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芸編指痕 > 《留芳記》與梅蘭芳 >

《留芳記》與梅蘭芳

《孽海花》說部,以渲染賽金花為全書的線索,反映清季的歷史掌故。書中人物,大都真有其人,不過用諧音或顛倒其姓名作為影射罷了。與此相類似的,有包天笑的《留芳記》,該書以渲染梅蘭芳為全書的線索,反映袁世凱政府及南北軍閥更近的歷史。書中人物,雖故意諱避,但仍不難猜到,如吳子佩為吳佩孚,袁凱亭為袁世凱,端陶齋為端午橋,黎元宋為黎元洪,馮國華為馮國璋,楊子度為楊皙子,章仲麟為章炳麟,錢可訓為錢能訓,梁公任為梁啟超,陳士美為陳英士,程雪門為程雪樓,伍榮芳為伍廷芳,孫一仙為孫逸仙,黃克興為黃克強,趙國鈞為趙秉鈞,鈕永惕為鈕永建,段應瑞為段芝泉,吳君綬為吳祿貞,唐兆怡為唐紹儀,宋初仁為宋教仁,蔡民培為蔡元培,良勳臣為良弼,羅公嬰為羅癭公,易哭廬為易實甫等。凡中年以上的人,大都經歷過這段時期,熟悉其中的風雲人物。天笑有一文,記敘這書的始末,爰節錄一段在下面,作為參考:「《留芳記》者,我在三十五年前所寫的一種小說,是以梅蘭芳為是書的骨幹,而貫穿那時代的政界史事。最初,曾孟樸曾與我約,他說:『我的《孽海花》,初擬寫到戊戌政變,至多可以寫到庚子外禍,以後,你可以繼續寫一部下去。』我道:『我哪有你的才思和筆力,未敢邯鄲學步。』然亦頗思寫一關於史事的小說,選一與史事有關聯的名人以貫串之。既而乃想到梅蘭芳,認為梅的劇藝冠於當時,聲聞溢乎域外,作為我書的引緒,甚為恰當。」

梅蘭芳先

以梅蘭芳為貫串人物的《留芳記》書影

《留芳記》是章回體的小說,開首的楔子,說梅蘭芳的祖父梅巧玲焚券仗義,且錄了羅癭公的《浣溪沙》詞:「流末從知市義難,輸他奇俠出伶官,靈床焚券淚汎瀾。曲子當年傾禁御,孫枝萬口說芳蘭,留將善報後人看。」原來當時有位四川舉人傅留青,赴京會試,與梅巧玲甚為莫逆,藉了巧玲三千兩銀子。後來傅客死京都,巧玲就在傅的靈前焚去藉券,京都士大夫交口稱他的義氣。此後便敘及梅氏與政界中事,而以吳佩孚在北京西河沿擺測字攤為本文的開場。

天笑寫好二十四回後,走京師訪林琴南,乞為序言,林欣然命筆。序末有云:「去年康南海至天津,與余相見康樓再三囑余取辛亥以後事,編為說部,余以篤老謝,今得天笑之書,余於南海之諾責卸矣。」

《留芳記》既成,有人請天笑給《申報》副刊連載,及稿送去,《申報》主筆政的有所顧慮,認為南北軍閥,尚在交鋒,不敢有所觸犯。天笑不得已,商之中華書局陸費伯鴻,伯鴻大為欣賞,才歸中華刊行。一方面由天笑向梅氏索取最近小影,作為封面,而以林琴南的手寫原稿,影印卷首。初版五千部,又復再版,到了敵偽時期,被禁止發行。

天笑於抗戰勝利後,移居香港,所有書籍,留置滬寓,經過變遷,蕩焉無存。他自己的著作,一再托我代為物色。我覓到了《留芳記》,即寄贈給他,他接到這部書,喜出望外,不料那天下午,又得梅氏的逝世噩耗,更加深了他的感悼,就在書頁上題了兩句:「著意留芳留不住,天南地北痛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