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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為了幾個死去的間諜為何要浪費這麼多口舌呢?看到那份文學雜誌的封面而產生的反感為何就難以克制呢?這是反應過度嗎?有人相信公正的社會在別處存在,這又有何新奇之處呢?有人相信現實或書面的盧梭式陳詞濫調,這又有何特別之處呢?每一個時代和每一代人均有權做自己的烏托邦夢,菲爾比那代人也有這樣的權利。當然,在過了首次貸款的年紀(更遑論退休的年紀)之後仍抱著那些垃圾不放的這種能力是令人費解的,但人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這歸結為性格或某種機體失調。一位天主教徒,尤其是一位墮落的天主教徒,會很看重這種困境,如果他是一位作家,便會對其加以烹調;一位異教徒也會這樣做。或許,我之所以感到噁心,僅僅是因為比例被打破了,因為一個很小的東西——事實上,是一枚郵票——被放大在印刷品上,結果,其齒狀邊緣便擴成了織物的花邊,是手巾的花邊,枕套的花邊,床罩的花邊,還是襯裙的花邊?我好像受不了花邊亞麻布,這又是童年留下的創傷?這一天很熱,我驀然間感到,雜誌封面上的那張郵票在不斷擴大,它覆蓋了哈普斯特德的貝爾薩茲公園,並不斷擴展,越來越大。當然,這是一個幻覺。超現實主義詩人的詩讀得太多了。或者,印有政治局委員頭像的招貼畫在陳舊的視網膜上停留得太久了,郵票上的這個人看上去有些像其中一位委員,因為那些委員們全都能讓人聯想到亞力克·吉尼斯和特雷沃·霍華德。當然,還有那行西裡爾字母……足以讓人頭暈目眩。不過,事情並非如此。並無任何幻覺。這只是一張臉,如果沒有那行說明文字,而且還是用西裡爾字母寫成的說明文字,你也許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樣一張臉。在那一時刻,我為自己懂得俄語而心生悔恨。我站在那裡,在搜索一個英語單詞,以便抵抗那些基裡爾字母散發出的熟悉感。就像語言混血兒時常遭遇的那樣,我未能立即找到一個恰當的詞,於是我轉身離開了商店。走出商店後我才想起這個詞,但正因為這個詞,我卻不會再返回商店去購買那份雜誌。這個詞就是「treachery」(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