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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返

那不勒斯

旅館餐廳燈光輝煌,顯得有幾分豪華,尤其喝下的幾杯法萊爾納葡萄酒上了頭之後,隔著窗簾,又聽見從敞開的窗戶傳來的傳統小夜曲。這種音樂在阿拉伯人聽來,會覺得多麼肯定而直接啊!意大利人心靈裡的平庸、浮誇、多愁善感,都在這種便宜的旋律中神氣活現。然而眼下,這旋律卻搔人弱點,只要有兩分春意撩逗,我就不覺沉迷其中了。

羅馬 平奇奧山上 一月末

屋頂很美。太陽偏西了,一時間被一條窄雲遮住,但陽光還照耀屋頂。下過一陣雨,從深巷升起霧靄;從雅尼古拉山則降下一片霧氣。我就像波呂許尼亞242似的憑欄,那姿態就像對行人說:「這是個夢幻者。」我絕未做夢,而是在觀賞。平屋頂由陣雨上了光澤,閃閃發亮。雜陳的房舍,在暮晚潮氣中融為一體了;街道恍若河流,廣場好似湖泊。高建築的圓頂和鐘樓,紛紛矗立在殘照中……不,我沒有做夢。況且,我要夢見什麼呢?面對這種現實,我為什麼要閉上眼睛做夢呢?

巴黎 二月

我又同別人見面,並不那麼欣喜,我覺出他們都明顯感到這一點。

為什麼我在T面前,不由自主地談起旅行?毫無疑問,我從遠方帶回來的全部感受,他都理解……

他沒有去領略的慾望。

庫沃維爾 八月

我喜愛完美的盛夏、烈日的寧靜。我喜愛這正午時分:這時,平原上難熬的灼熱取代了早晨清亮的歌聲,收割完了的田地上空氣震顫,老斑鶇則在滾燙的壟溝裡伸展翅膀。我在悶熱的樹林中行走,呼吸著蕨草的氣味,一直走到樹林邊緣,一直走到傍晚。

我喜愛迷人暮晚的氣味、麥垛的陰影、海上升起的霧氣。在我們國家,這種霧氣往往在日落時分升起,擴散開來,潤澤平原,一入夜就驟然變得清爽,往空氣中傾注了怡悅之感。

苛求的心啊,永不倦怠的心啊,還渴望什麼呢?

……在這種暑熱的日子,我想到遊牧者的奮進;啊!既停留在此處,同時又能遠去他鄉!啊!化為雲煙,分解消散,只要一陣清風,我就無影無蹤,乘風而去……

一旦夜色又瀰漫我的房間,我就從敞開的窗戶聽見不遠處收割工的喊聲:他們收割完畢,又回到村子。女人和孩子半躺在一輛大車的草堆裡,男人則在兩邊步行。他們全醉醺醺的,粗聲大氣地唱歌,純粹是牛群吼叫。有時,一種吼叫更顯響亮,那是他們會吹奏的唯一的樂器海螺的聲音。往年,有多少回啊,我聽見平原上這種喊叫,覺得聲聲是對我的呼喚,我跑出去……多少回啊!這些人形貌醜陋,他們的神靈也奇形怪狀。噢!多少回我跑向他們,又厭惡地掉頭回來,幾欲垂淚……

今天夜晚,這些歌聲再次吸引我。

九月末

河水特別溫暖,跳進去沐浴十分愜意。乍進水覺得不如空氣灼人,但是水溫均衡,很快就給人以暖意;繼而從水中出來,濕漉漉的肌膚,又覺得空氣涼爽了。然後,我們再跳進水裡,接著躺下曬太陽,繼而再到樹蔭下,就覺得像夜晚一般涼爽。——阿拉伯人張開的衣衫啊!——

夥伴啊!夥伴啊!——朋友!在諾曼底的秋季,我夢想沙漠的春天。

棕櫚在風中的絮語!蜜蜂嗡鳴的杏樹!熱風!空氣甜絲絲的味道!……

北風擊打我的玻璃窗。雨下了三天了。——噢!沙漠旅隊多美啊,正值黃昏時分,在圖古爾特,太陽落入鹽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