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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年譜

例言

一、徐志摩先生,生於清光緒二十二年(一八九六),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乘飛機遇難,享年僅三十六歲。但他在五四運動以後新文學上的地位,是不容懷疑的。民國三十八年,陳從周曾為他編過一本年譜,但因錯誤太多,為一般讀者所詬病,尤為志摩先生之親友所不滿。本社為配合徐志摩全集之出版,特根據原始資料,編成本譜。

二、本譜系年,於民國以前,仍沿用陰曆,為查對方便,於括弧內換算為陽曆,民國以後,則全用陽曆。

三、本譜為稱呼方便起見,只稱譜主為先生,與譜主有關之人物,除引用文字外,一律直書其名,以免混淆。其字號可考者,於初見時註明其字或號。

四、志摩先生從事寫作不過十年,但所留下的文字頗為可觀。本譜為節省篇幅起見,關於其著作方面,只將已經成書者編入年譜;至發表於各報章雜誌之散篇詩文,不再一一列舉,但與人物或傳記資料有關者,則酌予采入。

五、志摩先生值得令人懷念的應該是他的作品和文藝活動,而不是他的婚姻變故或風流韻事。他的婚姻前前後後頗多曲折,有些情節一般人固然毫無所知,他的較近的親友們亦諱莫如深,不欲多所透露,所以本譜也不予詳述。

六、本譜編撰期間,適逢志摩先生元配夫人張幼儀女士過台小住,曾為本社口述錄音,提供了許多第一手資料,為外間人士所不知,至為可感。

七、蔣復璁先生和志摩先生誼屬表親,自從清宣統三年(一九一一)以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生活在一起的,而且蔣先生的叔父百里先生與志摩A生家皆熟,所以對志摩先生知之甚詳。梁實秋先生比志摩先生小七歲但許多文藝活動中,他倆是在一起工作的,對志摩先生瞭解之深,自不待言。本譜編竣後,曾分送蔣、梁二先生校訂,都提供了很多寶貴的資料和重要的修改,謹此志謝。

八、本譜倉卒編就,因史料缺乏,很多重要資料如志摩先生所主編之晨報副刊、晨報副刊之詩刊、劇刊以及新月書店之詩刊等,皆不及見,疏漏之處,自所難免,敬祈志摩先生故舊知交及海內外人士,隨時賜教,至為感盼。

傳記文學出版社編輯部 民國五十七年 十二月一日

徐志摩年譜

家世

先生姓徐,初字槱森,小字又申,譜名章垿,民國七年離北京大學赴美留學時,更字為志摩,即以字行。筆名計有谷、詩哲、南湖、黃狗等。浙江省海寧縣硤石鎮人。

徐氏自周朝以來,代有名人。漢諱稚,晉諱廣,唐諱陵,五代諱祟嗣,南唐諱鉉,諱鍇,均世居於汴,宋朝南渡時始遷江南,至六世孫諱彥明為嘉禾令,由姚江遷海鹽的豐山裡,是謂武原徐氏。彥明弟彥英,遷平湖的大易鄉,是謂當湖徐氏。彥明六世孫諱顯遷黃道湖,是謂黃道湖徐氏。海鹽縣花巷裡徐氏是其中的一支,再分衍出來而為硤石的徐氏。硤石有東西二山之勝,一川從中流過,故又名硤川。風景明秀,文化程度很高。硤石處上海與杭州之間,為浙西巨鎮。皖米銷浙,以此為交易之所,江寧織綢,以此為採購之地,故商業繁盛,人民富庶。

硤石徐氏始遷祖名松亭,在明朝正德年間經商硤石,後代一直居住於此。先生曾祖廉墅諱宗泉,字詞源,太學生,先後娶朱、吳、張、王四氏,生六男四女。祖星匏諱明樞,試名元衡,附貢生,工書法,嫻習掌故,娶同邑伊橋太學生孫二酉女,繼娶嘉興王店國學生何松巖女,生二子,長蓉初,譜名義煃,諱光濟,小字祖蔭,號寅庵,富收藏,尤多海寧文獻。次申如,即先生的父親,譜名義,諱光溥,小字曾蔭,候選中書科中書,與南通張謇(季直)友善,興辦實業建設,在浙江很有名。娶同邑國學生沈炳華女,繼娶慈溪國學生錢純甫諱修德長女慕英。先生單傳,為錢夫人所出。

徐氏世系表

年譜

光緒二十二年丙申(一八九六) 一歲

十二月十三日(一八九七年一月十五日)酉時,生於浙江省海寧縣硤石鎮保寧坊徐氏老屋的第四進樓上。父申如二十五歲,母錢氏二十三歲。

按:先生先代名雖讀書,而實系營商。其《猛虎集·自序》云:“我查過我的家譜,從永樂以來,我們家裡沒有寫過一行可供傳誦的詩句。”民國十五年七月八日家書云:“徐氏固商賈之家,沒有讀書人……”申如先生即在上海開設著票莊銀號,營業頗為成功,胖胖的身材,是典型的舊式商業中人。民國三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卒,享壽七十三歲。

光緒二十四年戊戌(一八九八) 三歲

四月二十三日(六月十一日),光緒帝下詔更新國是,變法自強。

八月初六日(九月二十一日),政變發生,康有為、梁啟超分別走日本、香港。

十一月十一日(十二月二十三日),梁啟超之《清議報》(The China Dis‐cussion)旬刊在日本橫濱創刊。

十二月十八日(一八九九年一月二十九日),瞿秋白生於江蘇常州府,後來成為著名的早期中國共產黨員,與先生相識。民國二十四年六月十八日,在福建長汀被槍決。

光緒二十五年己亥(一八九九) 四歲

十月二十二日(十一月二十四日),聞一多生。一多原名是一個“多”字,“一多”是他的號,湖北浠水人。民國三十五年七月十五日卒。一多和先生以後成為很要好的朋友,新詩都寫得很好,不幸兩個人也都早逝,而且都是慘死,先生墮機而亡,年三十六歲,一多被人槍擊殞命,年四十八歲。

光緒二十六年庚子(一九○○) 五歲

入家塾從孫蔭軒讀,聰明超儕輩。

按:孫蔭軒為先生同裡慶雲橋人,對先生稱讚備至,他挽先生聯云:“講幄謬參,三十年前晨夕欣從,初學聰明超儕輩,行程遠大,三千里外風雲倏變,中華文化失傳人。”

五月十六日(六月十二日),義和拳在北京開始滋事。

七月二十日(八月十四日),八國聯軍陷北京。

光緒二十七年辛丑(一九○一) 六歲

從查詩溥讀書。

按:查詩溥字桐軫,又字桐蓀,海寧袁化鎮人,查猛濟教授的父親。先生長子積鍇(如孫)後從猛濟讀過書。陳從周輯《志摩日記》云:“因懶而散,美其稱曰落拓,余父母皆勤而能勵,兒子何以懶散落此,豈查桐蓀先生之遺教邪!”

七月二十五日(九月七日),辛丑條約簽字。

光緒二十八年壬寅(一九○二) 七歲

正月初一日(二月八日),梁啟超之《新民叢報》半月刊在日本刊行。

十月初七日(十一月六日),祖父星匏公卒。享壽七十二歲。

按:先生著《我的祖母之死》(《自剖集》)云:“我初次遭逢親屬的大故,是二十年前我祖父的死,那時我還不滿六歲。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可怕的經驗,但我追想當時的心理,我對死的見解,也不見得比華翁(英詩人華茨華斯(William Wordsworth)的那位小姑娘高明……”

十一月十八日(十二月十七日),京師大學堂(即以後之北京大學)開學。

光緒三十年甲辰(一九○四) 九歲

一月二十五日(三月十一日),《東方雜誌》在上海創刊。後來先生常在該刊發表文章。

光緒三十三年丁未(一九○七) 十二歲

入硤石開智學堂,從張樹森讀書。成績為全班冠,有神童之目,申如公常出示其文而引以為樂。

按:張樹森字仲梧,副榜,與先生同裡人,張惠衣教授之叔。惠衣與先生在開智小學同學。

光緒三十四年戊申(一九○八) 十三歲

十月十五日(十一月八日),《新民叢報》停刊。

二十一日(十一月十四日),光緒帝卒,溥儀嗣位,改元宣統。

宣統元年己酉(一九○九) 十四歲

查詩溥病逝於徐氏館。

是年冬,畢業於硤石開智學堂。古文已有很好的成績。他當時所作《論哥舒翰潼關之敗》一文云:

“……夫祿山甫叛,而河北二十四郡,望風瓦解,其勢不可謂不盛,其鋒不可謂不銳,乘勝渡河,鼓行而西,豈有以壯健勇猛之師,驟變而為羸弱頑疲之卒哉?其匿精銳以示弱,是冒頓餌漢高之奸謀也。若以為可敗而輕之,A足以中其計耳,其不喪師辱國者鮮!欲挫其銳,非深溝高壘,堅壁不出也不可,且賊之千里進攻,利在速戰,苟與之堅壁相持,則賊計易窮。幸而潼關天險,西連京師,糧運既易,形勢又得,據此以待援軍之集,賊糧之匱,斯不待戰而可困敵也。哥舒之計,誠以逸待勞,而有勝無敗之上策也。奈何元宗昏懦,信任國忠,惑邪說而詛良謀,以至於敗。故曰:潼關之失實國忠而非哥舒也……”

宣統二年庚戌(一九一○) 十五歲

是年春,與表兄沈叔薇(拱垣)同入杭州府中學求學,從張獻之(相)、劉子庚(毓盤)習國文,陳柏園(純)習理化,馬保羅習英文,鍾郁雲(毓龍)習地理。聰明冠全班,任級長(當時杭中規則,第一名任級長)。同學中有毛子水、毛以亨、董任堅(時)、郁達夫、姜立夫、鄭午昌(昶)等。董任堅於民國七年八月十四日與先生同船赴美入克拉克大學讀書。姜立夫後至美國入哈佛大學習數學,曾與先生相晤。郁達夫與先生同庚,後為有名的文學家,他於志摩在回憶裡(《新月》月刊四卷一期)一文中,曾追記在杭州府中求學時對先生的印象:

“大約是在宣統二年(一九一○)的春季,我離開故鄉的小學,去轉入當時的杭府中學讀書……那時候府中的監督,記得是邵伯炯先生,寄宿舍是在大方伯的圖書館對面。”“但是同我的這一種畏縮態度正相反的,在同一級同一宿舍裡,卻有兩位奇人在跳躍活動……而尤其使我驚異的,是那個頭大尾巴小,戴著金邊近視眼的頑皮小孩,平時那樣的不用功,那樣的愛看小說——他平時拿在手裡的總是一卷有光紙上印著石印細字的小本子——而考起來或作起文來卻總是分數得的最多的一個。”

由此,可以想見先生在幼年,就是最好玩、最聰明、最愛文藝的。

按:是時杭州府中監督為杭縣邵伯炯(章),校址在大方伯,入學前曾由先生姑丈蔣謹旆(欽頊)托沈衡山(鉤儒)寫信介紹給邵監督的。(衡山是謹旆的表弟)

二月二十三日(四月二日),汪兆銘、黃復生等謀炸清攝政王,不成。

宣統三年辛亥(一九一一) 十六歲

是年春,先生與蔣復璁相遇於西湖孤山放鶴亭。蓋杭城中小學每年於林迪臣太守生日,必往其墓祭掃。蔣字慰堂,是蔣方震(百里)的侄子,當時肄業於杭城錢塘縣立高等小學堂,他與先生誼屬表親,故關係至密。

三月二十九日(四月二十七日),黃花岡之役失敗。

四月十一日(五月九日),清廷宣示鐵路國有政策。

八月十九日(十月十日),武昌起義。

是年秋,杭州府中停辦。後改名杭州一中。據邵伯炯《浙江第一中學校沿革略》(杭一中校刊《友聲》二期)云:

“是歲之秋,革命事起,浙江各校悉中斷,至民國二年春,甫議復設。任校長者,有朱君宗萊,馬君裕藻,王君垚,馮君巽占,而以錢君家治為稍久。”

十月十二日(十二月二日),南京光復。

十一月十日(十二月二十九日),十七省代表會於南京,選舉孫中山先生為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

十二日(十二月三十一日),改用陽曆。以辛亥年十一月十三日為中華民國元年一月一日。

民國元年壬子(一九一二) 十七歲

一月一日,中華民國開國。國父孫中山在南京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職。

一月,蔣方震(百里)任保定軍官學校校長,日謀改革擴充。是年秋,以策劃為陸軍部軍學司司長魏宗瀚所格,不能實行,自殺未遂。

按:百里為中國有名的軍事學家,是先生姑丈蔣謹旆的族弟,與先生尊翁申如公相識,先生亦與友善,先呼百里叔,後與蔣復璁同呼福叔,且同師事新會梁啟超。民國二十七年十一月五日病歿廣西宜山,年五十七歲。據陳從周輯《志摩雜記》云:

“又蔣百里先生庚戌正月將出任軍官學校校長,佔之得最後數,詩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相逢數乃畢,老陽未變不能生,占者逢之靜者吉。’及徑蔣因事A戕,其時蓋陽曆九月,而陰曆八月也。亦可謂巧合矣。”此處“庚戌月”為“壬子正月”之誤。

民國二年癸丑(一九一三) 十八歲

七月,二次革命爆發,不久即告失敗。先生在杭州一中校刊《友聲》一期發表《論小說與社會之關係》一文,是其作品發表最早的一篇。其文云:

“……若科學社會警世探險航海滑稽等諸小說,蓋有裨益於社會,請備言之:科學小說,發明新奇,足長科學知識;社會小說,則切舉社會之陋習積弊,陳其利害,或破除迷信,解釋真理,強人民之自治性質,興社會之改革觀念,厥功最偉;警世小說,歷述人心之險惡,世事之畸嶇,觸目劌心,足長涉世經驗;探險航海小說,或乘長風,破萬里浪,或辟草萊,登最高峰,或探兩極,或覓新地,志氣堅忍,百折不回,足以養成人民之壯志毅力;至若滑稽小說,雖屬小品文字,而借詼諧以諷世,昔日之方朔髡奴,亦足以怡情適性,解愁破悶。凡諸所述,皆有益小說也,其裨益社會殊非淺鮮,有志改良社會者,宜竭力提倡之……”

按:時杭州一中校長為錢均夫(家治),杭州人,日本高等師範學校史地科畢業。

十月六日,袁世凱迫國會選其為正式總統。

民國三年甲寅(一九一四) 十九歲

在杭州一中。校長為張萍青(廷霖),杭州人,日本早稻田高等師範畢業。

五月,先生在友聲二期發表《鐳錠與地球歷史》一文。又,同學李超(干人)歿,先生作聯挽他,也在《友聲》二期中發表。其聯云:

“李長吉赴召玉樓,立功立德,有志未成,年少遽醒蝴蝶夢;屈靈均魂報砥室,某水某丘,欲歸不得,夜深怕聽杜鵑啼。”

七月二十八日,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

民國四年乙卯(一九一五) 二十歲

夏,畢業於杭州第一中學。即考入北京大學預科,住錫拉胡同蔣方震家。舊歷十月二十九日,與寶山張幼儀(嘉)女士在硤石商會結婚,行新式婚禮,請湯壽潛(蟄先)證婚。張女士時年十六歲,為張潤之之女,張君勱、張嘉璈(公權)之妹。

按:先生的婚事,據張女士說,當先生在杭州一中讀書時,其兄嘉璈正任興武將軍督理浙江軍務朱瑞(介人)之秘書,一日奉派到學校參觀,見到先生國文考卷,頗為激賞,乃以妹相許。

先生因結婚返里,遂輟學。後改入上海滬江大學。

十二月十二日,袁世凱接受勸進,允僭帝位。

一月十五日,雲南起義,成立護國軍。

三十一日,袁世凱宣佈改明年為“洪憲元年”。

民國五年丙辰(一九二六) 二十一歲

三月二十二日,袁世凱撤消帝位。次日,廢止洪憲年號,仍以本年為中華民國五年。

六月六日,袁世凱卒。

是年秋,先生入天津北洋大學預科。時蔣復璁肄業於天津德華中學,同鄉沈修是(王楨)與公谷(福京)在天津設立益世醫院,每星期六先生與復璁皆同至醫院,星期日各自返校。

十一月七日,蔡鍔(松坡)病逝於日本福岡醫科大學病院,年三十五歲。

十二月二十六日,蔡元培(孑民)任北京大學校長。

民國六年丁巳(一九一七) 二十二歲

北京大學停辦工科,併入北洋大學。北洋大學停辦法科,併入北京大學。先生畢業北洋大學預科,改入北京大學法科政治學門。時蔣復璁亦考入北京大學文預科,因又在北大相聚。

先生在北大與杭州一中同班同學孫廷臬同室住,與海寧同鄉及一中舊同A俞仲(久恆)等友善。俞仲威因先生之介與張公權相識,後任上海銀行行長。

三月十一日,俄國革命。

是年夏,瑞安陳介石(黻宸)病歿於鄉,享年五十九歲。民初曾任教北大。

十一月二十二日,段祺瑞內閣解組,財政總長梁啟超、司法總長林長民辭職。

是年,堂侄積鏗生。積鏗字啟瑞,為堂弟永和長子。

民國七年戊午(一九一八) 二十三歲

四月二十二日(陰曆三月十二日),長子積鍇生於硤石,為張夫人所出。積鍇乳名阿歡,字如孫,娶上海張粹文女土,國立交通大學土木工程學士,復留美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現旅居美國。

夏,入贄梁啟超門。據先生上梁函云:

“夏間趨拜矩范,眩震高明,未得一抒其愚昧。南歸適慈親沾恙,奉侍匝月,俊復料量行事,僕僕無暇。首塗之日,奉握金誨,片語提撕,皆曠可發蒙,感抃乍會至於流涕。具諗夫子愛人以德,不以不肖而棄之,抑又重增惶悚,慮下駟之不足以充御廄,而有愧於聖門弟子也。敢不竭跬步之安詳,以冀千里之程哉?”

又陳從周輯《志摩日記》云:

“讀任公先生《新民說》及《德育鑒》,合十稽首,喜懼愧感,一時交集,石頭記寶玉讀寶釵之螃蟹詠而曰:‘我的也該燒了。’今我讀先生文亦曰:弟子的也該燒了。”

由此,可知先生對梁啟超崇拜的一斑。

八月十四日,離開北京大學,在上海乘南京號輪啟程赴美留學。“母冒暑送之滬濱,訓勉交至,並以釋其孺慕之念。”(徐母何太夫人八旬壽誕啟)同船者有:朱家驊(騮先)、李濟(濟之)、查良釗(勉仲)、董時(任堅)、劉叔和等。這時汪兆銘(精衛)也乘南京輪出國,與先生在船上相識。該輪途經橫濱、檀香山,閱二十一日到舊金山,然後橫貫大陸,經芝加哥、紐約諸城,到麥斯省之晤斯忒,入克拉克大學(Clark University,Worcester,Masschu‐setts A社會學系,從社會學教Frank H.Hankins,史學教授Harry Elmer Barnes讀書。與董任堅、張道宏、李濟等同居。當時克拉克大學是三年制,校長為Edmund Clark Santord。

先生到校後,曾將當地情形向梁啟超報告,原函云:

“……生計國人於此不及百,學者十人而已。此間人士切心戰事,上下同愾,愛國熱忱,可為敬畏。其市則供給日匱,物價日昂,生活艱難,良未艾已。”

八月三十一日,在太平洋舟中撰民國七年八月十四日徐志摩啟行赴美文,分致諸親友,說明他的抱負。梁實秋在其《談徐志摩》一書(頁二二—二三)中,對該文的評價云:

“這是少年徐志摩初出國門時的心情!愛國之心溢於言表。在文章上在思想上都可以看出梁任公先生的影響,這時候志摩是剛剛拜在任公先生門下,他對任公先生是極為崇拜的。老實講,那一時代的青年,誰又不崇拜任公先生?我把這一篇文章全部引錄在此,因為這是青年徐志摩的最好的一幅自畫像,而一般談論徐志摩的人往往忽略了這一段。”

按:先生原文已收入《徐志摩全集》第六卷。

十月十五日,在美和同室四人訂協定章程。據陳從周輯《志摩日記》云:

“大目如六時起身,七時朝會(激發恥心),晚唱國歌,十時半歸寢”日間勤學而外,運動跑步閱報。”

十一月十一日,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先生記當時情形甚詳。據陳從周輯《志摩日記》云:

“十一月十一日上午三時停戰消息傳到,霎時舉國若狂,歡動天地……下午休課與道宏出覓屋不得……長隊遊行亙二里不絕。方是時也,天地為之開朗,風雲為之霽色,以與此誠潔摯勇之愛國精神,相騰嬉而私慰。嗟呼!霸業永詘,民主無疆,戰士之血流不誣矣!”

又在上梁啟超函中,除報告停戰消息外,並論戰局大勢甚詳。

這時先生在美讀梁啟超所著《意大利三傑傳》,激昂慷慨。據陳從周輯《志摩日記》云:

“讀梁先生之意大利三傑傳,而志摩血氣之勇始見,三傑之行狀固極快之A,而先生之文章亦夭矯若神龍之盤空,力可拔山,氣可蓋世,淋漓痛,固不獨志摩為之激昂慷慨,舉凡天下有血性人,無不騰攘激發,有不能自已者矣!”

十二月十五日,紅十字開徵求會員大會,與張道宏、李濟去參加,聽比婦克拉剋夫人的演說。

二十一日,與李濟、周延鼎、向哲浚同赴波士頓,寓康橋青年會,四宿而返。

二十三日聽王正廷演說。游哈佛三日,識尹寰樞、萬兆芷、陳達邁、陳宏振、吳光、奚倫、徐允中、梅光迪、趙元任、朱宗燾、唐腴廬等。

十二月,梁任公偕蔣百里、劉子楷(崇傑)、丁在君(文江)、張君勱(嘉森)、徐振飛(新六)、楊鼎甫(維新)等出國作歐游。

是年,夫人張幼儀從張師仲梧讀書。

民國八年己未(一九一九) 二十四歲

上半年仍在美國克拉克大學,習銀行及社會學。

按:先生《猛虎集·自序》云:“在二十四歲以前,我對於詩的興味,遠不如我對於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我父親送我出洋留學,是要我將來進金融界的。

我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個中國的Hamilton。在二十四歲以前,詩不論新舊,於我是完全沒有相干,我這樣一個人如真會成功一個詩人——那還有什麼話說。”

一月十八日,巴黎和會揭幕。

四月十八日(陰曆三月十八日),祖母何太夫人八十壽。征詩文啟由張季直(謇)、梁任公(啟超)、錢新之(永銘)等同啟。

五月四日,北京學生反對巴黎和會決定,舉行示威運動(即五四運動)。先生在美聞訊後,也在胸中激起了同樣的愛國熱。

六月,畢業於克拉克大學,得一等榮譽獎。是屆畢業生中國人除先生外,尚有董任堅、李濟之、張道宏三人。

九月中,入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習政治,在紐約一年,與劉叔和朝夕A聚

民國九年庚申(一九二○) 二十五歲

三月五日,梁啟超自歐返國抵滬。

九月,先生得哥倫比亞大學文學碩土學位。

二十四日,偕劉叔和離美,七日後到巴黎小住,即同去英國,入劍橋大學研究院為研究生,擬從羅素學,未能如願。後從賴斯基Harold J.Laski教授學政治,與文學家威爾斯(H.G.Wells)交最密。

按:先生在《我所知道的康橋》文中云:“單說求學,我到英國是為要從羅素。羅素來中國,我已經在美國……我擺脫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銜的引誘,買船過大西洋,想跟二十世紀的福祿泰爾(福爾德)認真念一點書去。誰知一到英國才知道事情變樣了,一為他在戰時主張和平,二為他離婚,羅素叫康橋給除名了,他原來是Trinity College Fellow,這日來他的Fellowship也給取銷了,他回英國後就在倫敦住下,夫婦兩人賣文章過日子。因此我也不曾遂我從學的始願。先生到倫敦後,與陳源相識。陳源字通伯,筆名西瀅,夫人為凌叔華,均與先生為至交。據西瀅《劉叔和》(《現代評論》二卷四十二期)一文云:

“一九二○年的秋天,有幾個中國留學生從美國到倫敦,其中我最先認識的是徐志摩。”

十月十二日,羅素來華講學,本日抵滬。

十一月,寄書家中,主張用陽曆紀年,並報告在英國生活及求學的情形。原函云:

“歡兒樂否?轉瞬三足歲矣!(以後吾家小兒計年,按陽曆實年,譬如人問幾歲,答以兩歲半(現十一月)舊辦法實不通,改良為是。)兒他日歸,歡兒不識父矣!即乃父亦不知阿兒何若,雖見照片,不足憑也,最好盼媳能將歡兒一日自朝至暮行為說法,一起記下,寄我讀之,則可知歡兒性氣智慧之梗概矣!”“兒遷居事,恐於上信中述及,總之兒現居寬靜自由。兒甚喜之,更有一事為大人所樂聞者,即兒到倫敦以來,頓覺性靈益發開展,求學興味益深,庶幾有成,其在此乎?兒尤喜與英國名士交接,得盎倍蓰,真所謂學不完的聰明。兒過一年,始覺一年之過法不妥,以前初到美國,A首從前教育如腐朽,到紐約回首第一年如虛度,今後悔去年之未用,大概下半年又是一種進步之表現,要可喜也。倫敦天氣也不十分壞,就是物質方面不及美國遠甚,如兒住處,尚是煤汽燈而非電,更無熱水管,燒煤而已。然兒安之。”是年冬,夫人張幼儀隨劉子鍇出國至英國倫敦。據先生十一月二十六日家書云:

“兒自離紐約以來,過二月矣。除與家中通電一次外,未嘗得一紙消息……從前媳尚不時有短箋為慰,比自發心游歐以來,竟亦不復作書,兒實可憐,大人知否?即今媳出來事,雖蒙大人慨諾,猶不知何日能來?張奚若言猶在耳,以彼血性,奈何以風波生怯,況冬渡重洋,又極安便哉。如此信到家時,猶未有解決,望大人更以兒意,小助奚若,兒切盼其來,非徒為兒媳計也。”

又,先生在《我所知道的康橋》一文中云:

“初起我在離康橋六英里的鄉下叫沙士頓地方租了幾間小屋住下,同居的有我從前的夫人張幼儀女士與郭虞裳君,每天一早我坐街車(有時自行車)上學,到晚回家,這樣的生活過了一個春,但我在康橋只是個陌生人,誰都不認識,康橋的生活,可以說完全不曾嘗著……”

是年,梁啟超與蔣百里等整頓改造雜誌,將解放與改造雜誌自九月第三卷第一期超改名為改造,同時體裁和內容也都有改變。由中華書局發行。先生曾在民國十年該刊三卷八號及三卷十號發表過三篇文章。

民國十年辛酉(一九二一) 二十六歲

在英國劍橋大學研究院。生活起了大的變化,這時開始寫詩,據先生《猛虎集·序》云:

“但生命的把戲,是不可思議的,我們都是受支配的善良的生靈,那件事我們作得了主,整十年前我吹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著了什麼奇異的月色,從此我的思想就傾向於分行的抒寫,一份深刻的憂鬱佔定了我,這憂鬱,我信竟於漸漸的潛化了我的氣質。”

又,先生在《吸煙與文化》一文內追述他在劍橋時的生活云:

“我在康橋的日子,可真幸福,深怕這輩子再也得不到那樣甜蜜的洗禮,一個人就會變氣息,脫凡胎,我敢說的只是——就我個人說,我的眼是康A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慾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給我胚胎的。”

在英國認識狄更生及林徽音(音又作因)。據《我所知道的康橋》一文云:

“我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裡混了半年,正感著悶想換路走的時候,我認識了狄更生先生。狄更生Galsworthy Lowes Dickinson是一個有名的作者,他的《一個中國人通信》(Letters From John Chinaman)與《一個現代聚餐談話》(A Modern Symposium)兩本小冊子早得了我的景仰。我第一次會著他是在倫敦國際聯盟協會席上,那天林宗孟(案即林長民,時徽音隨父在英)。先生演說,他做主席。第二次是宗孟寓裡喫茶,有他。以後我常到他家裡去,他看出我的煩悶,勸我到康橋去,他自己是王家學院(King’s Col‐lege)的Fellow。我就寫信去問兩個學院,回信都說學額早滿了,隨後還是狄更生先生替我去在他的學院裡說好了,給我一個特別生的資格,隨意選科聽講。從此黑方巾黑披袍的風光也被我佔著了……狄更生常在倫敦或是大陸上,所以也不常見他。那年的秋季我一個人回到康橋,整整有一學年,那時我才有機會接近真正的康橋生活,同時我也慢慢的‘發現’了康橋,我不曾知道過更大的愉快。”

秋間夫人張幼儀隻身赴德求學,先生隨即到柏林,旋返倫敦。

民國十一年壬戌(一九二二) 二十七歲

先生與夫人張幼儀在德國柏林再度聚會。與徐悲鴻相識。

二月二十四日,次子德生(彼得)生於柏林。

三月,與陳通伯同游槐馬與耶納,訪葛德、西喇的故居。

是月,在德國柏林由吳德生(經熊)、金龍蓀(岳霖)二君作證,與夫人張幼儀離婚,而先生雙親不忍其媳離徐家,認為寄女。胡適在追悼志摩(《新月》月刊四卷一期志摩紀念號)一文中,對他們的婚變,曾有簡要的敘述:

“民國十一年三月,他正式向他的夫人提議離婚,他告訴她,他們不應該繼續他們的沒有愛情沒有自由的結婚生活了,他提議‘自由之償還自由’,他認為這是‘彼此重見生命之曙光,不世之榮業’。他說:‘故轉夜為日,轉地獄為天堂,直指顧間事矣……真生命必自奮鬥自求得來,真幸福亦A自奮鬥自求得來,真戀愛亦必自奮鬥自求得!彼此前途無限,……彼此有改良社會之心,彼此有造福人類之心,其先自作榜樣,勇決智斷,彼此尊重人格,自由離婚,止絕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這信裡完全是青年的志摩的單純的理想主義,他覺得那沒有愛又沒有自由的家庭是可以摧毀他們的人格的,所以他下了決心,要把自由償還自由,要從自由求得他們的真生命,真幸福,真戀愛。後來他回國了,婚是離了,而家庭與社會都不能諒解他。最奇怪的是他和他已離婚的夫人通信更勤,感情更好。社會上的人更不明白了。志摩是梁任公先生最愛護的學生,所以民國十二年任公先生曾寫一封很長很懇切的信去勸他。在這信裡,任公提出兩點:‘其一,萬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樂。弟之此舉,其於弟將來之快樂能得與否,殆茫如捕風,然先已予多數人以無量之苦痛。其二,戀愛神聖為今之少年所樂道……茲事蓋可遇而不可求……況多情多感之人,其幻象起落鶻突,而得滿足得寧貼也極難,所夢想之神聖境界終不可得,徒以煩惱終身已耳。’任公又說:‘嗚呼志摩!天下豈有圓滿之宇宙?……當知吾儕以不求圓滿為生活態度,斯可以領略生活之妙味矣。……若沉迷於不可必得之夢境,挫折數次,生意盡矣,鬱邑侘傺以死,死為無名。死猶可也,最可畏者,不死不生而墮落至不復能自拔。嗚呼志摩,可無懼耶!可無懼耶!’(十二年一月二日信)任公一眼看透了志摩的行為是追求一種‘夢想的神聖境界’。他料到他必要失望,又怕他少年人受不起幾次挫折,就會死,就會墮落。所以他以老師的資格警告他:‘天下豈有圓滿之宇宙?’但這種反理想主義是志摩所不能承認的。他答覆任公的信,第一不承認他是把他人的苦痛來換自己的快樂。他說:‘我之甘冒世之不韙,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凶慘之苦痛,實求良心之安頓,求人格之確立,求靈魂之救度耳。人誰不求庸德?人誰不安現成?人誰不畏艱險?然且有突圍而出者,夫豈得已而然哉?’第二,他也承認戀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他不能不去追求。他說:‘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他又相信他一一理想是可以創造培養出來的。他對任公說:‘嗟夫吾師!我嘗奮我靈魂之精髓,以凝成一理想之明珠,涵之以熟滿之心血,朗照我深奧之靈府。而庸俗忌之嫉之,輒欲麻木其靈魂,搗碎其理想,殺減其希望,污毀其純潔!我之不流入墮落,流入庸懦,流入卑污,其幾亦微A!’我今天發表這三封不曾發表過的信,因為這幾封信最能表現那個單純的理想主義者徐志摩。他深信理想的人生必須有愛,必須有自由,必須有美;他深信三位一體的人生是可以追求的,至少是可以用純潔的心血培養出來的。”

按:關于先生婚變的事,傳說不一。梁實秋在為劉心皇著《徐志摩與陸小曼》一書所作的序文中,曾有很公平而客觀的敘述:

“徐志摩值得令我們懷念的應該是他的那一堆作品,而不是他的婚姻變故或風流韻事……徐志摩的婚姻前前後後頗多曲折,其中有些情節一般人固然毫無所知,他的較近的親友們即有所聞亦諱莫如深,不欲多所透露。這也是合於我們中國人‘隱惡揚善’和不揭發隱私的道德觀念的。所以凡是有關別人的婚姻糾紛,局外人最好是不要遽下論斷,因為參考資料不足之故。而徐志摩的婚變,性質甚不平常,我們尤宜採取懸疑的態度。”

七月中,在倫敦會晤名女作家曼殊斐爾(Katherine Mansfield)及她的伴侶麥雷(John Middleton Murry),討論英法文壇的狀況及近幾年中國文藝復興的趨向。因曼殊斐爾健康欠佳,只談了二十分鐘,卻留給先生以極深刻的印象。這次會面後不到六個月她就死了。

十四—十五日,陪盧錫榮、林可儀游劍橋。據盧錫榮歐美十五國遊記云:

“十四日上午十點,與友人林可儀君同搭車赴劍橋,訪友人徐志摩君。十一點二分至該地,徐君導觀King’s College,Trinity College and Queen’s Col‐lege。十五日下午二點,與林徐二君游Milton’s Garden,觀米氏所種樹,因席地座談,至下午三時,同舟游劍橋河,臥觀劍橋全景。”

九月二十五日,北大教授馬敘倫(夷初)由浙江教育廳廳長升任教育部次長,先生鄉人張宗祥(閬聲)繼任廳長。

十月十五日(陰曆八月廿五日),自歐返國抵滬。旋陪祖母到普陀登山拜佛燒香。據先生西湖記(《志摩日記》)十月十五日云:

“今天是我回國的週年紀念……去年的十月十五,天將晚時,我在三島船上拿著望遠鏡望碇泊處的接客者,漸次的望著了這個親,那個友,與我最愛的父親,五年別後,似乎蒼老了不少,那時我狂跳的心頭,突然迸起一A不辨是悲是喜的寒流,腮也便覺著兩行急流的熱淚。後來回三泰棧我可憐的娘,生生的隔了五年,也只有兩行熱淚迎她唯一的不孝的嬌兒。但久別初會的悲感,畢竟是暫時的,久離重聚的歡懷,畢竟是實現了,那時老祖母的不減的清健,給我不少的安慰,雖則母親也著實見老。”

二十八日,與父親申如公到南京成賢學舍參加歐陽竟無(漸)講學,並游玄武湖。

是年秋,在清華學校講演。據梁實秋談徐志摩云:

“我最初看見徐志摩是在民國十一年。那是在我從清華學校畢業的前一年。徐志摩剛從歐洲回來,才名藉甚。清華文學社是學生組織的團體,想請他講演,我托梁思成去和他接洽,他立刻答應了。記得是一個秋天,水木清華的校園正好是遊玩的好去處,志摩飄然而至,白白的面孔,長長的險,鼻子很大,而下巴特長,穿著一件綢夾袍,加上一件小背心,綴著幾顆閃閃發光的紐扣,足登一雙黑緞皂鞋,風神蕭散,旁若無人。

“清華高等科的小禮堂裡擠滿了人,黑壓壓的足有二三百人,都是慕名而來的聽眾。……志摩登台之後,從懷裡取出一卷稿紙,大約有六七張,用打字機打好的,然後坐下來開始宣讀他的講稿。在宣讀之前,他解釋說:‘我的講題是:藝術與人生(Artand Life),我要按照牛津的方式,宣讀我的講稿。’……後來這篇講稿經由當時在北平逗留的郁達夫之手發表在創造季刊的第二期上,還是英文的……這回講演是失敗的,我們都很失望。”

據先生在《落葉序》中說:“還有兩篇是英文,一是曾登創造月刊的《藝術與人生》,一是一次文友會的講演——Personal Im pressions of H.G. Wells,Edward Carpenter and Katherin Mans field——但如今看來都有些面目可憎,所以決意給割了去。”可見先生自己對藝術與人生的講稿,也是不滿意的。

十一月十八日,舊國會眾議院議長吳景濂,副議長張伯烈誤指財政總長羅文干簽訂奧國借款合同受賄,向黎元洪大總統告密,黎下令將羅拘押。

二十二日,黎元洪派員迎羅文幹出獄。二十五日仍回地方檢查廳看守所。是年冬,先生由北京回至硤石,住東山三不朽祠,蔣百里及其侄復璁均返家度歲,幾每日在東山盤桓。先生極愛東山之陰萬石窩風景,每往游,輒流連不忍去,故先生卒後,復璁言於申如公而葬先生於東山萬石窩。萬石窩為A季查繼(伊璜)之讀書處。

民國十二年癸亥(一九二三) 二十八歲

自是年起,先生開始為晨報寫稿。

一月二日,梁啟超為先生與張夫人離婚事,寫了一封長信勸他。

九日,英女作家曼殊斐爾死於法國芳丹卜羅,年僅三十四歲。

十一日,羅文干案,以證據不足,免予起訴,出獄。

十五日,羅文干再度入獄。

十七日,北大校長蔡元培為羅文干遭非法逮捕案,(羅案再交法庭,由教育總長彭允彝提議。)呈請辭職。

二十三日,蔡元培發表宣言,以彭允彝干涉司法,蹂躪人權,羞與為伍,主張對於政府不合作。北京學生聯合會向眾議院請願,並宣言驅逐彭氏,懲辦議長吳景濂。

二十八日,先生在《努力週報》三十九期發表就使打破了頭,也還要保持我靈魂的自由一文,以抗議羅案,支持蔡元培的主張。

二月十一日,在《努力週報》四十一期發表小說一個不很重要的回憶,後改名春痕,收在輪盤小說集中。故事的主人翁是林長民。

三月十二日,在《時事新報·學燈》(五卷三冊九號)發表一首新詩康橋再會罷。因排的格式不對,去信更正,又於二十五(同刊五卷三冊二十號)重排發表。可見這時新詩的出現,不僅對一般讓者,即使是當時很有名的副刊編者(如《學燈》),也是陌生的。趙景深在志摩師哀辭(《新月》月刊四卷一期)一文中,對此事曾有簡單的記述:

“我國新文學運動的開始實是新詩,在小說只出了兩三本的時候,新詩倒出了十幾種。當時人們寫慣了無韻詩和小詩,徐師忽以西洋體詩在時事新報的學燈欄內刊出,使人耳目為之一新。記得這首詩的題目是《康橋再會吧》,每行字數相等,標點或句讀常在每行之間,不一定是在每行之末。也許徐師的紙幅過短,或是他的字跡太大,以致每行恰恰可以達到紙的末端罷,於是排字的人把這首詩按標點或句讀分行了,這樣既無音節,又參差不齊,不能一樣長短,便變得與無韻詩無別。徐師特意去信更正,重排了一次。因此引起了我的注意。從此我於胡適、康白情、俞平伯、汪靜之等名字A,又記住了一個徐志摩。我常想能夠認識這些位先生,以致欽之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