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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跨越星辰大海,回家過年啦」

郭靖與黃蓉的科考宇宙飛船在燃料將用完之際,死馬當活馬醫,在就近的咕嚕咕嚕星降落。然後他們驚喜的發現:這個臨時落腳的星球有氧氣,有水,溫度適中,晝夜長度也大體與地球合拍,甚為適合人類生存。他們急待把這好消息通知地球,可是在自家飛船裡一通搜檢後,發現一切通訊設備,都已被億萬之遙的空間阻隔,只剩一台由臨安城鄉結合部牛家村辦工廠生產的山寨手機,還能夠堅持通話。他們遂用此山寨手機拍攝星球地貌、錄製科考報告、加上大量文字信息,一併發還給地球指揮部,並以此話結尾:

「經歷漫長的星際航行後,我們終於找到了又一片適合人類棲息的綠洲!」

地球指揮部表示:上頭很滿意,你們的任務已完成!

二人高興之餘,急欲通知親屬。黃蓉拿起山寨機,撥起了老爹黃藥師的座機,幾遍「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後,不由勃然變色:「老傢伙,又不在桃花島呆著了。」郭靖搶過山寨機,給老娘李萍打電話:

「娘啊,我是靖兒!」

「靖兒啊,好好。快過年了,你回來過年不?」

「過,過年?」

「是啊,我正排隊買回家的火車票呢。」

「娘啊,你坐火車去哪兒去?」

「你不知道啊?我在牛家村住不習慣,進首都臨安城,開個鋪子賣蒙古烤肉。有你六師父給我管賬本,五師父給我片肉,生意特別紅火。就是你那個姓洪的師父很不靠譜,時不常帶點叫化子手下,到我這裡來蹭肉吃……」

「娘,我這裡打星際長途!您省著點電話費!」

「好好。這不過年了,我正打算買三張火車票,跟你五師父六師父一起坐火車回牛家村!你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七師父都從嘉興直接坐火車過去了!我這正在火車站排隊呢,今年春運隊伍挺長。你今年回來不?」

「我回,娘,我一定回!真的,我今年一定……」郭靖說著,聲情哽咽,接過黃蓉遞來的毛巾擦眼淚。黃蓉搖搖頭:「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好,娘等你回家過年!娘給你做紅燒蹄胖、燉雞湯、龍井蝦仁、藕絲毛豆、蒜泥白肉、鹹肉菜飯!」

「哎,好!娘,我一定回來!一定!!」

掛上電話,郭靖對黃蓉莊嚴的說:「咱今年得回去過年。」

「怎麼回去呢?」黃蓉一指飛船,「沒燃料了。」

看著郭靖眼圈又紅了,黃蓉趕緊拍拍他,「好好,我也沒說不回去呀,你急什麼?要不你跟你媽再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咱晚兩天?」

正說著,山寨機嘟嘟一響,蹦出條短信:

「您好。南宋移動榮幸的通知您,您的手機餘額還剩0.5元。請盡快為您的手機充值。」

「這一打通,沒兩句話就得停機。」郭靖說,眼圈又紅了。黃蓉皺皺眉,「別哭,我這不想主意呢嗎?」

黃蓉蹲在空曠的咕嚕咕嚕星大地上,冥思苦想。未經開化的星球表面煞是靜謐,偶有雷龍、劍龍們從他們身旁走過;翼手龍不時劃過天際。郭靖在一旁等著,懷念著紅燒蹄胖、燉雞湯、龍井蝦仁、藕絲毛豆、蒜泥白肉、鹹肉菜飯。許久,黃蓉站了起來,臉色莊嚴的看著郭靖。

「靖哥哥,你只要能回去地球就行,對嗎?」

「對!」

「哪怕……遲到了呢?」

「遲到了也行,只要回去,我就能跟我娘解釋清楚。」

「如果你自己回不去呢?」

「蓉兒你說什麼呢?」

黃蓉淒然一笑,理理她的束髮金環。

「現狀是這樣的。我們的飛船原來是用燃料電池驅動,現在電池沒電了。這星球上,能找出來的,只剩木材、煤炭和石油這些燃料。」

「那又……」

「你聽我一口氣說完。燒這些燃料,也能回去,但速度特別慢。可能得幾年,幾十年,幾百年。我以前思考過,星際旅行時間過長時怎麼辦?我有過一個設想,即:在飛船內部,製造一個完整的生態環境。有樹,有水,有光照,有植物和動物,有生態平衡。這樣,飛船就成了一個飛行的星球。飛船裡的人,也可以一代代繁衍下去;人類就能用幾代人的時間,去探索那些遙遠的星系。」

「所以說……」

「我們把這個星球的水、泥土、植物、石油、煤炭、樹木,能搬的都搬到飛船裡,營造一個生態環境。然後我們開飛船回去。有生之年,能回去自然好。哪怕我們死了,也可以讓我們的後代回到地球,跟你媽媽——如果她不在了,就給她上個墳,遞個花——帶上一個口信。告訴她,我們曾經到過另一個星球。我們如今這樣大費周章,也是為了回去,陪她老人家過年,過個好年。」

「就這麼辦!」

在那個注定永垂史冊的日子到來之際,這艘燒煤炭、冒黑煙、撲突撲突呼通呼通吱嘎吱嘎響的宇宙飛船,轟然離地,離開了咕嚕咕嚕星,向遙遠的地球返航。郭靖和黃蓉確定航向後,便開始忙起來。

他們在飛船內部動手勞作,製造了一個桃花島。時間既然那麼長而無聊,他們就又營造了蒙古大漠,營造了臨安城郭,劃分了塞北江南,堆起了武當山和峨眉山。他們生下了郭芙、郭襄和郭破虜,他們鑄造了倚天劍和屠龍刀。他們讓郭襄手創了峨嵋派。他們為了打發時間,用生命科學製造了人類。他們眼看著他們由石器時代發展到了鐵器時代。他們看到了宗教、弓箭、濕壁畫、掛毯、編鐘、麥酒、匕首、地圖、印章、竹蓆、平底船、詩歌、走廊、橫帆、車軸、鎖子甲、瓷器、雨傘、銅錢、權力、陰謀、哲學家、畫派、鹽鐵專賣和愛情,以及種種如是的出現。他們眼看著張君寶遇到了郭襄,上了武當山,手創武當派,眼看著張三豐的弟子張翠山生下了兒子張無忌,眼看著張無忌的未婚妻周芷若對敲了倚天劍和屠龍刀……

時間那麼漫長,可是他們沒有一個地球那樣的參照物,可以「地球轉了一圈,哎又一是一天一夜過去了」這樣計算日程。他們只知道過去了好久好久,過去了一個人類文明重新崛起的漫長歷史,飛船跨過了漫長征途星辰大海。終於在這一天,郭破虜跑來告訴爸媽:

「爸,媽,看得見地球了!」

郭靖和黃蓉面面相覷,發現老得都不認識彼此了,發現自己老得連紅燒蹄胖、燉雞湯、龍井蝦仁、藕絲毛豆、蒜泥白肉、鹹肉菜飯是什麼樣子,都已想不起來了。他們痛哭流涕的抱在一起,說不出話來。飛船裡由他們製造的整個江湖,都愣愣的看著,彼此交頭接耳:

「創世的郭大俠夫婦哭什麼呢?」

「不知道。只知道郭大俠說要有光,才有了光;他們有啥不如意的呢?」

「他二位一向敝履榮華、浮雲生死,可怎麼接近地球,卻居然哭了!」

郭靖顫抖著手,拿出那台臨安城鄉結合部牛家村辦工廠的山寨手機。跨越過億兆路途、千萬星辰、重新目睹過一整個人類文明史的他,用南宋移動最後的0.5元話費,撥通了李萍的電話:

「媽,媽,你還好嗎?媽,我是靖兒啊!媽,我跨過千世萬年星辰大海,回來過年啦!」

山寨機那頭,傳來李萍洪亮的聲音:「靖兒啊,回來過年就好啊!媽快排完隊了,還差兩個人,就要買到春運火車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