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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星期三下午,菲利普回到了紐約。拉臘開大轎車到機場迎接。菲利普走下飛機,洛克因瓦的形象立即跳入拉臘的腦海。
  天啊!他還是那麼瀟灑!她撲進他的懷抱。
  「我想死你了。」她說,用力抱著他。
  「我也想死你了,親愛的。」
  「有多想?」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兩者距離不過半英吋。「這麼想。」
  「你這畜生!」拉臘說。「行李呢?」
  「這就到。」
  一小時後,他們回到了公寓裡。瑪麗安·貝爾為他們開了門。「歡迎回來,阿德勒先生。」
  「謝謝,瑪麗安。」他掃了房子一眼。「我覺得好像出去了一年似的。」
  「兩年。」拉臘說。她正要補一句「再也不要離開我吧」,但到底還是咬住了嘴唇,沒說出來。
  「我能為你們做點什麼嗎,阿德勒太太?」瑪麗安問。
  「不用。我們沒事,你可以下班回去了。明天上午我要口授幾封信。今天我就不去公司了。」
  「好吧。再見。」瑪麗安走了。
  「可愛的姑娘。」菲利普說。
  「是的,可不是嗎?」拉臘挪進了菲利普懷裡。「現在來看看你有多想我。」
  ※※※
  接下來的三天裡,拉臘都沒到公司去上班。她要和菲利普廝守在一起,和他聊天,觸摸他,生怕他隨時都會跑掉似的。他們一起吃早飯。然後,拉臘對瑪麗安口授信函,這當兒,菲利普在客廳練琴。
  午餐時,拉臘對菲利普說起了夜總會開業慶典的事。「你要在場該多好哇,親愛的。那場面真令人難以忘懷。」
  「真遺憾我沒能去。」
  他當時到什麼地方彈琴去了。「算啦,下個月還有你的機會呢。市長打算讓我進入該市上層圈。」
  菲利普無奈地說:「親愛的,我恐怕還是脫不了身。」
  拉臘愣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埃勒比又為我訂好了一次巡迴演出。三個星期後,我要去德國。」
  「你不能去!」拉臘說。
  「合同早就簽好了。對此,我也無能為力。」
  「你剛回到家,怎麼能這麼快又要走呢?」
  「這次演出很重要,親愛的。」
  「我們的婚姻就不重要啦?」
  「拉臘……」
  「你不應該去。」拉臘氣乎乎地說,「我要的是丈夫,不是個兼職……」
  瑪麗安·貝爾拿著幾封信進了屋。「噢,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打擾。這封信等著你簽名。」
  「謝謝。」拉臘生硬地說。「需要你來的話,我再打電話給你。」
  「是,卡梅倫小姐。」
  他們看著瑪麗安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我知道,你不可不舉行音樂會。」拉臘接著說,「可你也用不著這麼頻繁呀。你不見得是那種旅行推銷員式的人吧。」
  「對,是不見得,不是嗎?」他的口氣冷冰冰的。
  「你為什麼不等到慶典之後再去巡迴演出?」
  「拉臘,我知道那對你很重要,可你也得理解,巡迴演出對我同樣重要啊。我對你,對你的事業引以為豪,但我也要你為我感到驕傲。」
  「我的確為你驕傲。」拉臘說。「原諒我,菲利普,我只是……」她拚命忍住不哭。
  「我理解,親愛的。」他摟著她。「我們將盡力補償。等我回來,我們就一起度長假去。」
  度假是不可能的了,拉臘心想,等著上馬的項目太多了。
  「這回你要去哪些地方,菲利普?」
  「我將到德國、挪威、丹麥、英國,然後就回來。」
  拉臘猛吸一口氣。「是這樣。」
  「你要能陪我去就好了,拉臘。我一人在外,沒你在身邊,真太寂寞了。」
  她想起了那個大聲笑著的女子。「是嗎?」拉臘極力驅去不高興的心緒,勉強一笑。「我跟你說呀,你為什麼不坐專機去?那樣你一路上也舒適些。」
  「你肯定你……」
  「絕對不要緊。你回來前,我會另想辦法。」
  「你真是世上最好的人。」菲利普說。
  拉臘用一根指頭在他臉上輕輕刮了一下。「這話是你說的,可別忘啦。」
  菲利普的演出又是一次大成功。在柏林,觀眾們欣喜若狂,評論文章更是熱情洋溢。
  演出結束後,休息室裡總是擠滿了熱切的樂迷,大多是女性。
  「我跑了300多英里來聽您演奏……」
  「我有座城堡離這兒不遠,我在想……」
  「我準備了一頓夜餐,就你我兩人……」
  她們有的又闊氣,又漂亮,大多非常主動,但菲利普有了心上人。在丹麥,音樂會一結束,他便給拉臘打了電話。「我想你。」
  「我也想你,菲利普。音樂會怎麼樣?」
  「噢,我演奏時反正沒人退場。」
  拉臘笑道:「那是好跡象。我正在開會,親愛的。一小時後,我再打電話到旅館找你。」
  菲利普說:「我不立即回飯店,拉臘。音樂廳經理要為我舉行一次宴會,我……」
  「哦?真的?他是不是有個漂亮千金?」話剛出口,她便後悔不迭。
  「什麼?」
  「沒什麼。現在我得去了,我再和你聯繫。」
  她掛了電話,轉身看著屋子裡的男人。凱勒看著她。「沒什麼事吧?」
  「沒事。」拉臘輕快地說。她發覺很難集中心思開會。她想像著菲利普在宴會上,漂亮的女人們把各自的房間鑰匙遞給他。她被妒嫉吞噬著。她恨自己這麼沒出息。
  ※※※
  市長為拉臘舉行的慶典是場萬人空巷的活動。新聞記者大批出動。
  「能拍張您和您丈夫的合影嗎?」
  拉臘只好說:「他確實非常想來……」
  保羅·馬丁來了。
  「他又走了,嗯?」
  「他真的很想來,保羅。」
  「狗屁!這是你的榮耀之時,他應當在你身邊。他算什麼鳥丈夫?得有人找他談談!」
  ※※※
  那天夜裡,拉臘獨守空床,難以入睡。菲利普遠在萬里他鄉。和保羅·馬丁的談話掠過拉臘的腦際。他算什麼鳥丈夫?得有人找他談談!
  ※※※
  菲利普從歐洲回到家裡,顯得非常快樂。他給拉臘帶了一大包禮物。精製的丹麥瓷人像,可愛的德國洋娃娃,英國真絲女襯衫和金質坤包。包裡有一隻寶石手鐲。
  「真漂亮。」拉臘說。「謝謝你,親愛的。」
  次日上午,拉臘對瑪麗安·貝爾說:「今天一天我都在家裡上班。」
  拉臘坐在辦公室裡,對瑪麗安口授著,她能聽見菲利普在客廳彈琴的聲音。像這樣,我們的生活多麼美滿,菲利普為什麼要毀掉它?
  威廉·埃勒比打電話給菲利普。「祝賀你,」他說,「聽說這次巡迴演出非常成功。」
  「是的。歐洲的聽眾真是了不起。」
  「我接到卡內基音樂廳經理部打來的電話。他們下星期五,就是17日,突然空出了一天沒安排。他們想請你舉行一次獨奏音樂會。你有興趣嗎?」
  「非常有興趣。」
  「好的。我馬上安排一下。哦,對啦,」埃勒比說,「你是否考慮要減少演出次數?」
  菲利普吃了一驚。「減少?不。為什麼?」
  「我和拉臘談過一次,她的意思是你大概只想在國內演出。也許你最好還是和她談談再……」
  菲利普說:「我會的。多謝。」
  菲利普擱下聽筒,逕直走進拉臘辦公室,她正對瑪麗安口授什麼。
  「請原諒,能出去一下嗎?」菲利普說。
  瑪麗安笑著說:「當然。」連忙起身出去了。
  菲利普轉身對拉臘說:「我剛接了威廉·埃勒比的電話,你是不是和他談過減少我出國演出的事?」
  「我也許提到過這類事情,菲利普,我想那可能對我倆都更好些,要是……」
  「請你,下次別再幹這種事。」菲利普說。「你知道我多麼愛你。但除了生活在一起,你有你的事業,我有我的事業。我們來個約法三章。我不干涉你的事,你也不要干涉我的。這麼說夠公平了吧?」
  「當然公平。」拉臘說。「對不起,菲利普。那只是因為你不在時我太想你了。」她一頭撲進他懷裡。「原諒我嗎?」
  「說過就算了,別往心裡去。」
  霍華德·凱勒來到樓頂套間請拉臘在幾份合同上簽字。「一切都好嗎?」
  「好極了。」拉臘答道。
  「流浪音樂家回來了?」
  「是的。」
  「那音樂又成了你的命啦,嗯?」
  「是那音樂家成了我的命。你不瞭解他有多麼了不起,霍華德。」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公司上班?我們需要你。」
  「過幾天就去。」
  凱勒點點頭。「那好。」
  他們開始審閱他帶來的合同書。
  ※※※
  第二天上午,特裡·希爾打來電話。「拉臘,我剛接到雷諾賭管會打來的電話。」律師說。「他們將要就你的夜總會許可證舉行聽證會。」
  「為什麼?」拉臘問。
  「有人斷言招標過程受到了某些人的幕後操縱。他們要你17日到那裡去作證。」
  「這事很嚴重嗎?」拉臘又問。
  律師遲疑一下。「你清楚投標過程中有什麼不法行為嗎?」
  「不,當然不清楚。」
  「那你用不著擔心什麼。我將和你一起坐飛機去雷諾。」
  「我要是不去會有什麼結果?」
  「他們會傳訊你的。看來你自己去似乎要妥當些。」
  「那好。」
  拉臘撥通了保羅·馬丁辦公室裡的私人電話。他連忙拿起電話。
  「拉臘?」
  「是我,保羅。」
  「你好久沒打這個電話了。」
  「我知道。我是為雷諾的事……」
  「我聽說了。」
  「真的要緊嗎?」
  他笑道:「不。你搶先了他們一步,所以那些輸家很惱火。」
  「你能肯定沒事嗎,保羅?」她猶豫一下說,「我們的確談論過別人的投標價呀。」
  「相信我吧,這種事什麼時候沒有?再說,他們沒任何辦法可以證明。什麼也不用擔心。」
  「那好,我不擔心。」
  她放下話筒,坐在那兒,憂心忡忡。
  ※※※
  午餐時,菲利普說:「哦,對啦,他們請我在卡內基音樂廳舉行一場音樂會,我打算去。」
  「好極了。」拉臘笑著說。「那我要去買套新衣服。什麼時候?」
  「17日。」
  拉臘笑容頓失。「噢。」
  「怎麼啦?」
  「我恐怕去不成了,親愛的。我得去雷諾。真遺憾。」
  菲利普撫摸著她的手,說:「我們的時間表似乎總是不合拍,是吧?哎,不提啦。別發愁,以後有的是機會。」
  ※※※
  拉臘坐在卡梅倫中心她的辦公室裡。霍華德·凱勒早上給她家裡打過電話。
  「我想你最好還是到這來一趟,我們碰到了幾個問題。」
  「我一小時後到。」
  他倆正在商談。「有兩筆生意黃掉了。」凱勒對拉臘說。「打算遷進我們新樓的休斯敦那家保險公司破產了。他們是我們唯一的房客。」
  「我們再另找一家。」拉臘說。
  「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稅改法對我們不利。見鬼,它對誰都不利。國會清掃了合作逃稅項目,取消了大部分稅收減讓。我想我們正面臨著該死的衰退階段。和我們有關係的儲蓄與信貸公司都遇上了麻煩。德雷克塞爾、伯納姆暨蘭伯特公司可能也要停業。垃圾債券簡直成了地雷。我們的六七幢大樓都成問題。其中兩幢才完成了一半。沒有資金投入,建築費用將耗光我們的全部經費。」
  拉臘坐在那兒想主意。「我們能應付的。把我們的所有產權賣掉來支付抵押金。」
  「可以樂觀的是,」凱勒說,「我們在雷諾掘了條金河,一年可以源源不斷地為我們送來近5000萬美元。」
  拉臘沒吭聲。
  當月17日,星期五,拉臘前往雷諾。菲利普開車送她到機場。特裡·希爾正在飛機上等著。
  「你什麼時候回來?」菲利普問。
  「也許明天。這事該要不了多久的。」
  「我會想你的。」菲利普說。
  「我也會想你的,親愛的。」
  菲利普站在原地看著飛機起飛。我會想她的。她是世上最迷人的女人。
  ※※※
  在內華達州賭管會的辦公室裡,拉臘面對著的,還是上回申請夜總會營業執照時打過交道的那批人。不過,這回,他們可沒那麼友好。
  拉臘按要求起過誓,一位法院記錄員錄下她的證詞。
  賭管會主任說:「卡梅倫小姐,有人就發給你夜總會許可證的事提出了相當棘手的陳述。」
  「什麼樣的陳述?」特裡·希爾問。
  「我們還是按照規定程序談吧。」主任說罷又轉向拉臘。「我們理解你這是初次申辦賭博性的夜總會。」
  「是的。第一次聽證時我就對你說過。」
  「你是怎樣算出你投標的出價的?我是說……你的數額怎麼那麼準確?」
  特裡·希爾打斷說:「我想知道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稍等,希爾先生。你是否同意你的當事人回答這個問題。」
  特裡·希爾看著拉臘,點點頭。
  拉臘說:「我讓審計官和會計們就我所能承受的投標價作了一個估算,我們還算進了一小筆能湊上去的利潤。我的投標價就是這麼來的。」
  主任掃了一眼面前的文件材料。「你的投標價可比下一個最高投標價高出500萬美元啊。」
  「是嗎?」
  「你投標時不知道這點?」
  「不,當然不知道。」
  「卡梅倫小姐,你認識保羅·馬丁嗎?」
  特裡·希爾打斷說:「我看不出這與本問題有什麼關係。」
  「我們一會就讓你明白的。這會兒,我還是想請卡梅倫小姐回答這個問題。」
  「我不反對。」拉臘說。「是的,我認識保羅·馬丁。」
  「你和他有過生意上的交往嗎?」
  拉臘猶豫一下。「沒有。只是朋友。」
  「卡梅倫小姐,你知道不知道,據說保羅·馬丁和黑手黨有牽連,而且……」
  「反對。這只是道聽途說,在本案中不能成立。」
  「很好,希爾先生,我收回。卡梅倫小姐,你最後一次和保羅·馬丁見面或談話是在什麼時候?」
  拉臘頓了頓。「我記不確切。老實說,自從我結婚後,我就很少見到馬丁先生。我們偶爾在晚會上碰個面,如此而已。」
  「難道你沒有與他定期通電話的習慣嗎?」
  「沒有,我結婚後就沒有過。」
  「你難道沒有同保羅·馬丁商量過夜總會的事?」
  拉臘看看特裡·希爾,希爾點點頭。「是談過,我想那是在我中標以後。他打電話來祝賀我。後來我拿到開業執照時,他也打過一次電話。」
  「除此之外,你再沒和他談過。」
  「沒有。」
  「我想提醒你,你是起過誓的,卡梅倫小姐。」
  「是的。」
  「你知道做偽證是要受懲罰的嗎?」
  「是的。」
  主任揚起一張紙。「我這兒有一張電話單,上面記錄了你和保羅·馬丁之間通過15次電話,全是發生在夜總會投標保密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