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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處,很老很老的手工房

拉薩東郊古建隊的大院裡,有一個手工藝商店卓番林,卓番林在藏語裡被翻譯為益於人類回歸。2004年開業的卓番林堅持所有手工藝品是「藏族人手,西藏製造」,工藝品的工場大多設於農村,所有的東西都是手工製造。在日喀則、那曲和拉薩都有經過培訓的手工藝者,交30元還有專門的導遊帶領去參觀拉薩小巷裡的手工製作。

希洛帶著我們穿過曲折的小巷去參觀幾個小作坊。很少會聽到有藏族人叫希洛這個名字,果然她的爸爸是珞巴族,媽媽是藏族。她出生兩天一直都沒有聲息,按照珞巴族的傳統,父親把她放在小棺材裡,給她渾身塗酒精,她在這時突然哭出聲來,死而復生,所以父母叫她希洛。

我們去的第一個手工作坊,居然是八廓街最大的光明飯店甜茶館的大院。以前經常到這個藏式的三層四合院裡來喝茶,居然沒發現二層是一個紡線手工作坊。茶館廚房後面有條小道,邊上有一個大鐵箱子,三女一男正團坐在鐵箱子旁邊的木盒子裡歡快聊天,在鐵箱子手工作坊,希洛說毛線紡好後就要放入鐵盒子裡染色,然後拎到樓上的頂台晾曬,流程確實還是很地道的手工作坊式。

上二樓的樓梯陰暗,掀開厚重的藏布簾推開色跡斑斑的大木門,寬大的房間幾束光影斜照,更映得空無一人的空曠。這一天是週三,女人們都去大昭寺朝拜去了,一排排的紡車上掛著陳年的毛絮,在印度生活過十幾年的希洛說有的紡車是印度樣式的,就是印度領袖甘地在進行非暴力不抵抗運動時,他和他的跟隨者使用紡車自己紡布做衣服時用的紡車一樣。甘地很多著名照片中的一張,就是坐在紡車前,沒想到我居然在拉薩的手工作坊裡看到同款。還有一種紡車是內地來的,希洛不知道這種樣式是不是與延安開展大生產運動時常見的紡車一樣。

坐在茶館的院子裡抬頭看二樓,打開的窗戶前擺著幾束紮好的經幡。穿過陰暗的樓梯,走進陰暗的屋子,三個年輕人正在製作經幡。五彩經幡是西藏的標誌,每一座山的埡口都有經幡在招展,每一條河畔都有經幡在飄蕩,五彩經幡代表著恭敬與祝福。來自尼木縣的小伙西熱坐在一個大木案前,正在剪裁已經制好的紅色經幡布。他指著窗前的木刻經板,說經幡就是在經板上用黑顏色一條條地印製出來的,再按照印製好的大小剪裁,用紅白藍黃綠五色結實的纖維帶子縫紮在一起,再分為不同的長度一卷卷碼放,他的老闆在大昭寺那邊有門麵店銷售,他每工作一天的工資是35元。

任何習以為常的物件,其實都是這麼多人花了氣力完成的,背後都是有故事的。

走出茶館,看到一位藏族老漢正在「調戲」門口看廁所的阿佳,用力拉著她的手,試圖做擁抱狀,阿佳抵抗然後各自歡笑分開。轉過小街,臨街的大門前一大簍子的熟青稞在一道光影下正向上蒸騰著幾道藍煙,阿佳拿著一個大銅勺正從一口大鍋裡往外舀青稞,她要製作青稞酒。到了秋冬時節,大昭寺的曲熱松廣場上總有阿佳推著小車賣自釀的青稞酒,有人喝的多了就當街沉入到自己的世界裡歌舞一番,在任何一個城市,都比不上拉薩人自由灑脫,了無牽絆。

北京東路人來車往,幾米之外的策默林寺一帶小巷卻格外平和,偶有幾個搖著轉經筒的老人家緩緩走過白牆的高大藏房之間。策默林的寺門桑縹渺,走進大門立刻半伏下身來恭敬相望:院子裡坐滿了手搖轉經筒低聲誦經的人,低身穿過人與人之間的小路,寺院的右側大殿裡是一個做藏簾和藏裝的作坊。

56歲的巴桑老人是這個作坊的主人,他12歲身殘,16歲開始學做裁縫,自己開了裁縫店之後招了幾個無業人員進行培訓,很多人找他做藏裝,他不僅手工做得好,還能結合每個人的個性進行一些小的改造和設計,卓番林這樣比較講究工藝和品質的店就他這裡定制藏裝銷售。向角落裡的巴桑師傅詢問定做的價格,老人家一直謙和地微笑,每件量身定做的尼料帶真絲色邊和裡料的藏裝,一件二百多元,兩三天就能取出來,在一堆帳篷之中挑選喜歡的顏色,好像自己也參與了創作的過程。

巴桑師傅依然是在角落裡微笑地看著,你注意看愛笑的人,要麼是自在寬厚的,要麼是經歷過苦難,從此不計較,巴桑師傅一定是屬於後者。

回到八廓街上,一連串的手工作坊,泥塑佛像,藏戲戲裝,藏式門簾,經帳作坊,唐卡店,也有手工藝品店裡放著織布機現場織布。每一門技藝背後都有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