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是個吃電視飯的人，但坦白講，我看電視的時間其實很少。而自從有了YouTube一類的網站之後，我待在電視機前的時間就更少了，因為YouTube確實比較好看。
上個月YouTube裡最受歡迎的，一定是Paul Potts在英國電視節目《英國達人》（Britain』s Got Talent）上那一鳴驚人的《今夜無人入睡》了。這位相貌長得比我還抱歉，說話結巴口齒不清，而且是一笑就會露出很不齊全的牙齒的胖子，本來是個鄉下地方的手機銷售員，從小就給同學欺負，是那種丟到哪裡都不會有人注意的傢伙。然後他走上了這個英國版的《超級女聲》或者《美國偶像》的舞台，平常出了名刻薄的評審問他：「你來這裡做什麼？」誰曉得，一身西裝剪裁得極有問題的他竟然正色回答：「我來唱歌劇。」
接下來的故事，其實大家都早就知道了，因為截至目前，已經有兩千多萬人看過這部短片。當時Paul Potts一開腔就叫評審呆得咬住了原子筆，而那首《今夜無人入睡》到了最激昂的高潮時，全場觀眾都不能自已地跳了起來歡聲雷動。一個月之內，自言「從小到大只有聲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的這個內向男子，不只得到比賽的冠軍，既有巨額獎金，還可以在女皇御前獻唱，而且更火速出了處女唱片，熱賣全球。
你說這麼傳奇的故事好不好看？當然好看，它簡直是通俗勵志電影的真人版，每個人內心慾望的終極滿足。一個平凡的、遭挫折打擊的小人物，忽然在一次難得的機會裡展現出驚人的才華，成了全世界的明星。還有比這更感人的電視節目嗎？
妙的是它確實是個電視節目，只不過沒有YouTube，我們就不可能看得見；反過來說，要是沒有YouTube，Paul Potts和這個節目也不可能享有全球性的受歡迎，這就是YouTube的好處和弔詭了。它的好處不只是提供一個平台，讓所有人都能把自己的得意之作亮出來，它還能讓我們發現一些平日我們不能在電視裡看得到的節目，並且是最膾炙人口的精彩片段。然而，一個做電視的人是應該感謝YouTube的威力無遠弗屆，還是痛恨它侵犯版權的肆無忌憚呢？
我發現自己也陷入了類似的困境。因為我做的一些節目其實是很小眾的，收視情況本來就令人擔憂，如今竟還有觀眾把它拿到網上任人下載，這豈不是雪上加霜，更打擊了大家在電視前守著它的動力？可是，這個明顯侵權的做法又的確拓展了觀眾的範圍。其中還有一部分人不嫌過時，傳看半年前播出的節目，等於延長了這個小眾節目的生命。這正應了「長尾理論」的主張：在互聯網時代，再小眾的東西也有市場，再過時的東西也還撈得住人。很好，問題只是，我們還沒想到一個能在這種狀態裡保證賺錢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