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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龍爭虎鬥

  戴維。賈丁的工作使他與中央情報局倫敦站和美國毒品管制局有著定期的聯絡。這兩個機構都在格羅斯維納廣場的美國大使館和美國海關特別調查處設有工作點。
  從南美和美國湧入歐洲和英國的古柯鹼,悄然達到令人難以想像的數量。四年前,美國毒品管制局就曾經警告過英國政府,美國市場上毒品價格的下滑,會使哥倫比亞的毒販將他們的注意力轉向大西洋彼岸。隨後又在倫敦警察廳的一次高層次記者招待會上,副局長約翰。德羅爵士向雲集在那裡的編輯和新聞媒體的主管們透露,集團組織已將目標轉到歐洲。
  他提出警告說:大不列顛和歐洲大陸應該準備和麥德林集團組織的暴力行為決一雌雄,準備和該販毒集團打一場它在獲得美國市場以後,隨之而來的毀滅性戰爭。
  因為這種程序——建立古柯鹼經銷網,或者說多系列的經銷體系——是很費時間的,而且還有許多創業階段所會遭遇的困難。公眾的興趣會很快淡漠下來,因為街頭巷尾並非馬上就充斥著吸毒成癮的人;預料之中的城市販毒幫派的你爭我奪,飛車追逐的鏡頭和動不動就用烏茲衝鋒鎗造成別人重傷害的暴力行為,沒有辦法再登在報紙的頭版頭條或上得了電視螢幕,因為它們面臨的是一個被寵得胃口越來越大的,以及追求聳人聽聞的消息的新聞界。
  接踵而來的是法國、德國、荷蘭和英國的某些大都會的貧民區,成了槍擊和幫派歹徒之互相殘殺的焦點地區,而且往往在十多歲的青少年之間進行,不過新聞媒介遲遲未意識到這些行為正是約翰爵士預告的先兆,接著他們竟然認為這是英國警方過份驚慌,小題大做的反應,把它當做馬耳東風般的廢話。
  「威尼斯妓女」在巴黎的遇害,在法國警方和國際執法機構看來,是集團組織整頓其歐洲經銷體系計劃的一次舉動。新聞界曾經表現出某些興趣,但是波斯灣戰爭霸佔著報紙的頭版頭條和電視螢幕。正如尤金。皮爾遜法官所熟知的,這種妓女遇害事件的報紙效應,只可像國王十字路口車站擁擠的中央大廳炸彈爆炸,和美國中西部幾位臉蛋漂亮的啦啦隊隊長遭人暗殺一樣,只有三天的熱潮。
  賈丁這時正在倫敦格羅斯維納廣場美國大使館地下停車場下面的中央情報局裡室裡,邊凝視著會議桌,邊思考著這一切。
  坐在會議桌旁的人,有中央情報局倫敦站站長吉姆。波爾德,他的副手愛德。奧基夫,毒品管制局局長主管特別助理艾爾金確圖爾特,美國財政部特別代理喬伊。拉姆和美國海關緝毒處的一位相貌端莊的女性艾米。盧比勘。英方代表有賈丁,秘密情報局倫敦站站長艾倫。吉爾帕特和它的歐洲行動處處長弗朗克。科特雷爾。
  吉姆。波爾德的秘書丹妮斯。斯圖爾特嫁給了美國毒品制管局老闆艾爾金。斯圖爾特,造成斯圖爾特家族在處理大使館中的紛爭和生存等重大問題中一直具備著優越的條件。
  「那麼雷斯特雷波在沒有他常備的護衛隊的保護下去日內瓦幹什麼呢?」艾爾金。斯圖爾特用一隻食指頂著他那長滿鬍鬚的醬紅色臉頰,眼睛繞著房間滴溜溜轉。賈丁喜歡艾爾金的兩隻眼睛。這個人看上去隨時都願意跟你開個玩笑,不過,事實上,每當他高興時,頂多不過朝你咧嘴一笑,而他的兩隻眼睛
  ……卻從不放過任何一件事物。他是一位嚴肅認真的職業高手。
  「可能,」戴維。賈丁說道,「有些事情他不太想讓帕布羅知道。」
  「譬如哪些事呢……?」斯圖爾特的談話方式總是很輕鬆,慢條斯理,但保證隨時都會提出問題發問。
  「我這位親愛的老兄,他跟一位封面女郎睡覺。和一位合法的銀行經理一塊進餐,可以說是合情合理吧,不過然後便無影無蹤。」賈丁抬了抬他那穿著倫塾高級西裝的寬肩膀。「如果是在瑞士……難道是為了錢?我想不會,因為這個人簡直就像自己印鈔票的。」
  真見鬼,我到底說了些什麼呢?賈丁暗中自責道,因為他注意到中央情報局倫敦站副站長奧基夫和美國財政部特別代理喬伊。拉姆兩人聽到他所說的這句話都微微一震。
  「戴維,如果你向我們公開你的資料,我們就向你公開我們的資料。」這位中央情報局的主管波爾德道。他那佈滿皺紋的臉和深透智慧的眼睛,使賈丁見識了曾幾何時盤據著情報界的那些真正的間諜,他們不像現在經營這個行業的人。現在的間諜是些經過測謊器考驗的,在社交場合適度飲酒的慢跑健身者和過著安定居家生活的謹慎駕車者,他們只要對衛星照片和電子竊聽記錄作些分析,絲毫沒有風險。
  「當然沒問題。」賈丁跟美國人打交道時常常用起美語的句型。他很尊重美國人。他也很尊重俄國人和哥倫比亞人,而且能說一口流利的俄語和西班牙語。
  「我得到消息,『慣了繼續說道,」雷斯特雷波正在和哥倫比亞的首相辦公室進行秘密磋商,同時還和卡利和波哥大的集團組織的大財主接觸,目的是尋求某種方式勸說帕布羅。恩維加多自首。很明顯,加維利亞繼承過去的把販毒分子引渡到美國的承諾,將是那些……談判的主要內容。「
  「那麼為什麼卡利和波哥大的人會喜歡見到恩維加多被關到監牢裡呢?」美國海關的艾米。盧比勘問了一句。
  「因為人們都厭倦暴力行為了。自從帕布羅掌權之後的七年之中,自從他從事毒品的恐怖主義活動以來,動搖了原有的現狀。古柯鹼是哥倫比亞的主要出口品,就像威士忌酒是蘇格蘭的出口品一樣。恩維加多熱衷於疤面煞星的辦事方式,在那些自稱為西班牙征服者的後裔看來是不文明的。」戴維。賈丁繞桌子掃視了一圈。「有可能即將會出現一種調停的局面。」
  「雷斯特雷波要怎麼樣去說服思維加多呢?」這句話是艾爾金。斯圖爾特所問的。
  「或許他不會成功。但我得到情報說他正在努力。我敢肯定你們的情報一定也是這樣。」
  「謝謝你讓我們分享這些情報,戴維」波爾德說著,笑嘻嘻地朝賈丁看了一眼,因為他知道英國秘密情報局的這位高級主管所告訴他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中央情報局不清楚的。
  接著,波爾德眉頭緊鎖,陷入沉思。他自己的同事看起來已存有戒心。難道他真的要透露點秘密?向英國人?在維吉尼亞州中央情報局的朗利總部的稱呼中,英國人只是小兄弟,是世紀大樓百餘間舊房子的代名詞。用房地產的術語來說的話。
  「戴維,我聽說雷斯特雷波曾經跟愛爾蘭共和軍的參謀長,一個叫布倫丹。凱西的人有過接觸。是在安蒂奧基亞的聖大菲。
  我想恐怕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了。我們是在和特拉維夫的情報交易中得到這個消息的。「
  其他人忙著翻閱卷宗和做筆記。賈丁和波爾德四目相視。
  這是中央情報局在正式向他公開情報,同時澄清一下事實。戴
  維。賈丁知道他們對這件事情一直都很清楚。憑著他那種幾乎像是巫師般的直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是波爾德的策略非常清楚,因為他顯然相信秘密情報局遲早會發現這個情報,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也許這也代表波爾德已經聽到風聲,戴維。賈丁快要成功地安插一位秘密特工人員滲透到帕布羅。思維加多的古柯鹼集團組織的心臟地帶。
  那麼是誰洩漏這個風聲的呢?
  賈丁馬上想起了在凱特。霍華德梳妝櫃頂層的那副該死的袖扣。
  一定是該死的史蒂文。麥克雷,真會拍美國佬的馬屁。
  賈丁繼續看著波爾德,盡量不露聲色。接著他客氣地笑了笑。
  「謝謝你,吉姆。我把你的情報輸入電腦系統……」
  這時,文爾金。斯圖爾特差點就笑出來。
  戴維。賈丁踱著慢步走出美國大使館的車庫。這個車庫位於大樓的後面,並不顯眼。他步行來到倫敦中心的豪華區梅費爾的伯恩斯纓斯大街,它位於北布魯克街和北格羅斯維納街之間。他知道得很清楚,布倫丹。凱西去年十月初去過哥倫比亞。
  事實上,有關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事,沒有多少是他和他的同事所不知曉的。它的成員,包括現役的和後備的,他們都瞭如指掌,甚至包括那些列在參謀長秘密名單上的,正在受訓但尚未分發到現役單位的人員。
  有關這些人的性格、家庭和背景,以及聲紋都經常記錄最新的資料。他們的下落一般都很清楚,還有他們的陳年往事,包括他們進行的爆炸事件、槍殺事件和參與對線民的審問、虐待和處決,以及在他們的組織眼裡認為是很不道德的卑鄙行為。
  事實上,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戰士之中,危險活躍分子相對來說只有少數幾次。不過這些人逃脫英國戰爭機器的嚴密監視\竅聽和線民組織跟蹤的時刻,正是緊要的時刻,致命的時刻。
  當一個現役單位被派往英國或者歐洲執行任務時,它的成員就從他們時常出沒的地方消失了。在二十年的城市和鄉間恐怖主義活動中,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成員曾策劃過的一些高明的陰謀。這些計謀要是在別的場合下,還真的是妙趣橫生,它給人的印象是:他們的戰士好像還在領取失業救濟金,或者還在接受緩刑觀護人或什麼人的看管。
  皇家北愛爾蘭警察局特別分局的探員,特種航空隊第二十二團和第十四保安情報大隊的便衣,以及安插在郵電通訊部門、社會福利機構、醫院、酒店、夜總會和妓院裡的安全局的特工們,在預測對方的陰謀鬼計,製造假象和欺騙等各方面都是行家高手。
  然而,炸彈接連不斷地爆炸,來訪的啦啦隊隊長、學生、軍人的妻子和嬰孩仍然慘遭殺害和傷殘。襲擊的方式千變萬化,有下流可鄙的手段,比如將人綁在他的汽車座椅上,逼迫他把車開到軍事檢查站,這個人很清楚自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然而他的孩子就在一里開外的地方被槍口指著;再就是那些大膽的富於想像的方式,譬如內閣正在開會的時候,用迫擊炮轟炸唐寧街。
  這些土製迫擊炮的炮彈,就藏在保安措施十分嚴密的白廳街道中央的廂型貨車之內,用來射穿像紙一樣薄的屋頂,著彈處離他們要射擊的目標才咫尺之遙。
  那司機將他的廂型貨車以某個角度停在繁忙的十字路口,然後悄悄溜出駕駛室,騎上摩托車,悠哉悠哉地冒雨消失在早晨的車流之中。
  賈丁沉思道:那種襲擊方式倒是值得任何特種單位借鏡的。
  就在他參加特種航空隊紀念儀式的時刻,襲擊發生了。離襲擊目標只有三百碼的距離,有好幾位特種航空隊的人士聚集在那裡紀念該團的創建人、先驅戴維。斯特林爵士,他們也不得不對這些暴力分子野蠻的舉動和所採取的方式既諷刺挖苦,又表示欽佩,尤其是安排在那種場合。
  賈丁沿著帕克街走到了蒙特街,然後漫步穿過伯克利廣場,再順著赫伊小丘的斜坡到了多佛街,接著向右拐人格拉夫頓街。
  他估計自己可以提前五分鐘赴約,與哈里。福特及其夫人伊麗莎白共進午餐。他與這位夫人還從未見過面。
  哈里從英國軍隊退役過平民生活已有十一個星期。名義上他是跨國銀行財團防衛設備處的訓練顧問。在該財團英國辦事處的人事和財務部,都有哈里。福特的供職檔案。保安部審查過他從事機要工作的資格,並發給了他一份在公司從事第三機要工作的許可證,這正適合於他目前擔任的職位。
  某個叫哈里。福特的人,或者說電腦是這樣記錄在案的,正在悄悄地,不引人注目地接受著訓練。
  事實上,哈里和馬爾科姆。斯特朗兩人剛剛接受了六星期的諜報技術和應付敵對環境的階段訓練。在這之前,他們還在霍尼莊園經過了五個星期的評估、灌輸思想篩選階段。
  將他們帶到西班牙、蘇格蘭,然後又回到農場訓練。除了進行滲透到難以預見的(但不是敵對的)環境那種實際訓練外,還不斷地進行嚴格的體格訓練以及在武器、徒手格鬥、秘密通訊、自救醫療常識、情報收集、分析和預測的理論運用等方面的訓練,從來不曾間斷。
  訓練後,兩個人都有了很大的改變。哈里。福特不再那麼傲慢,準備靠自己體能取勝。馬爾科姆。斯特朗對自己的體能更加自信,但不再像過去那樣動不動就認為自己是城裡唯一的知識份子。
  兩人表現都很出色,就連龍尼。薩波多也不得不承認兩個人都可以寄予重任而不會導致全軍覆沒,他的意思是不會導致情報人員自己斃命,和給秘密情報局造成政治上和業務上的困擾。
  前一天的晚上,賈丁將斯特朗和他的同居女友瓊帶到倫敦郊區,離切爾西約六里的裡士滿的一家意大利餐館共進晚餐。
  球比那位受訓的特工大四歲,而且風趣好客。賈了自己從來沒有到過這家餐館,以後可能也不會再來,不過這倒相當遺憾,因為那裡的食物太可口了。
  賈丁認為該是進一步深入瞭解他的部屬的時候了。他知道有些特工主管很早就加深他們和部屬的關係,有些人事實上與他們的被保護人成了好朋友。但是賈丁從他沉痛的經驗中體會到,這種做法會使自己的判斷造成偏差,尤其是在這個行業中,它所要求的是冷酷無情和絲毫沒有憐憫之心。
  因此,十一個星期的新生活已經證明,「包裹」和「行李」在公司的這個行業當中,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他們兩個人都不知不覺地吸收了英國情報局的氣質,這和哈里。福特原來的特種部隊,和馬爾科姆。斯特朗的皇家檢察官世界、警察局政治保安處和刑法界都有著天壤之別。只有在現在這個時刻,戴維。賈了才開始採取行動,不想成為只是一個冷酷無情和頗具魅力的混蛋上司——他知道他們認為他是這樣的——並且進入他們個人的生活,他們的家園和家庭生活,向他們伸出友誼之手,並逐漸地讓他們的妻子瞭解一點這行業的內幕,讓她們也接受一點熏陶,因為她們也算是這個秘密特工組織的小小天地的成員。這個天地包括特工本人、他的教官、他的指揮官,如果有必要還包括他的女人。這就是他的眼界範圍。沒有同志情誼,沒有同事間的
  共飲歡樂,沒有辦公室可以上班。沒有集體的團聚。
  賈丁登上幾級台階走進布朗飯店的大廳時,真正憐憫地歎了口氣。那些可憐卑微的傢伙是他一個個努力說服和誘哄來從事地下秘密行動的。是他監督他們極其嚴厲的訓練和再教育。
  他讓他們變成了有潛力的、能幹又有才智的職業間諜,需要時他就會在郊外某家餐廳裡,或者電影院的洗手間裡奪去人的性命。
  這與十四個星期以前,哈里。福特上尉在伊拉克防線後作為軍人的那種英勇、大無畏的表現截然不同。
  沒關係,他自言自語道,這就是工作,你得睜大眼睛去做,我的老朋友。他閒暇之中在想史蒂文。麥克雷究竟為什麼要將「科裡達行動」告訴美國優。或者是他自己是不是已經告訴了他們。
  有時候他覺得每一件事情都變成非常複雜。他真羨慕小說裡的間諜,他們有似乎通靈的電腦可以代替大腦功能,還具有四度空間的記憶力。
  福特站在大廳裡,滿臉春風,穿著深藍色雙排扣西裝,讓人看了賞心悅目,完美無暇。這套西裝是賈丁自己的裁縫親自為他縫製的。賈丁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看過福特的檔案。
  「你早到了五分鐘。」賈丁說完握住那位年少者那乾燥結實的手,對著那位羽毛正在豐富的情報人員的穩重、誠實的目光,報以微微的一笑。
  「良好的訓練養成的。」福特放聲一笑,然後指了指站在他旁邊稍靠後的那位苗條高眺年輕婦女。「戴維,這是伊麗莎白,我的妻子。」
  就在此時,大廳旁邊休息室裡的一位男招待,將一盤玻璃杯和銀器掉到地上,瞬間飯店的消防警報便響起了刺耳的尖叫聲,接著又突然停止了。整個打岔持續不到兩秒鐘。
  「噯呀,」賈丁從容不迫地說,「說到這雜亂喧鬧聲……」
  但這是他有生之年無法忘懷的時刻。或許他應該讓自己更有點迷信觀念。
  「那麼你就是那天到赫裡福德來的人……」伊麗莎白說著握了握他的手。她放聲一笑,眼神裡飽含的那種淘氣樣子,賈了看了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她咯咯笑個不停,與他對視著,而他笑得像個傻瓜。其實她沒有說半句特別滑稽的話。
  這就是他在赫裡福德,透過強尼。麥卡爾平家客廳看到的不停地甩著頭髮的女孩,不知道他會和她混得這麼熟。三名特種航空隊的年輕保鏢,聽了她說的某些話也曾放聲大笑。賈丁在希拉。麥卡爾平的廚房裡聽見過她的談吐。希拉也被她逗得樂陶陶的。
  那麼,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呢?對了,是幾個星期前的一個星期日,在帕克街的一家被薩店。伊麗莎白。福特當時正和她的繼父,前美國駐倫敦大使迪克。朗斯特裡特在一起。她繼父聽了她的一些議論之後大笑不止,而她身體俯在桌子上,撥弄著她的秀髮,腦袋側著,這個姿勢賈丁是非常非常熟悉了。
  「我必須承認犯錯了。」他說道。他從來沒有說過真話。
  哈里。福特喝了一口西班牙涼菜湯,眼睛看著布朗飯店的餐廳四周。他從前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但他很喜歡這裡的寬敞和古色古香的奢華陳設,以及大廳裡的鑲板牆壁和員工們的彬彬有禮。因為哈里喜歡生活中的上等品味的事物。他很得意,因為他和英國秘密情報局簽的合同答應付給他的工資,幾乎是他在特種航空隊當上尉時的兩倍。他計算了一下,其中大部分收入可以存入銀行,因為他將奉命運河執行老「夜壺」(這是「行李」
  給賈丁起的綽號)將他們招募來從事的勇敢使命。
  哈里饒有興致地看著賈丁,而他正神態輕鬆很有耐心地聽著伊麗莎白侃侃而談。伊麗莎白的那種德克薩斯的航力,是在
  維吉尼亞州和瓦薩爾的貴族學校裡嚴格熏陶成的,而她的才華是在牛津大學瑪格麗格。赫爾夫人學院裡培養出來的。
  伊麗莎白除了有教養、漂亮和活力充沛之外,而且具備極其罕有的常識。哈里認為這是她從她的蘇格蘭祖先那裡繼承來的。她的祖輩是一六五七年來到美洲大陸的。她的母親出生於一個叫麥克弗森的家庭,是第一批來到美國麥克弗森家族的後裔。這個家族曾經一直開拓到墨西哥的邊境,而且建立過一個小小的王朝,直到一九二九年華爾街的股票大崩盤才幾乎傾家蕩產。伊麗莎白的母親嫁給了一位年輕的醫科學生詹姆斯。利德比特。他後來成為了一個富有的外科醫生,一九八零年死於心臟病。
  利德比特曾在陸軍預備部隊服務,在越戰中曾經志願服役過,當外科醫生,軍階少校。因此,伊麗莎白與這位秘密情報局高級官員共進這頓午餐的二十五年零十一個月之前的六月十四日,出生在沃瑟軍事基地的。
  這位高級官員聽了伊麗莎白剛才所說的一些話題覺得很有意思。她輕輕甩了甩她飄逸的長髮,然後看了哈里一眼,這種方式仍然使他覺得有點愛慕。再加上一點點色慾。
  「戴維剛才告訴了我你是在為誰工作。哈里,我真是羨慕。
  我在牛津大學待了三年,就是等待有人來請我做這種事情。「
  賈丁發現她嗓音深沉,有點像某種……動物。這女子談吐文雅、誠摯,毫不掩飾她那俏皮的幽默感。她的雙眸傳達出智慧,再加上一點迷人的脆弱感。
  「她的意思是她並不怎麼感動。」哈里。福特說道。
  「事實上也……非常感動,」他的妻子說道,「我的意思是,當你告訴他們這種事情的時候,有誰說過理智的話嗎?」伊麗莎白轉過臉,一本正經地看著賈丁。
  賈丁立即對她投以好感,為他的情報員有這麼一位妻子感到很高興,因為情報員最深層的個人生活,也就是他的妻子,是非常關鍵的人物。其重要性就在於情報員獨自一人遠離家室時,他有一種穩固的、堅如磐石般的夫妻關係讓他懷念,在面對著持續不斷極其危險的環境裡,這個問題是無法迴避的。
  「實際上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賈丁笑了笑。「大部分工作就是整理整理文件。和那些無聊的委員會的成員見見面。哈里比大多數人還要幸運,他會到處去旅行。」
  她的眼睛沒有錯過任何花招。她用關切的眼神看了看哈里,好像覺得有什麼不祥的預感……賈丁發現自己對這位伊麗莎白。福特不能掉以輕心。她轉過臉對著賈丁問道:「那麼這份無聊的新工作,到底有多危險?」她的眼睛在說:如果哈里被騙去做什麼傻事,我會把你殺掉。
  賈丁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親愛的,別這樣……我是個成人。」哈里抗議地說道。
  伊麗莎白連看都沒有看她丈夫一眼說道:「不。你不是。我知道間諜工作的內容,我繼父當過大使。」她在觀察賈丁的面孔,就像吉普賽人在詳細觀察別人的面孔一樣。賈了覺得她看人看得太準確了。
  「伊麗莎白……哈里加入我們的行列,我們非常高興。他以前所做的工作比現在更危險。在軍隊裡。我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情知道多少……」
  賈丁扭著頭看了看四周,想找個服務生,顯然他是在利用這種分散注意力的舉動,觀察他們兩個人對他的話有什麼反應。
  特種航空隊的成員都是經過保安部門審查合格的,每一個人都像孩子潛艇上的人員那麼樣的守口如瓶。他們的家人很少知道他們的行蹤,或者他們在做些什麼。這是一則傳奇。事實
  上,他們當中一些比較明智的人,有時會讓自己的妻子瞭解一些事情,讓她們覺得自己也是這個團隊家庭中的一分子。有一些服役時間更長的士兵的妻子,知道相當多的事情。
  哈里。福特已經被訓練成能夠不露聲色,連眼都不眨一下,因為他有過軍隊秘密工作的經驗,又在霍尼壯園受訓過,知道如何掩飾自己的情感。伊麗莎白沒有看她丈夫,而只是盯著賈丁,直到他引起一位服務生的注意,那個人正在匆匆地走過來。
  「當然比你在報紙上所看到的報導還要多,」她說道,「不過也不怎麼多。人們在新聞週刊上看到的有關這個團隊在伊拉克的所作所為,比我們在赫裡福德聽到的還要多。」
  很好,賈丁暗忖道。但願她能說西班牙語就好了,他們兩個人就可以以夫妻的身份進到這個行列。他可以認出那個人是一位有志氣的女性,或許還是一位有勇氣的女性,當他看到這種人的時候。
  「我說,伊麗莎白,他是個英勇無比的人。要不是我把他挖過來做些默默無聞的工作,他可能已經獲得很高的勳章了。」
  「他馬上就要授勳了。」她自豪地看了看哈里。
  「你說什麼?」
  服務生走到了賈丁身旁。「先生……」
  「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要一瓶一九八三年產的碧春。隆哥維爾酒。我在你們的菜單上沒有看到這種酒。」
  「當然可以,先生,那麼蓬迪酒是不是就不要了?」
  「對,謝謝。」
  服務生走開了。伊麗莎白。福特繼續說道:「希拉。麥卡爾平把我拉到一邊告訴我的。也許我不該說出來……哈里,有沒有關係?」
  哈里點點頭,對賈丁說:「伊麗莎白今天早晨告訴我的,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我對軍方的事情不太瞭解,我們很少碰面。」賈丁覺得他怒火中燒。強尼。麥卡爾平這個特種航空隊第二十二團的指揮官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賈丁的整個計劃就是為了讓哈里。福特消聲匿跡,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軍十字勳章。下個月就要和波斯灣戰爭其他一切的勳章一起宣佈。」哈里看起來像個小學生似的,非常高興。「我還以為他們會把我給疏忽掉了呢!」
  「恭喜,哈里,我真為你高興。我看過你的服役檔案,我得說早就該給你授勳了。」戴維。賈丁熱情地咧嘴一笑,握住哈里。福特的拳頭。他心裡暗暗記住要把這個人的名字從一切的出版名單上去除掉。「你知道嗎?」他笑著對伊麗莎白說。伊麗莎白似乎警覺到賈丁為了這種事情有點擔心。「他為我們做的一切事情都用不著去那麼遠的地方……」
  她笑著點點頭,好像在說「哦,是嗎……?」
  午餐繼續進行,一切都很順利。賈丁的火氣很快煙消雲散了。他意識到,如果他有任何過失的話(如果?他知道他有好幾百個過失),那就是他太想完全操縱他的手下,想得有點過頭了。
  雖然這是為他們的好處著想,同時也是為了辦公室十全十美的要求。好啦,就這麼辦吧,強尼。麥卡爾平獎勵一位英勇的軍官。
  哈里也受之無愧。然而,強尼玩了個小小的把戲,羞辱了秘密情報局。這位特種航空隊的主管並不認為秘密情報局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上級組織。最後賈丁獎了笑,放鬆心情。他的目的是讓伊麗莎白在一定程度上進入他們的圈子,使她感到秘密情報局將她連同她丈夫一塊接納了。這是一種普通常識,意思是哈里沒有必要就他的工作對她撒謊,同時也意味著對她灌輸一點思想教育,使她懂得的確有必要為她丈夫和秘密情報局的關係絕
  對保密。
  到了午餐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們喝著咖啡和第二瓶紅葡萄酒所剩下的殘酒時,伊麗莎白點了根煙。賈丁真想向她要一根,但他又一次克制了這個念頭。
  「伊麗莎白,我想讓你和我們辦公室裡的幾個人見面,只是社交往來,這樣你可以瞭解我們是些什麼樣的人,也是讓你跟他們有個交往的機會。我們對自己的人都很關心。要是哈里不在家,去接受訓練或什麼的,我想讓你覺得這個大家庭隨時會向你伸出援助之手。無論它是某種資金問題,或是需要一個肩膀讓你可以趴在上面哭一場,傾訴苦衷。怎麼樣……?」
  她察看著他的眼神。覺得他所說的是肺腑之言,然後微微一笑。「謝謝。我想我剛才覺得好像……相當懷疑。你們這些人在某些方向的名聲並不怎麼好。」
  「真的嗎……」賈丁和她對視著。「我毫不懷疑我們是罪有應得。」
  隔了片刻,她將遮在臉上的頭髮甩到一邊,笑出聲來。
  賈丁覺得哈里就好像是在度蜜月似的看著他的妻子。
  哈里永遠不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麼事,即使在當時,或者在以後的幾個星期內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海萊特。皮爾遜猶如到了七重天的極樂世界裡。帕德裡克的妻子瑪格麗特。奧謝和德博拉。布朗——德斯蒙德的妻子——這位做種馬生意的百萬富翁,在丁格爾半島開了一個種馬場,三個人在客廳裡(梅萊特知道將它稱為休息室有失身份)喝下午茶,茶具是尤金的祖母留給他們的。是荷蘭代爾夫特出產的彩色瓷器,也是收藏家夢寐以求的。但是她們的談話並不是關於茶道。她們是在談論早晨收音機剛剛廣播的一則新聞:帕德裡克。奧謝被推選為統一愛爾蘭黨的領袖,這個黨是愛爾蘭眾議院的主要反對黨,而目前的民意測驗顯示查理。霍伊領導的執政黨——愛爾蘭共和黨在大選之前的民意預測中逐漸落後下跌。很有可能帕德裡克要成為下一屆的首相,內閣總理。人們情緒激昂。
  「瑪格麗特,我以後只能遠遠看著你了。你馬上就要身價百倍,神氣活現,不會跟我們這樣的人攀談了……」德博拉身體朝梅萊特前傾著,輕輕地搖動著她的杯子和碟子,好像一個在科克賽中洩露內情預測優勝者的情報販子。「好好利用今天的機會。
  明年的現在,她就跟巴基斯坦的內閣總理夫人在一起了,或者在華盛頓跟芭芭拉。市希一齊出去逛街了。「
  這時電話鈴響了。
  「請讓我接個電話。」梅萊特說著,朝那張舊紅木書桌走過去,這是她的叔公拜爾姆留給她的,那位原先是偏僻荒涼的康涅馬拉的那棟英王喬治一世時期的建築風格的大別墅的主人。書桌上有著一塊因年代久遠所產生的顏色變化的痕跡。梅萊特非常珍愛這個小傢俱,如果將它拿去拍賣,她可以得到四千英儲。
  不過她永遠捨不得將它割愛。
  她舉起聽筒。「喂……?」
  「梅萊特,你好……」正是末來的首相他本人。
  「曖呀,帕德裡克,你現在變成這麼有名,我還以為會有個隨從替你打電話。你是不是要找瑪格麗特,她就在這裡。」
  一陣低沉的咯咯笑聲。「」事實上我要找的是尤金。我打電話到法院,但他們說他在度假。他在哪裡?我想應該是在釣魚吧……告訴他我要一條棕色的大群魚,好嗎?「
  「他是請了幾天假,不過應該是隨時都會回來的時候了。我會叫他打電話給你,好嗎?」
  「告訴他我希望他加入我們的行列,梅萊特。他在這些紛爭的時期剛好擔任法官。既不害怕,又不偏袒。如果下一次大選我們獲得勝利,他就是我們的首席檢察官。」
  梅萊特覺得非常驕傲,心跳越來越快。「他一回來我馬上就叫他打電話給你。」
  她掛上電話,轉身朝那幾個人走去,挑剔地撫平自己的裙子。她很愉快地笑著說:「是你的帕德裡克打來的,瑪格麗特。
  他要找尤金……「
  瑪格麗特心照不宣地也對她笑了笑。她們並不是想把德博拉排除在跑道的內圈之外,不過畢竟人人都喜歡有點自己的秘密。
  就在這個時候,尤金。皮爾遜法官正站在大學附近,一家都柏林有名的書店樓上儲藏室裡。書籍和成箱的書本沿著牆壁堆著高高的,一排排的,整個房間都是,形成了幾條小通道。教科書\傳記、歷史書、翻譯作品和涵蓋每一種想像得到的學科所形成的參考書,靜悄悄的,積滿了灰塵的小通道。
  皮爾遜站在其中的一排書本中間,正好在三扇老式的英王喬治一世時代形式的窗戶後面,窗戶沾滿了灰塵,非常骯髒,任何人不管怎麼樣都無法透視。
  他那個破舊的旅行皮袋放在他腳邊的地板上。他穿著雨衣,身上有點汗水,衣領隨便向上翻著,雨滴從衣服的邊緣往下滴,像一滴滴的水銀掉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
  他的領帶稍微有點歪斜。太陽穴的一條靜脈特別突出,記錄著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醫生一看就知道每分鐘大約要跳九十次。
  站在皮爾遜對面的是削瘦,留著鬍子,抽煙斗的布倫丹。凱西。倉庫大門外是位穿著樸素的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保鏢,悠閒地站在那裡堵住一條陡峭的樓梯通道。樓梯台階是油漆過的木板,從一樓的一間狄更斯時代建築風格的出納員辦公室通上來。
  凱西將煙斗裝滿,透過他的金邊飛行員眼鏡盯著皮爾遜。
  「他給你一封信?」他帶著同情和懷疑的目光說道。
  「他說西奧班住在帕布羅的一位很要好的朋友那邊,在那裡學習。帕布羅。思維加多。」
  「是啊,思維加多認識很多人……」
  「以聖母瑪利亞的名義,布倫丹,這些混蛋綁架了我的女兒!」
  「他們是這麼說的嗎,尤金?」凱西在他的粗花呢大衣口袋裡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個煙具袋。
  「信上沒有幾個字,但是那該死的雷斯特雷波,是他交給我——我,孩子的父親——她寫的一封信,拜託別人寄給我。」
  「對啊,或許他們只是想幫忙。我說,聽著,尤金,你的女兒現在在這個世界的另一邊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既然我們在一起共事,我們會查清楚她安全無恙……。」
  「不過要是出了問題呢?如果我們和集團組織的關係繼續,那會怎麼樣呢?」
  凱西舉著一根劃著的火柴在他那彼得森煙斗方上方,煞有介事地吸了一口。很快煙草點看了,濃郁的煙霧在書堆走道中一圈圈地緣繞飄逸,散發出一股芬芳的味道。然後他的目光終於落到了皮爾遜身上,好像他這才想起那位心煩意亂的法官還在那裡。
  「我說,尤金,」他說道。「絕對不會這樣的,西奧班不會有事。而且經過這段經歷之後,也許會成為一個造詣更高的音樂家。」
  尤金。皮爾遜眼睛盯著凱西,凱西用一種無辜的神情和他對視著,不過卻傳達出一個令人寒心的訊息。這個混蛋。這只是他的鬼主意之一。他曾經對皮爾遜好好研究過,早就料到這位法官會破壞這個古柯鹼的計劃,也許辦法非常巧妙,叫你抓不住任何把柄,如果可能的話。正是凱西與雷斯特雷波策劃誘拐法官心愛的孩子——西奧班到南美洲——委內瑞拉還是哥倫比亞,這都無所謂——將她當作人質,直到他們的組織把古柯鹼的計劃制訂出來,開始進行,並由他這位被倫敦《每日電訊報》稱讚為愛爾蘭共和軍的敵人和都柏林司法界理智和成熟的代言人,來推動這個計劃。
  皮爾遜眼睛瞇成一條縫瞧著布倫丹。凱西,而凱西的神態近乎……嘲弄。愛爾蘭監獄裡有不少人直到臨終時,都還記得皮爾遜和現在凱西的表情。
  「我很希望得到組織的鼎力合作,使她安全地回到都柏林。
  我告訴你,布倫丹,不管是你或是你那些病態的殺人狂,只有一條生路……「他的聲音那麼低沉,那麼憤怒,那麼充滿著信心的威脅,使得這位過慣死裡逃生生活的凱西,聞到了那位臉色蒼白、骨瘦如柴,被人們稱為恐怖女神的腐爛氣息。
  就在這個時刻,雙方都知道等到這件事情結束後,他們兩個人之中只有一個人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
  「很好,尤金。我們兩個人彼此都非常瞭解。我很高興維戈計劃進展得這麼順利。」
  他停了片刻,端詳著法官的表情。接著他冷冷一笑。「你一定大……」布倫丹,凱西這位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參謀長轉過身,帶著他的保縹慢條斯理地走出了儲藏室。留下尤金。皮爾遜法官在那裡冷汗直流,心臟砰砰跳,雨水滴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周圍氣味刺鼻的煙草煙霧繚繞上升。
  「你想幹什麼?你想不管這個案子?」科尼模洛伊上尉想要重新點燃還有三寸沒抽完的一根六寸長的天鵝牌雪茄煙,一邊眼睛盯著代理少尉(兇殺組)艾迪。盧科。
  盧科刮鬍子刮破了臉。他前一天晚上一夜沒睡,在他的五名同事護送下開車出去——那些都是他隊裡的人,在下班的時間做這件事情的,他們也期待著當他們碰到類似這種事情時,他也會義不容辭,拔刀相助——去南希的母親設在長島的住處,在那兒,他對他的妻子解釋,他正在辦理一件案子,和該案有關的罪犯曾經威脅要傷害她的性命。而且他們絕對有能力能夠做得到。
  南希非常細心地聽著他的解釋,沒有插嘴。艾迪。盧科覺得她聽他講話的神情,更像一個日趨成功的檢察官,而不是一位紐約警察的妻子。
  他曾向她解釋過有關貝爾維醫院大屠殺案,和有關矮子,以及哥倫比亞旅行社經紀人巴克羅和辛巴郵特裡斯的事;還有那通電話證明那些哥倫比亞人甚至還知道他們兩個人去看伍迪。
  艾倫所主演的電影;以及那個無頭無手被肢解的屍體,如何在遊客的眾目睽睽下從海灣中打撈出來,當時在自由女神皇冠旁邊的遊客個個張口結舌,而這個屍體很可能就是裡卡多。桑托斯,這個人原來是集團組織的重要幹部之一,不過後來在某件事情上讓帕布羅。思維加多非常生氣。南希將場匙在咖啡杯裡攪來攪去——時間是凌晨四點十分——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她的結婚戒指,並將它在手指上轉來轉去,好像才發現到這個戒指似的。
  接著她直楞楞地看著她的丈夫。
  「你哆哆嗦嗦到底想說什麼,艾迪?」
  「嗨,你讓我休息一下——」
  「你是說我們倆去躺一會兒?如果這就是你想要說的,那好啊。」
  「別開玩笑了……南希,這是很嚴重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想說的是我,南希。盧科,娘家姓斯塔辛斯基,要被送到佛蒙特的某幢小木屋,或者更糟糕的地方,西雅圖的那棟公寓,那就算了,老傢伙。」
  「南希,別傻了。」
  「別這麼叫我。」南希討厭人說她傻。她覺得這比任何罵人的話都難聽。
  「好,好……不過,寶貝——」
  「寶貝更難聽。」
  「南希——」
  「這好一點。」
  「南希,讓我休息一下。我有工作要做。」
  「我也有啊。」
  「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我也是一樣。」
  「你說什麼?」
  「我也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我有辦法應付這件事情。」
  「我也一樣。」
  他們兩個人都生氣了,坐在桌子兩邊氣呼呼地瞪著對方。
  他們兩個人是在南希母親的廚房裡。屋子裡擠滿了警察。兩輛巡邏車停在大門外面。盧科的五名同事包括薩姆。瓦戈斯在內,在前廳裡看用西班牙語轉播的電視球賽,聲音轉得很低,為了不吵醒南希的母親斯塔辛斯基夫人。她令人難以置信地,仍然還熟睡著。
  「唉,上帝,盧科……」南希突然淚眼汪汪的。盧科這個姓氏是在嚴肅場合下用的。「該死的,這裡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昨天我們還在看電影。」
  「是前天。」
  「對,對,如果你覺得還不錯,當你的警察去。」
  她擦了擦臉頰上的眼淚。艾迪。盧科的心軟下來了。他從桌子上方探過身去在她嘴上吻了下,既熱烈又溫柔,然後將臉緊緊貼著她的臉。他能感覺到她的眼淚涼涼的,鹹成的,濕濕的,他的喉嚨緊縮著。真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希低聲地,臉輕輕地在他臉上摩擦著說道:「但是如果你不來的話,我也不去。你有工作,我也有工作。我們不能讓一些卑鄙的流氓,把我們搞得跑到山裡躲躲藏藏,盧科。你不能,我也不能。現在我們就在這裡睡覺呢,還是去我們自己的家?我上午十點鐘還要去法庭……」
  「我們可以住在薩姆的姊姊那裡,她在布魯克斯區有個住處。不過你得讓兩名警察跟著你,其中一名是女的,二十四小時隨時都跟著。」
  「你知道我不會走開的。為什麼還要……?」
  「因為這樣才是理智的做法……」
  當艾迪。盧科看著丹尼。莫洛伊抽著那根雪茄煙的煙蒂時,他對南希這種倔強的精神祇能付之一笑,卻著實替她擔心。現在她可能已經在法庭裡了。
  「不,丹尼。我想繼續處理這個案子。我想我也許有點進展莫洛伊又抽了一口雪茄,鼻子一搐,將雪茄煙頭從嘴裡拿出來,帶著點不快看了它一眼。他點點頭。
  「譬如在那一方面?」他那淡藍色的眼珠滴溜溜轉動著盯住
  盧科。
  「好吧。那個幫派已經殺了許多人,其中包括七個警察,還把他們的一個高級頭目折磨致死。這是為什麼?」
  莫洛伊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說我不喜歡聽這種反語。
  艾迪。盧科聳聳肩。「因為他們不讓姓名不詳者被認出來。
  為什麼?「莫洛伊的眼睛瞇著,盧科的身子退縮了一下。」因為他們不想讓她的至親知道她已經死了……「
  一陣寂靜。這位兇殺組大個子警察可以在最艱難的時刻很頑強。他摘下手錶,將它貼在耳朵旁專心聽著。然後問這位上尉,「這個月有三十天還是三十一天?我從來都記不住……」
  莫洛伊看著濕濕的,重新點燃的雪茄煙頭。他將它扔進了房間那邊的一個暗綠色的金屬煙灰缸。
  牆上鐘的分針滴答跳了一分鐘。外面,警車的吼聲迅速地遠去了。
  「好吧,聰明人。那為什麼呢?」莫洛伊問道。
  盧科沾沾自喜。「因為她是被裡卡多綁架,準備帶到哥倫比亞去的。她的父親是歐洲的一位大人物。」
  「歐洲的哪一部份?」莫洛伊問道。艾迪。盧科突然成了哥倫比亞的黑社會對他瞭如指掌的人物,包括他岳母門廊的位置,和他什麼時候去看那他媽的電影。因此,他認為現在不是洩露他在認清那個女孩的身份方面上有多大進展的好時機。
  「我正在查這件事情。」
  「我聽說你已經知道這個姓名不評者的名字。」
  「沒錯,叫西奧班。」
  「我還聽說你已經發現這是愛爾蘭人的名字。你可以向我請教。這方面我很在行,該死。」「或許。你熟悉歐洲,他們可能住在意大利,或者任何別的地方。」
  「那麼你還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線索……?」
  「我正在查嘛。」
  「好吧,你還有七十二個小時,然後我們就要跟聯邦調查局的人聯手。市政府急著想知道結果,艾迪。給我抓幾個人關起來,指控幾個說西班牙語的笨蛋,我得提供給新聞界一些東西。
  死了七個警察而沒有人去坐牢可不是個好年頭。「
  盧科瞧著他的上司。牆上的鍾又跳了一分鐘。「是啊,也許我應該開槍打死兩、三個拒捕的嫌犯。找三個前科纍纍的人來怎麼樣?三個從波哥大或者卡塔赫納來的人。我認識兩個快餐廚師在皇后區開了一家小餐館。薩姆和我可以故意安排一次槍戰。把屍體提供給『六點鐘新聞節目』去播報展示,宣告結案。」
  莫洛伊彎著腰,有一半身子給遮住了,他正在桌子底下的紙板箱裡摸索著什麼東西,他終於抬起頭,臉紅紅的拿著一盒五根裝的天鵝雪茄煙。他眨了眨眼看著盧科,目光沒有離開那位代理少尉,一邊拆開一根雪茄。
  「昨夜辛苦了,小伙子。但這不能做為羞辱警徽的藉口。事情已經夠棘手的了。」
  他在摸索他的打火機。「卡嚓」一按,火石沒有了。他看著盧科把放在桌子上的一盒從奇裡米亞酒吧帶回來的火柴朝他推了過來。
  「這是件不值一提的蠢事。」盧科說道。
  「算了。你可以走了,去喝杯濃咖啡,然後去做你那該死的事情。還有,艾迪……」
  盧科站起身來,覺得自己像小孩子一樣傻里傻氣的。「嗯?」
  「紐約警察局裡有某個他媽的混蛋在你的背後放馬後炮,而且還向我們該死的敵人提供情況。我想讓你知道我已經向內政部提出了秘密申請。他們會查出那個傢伙究竟是誰。在這期
  間,你千萬要小心,不忘記每天睡幾個小時……「
  盧科的目光與上尉一眨也不眨的眼睛相遇,他對這副情形已經非常熟悉了。
  「沒問題。」他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在分局的車庫裡,他坐進了他那輛褐色的道奇車,他又改變了主意,向副小隊長借了一輛深綠色的野馬汽車,汽車的引擎蓋底下掛著醒目的「V」型八汽缸引擎的標誌。辦事的優先順序和市政府的有所不同。首先,他得找出那個害群之馬。他公務繁忙,但昨夜發生的一切事情,使他覺得找出犯罪幫派安插在紐約警察局裡的通風報信的那個人的身份,是他個人優先順序表上的第一件重大事項。
  他將他的野馬汽車向左拐進了車流,朝紐約警察局情報處的辦公室開過去。他要去找曼尼。舒爾曼,或者是他的助手傑克。這兩位電腦攝影室館員。
  就算你不是一個探員也會這樣做的。
  阮新毅一頭白髮,一把鬍子長得和胡志明非常相似,越戰期間,西貢的中央情報局的情報人員是這麼跟他開玩笑的。那時,他替中央情報局從事一項代號為「阿拉帕荷人」的絕對機密的偽造計劃。他有兩項胡志明的特點,第一項是在敵對環境中的生存能力,第二項是能在暗中謹慎活動的本事。
  他坐在拉克盧茲丘陵的「元帥之床」大牧場上陽台附近的工作台旁邊,沿著山谷鳥瞰境蜒曲折的裡奧誇卡河,和安蒂奧基亞省首府聖大菲城,銹跡斑斑的粉色屋頂和教堂的白塔。好一幅宏偉壯觀的景色。他和他的孫子禮春,模仿那女孩子的筆跡真的是完美無假。他們準備好三張明信片,在上面寫些簡單的詞句,譬如「天氣很好」、「南美的食物太棒了」和「這裡的人非常好客」,「西奧班」的簽名現在也模仿得極其自然,和雷斯特雷波先生上次帶回來的樣品信件上的簽名完全一樣,無法分辨真偽。
  阮知道信是從紐約弄回來的,但他很謹慎,作為越戰的一個倖存者,他裝做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他耐心地模仿明信片上的地址:尤金。皮爾遜先生和夫人,愛爾蘭都柏林鳳凰路五十四號,括弧裡寫著「愛爾蘭共和國」。
  他從來不去想他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仿造的工作。
  在他埋頭工作的同時,旁邊的草坪上有幾位身穿白色夾克的僕人在準備餐桌,白色的亞麻桌布和三張舒適的椅子。桌子上放了一大罐乳酸飲料,桃子的味道,這是帕布羅最喜歡吃的。
  另外還有一大罐冰茶和一個野餐小冰箱,裡面裝滿著皇冠啤酒,這是為他們幫派的保安老大傑瑟斯。加西亞先生準備的。那罐冰茶使得阮那張原本就讓人猜不透的陰沉沉的臉,多少有點憂慮。雷斯特雷波先生喝冰茶,阮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地覺得他這次所參與的偽造工作也許是最後一次了,除非他設法像過去一樣耍個老花招突然間消聲匿跡。
  雷斯特雷波這號人他很瞭解:西貢曾充斥著這種才華橫溢的精神變態者,有越南人,也有美國人。還有法國人以及俄國人的不法之徒,他曾一直瞞著他那中央情報局的僱車,供應他們仿造的文件。
  阮知道,雷斯特雷波很有可能會心血來潮讓他去見閻王,這樣他在這些明信片上做手腳的秘密,便可以和他一塊兒石沉大海。不然,為什麼不讓他的孫子禮春知道皮爾遜在愛爾蘭都柏林的住址呢?
  所以,當帕布羅。思維加多、傑瑟斯。加西亞和那個自稱為雷斯特雷波的人在木板和塗上白色灰泥的陽台上談笑風生的時候,年老的阮新毅像幽靈一樣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覺地收起了他
  的工具,從草坪上消失了。這片草坪,根據帕布羅先生的說法,修剪得像英國貴族鄉間莊園一樣的完美無假。
  帕布羅。思維加多往玻璃杯裡倒了些桃子乳酸飲料。他那新穎亮麗的白襯衫敞開到胸骨底下,可以看到胸前掛著一條做工精美的金項鏈,下面還懸掛著一尊扁平的聖克裡斯托夫翡翠雕刻。這個雕刻是他姓氏的來源的故鄉薩瓦內塔贈送給他的——為了感謝他從龐大的古柯鹼財富中的捐款給故鄉建造學校、醫院、足球場、住宅以及因為古柯鹼所帶來的繁榮。他仔細地觀察著雷斯特雷波,當這律師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時候。
  這位在家族中被稱做教父的人,信任雷斯特雷波的程度超過自己的家人。沒有人曾經像雷斯特雷波那樣一次又一次地顯示出自己的才華和忠誠可靠。但是雷斯特雷波和愛爾蘭的這次接觸使恩維加多相當擔心。他也曾見過布倫丹。凱西,這個人給他的印象不深。凱西是個政治狂熱分子,他幻想著二十一年來用愚蠢的爆炸和暗殺為主的運動,嚴格地說雖然沒有任何成就,不過像變魔術一樣,一夜之間也許會造成某種成果的。
  思維加多不喜歡政治狂熱分子。哥倫比亞就是被這些人搞得支離破碎,直至他們綁架了這個集團組織的成員的一個女兒。
  當他想起集團組織的士兵們展現他們那給以想像的殘忍的時候,他們立刻釋放了那女孩,而且他們的政治狂熱是多麼迅速地煙消雲散時,他暗自笑了起來。馬克思和毛澤東主義的自由鬥士,也和他們的集團組織握手言和。也就是說,他們提供了哥倫比亞的一些區域,在那些區域裡面,警察和軍人都不敢涉足,而且派人保護著古柯鹼製造廠。
  凱西是個蠢貨,是個王八蛋。不過還有利用價值,因為愛爾蘭共和軍顯然比英國人和他們的歐洲鄰居略勝一籌。許多國家的政府,都被愛爾蘭共和軍的理想目標奮鬥的宣傳口號迷惑住了,因此對愛爾蘭那些精神變態的傳奇人物的來來去去視而不見。列寧曾經用過一句話形容混蛋們,叫做「有用的白癡」。蘇聯國家安全局和它的前身蘇聯秘密政治警察委員會都曾操縱有用的白癡,成功地進行過一些大政變。
  因此,和凱西的組織打交道有某些明顯的好處,如果集團組織經銷古柯鹼,不發生危險的話。但這件事情可以交給路易斯。
  雷斯特雷波去處理,他這個人絕對可以。
  不過事情並非如此。帕布羅。思維加多是……有點擔心。
  也許更正確地說是對另一件事情畢竟有點不太放心,那就是有關在紐約死掉的那女孩子。那件事情弄得一蹋糊塗,死了七個警察。沒有好處何必樹敵太多?不過,那邊的事情不久也會安排妥當。
  「那麼,我的朋友。跟我說說那個紐約探員的事情。為什麼你主張子掉他……」教父笑了笑喝了一口乳酸飲料,俯瞰著山谷。此時金色的晚霞將聖大菲教堂鐘樓裡堅硬的銅鐘映得一片通紅。這些鍾誰也不敢偷走,因為它們是帕布羅。思維加多親自贈送的禮物。
  雷斯特雷波鎮靜地向恩維加多和傑瑟斯。加西亞報告艾迪。
  盧科毫不放鬆、極有耐心的警務工作,盧科會那麼認真追查這個案子,正確地說,是根據他的預感:如果這位死掉的女孩子的身份可以查出來的話,那麼有關七位遇害的警察和其他涉及貝爾維醫院的人物的調查就會容易得多。
  「這傢伙很頑固,頭兒。他要弄清楚我在紐約警察局最棒的消息來源只是個時間的問題。而我們是每個月花費五千美元才搞定的,你相信嗎?」
  「如果我們把每一個調查我們的警察都幹掉的話,我們就沒有時間做生意了。」帕布羅。思維加多看了看剛剛進人黛綠年華,
  美貌出眾的女傭。她來自卡塔赫納,體態輕盈,皮膚棕紅。她正在從上面的陽台通往下一層陽台的石階上掃樹葉。「如果他查出了那個死掉的女孩的身份,為什麼會有問題呢?」
  「那當然,」雷斯特雷波說道。「我們採納了凱西的建議,把那法官的孩子弄到這裡,是為了替我們所進行的『威尼斯妓女』謀殺案再增加更多的壓力。皮爾遜是我們和愛爾蘭共和軍交易中目前已經知道最大的危險。」
  加西亞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個人是個法官,是個理想主義者。要他和我們打交道,頭兒,他一定非常不高興。」
  「如果他有辦法的話,他會叫我們吃不完兜著走……」雷斯特雷波仔細打量著思維加多。
  這位集團組織的老闆皺著眉頭。「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把他控制得服服貼貼。」霎那間,山中萬籟俱寂,鳥鳴聲,樹梢的颯颯風聲和女傭掃地的瑟瑟聲和摩擦聲都消失了。
  「我在維戈觀察過他,他辦事非常認真徹底,而且具有惡名昭彰的職業精神。」雷斯特雷波用的「惡名昭彰」這個字眼,在南美的意思是「最優秀的」。「帕布羅先生,只要皮爾遜相信我們抓住他的女兒……」雷斯特雷波聳聳肩,「我們就可以任意擺佈他。」
  一直在細心傾聽的傑瑟斯。加西亞把鬍子上頭的啤酒抹掉後接著說道:「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兒已經死了,我想他和那個死掉的『妓女』在一起的照片對他沒有任何約束。他恨你,路易斯,他恨古柯鹼,而且我從別的管道聽到消息……」傑瑟斯。加西亞,這位身為犯罪幫派的保安老大,總是喜歡擁有其他不能洩露來源的消息管道。「……他認為這種交易會毀掉他們的組織和他們所謂的武裝鬥爭。我同意雷斯特雷波的看法。這位法官,他如果有辦法的話,會叫我們吃不完兜著走。這個人不是白癡,我們必須假設他已經採取行動,某種……防範措施。所以,殺掉他未必就能夠解決問題。」
  雷斯特雷波身體前傾著說:「頭兒,必須讓紐約的那個警察立刻停止活動。我發現那裡的行動方案進展得很快。」他無可奈何地舉起雙手。「他的確是個頑固的警察。」
  思維加多皺起眉頭,陷入沉思。他俯視著聖大菲城的一片片屋頂。微風乍起,給山間吹來幾分涼意。帕布羅。恩維加多伸手從椅子旁的草地上拿起他那件紅色的套頭毛衣。過了一會兒,他把視線從底下的山谷移開。當他說話時,他似乎已經不再考慮艾迪一科這件事。「我跟那位教士見過五次面,就是從麥德林來的那位……」
  雷期特雷波點點頭。他提及的那位教土就是當阮家祖孫兩人在完成偽造西奧班的簽名時,坐在草坪上桌子旁的那位老翁。
  他在幾乎像是中世紀式的秘密情況下,一直充當雙方談判時從中斡旋者的角色——用一種各有關方面都會加以否認的對話方式——在帕布羅。恩維加多和一位漂亮的女性之間斡旋,她是加維利亞總統麥德林事務的私人顧問,顧問這個稱呼其實就是理清世界古柯鹼之都那該死的混亂局面一個委婉的代名詞。她的名字是艾絲普朗澤一弗朗瑟斯卡。阿朗加。德。托羅。
  秘密談判這件事——在集團組織這方面,只有現在在場的三個人知道——還只是一種假設而已:如果帕布羅。恩維加多去自首的話會怎麼樣?如果他對經常到處奔逃的生活感到厭倦又會怎麼樣?如果他意識到要向哥倫比亞政府和司法制度宣戰和判處前總統死刑已力不從心、毫無可能,那又會怎麼樣呢?
  如果哥倫比亞國會這個南美最古老的民主機構,取消自動將販毒分子引渡到美國和判處服長期徒刑的條約,那又會怎麼樣呢?販毒分子通常是在馬裡奧恩監獄服刑,那裡的地下室關
  著最秘密的囚犯,永遠別想見到天空。
  如果,根據哥倫比亞的法律條文,能締結一條自首犯人可以從寬處理的協約,又會怎麼樣呢?
  那麼,話說到底,要是教父去自首和下令停止使這個國家支離破碎的暴力,究竟會又引起多大騷動呢?
  在這些敏感的事情上,帕布羅先生都是依賴雷斯特雷波給他出主意。他相信他的程度比相信任何一個親兄弟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他向他的軍師透露他和八十四歲的教士秘密談判的最新情況時,雷斯特雷波默默地傾聽著,偶而問個敏感的問題。
  「對,我認為這些是最重要的事情,頭兒」恩維加多說完話之後他嚴肅地說道。「第一,要保證你不能在這裡待太久;第二,要保證你不受到你的敵人傷害,也就是在過去十多年來你所收買的任何一個警察、法官和政客們;第三,要保證你的舒適生活,尤其是要使這次的行動看起來好像一位哥倫比亞的英雄,就像安蒂奧基亞省的同胞們和全國其他許多人士所認為的那樣。當然還要讓你能在監獄裡遙控生意的進行……」
  「那麼我要怎麼樣才能做到這種情形呢,我的朋友?」帕布羅。恩維加多輕輕問了一句。
  「一定要向他們表明是你在發號施令,譬如政府要提供……
  招待的場所。我建議你堅決要求替你特別建造監獄,而且要在一個有象徵意義的場所。「
  「哪裡呢?」思維加多笑著,又喝了一口乳酸飲料。「你難道真的認為我他媽的有機會向那些王八蛋自首嗎?我的意思是說,好朋友,我和這個老傢伙見面只是想聽聽他要說些什麼。這讓我知道敵人的思考方式。」
  我的上帝,當雷斯特雷波知道他心情的變化時,他暗忖道:真該死,千萬不要給他留下一個印象,好像我是在逼老闆投降似的。
  「見鬼,沒錯,帕布羅。不過要設法把他們逼到束手無策的地步。在我們把那個巫師一片片地撕個粉碎送還給他們之前。」
  巫師這個字在西班牙語裡指的是部落的巫醫。雷斯特雷波所指的是那位教士。「我們倒要看看加維利亞能撐到什麼時候。」
  帕布羅。恩維加多盯著雷斯特雷波好長一段時間。然後,他眼睛突然一亮,放聲大笑。傑瑟斯。加西亞淡淡一笑,也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雷斯特雷波。
  「路易斯,我的好朋友和最惡名昭彰的軍師!這正是我們所要做的……」
  雷斯特雷波點點頭,馬上改變話題。「那麼,教父,紐約的那個警察怎麼辦。在午夜之前我就可以讓他去見閻王,只要你說一句。」
  思維加多停住了笑聲。他將平底大玻璃杯小心翼翼地放在雪白的亞麻桌布上,手指若有所思地敲著桌子。然後他搖搖頭說:「在這件事情上,我認為不太妥當……」他用銳利的眼光看著雷斯特雷波。「路易斯,我們去直接激怒紐約警察有什麼好處呢?我們在紐約市有好多生意要做。」
  雷斯特雷波把雙手舉在空中,用這種最禮貌的方式來表示他的惱怒。「我們已經殺了七個警察。我想我們不會是他們喜歡的人。」
  「你還自稱你是一個他媽的律師呢,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奧索裡奧?我們的目標是個告密者,那些警察是在我們之間的一次正確交戰之中喪命的。他們是職業殺手。那不是針對……某個個人。但是幹掉一位探員少尉……?那就是一種直接的,極其無禮的侮辱和挑戰。何必做這種事情呢?在紐約要保持做生意的樣子。我們不想和警察開戰,我們不想嚇跑我們的市場。
  算了,朋友,跟我說說另外一個我可以對付盧科的辦法。「
  帕布羅。思維加多伸伸懶腰,用食指把鼻樑上的一隻小昆蟲拔掉。傑瑟斯伽西亞遞給他一條手帕,思維加多輕輕擦了擦鼻子,然後目光又回到雷斯特雷波的身上。「如果那個警察是在波哥大的話,我們會怎麼做呢?」
  「收買他,要是無法收買就把他全家都殺光。」
  「那麼就用第一種辦法先試試看。」他的眼睛和雷斯特雷波對視著。
  那位集團組織的律師皺皺眉梢,然後緩緩一笑。『有何不可……?「他馬上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冰茶,目光轉到那個從卡塔赫納來的重僕身上。她正在清掃通向下一層陽台的台階。
  「我自己親自來處理這件事。」
  思維加多發現雷斯特雷波眼睛盯著那個少女。「你三個小時就可以到巴蘭基亞。你想跟小伊莎貝拉待幾分鐘嗎?她還沒有長xx毛,一根也沒有。不過上帝,她多麼喜歡幹這種事情。」
  雷斯特雷波站起身來,將玻璃杯放在桌子上說道:「等我回來再說。現在有工作需要馬上去做。」
  「我說,路易斯,」帕布羅。思維加多說道,「有時候我覺得你寧可工作,不想幹女人。朋友,這使我有點擔心。」
  「帕布羅先生,我為你效力,我用我自己的時間去幹女人。」
  三個人都放聲大笑。雷斯特雷波轉過身,漫步穿過綠油油的草坪朝別墅走去。這別墅是十七世紀為一位西班牙元帥和一名也叫伊莎貝拉的女孩建造的。
  思維加多看著他遠去,然後跟傑瑟斯。加西亞說話,不過他的眼睛仍然看著雷斯特雷波:「傑瑟斯。加西亞,為什麼他想要我去坐牢呢?」
  「頭兒,你花錢讓他給你出主意,他毫不掩飾地說出來是件好事。」
  「如果跟教士那件事情不只是為了緩衝一下氣氛,耍耍把戲,而是像他們所認為的要談判……我非得活剝了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奧索裡奧。」
  傑瑟斯。加西亞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知道你會這麼做的,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