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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獄之災

記得小時候,奶奶牽著我的手讓一個瞎子給我算命,瞎子要了我的生辰八字,嘀嘀咕咕掐算了半天,說我命犯天羅星,將來有牢獄之災。被我奶奶一頓臭罵,那瞎子馬上改口道,「是女命不妨礙」。

長大後,諸事不順,有一天,出於好奇,就買了一本八字算命的書,研究一番,發現自己真的有天羅星入命,說命犯天羅不一定有牢獄之災,但事事不如意,如陷羅網之狀也,好像有幾分道理。

到美國之後,諸事都順了,漸漸地忘了這件事,沒想到,有一天我真的就鋃鐺入獄了。那天,警察到我公司做例行檢查,一個員工依仗自己英文好,又是美國公民,認為警察查她的包是侵犯隱私權,不合法,和警察吵起來,警察大怒,就以妨礙公務為名,將她逮捕了,我作為公司老闆也一同被逮捕了。

當我手戴鐐銬,被粗暴地推入一個房間,大鐵門沉重地鎖上之後,才知道自己真的入獄了。牢獄就是牢獄,是故意地對人的身心進行摧殘的地方。正是秋天,已經很涼了,房間裡故意開著很冷的冷氣。地是水泥的,牆壁是慘白的,沒有任何裝飾,床是鐵皮的,沒有被褥,晚上睡覺時給不給毯子尚不知道。

可以猜測,一定不會讓你感到溫暖舒適的,但馬桶卻在一個最顯眼的位置上,沒有蓋子,散發著令人噁心的氣味。

進去後不准穿鞋,也不能穿襪子,外套也要脫去,光腳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涼得透骨,石頭的凳子更是冰一樣冷。只得蹲在鐵皮的床上縮成一團,生命的尊嚴消失殆盡。幸虧我的律師及時趕到,幾個小時後我無罪釋放。但這一經歷卻是屈辱的,後來每次填表格,在「有沒有被捕過」這一欄都不得不寫上「yes」。每次都要請律師寫封信解釋一番,才能平安度過。

不久,和我同住一棟房子的女友丹妮,也莫名其妙地入獄了。倒霉的她在一天內被開了三次罰單,最後還是入了獄,並判有罪。她是投資移民,帶兩個孩子跑綠卡的,一年來美幾次,不經常住在美國,對美國生活瞭解不多。她早上去超市買菜,一出門就被開了罰單——因為沒有系安全帶,還沒有到超市又被開了一張罰單——因為沒有給行人讓路,等她氣急敗壞地回到家裡,警察已經在家門口守候了,原來她把兩個孩子留在家裡,一個9歲,一個6歲,6歲的那個孩子打翻了米粥碗,燙傷了小臂,聽到哭聲,鄰居報警,她以傷害罪和單獨留下未成年孩子罪被捕。更不可思議的是,警察來調查時,發現她和兩個孩子同睡在一張床上,也被告知是不合法的。在美國,丈夫打罵妻子,父母體罰孩子,都是要坐牢的。都說美國自由,你在大街上隨便拍一個女性的肩膀,試試看,告你性騷擾罪沒商量。

熟悉的人之間也不能勾肩搭背,如果誰哪一天心情不好告你一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在美國,男女授受不親。

一年夏天,一個19歲的中國女留學生,逛街時把狗留在車上,狗中暑死了,這個學生因虐待動物的罪名被判坐牢一年半,罰款兩萬美元。前幾天,我去超市,見道路被幾輛車團團圍住,原來被圍在中間的那輛車上是一名男子和一個10歲左右的孩子,有人看見男子打了那女孩,於是幾輛車主動過來攔住路,不讓那人走開,有人告訴了警察,幾分鐘內,警察就來了,處理的結果可想而知。

美國有人權,這是真的,法律明確規定,公民有言論、結社、出版、宗教及請願的自由,任何人都可以抨擊政府。有一個電視節目,專門拿國家最近新聞和高層領導搞笑。總統及重要人物經常被編成小品引人發笑,估計周立波就是從這裡學的。

美國的一些圖書館、會議室、公共設施等免費提供給各個社團使用。我出於好奇,聽了幾次關於「靈魂覺醒」的講座,居然公開宣稱世界是虛擬的、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幻象。這與我們從小接受的馬克思主義世界觀根本對立,但在美國,沒人敢管,因為言論自由啊。各種宗教團體四處開花,我家後面的西來寺院,每到初一、十五都人滿為患,有不少警察在那裡維持秩序。

地鐵上、公園裡、大街上,時而會有人即興演講,演講的內容多是抨擊政府的。

我的一個律師朋友,經常講起一些有趣的事,全都是他經手的案子。比如,一個富有的女客戶,買了一所大房子,住進去已經三年了,有一天在車庫摔倒了,股骨頭骨折,她告房地產公司沒有告訴她車庫有台階,結果房地產公司乖乖地賠了錢。

再如,一個婦女在麥當勞買一杯熱咖啡,不小心燙了自己,於是告麥當勞咖啡太熱,沒有警告標誌,結果也贏了,得到一大筆賠款。又如,一名犯罪嫌疑人被警察追捕,追捕的過程中,犯罪嫌疑人開槍打死兩名警察,他也被警察擊中,他的母親知道此事後,打電話給急救中心,在救護車到達後,犯罪嫌疑人已死,這位母親投訴救護中心沒有及時趕到,延誤了他兒子治療的最佳時機,要求急救公司賠款。還有更可笑的,一個小偷夜入一家偷東西,從煙囪而入,結果卡在煙囪裡一天一夜才被救出,後來他反告這家的煙囪建築不合理,而且他居然勝訴了。

這在中國是天大的笑話,在美國卻很正常。記得我裝修診所的時候,一直修了大半年,市裡一次次派人檢查,單單為了「殘疾人」就重修了好幾次。一次說房間門太窄,殘疾人的輪椅進不去;一次說門口最便利的位置沒有殘疾人專用停車處;還有一次說電源開關的位置太高,殘疾人伸手夠不到。美國的殘疾人,大熊貓一樣不敢得罪,所以趙本山來美國演小品,拿殘疾人做笑料,一定會讓美國人大跌眼鏡。

在美國,如果出現兇殺案,最先接受調查的是最親的人,妻子死了先查丈夫,孩子死了先懷疑父母。但有些人命關天的重大案子卻草草了結。例如,前不久,一個八歲的墨西哥男孩被一個成年男子一槍打死,就像打死一隻老鼠一樣一點事兒也沒有。原因是這個墨西哥男孩進入了成年男子的院子摘了成年男子家一個橘子,入侵了成年男子的私人領地。還有,我認識的一個越南男子被槍殺,殺他的人一點兒罪名也沒有,因為那個越南男子身上也有槍,一個帶槍的人被槍殺,殺人者無罪。

但是,就在幾天前,一個黑人在一住戶家門口被殺,這個黑人身上沒有任何武器,殺死他的白人仍被宣告無罪,原因是,這個黑人有攻擊行為,有破門偷盜的嫌疑,這個白人屬於正當防衛,其間有沒有種族歧視,很難得知。報紙、電台沸沸揚揚為此喧鬧了一陣子後,不了了之。

美國是法治國家,法律講究證據,有些案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誰在犯罪,因為沒有證據,犯罪嫌疑人逍遙法外。有些明顯是冤枉的案子,也因為找不到證據,被冤者也只能在牢中受難。

都說法律無情,美國的法律也有法外有情的時候。比如年輕的已婚男女罪犯,每隔幾個月,監獄會有專門的房間讓夫妻共度良宵,懷孕的女犯人可以監外服刑。我聽說的一個浪漫的故事就發生在加州女子監獄,一對墨西哥裔青年男女,同時破門而入一家盜竊,因為盜竊又誤殺了人,男的逃走了,沒有抓到證據,女的被判無期徒刑,終身監禁。愛她的男子做了變性手術,變成女性,要求陪她在獄中服刑,監獄居然接受了,真的讓他們出雙入對。

總之,法律是雙刃劍,懲罰壞人的同時也冤枉無辜。美國人大都守法,如果不小心惹上牢獄之災,麻煩也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