看菲利普。「我到外面等拉臘。」說罷,便出去了。
  曼奇尼轉身問菲利普:「你看沒看清楚襲擊你的那個人?」
  「是個白人男子,塊頭很大。身高大約6英尺2,體重約摸150磅。」
  「要是再見到他你能認出他嗎?」
  「能。」那張臉他死也忘不掉。
  「阿德勒先生,我想請你辨認幾張嫌疑犯照片。不過,坦率地說,我認為這是浪費你的時間,我是說,這未必是一次高技術犯罪。全城搶劫犯成百上千,除非有人當場逮住他們,否則他們通常都是溜之大吉。」他拿出筆記本。「他搶走了些什麼?」
  「錢包和手錶。」
  「什麼型號的表?」
  「皮亞傑。」
  「有什麼明顯特徵嗎?比方說,有沒有刻什麼字?」
  那表是拉臘送給他的。「刻了,在表殼的背面,刻的字是『謹贈菲利普,拉臘。』」
  曼尼奇中尉做了記錄。「阿德勒先生……我得問問你,你以前見過這個人嗎?」
  菲利普抬起頭,吃驚地看著他。「見過他?不。為什麼問這個?」
  「我只是奇怪。」曼奇尼收起筆記本。「好吧,我們設法查查看。你很幸運,阿德勒先生。」
  「真的?」菲利普的聲音裡充滿了苦澀。
  「真的。這座城市每年要發生數以千計的搶劫案,我們通常是花不起時間來處理這些案子的。碰巧我們上尉是你的樂迷,他收集了你所有的唱片。他打算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抓獲那個傷害你的混蛋。我們將把關於你的手錶的詳細說明散發到全國各地的寄售商店。」
  「要是你們抓住了他,你認為他能還回我的手錶嗎?」菲利普淒楚地問。
  「什麼?」
  「沒什麼。」
  「等著我們的消息。祝你愉快。」
  ※※※
  拉臘和凱勒正在走道裡等著偵探。
  「你說你想見我?」拉臘問。
  「是的。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曼奇尼中尉說。「阿德勒太太,你知道你丈夫有什麼仇人嗎?」
  拉臘蹙起眉頭。「仇人?不,幹嗎問這個?」
  「有什麼妒嫉他的人嗎?譬如另一位音樂家?有沒有什麼人想傷害他?」
  「你說到哪裡去啦?這不過是街頭行竊,難道不是嗎?」
  「坦率地說,這不像普通的搶竊,他拿了你丈夫錢包和手錶,然後再劃傷了他的手腕。」
  「我不明白這有什麼不一樣……」
  「除非是故意,否則沒道理那麼做。你丈夫根本沒有反抗。要是個酒鬼倒有可能幹出那種事,可是……」他聳聳肩。「我會和你聯繫的。」
  他們看著他走開了。
  「天哪!」凱勒說,「他認為這是蓄意傷害。」
  拉臘臉色發白。
  拉臘看看他,慢聲慢氣地說:「我的天!是保羅·馬丁的人!可他為什麼要幹這種事?」
  拉臘差點說不出話來。「他……他這麼幹,或許是為了我。菲利普老……老不在家,保羅總是說那……那不對頭,還說得有個人找他談談。噢,霍華德!」她一頭撲倒在他肩上,極力將淚水往肚子裡咽。
  「那個狗雜種!我早就警告過你要離他遠點。」
  拉臘用力吸了口氣。「菲利普會好起來的。他必須好起來。」
  ※※※
  3天後,拉臘從醫院裡把菲利普接回了家。他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瑪麗安·貝爾正站在門口,等著他們。她每天都到醫院看望菲利普,給他送信件去。慰問信和慰問卡從世界各地源源不斷地湧來,心神被攪亂了的樂迷們的電話不斷。報界則以此大做文章,譴責紐約街頭的暴力行為。
  ※※※
  拉臘正在圖書室,突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是你的。」瑪麗安·貝爾說,「一個叫保羅·馬丁的先生打來的。」
  「我……我不想和他說話。」拉臘說。她站在原地,身體忍不住就要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