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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像個令人不安的夢,你們會在其中獲得某些極有價值的東西,可是它們又轉瞬即逝。在人的睡眠的時間限度內——或許正是因為這種限度——這些夢境的細節是如此真實,令人痛苦。一首詩的長度也是有限度的。夢境和詩均意味著壓縮,但一首詩卻是一個有意識的行為,它並非是關於現實的闡釋或隱喻,而就是現實本身。

無論潛意識如今多麼流行,我們還是更多地依賴意識。倘若真如德爾莫爾·施瓦茨[6]所言,責任就開始於夢境,那麼詩歌就是責任最終表達和實現自我的場所。因為,給各種不同的現實劃分檔次雖然是愚蠢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各種不同的現實均渴望獲得詩的狀態,即便僅僅為了追求言簡意賅。

這種言簡意賅就是藝術的終極存在意義[7],藝術的歷史就是壓縮和濃縮的歷史。在詩歌中,語言自身就是現實之高度濃縮的形式。簡言之,一首詩與其說是在反映不如說是在生成。因此,一首詩若訴諸神話主題,這其實也就是一種現實在審視其自身的歷史,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也可以說是一種結果在將放大鏡對準其成因並因此而失明。

《俄耳甫斯。歐律狄刻。赫爾墨斯》就是這樣一首詩,是作者手持放大鏡畫出的一幅自畫像,人們通過此詩獲得的關於其作者的訊息,遠遠超過任何一部他的生活傳記。他在此觀察的是那造就了他的東西,但與之相較,他自己,這位觀察者,卻更易被感覺到,因為人們只能從外部觀察某種東西。對於你們而言,這便是夢境和詩的區別。或許可以說,現實屬於語言,而言簡意賅則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