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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藝術家要有擔當

我常常想,如果侵略者進攻我居住的這座城市,全城的人都跑了,那麼還有一個人沒有跑,那個人就是我。因為我是個小說家。我打開門,承擔這一切。記得四十多年前,那時我是邊界線上的一名士兵。當敵人的坦克成散兵線向邊防線逼近時,我給我的碉堡裡準備了22顆火箭彈。我是火箭筒射手,教科書上說,當一個火箭筒射手發射到第22顆火箭彈的時候,他的心臟就會因為這22次劇烈震動而破裂。但是我還是毫不猶豫地為自己準備了22顆。

一個藝術家要有所擔當。我們這個東方文明板塊已經走了五千年的歷史路程,經著風,經著雨,百年積弱。多少仁人志士為中華崛起而奔走呼號,慷慨赴義。今天這個歷史時刻,也許就是我們這個民族復興和振興的重要時刻。每一個中國人都要責任承擔屬於他的使命。我想,藝術家在這個堪稱偉大的時代,他的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用他的筆,像巴爾扎克、托爾斯泰那樣記錄他的時代,做時代的代言人,在他的身上體現人類的良知和良心。不允許他們躲在象牙塔裡,修他的指甲,抹她的口紅,對著鏡子自怨自艾,發些小情小調。

二十多年前,在黃陵縣掛職的時候,我寫出長篇小說《最後一個匈奴》,我在書的後記中說,對於剛剛經歷過用鮮血和生命寫出人類歷史上這最悲壯一頁的這一代人,必須給予更崇高的東西。我把這本書獻給陝北高原。

十年前,在前往西安高新區掛職時,我在歡送大會上發言的題目是:《藝術家,請向偉大的生活本身求救吧!》該文被新華社發為通稿。我在發言中說,世界每一天都在變化,人類一日長於百年。有出息的藝術家,應當到生活本身中去,向創造者學習,描寫當代英雄,看一看中國人目前都在想什麼,做什麼。兩年零七個月的掛職結束時,中午開完歡送會,下午我回到家裡,開始在家門口公園的長凳上寫作《大平原》。我在這本書中,寫了一個家族、一個村莊、一群草根百姓的生活。寫了在世界工業化、都市化進程中,村莊將不可避免地被取代,成為城市的一部分。評論家說,這是唱給中華農耕文明的一支讚歌和輓歌。

誠實地講來,我們的藝術還很弱,各個藝術門類都弱,我們的藝術,尤其是我們的文學,和我們目前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十分地不對稱。整個文藝界沉渣泛起,人心不古,崇高被消解,瓦釜雷鳴,這是不正常的。如是者長此以往,我們會得到歷史的懲罰和報復的,所以我很贊成北京座談會上的那一聲棒喝。

我的表態是,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我已經六十出頭了。六十歲生日那天,我給自己定下的任務是,自己要關注著將央視正在拍攝的三十集電視連續劇《白房子》,拍完竣工。電影、電視的《統萬城》《大平原》爭取在我有生之年拍成和上演,然後完成長篇小說《白房子》的創作。還有一些創作計劃,以後再說。我覺得自己一直在正確的道路上走著,永遠做一個平民藝術家,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藝術,奉獻給這片腳下的土地。而我,是這片土地上成長的一棵平凡的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