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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枕亞的各種著述

左傾一面倒的時候,對於民初以崇尚詞藻、駢散出之的小說,目之為「鴛鴦蝴蝶派」,或稱之為「禮拜六派」,他們所編文學史,把這些列入了「逆流」。尤其對徐枕亞的《玉梨魂》。作為眾矢之的,徐枕亞成為鴛蝴派的祖師。實則崇尚詞藻、駢散出之的小說,唐代的《遊仙窟》已開其端,清代的《燕山外史》,統體為駢四儷六,那就比鴛蝴派還要鴛蝴派,是真正鴛蝴派的祖師爺,為什麼不起死人於地下,叫他們作檢討,寫認罪書,而捨本逐末,卻和僅步後塵的徐枕亞過不去呢!況《玉梨魂》一書,描繪了為婚姻不自由而犧牲者,在當時來說,對反對舊禮教,是起著很大作用的。如今這些都給以公允評價,《玉梨魂》重行出書,上海書店的中國近代文學大系編輯室編有《工作信息》,把好幾位作家討論的話,記載在內,如樓適夷的《全盤抹煞禮拜六派是錯誤的》,吳組湘的《鴛蝴派也有愛國反封佳作》,施蟄存復有不偏不倚的公道話,這才合於一分為二的辨證法哩!

徐枕亞以《玉梨魂》說部被擯斥,連得他的其它作品都一筆抹煞了。他也撰有好幾種筆記,知道的較少,我姑錄存若干,以見一斑。

《啞啞錄》,所記為饒有趣味之掌故,尤多涉及常熟名流孫子瀟、蔣志范。原來枕亞故鄉即常熟,有些是從他的父親所著《自怡室叢鈔》轉述的。

《懵騰室叢拾》,記包立身事特詳,又記陸稼書治案。又述漢關羽之祖父名審,字間之,居解州常平村寶池裡;父名毅,字道達,於恆帝延熹三年六月二十四日生羽,為外間所未聞。又《蒼蒲要訣》中,分《論蒼蒲十則》和《蓄蒼蒲六訣》,謂:「蒼蒲以細葉者為佳,置諸案頭,可以養目,覽此更足恰情。」

《辟支瑣記》,大記為考證之作,如云:「鳩茲俗,女伴秋夜出遊,各於瓜田摘瓜歸,為宜男兆,名曰摸秋。按摸秋可對踏青,一用手,一用足,皆韻。」又:「南詔苗族,不都營宮室,倚樹架木以居,四周用長木橫闌之,每面各三,禁猛獸不得越而入,夜則偃息其中,此所謂闌干也。自後人入時,遂為瓊樓畫閣之一點綴,不復識為蠻荒陋制矣。」又謂:「今人以射一矢為一發。」實非。古以射畢十二矢為一發。《詩經》云:「一發五把」,若以一矢連中五豕,有是理乎!」

《古艷集》所紀為前代美女,誦之,如綺窗絲障、畫檻雕欄間,此中有人,呼之欲出。著名者有西施、夷光、薛搖英、飛鸞、輕鳳、上官婉兒、薛濤、魚元機、霍小玉、紅淆、朝雲、吳綵鸞、甄後、紫玉等,亦有不著名而有艷跡的。

《酒話》,首冠一小序云:「余祖死於酒,余父死於酒,余與曲生交垂十年,因醉而病者四,碎其顱者三,破其衣者七,顛而踣者,更不知其若干次。每飲必醉,每醉必傷,亦幾瀕於死矣。人事顛倒,愁緒縈懷,幾非此無以為歡,而沈溺既深,形神俱耗,前月偶醉,又受巨創,家人以為驚,環以節飲請,余亦不能如劉令之嬉皮涎臉,謂婦人之言必不可聽也。自今以後,將如陸龜蒙所云「折酒」樹、平曲封、掊仲榼、破堯鍾」,與我至親至愛之曲生從此絕矣。於其別也,不可無辭紀念,因作《酒話》一卷,藉以醒己,兼以醒人云,甲寅十月。」內容和胡山源的《古今酒事》相類,但撰在《酒事》之前。據我所知,枕亞戒酒,徒托空言,還是壺中日月,杯裹乾坤哩。

《花花絮絮錄》,紀才女雅韻事,和王西神的《然脂餘韻》相伯仲。其中一則云:「海虞姚氏,代有才嬡,余友俞天憤嬖於姚,髫齡即嫻吟詠,其姊倩君,才尤清艷,適言笠甫,亦名下士,夫婿姊妹,交相得也。去歲,笠甫商於天憤,將倩君歷年所著詩詞,編次成集,題曰《南湘室詩草》,刊行於東京,天憤以一冊贈余,亦眼福也。」下錄佳句甚多。天憤亦我舊友,曩年我讀《詩草》,深喜二夫人綺情綿邈之作,迄令猶留印象,爰摘錄一二倩君句:「料得新婚初卻扇,任人看煞只低頭。」又:「傭倚妝台嬌不語,情郎為整鬢邊花。」又:「燕子不來春寂寂,梨花滿地月黃昏。」又:「如何一樣梧桐葉,才著秋風便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