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經過拉薩的一條小巷。
瘦小的藏獒在牆根下沉思。它們讓我想起在草原上見到的牧羊人，他一整天在草坡上仰面躺著，一動不動。早晨我路過他的時候，他躺著，黃昏時我回來，他還是那樣躺著。他需要那麼多時間沉思嗎？
石頭牆裡住著的人，我其實不知道他們過著怎樣的日子。在昏暗的室內他們讀著密宗的佛經吧，在寺廟裡，我看到他們的佛有蔚藍色的眼睛。室內的空氣裡充滿了佛像前燃著的香油的氣味吧，這是我偶爾經過他們身邊，從他們的頭髮和袍子裡聞到的氣味。有一點像印度人身上的氣味。在難以生存的高地，信仰變得很有力量，而且無法被打擾。
不知道住在石頭房子裡的人，是否還有完整的家庭，聽說信徒們掙到足夠的錢以後，就離開家去朝聖，一去就是好幾年，也許永遠都不回來。我在去納木錯湖的一路上都看到路邊有燻黑的石頭，那是信徒們野炊時留下的。尼瑪堆上堆著刻滿經文的石塊，那是信徒們的奉獻。還有那些匍匐在塵土裡朝拜的人，在雪山下冰涼的湖水裡洗浴的人，他們也許都是從這樣的小巷裡走出去的。親人離去的房間裡，總會有些哀愁遺留下來吧。
經幡在屋頂上嘩嘩地響，聽說，風每一次翻動經幡發出的聲音，都是向天上的佛致敬。這是我在小巷裡聽到的唯一的聲音。
細想起來，這也是我在西藏能聽懂的唯一的聲音。
在高原，我一直睡得淺，在夜夢裡也能分辨經幡在風中的聲音，我想它們是從那些藏人住的小巷裡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