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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紐約一家旅館客房內,哈里-蘭茨睡得正香,電話驟響。誰他媽打聽到我住在這裡?蘭茨心生疑慮,矇矇矓矓地一瞧床頭鐘,時間才四點,他抓起聽筒:「你是誰,才他媽的四點鐘……」對方開始講話,聲音輕柔。蘭茨一下翻身坐起,心頭怦怦亂跳。「是的,閣下……不,閣下,我可以使自己脫身。」他又聽了一陣,最後說:「是的,我懂了,我一定乘頭班機去布宜諾斯艾利斯。非常感謝,閣下。」他將聽筒放回,伸手從床頭櫃上拿來一支雪茄點燃,他的手簌簌發抖,剛才與他通話的,是世界上最強有力的人物之一,他要哈里去做的事……狗日的搞什麼名堂?哈里-蘭茨惶恐不安。絕對是件大事。他只去送封信,就可得五萬美元的賞金!去逛一趟阿根廷其樂無窮,哈里-蘭茨最喜歡南美女人。我認識一打淫婦,褲子都像著了火,幹起事飯都顧不上吃。紅運來臨,財星高照。
  上午九點,蘭茨撥通阿根廷航空公司的電話:「請問飛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頭班飛機什麼時間起飛?」翌日下午五點,一架波音747降落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熱拉機場。這是一次長途飛行,然而哈里-蘭茨並不覺得枯燥無味。當飛機輪子輕輕地親吻著跑道時,他心頭甚至還湧起一陣激動:五萬美元送封信。
  五年沒來阿根廷,久違了,與老友重溫舊情,想起來就感到愜意。他走出機場,熱浪迎面撲來,蘭茨不由一怔,有什麼奇怪,此地正是夏天嘛。在坐出租車進城的路上,蘭茨看見大路兩側的建築物上的胡亂塗鴉至今猶存,心中不由高興:「不要臉的公民投票!」「軍隊是殺人兇手!」「我們在挨餓!」免費抽大麻!」「吸毒——性交——搖滾樂!」「審判罪人,嚴懲元兇!」太妙了,回來一趟太妙了!
  午休已過,街道上塞滿行人,人人顯得懶散,不管有事還是無事,個個都不慌不忙。出租車開進繁華的巴裡歐-諾特區的中心,停在埃爾-康奎斯坦多飯店門前。
  蘭茨塞給司機一張百萬比索的鈔票。「別找了。」他慷慨地說。這個也叫錢嗎?純屬開玩笑。
  飯店大廳富麗堂皇。蘭茨在服務台辦完住宿手續,順手取走《布宜諾斯艾利斯論壇報》和《新聞》各一份。飯店副經理把他引到套房,這套客房日租六十美元,有臥室、浴室、起居室和廚房各一間,還有空調和彩電。在華盛頓,類似住房的租金就不會饒人。哈里-蘭茨心想。明天,就找紐莎這賤人辦事,然後痛痛快快住下來玩幾天。
  可是,哈里-蘭茨足足花了兩周時間,才嗅到紐莎-蒙尼茲的蹤跡。
  他先查找的是市內電話號碼簿,將市中心的各家大飯店梳理一番,沒有紐莎-蒙尼茲的記載,鄰近兩個區域也一無所獲。他媽的躲到哪兒了?蘭茨好生奇怪。
  他走上街,找老關係幫忙。他走進拉貝拉酒吧,酒保一見他便驚叫:「哈!蘭茨先生——你不是死了嗎?」蘭茨擠眼一笑,「是的,安東尼奧,我太想念你,就從陰間跑回來了。」「你來這兒有何公幹?」蘭茨假惺惺地讓聲音充滿憂傷:「我來找舊情人,我們本來已決定結婚,誰知她舉家遷徙,我們就失去了聯繫。她叫紐莎-蒙尼茲。」酒保搔搔頭髮:「很抱歉,沒聽說過這人。」「能在周圍幫忙打聽打聽嗎?」「當然可以。」
  蘭茨又去警察局求一位老朋友。
  「呀,蘭茨!哈里-蘭茨!你好嗎?」「您好,喬治!見到您真愉快。」「我聽到你的最後音訊是,cia把你一腳踢開了!」蘭茨哈哈大笑:「笑話,我的朋友,他們求我再幹下去,我辭職了,開了自己的鋪子。」「真的?做的什麼生意?」「我自己開了一家偵探公司,今兒就是為了一樁業務來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我的一位主顧幾天前死了,留下一大筆錢給他的女兒,我正到處打聽她的下落。我對她的情況掌握不多,只曉得她住在本市的一家公寓內。」「她叫什麼名字?」「紐莎-蒙尼茲。」「稍等一下。」
  「稍等」變成了半小時的長久等待。
  「對不起,朋友,我愛莫能助。我們的電腦沒有她的名字,其他檔案也查不到她。」「這是沒法的。我住在埃爾-康奎斯坦多飯店,假如打聽到她的消息……」「甘願效勞。」
  又去其他餐館碰運氣。什麼比普-岡查列茲,什麼阿爾梅達,還有塔巴克咖啡廳,跑遍了這些過去常去光顧的地方,回答都一樣:沒有聽說過這狗日的賤貨。哈里-蘭茨只好在拉波卡漫無目的地閒逛。
  這是一個色彩紛呈的濱水區。河道上,泊著條條舊船,銹跡斑斑。然而,這裡的人還是不知道誰是紐莎-蒙尼茲。
  事到如今,哈里-蘭茨才意識到,他在徒勞無益地白費工夫。吉人自有天相。他萬沒料到,他的命運會在一個叫皮洛的劣等酒吧裡得到徹底改變。
  皮洛酒吧位於福羅裡士行政區,星期五夜晚,酒吧裡塞滿了下班的工人。他費了十分鐘,才讓酒保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蘭茨要問的話才講了一半,酒保就開腔了:「紐莎-蒙尼茲?認識,認識。如果要見她的面,明天半夜十二點來。」
  第二天晚上,哈里-蘭茨十一點半就趕到酒店恭候。酒吧的顧客漸漸多起來,隨著時間推移到十二點,蘭茨的心情緊張萬分,如果她不來,該怎麼辦才好?還有,如果來人不是那個要找的紐莎-蒙尼茲呢?
  一群嘻哈打鬧的年輕女人進了店堂,緊挨男人擠在桌邊。
  她肯定會來,蘭茨望眼欲穿,否則,我只好向五萬美元說拜拜。這個賤貨長得如何?一定驚人地美麗。
  蘭茨此行的任務,是向紐莎的情人安吉爾出價兩百萬美元,讓他去刺殺一個人。這樣一來,安吉爾這個狗毬,就是百萬富翁了。他就更有錢來狎妓嫖娼養情婦,尋花問柳,弄他娘的一打娘兒們來睡。這個紐莎娘們,鬧不好是個演員、模特兒。哈里-蘭茨胡思亂想,說不定在辦完事離開之前,我也有機會和這個娘們樂一樂。一邊辦正經事,一邊弔膀子,天下還有比這更舒服的事嗎?
  門又開了,蘭茨企盼地望去,只見一個單身女人走進店。那女人三十來歲,不但沒有一點動人之處,還雍腫肥胖,腰粗體寬,軟塌下垂的xx子,隨著走路一搖一晃,她的臉上麻點橫陳,她的頭髮染成金黃,但黑皮膚依然表明她的祖父是印第安人,在與西班牙人睡覺以後才有了她目前的血統。她上身穿緊身衫,下面繫了一條裙子。若是其他的女人這般打扮倒也不妨,可套在她身上就鑄成大錯。找到她算是倒了八輩子邪霉。蘭茨感歎地想,誰有心思和這副醜樣的女人睡覺?
  那女人環視酒吧,眼光淡漠散神,無精打采。她衝著幾個熟人隨便點個頭,便擠過人堆,走向酒吧櫃檯。
  「要請我喝一杯?」她的腔調有濃重的西班牙口音,人一站近,模樣醜得更慘不忍睹。一頭肥碩的未擠奶的奶牛!蘭茨在心中形容道,還加三分醉意。「大妞兒,你弄錯人了吧?」「依斯特班說你找我,沒這事?」他仍不相信地望著她:「誰?」「依斯特班,酒保。」蘭茨仍不敢接受事實:「他肯定張冠李戴了,我找的人叫紐莎-蒙尼茲。」
  「就是我,你說你找紐莎-蒙尼茲嘛。」又誤會了。蘭茨暗自好笑,她也配是紐莎-蒙尼茲。「胡扯,你是安吉爾的女友?」她醉意沉沉地一笑:「正是本人。」
  此時,哈里-蘭茨方纔如夢初睡:「呀,呀,」他臉上強作歡顏,「請到角落邊的桌前談談,好嗎?」她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們好不容易地才擠過煙霧騰騰中的人群,在桌邊揀個位子坐下,哈里-蘭茨道:我想和你談……」「請我喝杯朗姆酒,可以嗎?」哈里-蘭茨點頭:「沒問題。」
  侍者過來,腰繫骯髒的圍裙。蘭茨吩咐道:「一杯朗姆,一杯威士忌加蘇打。」蒙尼茲說:「我的朗姆要大杯。」
  侍者離開後,蘭茨開門見山地對身邊的女人說:「我要會見安吉爾。」她眼眶充滿分泌物,眼光散亂無神,她打量蘭茨一通:「什麼目的?」蘭茨壓低嗓音:「送他一份薄禮。」「是什麼樣的禮物?」「兩百萬美元。」
  他們的酒送來了,哈里-蘭茨舉起酒杯:「干!」「行呀,」她猛飲一口,整杯下肚,「怎麼想起要給他兩百萬美元?」「這正是我和他討論的問題。」「這不行,安吉爾從不見人。」「小姐,這可是兩百萬美元的交易呀!」「再請我喝杯朗姆,行嗎?大杯的。」
  老天,她那尊容,還得喝嗎?「沒問題。」他叫來侍者,又要了酒。
  「你認識安吉爾很久了吧?」蘭茨的口氣顯得無心。她聳聳肩:「是的。」「他一定是個有趣的人物。」
  她無神的眼睛,盯著面前桌上的酒跡。老天爺,跟她談話,簡直是對牛彈琴。哈里-蘭茨心中罵道。她點的酒又來了,這一次,仍然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牛身子,吃東西的模樣象豬,這也是女人呀。蘭茨心中作痛。
  「什麼時候可以與安吉爾面談?」女人的雙腳一陣亂跺:「我不是對你說過嗎,安吉爾從不見人。再見!」說罷起身。蘭茨一下沉不住氣:喂,等一下,別慌走。」女人止步,醉眼迷離地盯著蘭茨:還要幹啥?」「坐下。」蘭茨緩慢地說,「我把一切告訴你。」
  她一屁股坐下:「再來一杯朗姆,怎麼樣?」
  哈里-蘭茨算是開了眼界。這狗日的安吉爾是個什麼怪物?他找的情婦不但是南美最令人噁心的臭豬,而且還他媽的如牛一般豪飲!蘭茨最討厭與醉鬼打交道,這些人多半言而無信,靠不住。但這次他忍了,他不能白丟五萬美元的回扣。他看著蒙尼茲又是一口幹掉朗姆,心中盤算著,沒來見我以前,鬼才知道她已灌了多少。
  蘭茨微微一笑,很有分寸地說:「紐莎,如果我不能與安吉爾見面,這筆交易怎麼做呢?」「簡單,你告訴我你們的計劃,由我轉告安吉爾。假如他說行,我就向你說行;如果他不同意,我還得實話相告。」
  哈里-蘭茨很煩她當中間人,但捨此又無它法,於是問道:「你聽說過馬林-格羅沙這個人嗎?」「沒有。」
  她當然沒有,這又不是酒,她怎麼知道。這條蠢笨的母狗弄不好還會把話傳錯,把事情搞得無法收拾。「我還想喝一杯。」他拍拍她胖胖的手背:「沒問題。」又叫了一大杯朗姆。
  「安吉爾會知道格羅沙是誰的,你就說馬林-格羅沙,他就明白了。」「還有呢?」想不到她的腦子比長相還蠢!他媽的想過沒有,兩百萬美元給安吉爾,難道為了叫他抱著那個傢伙親上一口?
  哈里-蘭茨認真地說:「派我來的人要求把他幹掉!」她眨巴眼睛:「啥是幹掉?啥,啥意思?」上帝呀!「就是殺死,殺!」「噢,」她漠然地點頭,「我問,問問安吉爾吧。」她的吐詞越發不清,「你剛才,說的那人姓姓什麼?」
  蘭茨真想抓住她一陣狂搖:「馬林-格羅沙,格羅沙。」「清楚啦,我的寶貝蛋兒出去了。我,我今晚打電話、打電話,明天在這時,和你見面。我,我還想喝,喝一杯……朗姆,行不?」
  與紐莎-蒙尼茲打交道,竟是這麼一場駭人噩夢。
  次日傍晚,哈里-蘭茨來到酒吧。他坐在相同的桌前。從夜晚十二點一直捱到凌晨四點,一直到酒吧攆客關門,蒙尼茲仍未露面。
  「你知道她的住址嗎?」蘭茨問酒保。酒保瞧著他,眼睛中毫無欺詐:「我確實不清楚。」
  壞了,這個禍胎把啥都搞糟了。蘭茨百思不得其解,像安吉爾這種絕頂聰明的人,怎麼會被這位酒泡出來的笨賊拉下水?哈里-蘭茨以行家裡手自居,為此頗為驕傲。在未弄清情況之前,他才不貿然幹這種買賣。他已經小心地問過這一帶的人了,以色列的確懸賞百萬美元要擰下安吉爾的腦袋。百萬美元足夠一輩子花天酒地,拈花惹草。現在,與安吉爾聯絡的唯一線索斷了,什麼百萬美元,什麼五萬佣金,統統他媽的完了。他只能打電話告訴那傢伙,他運氣不佳,沒能完成任務。不行,現在還不能回話。哈里-蘭茨心一橫,萬一她又來了呢?萬一她喝的朗姆酒在其他酒吧都已光了呢?總之,答應這樁差事似乎唐突了點,無異於把自己的屁股拿出來讓人踢!
  又一天晚上,哈里-蘭茨又在十一點來到皮洛酒吧,還是坐在那張桌邊,一會兒嚼花生,一會兒修指甲。到了兩點,終於看見蒙尼茲一個跌絆閃進門。哈里的心一縮,母豬衝著他的桌子拱過來。
  「嗨!」她含混不清地招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幹什麼去了?」哈里把怒火壓了又壓。她眨眨眼,「咋啦?」「你昨天就該來會面的!」「啥?」「我們約好的,紐莎!」「呀,我和一個女朋友逛電影院去了。知道嗎?上映新片,演的是一個男人愛上了修女,還有……」
  蘭茨氣得真想大哭。安吉爾怎麼會看上這樣一條蠢豬!這只從未清醒過的母狗!她的屁股一定與眾不同,否則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蘭茨似乎看到了一點兒門道:「紐莎——你告訴安吉爾了嗎?」她惘然無知地望著蘭茨,拚命想搞懂他的提問:「安吉爾?是嗎?可以讓我喝一杯嗎?」
  蘭茨為她要了一大杯朗姆,自己也點了一杯威士忌。他非喝不可了。
  「紐莎,安吉爾的意見怎樣?」「安吉爾?呵,他同意了,他說行。」哈里-蘭茨如釋重負:「太妙了。」他計上心來。他再不讓這個信使傳書送信。只要這條醉狗把他引到安吉爾那裡,賞錢就會唾手可得。
  她仍在猛灌,瞧著她那副饞樣實在另有一番味道,酒沫四濺,灑在本已揉皺的罩衫上。
  「安吉爾還說了別的什麼話沒有?」她皺緊眉頭,努力回憶:「安吉爾說,他想弄清你們一夥是幹什麼的?」蘭茨得勝似的一笑:「你告訴他,這是秘密。」她若無其事地點頭:「安吉爾說,你們就趁早滾他媽的蛋。我走之前還可以喝一杯嗎?」
  哈里-蘭茨的腦袋飛速考慮著對付辦法。倘若她甩手而去,那麼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這樣辦,紐莎,我先打個電話給我的頭兒,要是他同意,我就告訴你大名,怎麼樣?」她聳聳肩:「我無所謂。」「安吉爾卻認為事關重大。」蘭茨耐心解釋。「你告訴安吉爾,明天我給答覆。有地方和你會面嗎?」「有的。」他得寸進尺:「具體地點。」「就在這裡!」
  她的酒又送來了。他看著她一口幹掉,又是牛飲。蘭茨真想結果她的狗命。
  為了不致被追查,蘭茨在卡爾沃街公用電話亭打了一個接聽者付費的電話,花了一小時才接通。
  「不行,」總監說,「我早告訴你了,任何人的姓名都不能洩露。」「是的,可有個問題,安吉爾的情婦紐莎-蒙尼茲講,安吉爾同意這筆交易,但在不搞清他替誰賣命之前,將不會行動。所以,我告訴她,我必須首先和您聯繫。」
  「這個女人長得好看嗎?」總監不是可以隨便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因此,蘭茨據實秉報:「其人蠢胖如豬,醜得令人作嘔。」
  「用我的名字太危險。」蘭茨覺察出,交易正從手指縫中滑走。是的,閣下。」他嚴肅地說。「我完全明白,但有一點,安吉爾的信譽在於他能閉緊嘴巴。一旦他洩露機密,他就連五分鐘都活不成。」長久的沉默。「你這話有道理。」又是沉默,比上次似乎更長。「好的,可以把我的名字告訴安吉爾,但他不得張揚,不得與我直接聯繫,他只能通過你往來傳話。」
  哈里-蘭茨差不多快跳起來:「閣下,我一定照辦,謝謝。」他掛上電話,咧嘴呵呵笑,五萬美元即將到手。接著是百萬美元的獎金。
  那天晚上,哈里-蘭茨與紐莎-蒙尼茲很晚才見面。他馬上為她叫來一大杯朗姆,接著說:「一切都解決了,我得到了批准。」她還是漫不經心地看著他:「是嗎?」他告訴了她老闆的名字。這個名字家喻戶曉,想來記住不成問題。她還是聳聳肩:「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紐莎,我的僱主要求這件事盡早辦成。馬林-格羅沙躲在納伊的一座別墅裡……」「哪裡?」
  全能的上帝啊!他原來是在與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白癡打交道。但他只能保持耐心:「納伊是巴黎附近的一個小鎮,安吉爾會知道的。」「我還想喝一杯……」
  一小時後,紐莎還在狂喝暴飲,不過這次是蘭茨慫恿她喝的。得促促她,待到她醉成一團爛泥,就會乖乖地引我到她的情人那兒去,剩下的事就容易了。
  紐莎的雙眼已蒙上一層薄霧,卻還是死魚般地盯著酒杯。抓住安吉爾並不難,他可能兇猛異常,但他肯定頭腦簡單。
  「安吉爾什麼時候回來?」她的眼睛好不容易才聚焦在他身上:「下,下個星期。」他抓住她的手,拍拍:「咱倆幹嗎不到你住的地方去?」「行呀。」他將如願以償。
  紐莎-蒙尼茲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貝爾格諾區。她的公寓共兩間房,裡面凌亂不堪。室內極不整潔,像它的主人一樣骯髒難看。
  紐莎進門後就對直走向角落酒櫃,腳步已經晃悠不穩了。
  「再喝,喝一盅。」「你自個兒喝吧,」蘭茨說,「加油干吧。」她斟滿酒,一飲而盡。
  我從未見過這樣醜,這樣令人厭惡的母狗。蘭茨氣哼哼地想,若不是為了那漂亮的上萬美元,我才不來呢。他四處觀察了一遍房間,只見咖啡桌上有一沓書。他一本本地拿起來,打算從中看出安吉爾的端倪。一瞄書名,他不禁大吃一驚,它們是:佐治-阿默多的《上帝的使者》,奧馬-卡貝薩斯的《大山起火》,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還有安東尼奧-西斯倫洛斯的《深夜之貓》。安吉爾原來是個讀書人。這些書放在這個女人的房間純屬糟蹋聖賢。
  蘭茨走到她跟前,雙手抱住她滿是橫肉的水桶腰,「你他媽的真逗人喜愛,你知道嗎?」他伸手摸她的Rx房,一對西瓜。蘭茨最討厭大Rx房女人。「你的身體真不賴呀!」
  「真的?」她的雙眼大放異彩。蘭茨的雙手下移,隔著她穿的薄衣褲,摸她粗壯似柱的大腿,「感覺舒服?」他輕聲問道。「啥?」又是白費工夫。蘭茨得想個妙法,把這個渾身無靈氣的悍婦哄上床。但他也知道,他的行動不可太唐突,如果惹惱了她,她就會在安吉爾面前奏一本,這次交易可就雞飛蛋打了,得用甜言蜜語騙她。麻煩的是,此時她醉得要死,啥話也打不動她。
  蘭茨正在絞盡腦汁想方設法之際,紐莎卻在他耳邊哼道:想上床?」他寬慰地一笑:「這太妙了,寶貝。」「到臥室,去吧。」
  她步履踉蹌地走在前頭,領著蘭茨來到她的小臥室。
  臥室壁櫃門半開,一張大床從未拾掇過,還有兩把椅子和一個梳妝台,上面鑲的鏡子早已裂紋四伸,只是壁櫃引起了蘭茨的注意,他瞥見裡面掛著一排男人的上衣。紐莎坐在床邊,解衣服紐扣。
  一般遇到這種場合,哈里-蘭茨總會站在女人的身邊,揉摸她的身子,在耳邊說些挑逗話,但是,眼下這個紐莎實在倒人胃口,他只是觀看。紐莎的裙子落到地板上,裡面什麼都未穿!她的裸體更使人不敢恭維。她的巨型Rx房垂掛著,凸出的肚腹隨著走路顛動,活似肉凍。那雙肉柱子大腿,無非是一堆散肉。天下居然有這麼怪的東西選蘭茨驚不已,想開些,他安慰自己,幾分鐘就好了,而上萬美元卻是一輩子的事。
  他緩慢強迫自己脫光衣服。她撐在床上,像頭巨型水怪在等蘭茨。他終於溜到她的身邊躺下。「你喜歡什麼?」他問道。「喜歡?我喜歡巧克力。」
  她比他想像的還要醉。這也好,更好了事。他伸手摸她肌肉鬆弛的魚肚色身體。「你漂亮得很,知道嗎?」「真的?」「我太愛你了,紐莎。」他的手朝下移去。「我敢說,你的日子過得真帶勁。」「是嗎?」「我是說——當安吉爾的情婦,一定趣味無窮。講講,寶貝,那個安吉爾長得如何?」沒有回音,他想紐莎一定睡著了:「別睡,心肝,安吉爾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帥嗎?」「有錢,安吉爾有錢。」蘭茨的手繼續動作:他對你好嗎?」「對的,安吉爾,體貼,我。」「我要更加體貼你,寶貝。」他的聲音充滿柔情,語調極軟,麻煩的是目前全身都打不起勁,只有那上萬美元才是硬的。
  他腦子開始回憶多莉姊妹,想她們給他帶來的無法言傳的快意,可眼下,老天爺,這是塊不冷不熱的布丁!
  「感覺好嗎?」「差不多,我猜。」蘭茨真想掐死她。他曾和一打以上如花似玉的姑娘做愛,哪次不是激動萬分?這條胖母狗卻只說:「差不多,我猜。」
  「告訴我,誰是安吉爾的朋友?」她的聲音令人昏昏欲睡:「安吉爾只有我,我一個朋友!」「當然。安吉爾和你住在一起呢,還是有單獨住處?」
  紐莎閉上眼睛:「我要睡了。你,你啥時候再來?」再不來了,再不來找這條笨牛。「我不是在你身邊嗎?」蘭茨言不由衷地說。「那麼,咱們睡覺吧。」
  他躺在她身邊,忿恨不已。安吉爾幹嗎不找一個正常一點的情婦呢?年輕貌美,熱情奔放的女人比比皆是呀。這樣,他就可以毫無差錯地找到安吉爾。你看這條笨母狗!哎,耐著性子再想辦法吧。
  蘭茨默不作聲地躺了許久,直到確信紐莎完全進入夢鄉,才悄悄爬起來,摸到壁櫃。他擰開壁櫃燈,掩上壁櫃門,不讓燈光洩出,弄醒那頭鼾聲如雷的巨獸。
  衣架上掛著十幾套西裝和運動衣褲,壁櫃下面放著六雙男人穿的鞋子。蘭茨翻開上衣,檢查商標。衣服全是拉帕塔大街的赫勒拉服裝店定做的,鞋子則是威爾公司的製品。
  哈,鴻福齊天!蘭茨大喜過望,這些店舖肯定記下了安吉爾的地址。明早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些店舖調查。他一下又冷靜了,不能向他們提問,不能那樣莽撞。畢竟在對付一個世界第一流的刺客呀。最平安無事的辦法仍是讓紐莎引出安吉爾,這樣我只消給摩薩迪的朋友一點小費,就可撈到大筆獎賞。
  我要讓內德-蒂林哈斯特這些狗日的cia雜種明白,哈里-蘭茨寶刀未老。這些自命不凡的孩子們為搜查安吉爾跑翻了屁股,結果呢?聰明人在這裡,得來全不費功夫。
  外面似乎有響動,他從壁櫃門縫中窺視,紐莎還酣睡不醒。蘭茨關上壁櫃門,走到床上,蒙尼茲依然雙眼緊閉。他又踮起腳尖走到梳妝台,拉開抽屜檢查,想找安吉爾的照片。這樣幹事就更順手,誰知一場空歡喜。
  他翻身上床,紐莎鼾聲震耳欲聾。哈里-蘭茨昏昏沉沉睡著了。他做了夢,夢見自己在一艘白色遊艇上飄蕩,身邊簇擁著一群天仙般的少女,個個Rx房小巧,挺實。
  哈里-蘭茨醒來已是上午。紐莎不在床上,他一時頗為困惑,她到安吉爾那兒去了嗎?他聽見廚房有人聲,一下躍下床,走過去一看,紐莎正在擺弄烘爐。
  「早上好。」蘭茨招呼她。「喝咖啡嗎?」紐莎的聲音不高,「我沒時間做早點,有約會。」
  和安吉爾約會?哈里-蘭茨竭力掩飾激動情緒,沒關係,我不餓,你去約會吧。我們今晚見面,一道吃晚餐,行嗎?」他抱著她,搖弄她懸垂浪蕩的Rx房。
  「你想在哪裡吃?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我的小乖乖。」我應當是演員,逢場作戲。蘭茨暗自好笑。
  「我無所謂。」「知道坎卡洛大街的奇昆餐廳嗎?」「不知道。」「那可是個好餐廳。我今天事多,晚上八點來接你,怎樣?」其實他根本無事可做。「行呀。」他拚命強迫自己彎下腰去吻她,和她道別。她的嘴唇鬆弛,滑膩、噁心。「八點鐘,在家等我。」蘭茨走出公寓,叫了一輛出租車。他估計紐莎正從窗戶裡觀察他的舉動。
  「到前面街口就打右拐!」蘭茨命令道。到了拐角,蘭茨說:我在這兒下車。」司機吃驚地瞧著他:「先生,鬧了半天你只坐一個街區遠?」「是的,我的腿不方便,戰傷。」哈里-蘭茨塞給司機一把車費,疾步回身,走到紐莎所住公寓對面的一家香煙鋪。他買了一包煙,點燃一支,準備耐心等待。
  二十分鐘後,紐莎出了公寓大樓,一搖一晃沿街朝前走。蘭茨尾隨而行,拉開一段距離,他很有把握不會讓紐莎甩掉盯梢。紐莎看上去一點不忙,她走完貝爾格蘭諾大街,經過西班牙圖書館,拖著慢吞吞地腳步又來到科多巴。接著,蘭茨看見她進入聖-馬丁皮革商店。蘭茨站在街對面,瞧著紐莎與一個男售貨員打情罵俏。這家商店是否是安吉爾的聯絡處?蘭茨有些吃不準,但腦子裡記下了這個地方。幾分鐘後,紐莎從商店鑽出來,身上多了一個包裹。她隨後又去科裡斯特恩的一家商店買了冰淇淋,沿著聖-馬丁路慢慢踱步。那模樣,彷彿自己都不知道該幹什麼。
  她的約會出了什麼問題?蘭茨想著,安吉爾在什麼地方?紐莎聲稱安吉爾不在城裡,他才不信這套鬼話。他本能地意識到,安吉爾就在附近某個地方。
  紐莎轉過彎,一下子就不見了。
  蘭茨加快腳步,走近牆角,紐莎依然無影無蹤。街道兩旁全是小店舖,蘭茨小心朝前走,睃眼四巡,生怕沒偵察到紐莎,反被她候個正著。
  他終於發現紐莎在一家熟食店買東西。她在給自己買?還是打算用來在公寓裡招待某個人?某個叫安吉爾的人?
  蘭茨遠遠看,紐莎又走進一家水果店。蘭茨就這樣一直盯梢,直到紐莎回到公寓。紐莎沒有同任何人有過可疑的接觸。
  哈里-蘭茨又躲到對面,監視了紐莎的公寓四個小時。為了不讓人對自己生疑,他也不時走動走動。到了最後,他認定安吉爾不會回來,或許今晚,還可以從她口中掏出一點東西。蘭茨想,總之不能和她再做愛。一想到昨晚的滋味,蘭茨就渾身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