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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俄耳甫斯後來的命運(他被一群憤怒的酒神女祭司扯碎了,由於他拒絕——因為他為哀悼歐律狄克而發出了獨身的誓言——使自己屈從於她們的裸體誘惑)所顯示的那樣,這種強烈的情感至少突出了這位詩人激情中的一夫一妻制性質。雖然,與後來的一神論者不同,古人並不十分看重一夫一妻制,但需要指出的是,他們並沒有走向另一個極端,他們仍將忠貞視為他們那位第一詩人的特定美德。一般而言,在古代,除了心愛的人,詩人日常生活中唯一的女性存在便是他的繆斯。

這兩者在當代人的想像中也許會重疊;而在古代卻不會這樣,因為繆斯很少是有形的。作為宙斯和摩涅莫緒涅(記憶女神)的女兒,繆斯是不能被觸摸的;她向一位凡人、通常是一位詩人顯現自己的唯一途徑就是她的聲音,即向他口授某行詩句。換句話說,繆斯就是語言的聲音;一位詩人實際傾聽的東西,那真的向他口授出下一行詩句的東西,就是語言。也許正是希臘語中語言自身的性別(glossa)[4]確定了繆斯的女性身份吧。

同樣具有暗示意義的是,作為名詞的「語言」在拉丁語、法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和德語中也均為陰性。而在英語中,語言為物性的「它」;在俄語中,語言則為陽性的「他」。然而,儘管語言的性是偶然的,可詩人對它的忠誠卻是一夫一妻制的,因為詩人,至少就這一行業的要求而言,都是使用單一語言的人。有人甚至可以這樣說:他所有的忠貞之心都在他的繆斯身上消耗殆盡了,就像拜倫版的詩人浪漫演出所暗示的那樣,然而,只有當你的語言的確是你自己的選擇時(而這並非事實),這話才會成真。可實際上,語言是一種既定事實,而有關大腦的哪半邊與繆斯有關的知識,也只有在你能控制自身生理構造的情況下才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