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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白

有一天我在公車上,看到售票員是頭大白象。他看去脾氣甚好,一路賣票,擠到了人,都細聲道歉,還伸出長鼻子,扶起七歪八倒的乘客。然而到我面前,他就皺眉;耳朵扇著,鼻子出氣。他對我說:

「就你白!」

我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我回家後,跟爸爸打電話,說起這回事。聽筒裡,爸爸吁氣抽煙,我聽得見他大腦卡嗒卡嗒點搜索歷史紀錄的聲音。最後,爸爸問:

「那是頭大白象嗎?亞洲象?」

「對。」

「那就是了。」

爸爸的話語,把我牽回根本記不清的過去。爸爸說那時候,我還幼小得,會以攻擊人或動物、尋找優越感為樂。爸爸說那個週末,他給我買了新毛衣和氣球,然後帶我去動物園。爸爸說我當時,隔欄杆看著一頭白象,拊掌大笑,說:

「看他的牙齒,黃黃的!他一定不聽媽媽的話,經常不刷牙!」

爸爸說:「大象們從來不忘記。不過呢,他們的脾氣,其實都不錯。

翌日,我又去坐了那班公車。大白象瞥了我一眼,又把腦袋別過去,好像我是飼養員收拾飼料桶時,桶底翻出的一個半爛蘋果。我擠過去,迎著他說:

「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象牙色會偏黃一點更好看。你的牙齒,其實一直都挺好看的。」

然後我就看見,大象臉紅了。因為他很白,所以紅起臉來,像把番茄汁滴進水裡。他的鼻子吭哧吭哧出了幾口氣,耳朵呼啦呼啦扇了兩下風。最後,他哼哼唧唧、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說:

「那個,你那天的氣球和毛衣顏色,也很搭配很好看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