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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電視:在欣慰與擔憂中約會

與其讓人說砸爛電視,不如我也砸爛一回攝像機,但這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砸爛電視毫無意義,改造電視才切實可行。

我和電視:在欣慰與擔憂中約會

電視,對於我們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個相知還不算太長的新夥伴。

不像其他一些事情,談起源頭來,要從爺爺那兒說起,關於電視,我們自己就可以把和它的相逢回憶起來。

在我兒童時代,電視機這個詞從來就沒有進入過我的腦海。當時家中有一台大的紅燈牌收音機,那可是家中的大件,我當然也和其他孩子一樣,繞到收音機後面去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人在說話。

很長一段時間,收音機伴著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寂寞的傍晚,當時的我對於收音機的感情是親切中夾著一分驚奇:也不知是誰發明了這樣一種高級東西。

大約是在打倒「四人幫」之後的那一年夏天,院子裡的一個小夥伴忽然神秘地把我們幾個小朋友約到一起發佈了一個讓我們摸不到頭腦的消息:「今天晚上我爸在單位值夜班,他們單位有一個機器,能自己演電影,我爸說領著咱們幾個去看電影。」

「在單位裡就能自己看電影」,這事有些讓人興奮,我記得那一個下午,我們幾個都是在一種興奮的等待中度過的。

吃過晚飯,我們幾個小夥伴聚到一起,在那位父親的率領下一起去了他們的單位。

進了辦公室,我們被安排好位置,大人拿出鑰匙,打開高處一個櫃子的門,一台電視機出現在我們面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是一台十四英吋的黑白電視,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電視。

那一天晚上,電視上演的是電影《節振國》,我們一群小朋友興奮地說著看著,眼睛一直沒從這個方匣子上離開,心情也像過節一樣,電視開始在我的記憶中定格。

小夥伴的父親並不是天天值夜班,更何況,他就是值夜班,也不能總把我們帶去,然而斷斷續續,電視給我的印象越來越深。

在那個年代中,我們誰也不敢奢望將來自己的家中能有一台電視機。再後來,周圍的人家陸續有了電視機。每到晚上,那些提前有了電視的人家,總會聚滿了人,家中有了電視,心裡當然自豪,可每天晚上一屋子人,還得陪上煙和茶,相信他們也會有些煩,但鄰里之間怎麼好下逐客令呢?於是很長一段時間裡就得讓這種自豪和煩惱緊緊纏繞著。

那些年裡好多與電視有關的記憶現在還都十分清晰,1982年考高中之前,我每天去學校上晚自習,家裡人都以為我很刻苦,其實我是去學校一個朋友家,看電視連續劇《姿三四郎》。直到有一天,我母親去學校看我自習的情況,在教室中沒有找到我,最後萬般尋找終於在朋友家電視機前把我找到。大考在即,兒子卻如此不爭氣,我受到的訓斥自然可以想像。

不過,電視畢竟已經開始走進我的生活,幾年之中,從《加裡森敢死隊》到《大西洋底來的人》,從《排球女將》到《上海灘》,從審判「四人幫」到新星新秀音樂會,我都採用四處游擊的方式斷斷續續地看到了。對於我這個邊疆小城中的孩子來說,電視已不再只是演電影那麼簡單,一個新的世界在我面前打開,我終於開始知道,家鄉不是世界的全部,一個夢想開始在少年的心中升騰:我也要走出去。

到了我考大學的1985年,有電視的家庭已經相當多了,但我的家境並不富裕,另外我要考大學,電視機就一直沒有走進我的家。我猜想,當時很多這樣家庭裡的孩子一定也和我一樣,盼著父母能把電視機搬回家,圓自己一個夢。

夢終於圓了,只是自己已經不能經常享受。1985年8月底,哥哥終於把家中買的電視機搬了回來。那是一台求了半天人才買到的二十英吋三洋牌彩電,可幾個小時之後,我就要登上去北京上大學的火車,因此臨走前我看到的只是家中這台電視機而不是其中的內容,但心裡還是異常激動,畢竟家裡擁有了自己的電視機。

對於當時的很多中國家庭來說,電視已經不是一台機器,而成了一種生活目的。看看左鄰右舍開始陸續架起電視天線,自己家裡一定會咬緊牙關,爭取排除萬難,將電視抱回家。電視機是八十年代初中國人的夢想之一,而正是這股強大的電視熱為後來走進電視的人們搭建了最好的舞台。

只不過,當時的我還無法預料,將來有一天,我也會走進電視,成為屏幕上的人。

幾年時間裡,電視機潮水般湧入中國人的家庭,當擁有者開始感歎生活變得如此美好的時候,不知是否預感到,在你有了電視的同時,這個黑匣子也開始改變你;當你以為擁有絕對的自主權用遙控器調換著頻道時,電視機正牢牢地束縛著你;而當很多年以後,意識到這一點的中國人對電視有所抱怨的時候,人們卻又發現,自己早已離不開電視。電視不僅改變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社會前進的腳步也多少受著它的影響;當你羅列出電視各種罪名的時候,它的另一些優秀品性也能很大程度為它挽回面子。公正地說,電視是現代人該用愛恨交加的心情來面對的魔匣。

記得有一位老人在有了電視很多年之後,歎息著對我說:如果電視在中國的普及早上二十年,也許很多的災難都可以避免。

我知道這位老人話中的意思。在這位老人的生命中,和他的很多同齡人一樣,世界只是報紙和書本中的那一點。慢慢地,當一股熱潮席捲而來的時候,有的人就慢慢地在他們的想像中變成了神,然後是頂禮膜拜,然後是瘋狂地追隨和把自己的生活破壞到一塌糊塗的地步,再然後是面對過去的那一片廢墟對年輕人發出如此的感歎。

然而一切都已經釀成,歎息絲毫不能修正過去歲月中的狂熱和呼號,不過慶幸的是我們終於開始擁有今天。

但還是想假設一下。

如果電視在中國早二十年普及,我們就不會相信很多謊言,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被蒙蔽。每日新聞中和領導人見面,時間長了,某些人被神化的可能性也就減少,狂熱的崇拜便沒了基礎,還會有十年浩劫嗎?

在封閉的年代裡,擁有資訊是體現社會等級的重要標誌,再大的事情,往往通過層層傳達的方式向下落實,普通的民眾想和權力擁有者共同享有知情權,只是癡人說夢。於是權力擁有者大可在眼前昏暗一片的民眾面前發號施令,然後荒誕的更荒誕,混亂的更混亂。

採訪張明敏的時候,他告訴我,1984年他在春節聯歡晚會上唱完《我的中國心》之後,就急著出去放鞭炮玩了,而就在那一年,電視機卻把我們都牢牢地吸引住,開始忘記了用鞭炮去過除夕。

當電視出現在我們每個人的家中,這一切操作起來,難度增加了太多。

原來以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二的人等著我們去解放,但打開電視才知道,那些等著我們去解放的人,日子過得還真不錯,倒是我們這批責任感強的人,日子差強人意。

原來的生活中,權力擁有者看到的表演可不是老百姓有眼福能看到的,那些外國電影,官不到一定的級別,就別想批判著吸收。可現如今,電視走進家庭,您花不了幾個電錢,再高級的表演都可以走進您的家庭。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把全國文藝界的腕都匯到一起,來唱年夜大戲,別管你是高官還是下崗的百姓,除去電視屏幕的大小尺寸這種區別外,其他的都一樣,屏幕上的那些星星都會賣力地唱,不會區別你是平民還是高官,這個時候,您又會感覺到電視把一種平等給了你,而這在過去是難以獲得的。

電視的另一個好處不得不說,那就是我們很多人都從結識了電視之後開始擁有了新的夢想。

在封閉的世界裡,夢想很難成長,即使夢想因為自己年齡的增長如約而至,大多數仍受到封閉的束縛。

然而二十多年以來,太多人的面前,電視為他打開了一個世界。身居山區的孩子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寬廣的平原,內地小城的人們知道大城市裡的人們過著怎樣豐富並令人羨慕的生活,貧苦的人們知道了有些人通過雙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發達了不久的人們也通過電視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知道了,就想改變,而只要想改變,傳統的生活就開始有了活力,活力之中,夢想也終於有了變成現實的機會。

我一直不知道,一百年前的人們,心中的世界是怎麼樣的。當資訊掌握在權貴手中,封閉還是大多數人的生活真相時,人們腦海中的世界一定比現在小得多,而他們心中的夢想,也一定比現代人小得多。

再把同樣的問題提給現代人吧,答案會讓一百年前的人吃驚,世界的規模成倍擴張,電視中的世界有多大,現代人腦海中的世界就有多大;電視中的慾望有多麼誘人,現代人的夢想就有多麼驚人。沒辦法,電視早已改變了一切,現代人畢竟在電視裡和阿姆斯特朗一起登上過月球,和探險家一起到過南極北極,甚至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和危險同在。這一切在一百年前的人們腦海中是無法設想的。

如果要評選二十世紀對人類影響最大的發明,我當然會在前幾名之中投上電視一票。因為如果你語言可以過關的話,通過電視機,你可以好像生活在另一個國家,這個時候,你會覺得,世界地球村的說法有時還是有道理的。

當我們喜笑顏開地講述著電視優點的時候,它的陰影隨之而來,而這種陰影不僅難以驅散,甚至有越來越令人擔心的蔓延趨勢。

有歌手唱道:是我們改變了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我和你。

我們也可以這麼唱:是我們遙控著電視,還是電視遙控著我和你。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有一則像寓言一樣的故事常常被人們提起:有一個居民小區,住戶搬入之後老死不相往來。每日華燈初上,家家飄出飯菜香味的同時,家家也飄出幾乎同樣的電視聲,飯菜香散盡了,電視交響曲卻愈演愈烈。如果你注意一下就會發現,電視關了,電燈也就關了,人們告別電視的同時也很快走進夢鄉,人們告別一天是以告別電視為標誌的。

第二天,炊煙四起,電視聲也四起,聰明的電視人是不會把空閒留給人們的,而百姓也樂於接受這種填補空白,迎接新一天又是從打開電視開始的。

各個小區的建築大不相同,但這樣的生活內容卻大致相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但是有一天,一個小區突然停了電,對於帶電生存的現代人來說,停電是打亂人們正常生活秩序的最好方法,果然小區裡的人們開始手足無措,混亂中,也一定有人動過點蠟看電視的荒唐想法,可都無濟於事,只好從黑暗的家中走出。

開始多少有些不適應,平日鄰居一場,今日卻都有些陌生,只不過停電幫助人們帶了一個面具,不善與人交往的現代人也都陸續打開了話匣,一聊,還有那麼多共同語言,竟也有了溝通的歡樂。遠處的路燈下,打牌的老年隊伍中也開始多了些中年的看客,原來也有喜好這個的,只是平日的工作像搏命,哪有今天這工夫看看牌局。那邊,一群婦女聚在一起,從孩子到老公再到商場中的服裝,平日家中操持家務時緊鎖的眉頭也展開了。而最快樂的當然還是突然擁有了自由的孩子們,有了時間,有了玩伴,停電的時光是孩子們的節日。

快樂,讓有些人懷疑起電視來。每日都被電視拴在幾十平方米的鋼筋水泥居室裡,怎麼忘卻了外面的世界那麼精彩呢?

停電的不快幾乎很快就被人們忘記了,男女老少都有些樂不思蜀,似乎還有些盼望停電時間再長一點兒的願望。

這個時候,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電又來了,小區內重又是萬家燈火的局面,人們依依惜別,孩子們更是難捨難分。然而,電,對於現代人來說,似乎是一個命令歸家的信號彈,難捨的人們還是要捨,惜別的孩子還是要別,陸續回到家中,門一扇扇關上,人們剛剛打開的心扉也隨之關閉;電視機又打開了,也如同打開日復一日的生活。小區慢慢安靜下來,看著幾乎同樣的電視,做著不一樣的夢。雖然臨上樓前還都約好第二天即使有電也相聚,但第二天燈光和電視聲依舊,小區樓下仍然是安靜的。現代人在和電視的約定前毀了對鄰里的諾言。

生活一如往昔。

這件事敘述得有些誇張,不過在誇張之中的確可以找到我們生活中的真實影子。

當電視走進我們的家庭,我們的生活就已經被改變了。很難有多少家庭能夠理智地控制打開電視的時間,也許是懼怕孤獨,也許是唯恐被時代拋棄,也許是生活實在有點兒乏味,幾乎沒什麼抵抗,電視就贏了,就成了太多人業餘生活中的主角。曾經看過多次調查,對於中國人的業餘時間來說,排在第一位的休閒活動,就是看電視。

我不知道對這個調查中所顯示的中國人業餘生活現狀,是應當歡喜還是悲哀。

我一直忘不了過單身生活時,天天面對的一個場景。我和很多單身同事當時住在一個小旅館的一排平房中,我的隔壁住著我的一位同齡人,每天下班回到宿舍,他都會打開電視,一晚上守候在電視前,從一個頻道調到另一個頻道。有不少個夜晚,當我半夜去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而電視依然在不知疲倦地播映著,有時甚至是滿屏的雪花,每到這時總是我進去為他關掉電視再把他的燈關掉,然後離去。

電視是被我們偶爾看的,還是充當我們平淡生活中的一個不可缺少的夥伴,我有些搞不清楚了。

常常在文章中看到,國外的很多家庭,每天晚上有一段固定的時間不打開電視,然後全家人聚在一起聊天溝通,其樂融融的場面讓人浮想聯翩。

我去瑞士採訪,曾到過一位瑞士人的家裡,進了屋子我發現,他們家的電視放在一個不太起眼的位置,屏幕尺寸也很小。顯然,看電視在他的生活中並不扮演重要的角色。看到這種情況我想:也許看電視的時間長短也和恩格爾係數一樣,能衡量出我們的生活質量,人們業餘生活中休閒方式進一步增多,看電視的時間才會自然減少。從某種角度說,現在我們被電視所左右也正說明我們的日子還不太富裕,小康之路還漫長。

作為一個做電視的人,寫下這樣的擔憂,內心自然有些矛盾。按理說,看電視的人越多,時間越長,我們工作的價值就越大,但另一方面,我們工作的目的不正是為了眾多人生活質量的提高嗎?也許當更多的人在每一個夜晚都能夠有適當的時間離開電視,去看書看戲去玩去進行人際溝通,我們的工作才真正達到了目的。

不過在目前,我們注定還要面對眾多中國人全身心地關注,面對這種持續不退的電視熱。作為電視人,壓力是有的,每天那麼多人拿出那麼多時間守在電視機前,做電視的如果拿出的都是劣質品,那和圖財害命毫無區別。這樣想,就只能多抱怨自己,必須和很多人一起慢慢改變電視,讓人「開機有益」。

面對電視,還有一種擔憂比上面說的更嚴重。這種擔憂的降臨和我曾經看過的兩部電影有直接關係。這種擔憂來自於一種對電視發展深層次的恐懼,而命題依然是:是我們改變著電視,還是電視會改變我和你?

好萊塢有部電影片名叫做《搖尾狗》,整個片子由兩位大明星擔綱,影片看下來,好像看完一個人類寫給現在或未來的寓言。

故事是這樣的:美國一位總統正在中國訪問,但媒體上突然爆出總統性醜聞的消息,而這時候總統離大選還有幾天的時間,怎麼辦?如果任事態發展,總統連任的可能微乎其微。這時白宮的策劃班子想到了電視,我們能不能在電視上製造一場戰爭,轉移民眾注意力,最後讓總統連任呢?

白宮人士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有著他們自己的一套邏輯:有誰真正親眼看到過一場戰爭的場面呢?難道我們絕大多數人不都是在電視上看到戰爭在地球的某一個位置上進行著嗎?如果我們憑空製造出一場戰爭在電視上播放,民眾會堅信戰爭真的爆發了。

於是,白宮人士找到一位好萊塢的大導演,搭起攝影棚,一場無中生有的戰爭被這位導演精彩地製作出來,有戰爭的場面,有逃難的細節,有失蹤美國兵的命運,有動人心扉的歌曲。很快,電視上開始接連不斷地播出這場製造出來的戰爭新聞,於是美國人群情激憤,戰爭就在眼前,總統的性醜聞已不重要,一兩天時間,關於戰爭的消息佔滿了各個媒體的顯赫位置,性醜聞被擠到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計謀得到最好的效果,總統連任了,而他之所以能夠連任,就因為電視製造了一場根本不存在的戰爭。

片子的結尾是,編導了這場戰爭的好萊塢導演被秘密處死,生活又回到正常秩序中來。

看完這部電影,我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人們習慣於眼見為實,電視由於聲畫俱全,人們相信在電視上看到的就是真的。但真的眼見就為實嗎?一旦電視被利用,聲畫俱全的電視更容易扮演騙人的角色。

電影只是電影,可我們真的就敢相信:這一切都不會在真實的生活中發生嗎?

還有一部電影從另一個角度寫到了電視,寫到了一種現代人對電視的擔憂。

這部電影的片名叫《楚門的世界》,又譯《真人秀》,是由好萊塢大笑星金·凱瑞主演的。片子中金·凱瑞扮演的是一個蒙在鼓裡的電視紀錄節目的主角。這個節目從他一出生起,一直紀錄到他走向成年,每天全世界的電視觀眾都可以在電視裡看到關於他的一切故事。真實的生活,真人的表演,感情衝突,戲劇化的事件,讓世界各地的觀眾對主人公的命運始終保持關注,也因此該節目的收視率在全世界位居前列。

但可怕的是,金·凱瑞扮演的角色本人卻一直不知道這一點:他生活的這個小島其實是一個偌大的攝影棚,號稱在月球上能看到的兩個建築,一個是長城一個就是這個攝影棚。攝影棚之大足以保證裡面有山有海,有正常生活的人們,有主人公的妻子和朋友……但是除了主人公,其他所有人都是演員,攝影棚內共有五千個攝影機,這一點也足以讓主人公的每一個生活細節都可以展現在觀眾面前。悲哀的是,觀眾也和主人公一樣蒙在鼓裡。

不過終於有一天,主人公開始覺得有些不妥了,他慢慢發現了事情的真相,於是他要掙扎要逃離,直到有一天他駕船出海,以為從此可以走向新的生活,但船到盡頭,海的那一邊竟是攝影棚邊界的白色幕布。

觀眾在電視機前看到了主人公逃離的這一幕。這個欄目露了餡,再也辦不下去了,可觀眾的反映卻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憤怒或是有種被欺騙了的感覺。片尾處意味深長地展現著:一個又一個觀眾看到了這個欄目的結局,然後馬上尋找電視報,看這個欄目停止了,我們還有哪些別的欄目可看。

金·凱瑞演的一直是喜劇。但這個片子看完,卻讓我一點兒都找不到喜劇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一出和人與電視有關的悲劇。

是誰製造了這場騙局,是導演?是金錢?還是我們每個人對電視的依賴?

答案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裡。

不管你是擔憂還是歡喜,電視還將在我們的生活中繼續扮演著重要角色,我們之所以提出擔優,正是因為電視的巨大影響力。用電視之長而不被電視徹底左右,是現代人面對電視時應該採取的正確態度。

可這麼說總還有些底氣不足。

我的兒子今年也才兩歲多一點兒,和我們這一代人不同,他從不到一歲的時候,就已對電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尤其是在播放廣告的時候,他更是聚精會神,以至於他在一歲多一點兒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自己獨立打開電視機然後舒服地躺在沙發上當一個忠實的電視觀眾。

對於我們絕大多數人來說,電視還只是陪伴了我們半生,但對於我兒子這一批又一批現代孩子,電視將陪伴他們一生。當他們擁有記憶的時候,電視就在他們的生活中,他們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有什麼驚奇。

而我們必須想一個問題,電視在他們的一生中,將扮演什麼角色呢?是慢慢在他們的生活中退居邊緣還是會繼續主宰他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