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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典型性國家幹部:洪七公

(1)洪七公之正傳

PS:經過我這麼多年來對周圍所有人孜孜不倦的調查,我發現兩個現象:

首先,5絕之中:東邪、西毒大概算一種人,就是既做壞事,又討人喜歡;北丐算另一種人,就是既不做壞事,又討人喜歡;南帝、中神通算第三種人,就是既不做壞事,也不討人喜歡,甚至不被人關心。

可見,大家喜歡誰,跟他做不做壞事沒關係,只跟他活得High不High有關係—爽,最重要!

另外,這裡面的兩種喜歡也是不同的:喜歡洪七公呢,是希望自己身邊有個這樣的朋友啊兄弟啊長輩啊;但是喜歡黃藥師呢,那就最好是自己就是他—如果自己不是他的話,那乾脆就不要認識這樣的人,千萬不要遇上他!

可見,大家都希望別人是好人,而自己越壞越好—自己爽,才是最重要!

本次PS完!

回過頭接著說洪七公。話說洪七公此生,最展現其個人魅力的,我認為有三大重頭戲:

(A) 與郭靖黃蓉二人初遇江邊,傳授郭靖武功

以前我一個朋友說過:「洪七公能因為黃蓉的菜做得好吃,就把畢生絕學降龍十八掌之『亢龍有悔』傳於郭靖,說明他有天真爛漫、率性而為的孩童心態!」

貧尼萬不贊同!

當然,我贊同洪七公「天真爛漫、率性而為」「孩童心態」—不過不能由這個例子來說明!

話說,貧尼背了十幾年政治,大部分都是廢話,不過有個把句子還是很有用的,比如「武功秘籍(例如核技術)是一把雙刃劍,就看掌握在誰的手裡—掌握在勞動人民手裡就能造福人民、推動人類文明進程(例如核電站);掌握在反動者手裡就會成為控制人民、殘害生靈、毀滅世界的工具(例如核武器)。」

可見,降龍十八掌之類的武功,威力巨大,需謹慎使用—這也正是王重陽拿到《九陰真經》以後長期不知應該如何處理的原因。他既怕勞動人民享受不到核電站的巨大益處,又怕反動派掌握了核武器以後生靈塗炭。所以手握一本《原子核物理學》,長期徘徊在燒與不燒之間,差點痛苦死。

所以,如果洪七公真是「率性而為」到了因為某個人菜燒得好吃、就把精深武功傳給他的地步,那我覺得很恐怖啊!好在遇到的是為國為民的正面人物,如果遇到的是野心勃勃的反面人物怎麼辦?難道我們只能向上帝祈禱:萬能的主啊,請讓彭連虎不會燒菜、梁子翁也不會燒菜、郭芙也不會燒菜、李莫愁也不會燒菜……上帝保佑!阿門!

所幸,洪七公雖然愛吃叫花雞,但卻不是暈頭雞,我覺得他心裡還是挺有譜的。—他在確定要教郭靖武功之前,是有一番考察的,不是考察黃蓉的菜,而是考察郭靖的RP,只不過不動聲色、沒人察覺罷了。

這一點跟黃蓉很像,黃蓉也是考察過郭靖的,考察方向也是RP(註:人品),出題方式也是不動聲色的面試。

洪七公是在給出考試成績 「這傻小子有一說一,是個實心腸的人」「憑郭靖這小子的人品心地,我傳齊他十八掌本來也沒什麼!」以後,他才開始正式傳授「亢龍有悔」的。至於前面那些吃吃喝喝、嘻嘻哈哈的,那無非是一個考試氣氛罷了!

所以說,洪七公對大事情明察秋毫、心似明鏡,他沒有辜負自己作為一幫之主的原則和責任;但他做事情的風格,又是不拘小節、隨心所欲的,這就是他的領導魅力。是為「舉重若輕」。

—如果這事兒是王重陽來做呢,那我們可以想像,他又要開始長期徘徊了,他肯定要把郭靖養在身邊,好好觀察個小半輩子才行。是為「舉輕若重」。

—如果是周伯通呢,那更可怕了,他的頑童勁頭一上來的話,就算來了左冷禪、花鐵桿、石中玉、田歸農……他也一樣是要教的。是為「輕重不分」!

其實這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做大事、做好事,有的人嘔心瀝血、鞠躬盡瘁,自然令人佩服、動容,例如郭靖;但是,更難得的是,有的人即使面對天大的抉擇,也能談笑風生、不露聲色,心中雖有雷霆萬鈞黑日危機,臉上還是一派邦女郎小貓咪,手上還是捏著雞屁股,嘴上還是叼著雞骨頭……

這是大人物別有韻味的氣派和膽識,因為「抓大放小」往往比「事必躬親」更加需要勇氣,「外圓內方」也比「剛正不阿」更需要智慧。洪七公大事明白,小事糊塗,行事瀟灑,確實是上上人物!

郭靖急於拜洪七公為師,跪地就拜,磕了4個響頭。洪七公當時根本沒有收他為徒的心思,當即點了他穴位,磕了4個響頭賠給他,兩不相欠。

雖然,我很喜歡黃藥師一輩子鼻孔朝天、大小黑白人物皆不買賬的屌;但是,我覺得,洪七公這樣的身份和年紀,仍然能夠保持真實自然、沒有半分矯揉造作的孩童天性,也是另一種屌!

(B) 破解「裘千仞流氓理論」

大家收服裘千仞之時,裘千仞垂死掙扎,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裘千仞流氓理論」,就是:「說到是非善惡,裘千仞孤身在此,哪一位生平沒殺過人、沒犯過惡行的,就請上來動手。在下引頸就死,皺一皺眉頭的也不算好漢子!」

首先,這是典型的流氓邏輯。別人作奸犯科不代表你有理由作奸犯科,也不代表別人沒有權利來懲治你作奸犯科。

其次,這種理論只在武俠小說裡吃得開,擱在現實生活中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這一點我親自實踐過—

想當年貧尼上初中,物理考試經常讓我媽媽「非常失望!媽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卻只會傷媽媽的心!……(以下省略數千字聲淚控訴)」。

在有幸看了《射鵰》以後,我就果斷地向裘前輩學習,跟我媽媽說:「您小時候考物理考多少分?如果您每次分數都比我高的話,請上來接著罵我,孩兒引頸就死,皺一皺眉頭的也不算好閨女!」結果當然是沒有用的,無非是不准吃晚飯和邊哭邊被罰做500道物理題而已。

可見,武俠小說是嚴重脫離現實的;更可見,向反面人物學習也是沒有任何出路的;更更可見,世上既然會有流氓,就自然會有霸王,你也是根本沒辦法的……

但是在武俠小說中,是沒有物理題的,所以「裘千仞流氓理論」非常管用!當時整個武林一片寂靜,人人自省,慚愧萬分,連個屁都不敢放,包括郭巨俠也站在旁邊發呆!

只有洪七公風塵僕僕,跳將出來,說:「老子就是你這個流氓方程的唯一解!老子一輩子沒有作過惡—滿足初始條件(1);老子一輩子殺的231個人都是壞人,早就不該活著,老子還殺晚了—滿足邊界條件(2)!」—這麼彪悍的解題作風,真令貧尼拜倒!武林上下、江湖內外,不知道還有幾個人有此解?

話說洪七公,連對歐陽鋒這樣殺人無數、屢屢置自己於死地的大反派,都能夠多次出手相救,可謂仁至義盡;也從來不背後出黑手,可謂大義凜然。—由此我們可以想像那231個壞人已經是壞到什麼程度的天煞孤星,真是自絕於江湖、非死不可了!

PS:若干年後,貧尼已經考上博士,成為滅絕師太,自以為終於可以和我媽媽講講道理,跟她說:「你看人家洪七公才是真正的大家,人家就是每次物理考試的分數都高得無人可及,才跳出來主持公道,大家都心服口服,哪裡像你那麼專制……」

我媽媽果然是朵霸王花,連眉頭都沒皺就說:「對,我的錯誤就是沒有把你一生下來就送給叫花子!」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洪七公遇到壞人能果斷下手,這一點也很High,比那些遇到壞人就開始做思想工作、然後被壞人打個半死的高僧們爽多了!

其實對於很多super大善人,我還是很受不了的,像一燈和那個挨了謝遜13掌七傷拳的空見,我就很不能認同,我覺得他們浪費生命、浪費社會資源—如果人人都這樣,那好人不能殺壞人,只能等待壞人「大徹大悟」;而壞人卻能殺好人,誰跟你唧唧歪歪?那最後沒人當好人了,因為好人生存成本太高了,風險太大了,還是當壞人划算一點,那慢慢的世界上就只剩壞人了……這豈不是自殺性行善行為?要把好人種族滅絕嗎?

所以我看還是洪七公的方法比較值得推行,遇到壞人要懲戒,而不是勸誡。因為這世界上大部分壞人都是不聽勸的,但是卻很識嚇的!

我看那些高僧們,本質上是很不負責任的!我們這些平民,平常辛勤勞動、省下糧食來給這些高僧們化緣的時候吃,讓他們不用從事生產勞動、只需專心練武。但是!等我們的生命財產受到壞人威脅的時候,他們又拒絕動用武功,只在旁邊「獨自等待」,等壞人搶田搶糧搶娘們兒,爽夠了以後,再陪他們痛哭流涕,然後得道升天!—這是什麼世道?!

我只能說,這些所謂的博愛的和尚們,顯然是愛自己的道德形象和虛無理論,遠遠勝過愛我們這些平民的生命!媽的!以後有饅頭還是留給丐幫!有雞屁股還是留給洪七公!

(C) 與歐陽鋒雪地共赴黃泉

正如上面所說,洪七公對自己道德的界定非常嚴格,不容半點模糊,231人無一人殺錯。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光,他對歐陽鋒這個大反派和死對頭,卻表現出了複雜的寬容和欣賞。

當時歐陽鋒已經瘋瘋癲癲、胡言亂語,但是洪七公對他始終非常尊重,沒有絲毫的嘲笑和捉弄,甚至盡力維護歐陽鋒一代宗師的體面!—對於死敵,即使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也能發自內心地尊重,這需要何等胸懷和氣度?!同樣是窮途末路發了瘋的大反派,歐陽鋒就比慕容復保留了更多的尊嚴,這其中洪七公功不可沒!

洪七公面對失魂落魄、痛苦無比的歐陽鋒,很多次流露出坦率的敬意,對他的武功修為和武學建樹也給予了非常真誠的讚賞和評價。

在歐陽鋒命運終結之時,洪七公替歐陽鋒這樣一位孤獨的高手、堅韌的敵人和悲劇性的反派,作了既客觀又動情的蓋棺定論!歐陽鋒一生沒有朋友,卻能有洪七公這樣的對手,真是大幸!

想《亮劍》之中,李雲龍豪邁一生,最後在動亂年代含冤抱憾而在家中自殺。泱泱中華大地,還不是連個屁都沒放,倒是人家遠在台灣的國民黨軍官楚雲飛發了一封唁電,惺惺相惜、情真意切,真是……不知道李雲龍在天之靈做何感想?

《神雕》中通篇都是楊過和小龍女的若干誤會、若干相逢、若干傾訴、若干追隨……我一直懷疑《神雕》是小瓊阿姨寫的,只有看到洪七公和歐陽鋒兩人在漫天大雪之中放聲大笑、恩仇相忘、共赴死路這一章,才重新相信這還是老金的手筆。

(2)洪七公之歪傳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一個問題:我發現洪七公和我身邊的某類人群具有高度相似性!

(A) 嗜吃如命

吃,沒有錯。人不吃東西豈不是要嗝兒屁著涼死翹翹?!

愛吃,也沒有錯。子曾經曰過:「食、色,性也!」洪七公又不好色,所以是:「食、食,性也!」他把別人用在開發男女關係上的那部分精力,也投入到美食中去了。這有什麼不可以呢?—對於老百姓來說,送豬送羊送母雞,總比送閨女好點吧?!

但是,愛吃愛到了某種喪失理智的地步,這就不好了,這給丐幫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a)給丐幫捉襟見肘的財政狀況造成很大的負擔!本來叫花子就不富裕,還要騰出一大筆錢來給幫主買吃買喝買零食。搞到最後,除了幾位長老和部分五袋以上弟子以外,其他人都發不出工資來了!每個月交上去的是白花花的饅頭,領到的卻只能是白花花的……白條?!

(b)激化丐幫內部的社會矛盾!兄弟們都在吃糠咽菜、搜刮剩飯,卻看著幫主頓頓吃叫花雞,還挑肥揀瘦非要吃雞屁股,誰嚥得下這口氣?!久而久之,丐幫的干群關係越來越緊張,底層人民怨聲載道,丐幫政府的民意調查評價跌入前所未有的低谷!

(c)嚴重影響丐幫在江湖上的傳統文化形象!隨著洪七公因為貪戀美食而授徒傳功的故事廣為流傳,很多丐幫民眾開始不務正業,男的不練打狗棒,女的不唱蓮花落,都走投機取巧的路子,妄圖像黃蓉郭靖夫婦一樣,靠一招半式新奇菜譜,博得幫主青睞,雞犬升天、飛黃騰達。

於是乎,丐幫弟子們也不鑽研武功了,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這些丐幫傳統武功,幾十年沒有半點創新發展,停滯不前!倒是真假菜譜滿天飛,《「玉笛誰家聽落梅」和「好逑湯」的製作ABC(附DVD)》賣得比《「打狗棒法」名師彙編+口訣精講》還貴!滿街乞丐,不是掄著菜刀練切肉條的,就是掂著大勺練炒菜的,背上背的葫蘆裡裝的全是王守義十三香……有識之士見此和平演變之勢,痛心疾首,紛紛高呼:「救救丐幫!中華丐幫即將淪為新東方廚師學校!」……

(d)引發金融危機!丐幫本來一直把自己定位在「社會底層貧民、盲流、撿破爛者、無暫住證人群之俱樂部」這樣一個低調的民間組織,階級成分低到無敵,歷屆領導人也一直遵守「殘羹冷炙,衣不遮體」的優良作風,贏得了社會各界的廣泛同情,成功拉到了很多慈善捐款和贊助。

但是,自從洪幫主開始大吃二喝以後,很多捐助人和贊助商都開始質疑:「誰動了我的捐助?!」在丐幫高層長老公佈捐助使用情況的明細以前,各路社會團體紛紛停止一切形式的捐助,連玉米棒子都不給了!

結果呢,洪七公自己該吃什麼還是有得吃,一頓沒落;兄弟們倒是什麼都討不到了,飢腸轆轆,丐幫內部爆發了嚴重的經濟危機……

洪七公吃得丐幫就要大崩盤啦……

(B) 愛好遊山玩水

洪七公一年之中,有三百六十多天在外面參觀、考察、訪問、研究、參加武林大小會議……從華山之巔一路玩到桃花島畔,知名風景名勝旅遊區一個不落,碩大一個江湖,到處都是他奔波的身影。

神奇的是,每當丐幫有重大事件發生、需要請示幫主的時候,一向是找不到他的;不過如果別的幫派砸場子、叉架、群毆的時候,洪幫主卻總能及時出現在現場,主持公道、揚名立萬……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洪七公雖然當的是丐幫幫主的小官,干的卻是武林盟主的大事—把江湖大小教派考察了個遍……

(C) 解決問題總是很沒有誠意

對於前面提到的「嗜吃如命」問題,由於丐幫的民憤極大,洪七公也不是沒有企圖改過—事實上,他多次在公開場合表達過自己的懺悔,還剁掉小指以示改過的決心。

不過,洪七公是典型的認錯不改錯型!經常上午還在丐幫聽證會上懺悔,中午就被兄弟單位請去大快朵頤。有一次正在懺悔之時,竟然對著麥克風打了個響嗝兒,整個會場一股生猛海鮮的味兒,輿論一片嘩然……

恕我直言,對於把四處覓食作為人生終極目標的洪七公來說,砍掉小指這種行為,跟政治作秀也差不多。

因為,一來,洪七公練的是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又不是六脈神劍,本來也沒小指什麼事兒,少一個指頭對他們這些動不動就「揮刀自宮」的武林悍匪來說,簡直就是兒戲;

二來,誰的味蕾也沒長在指頭上,您真有誠意幹嗎不剁掉舌頭?幹嘛不拔掉牙齒?幹嘛不學模特們得厭食症?

洪幫主這種自欺欺人的虛偽行徑,真是深得中國古代歷朝歷代皇帝整頓朝廷風氣的精髓!誰都知道整頓朝廷風氣應該玩狠的,你偏要搞不疼不癢的,隔三差五抓個本來政治前途就終結了的SB出來當替死鬼,大唱高調、安撫民心,而真正的大型利益集團依然供在幕後、毫髮無損、繼續發大財!—果然,洪七公翹著9個指頭照樣吃得不亦樂乎!

(D) 在其位不謀其政

洪七公在位期間,大宋的國內民族矛盾可謂相當激烈,人人都在江湖雜談上發帖,以宣揚極端民族主義為榮,罵金、罵元的帖子刪都刪不完。就連丘處機這樣一個愣頭青的道長,都知道連夜趕去牛家村殺幾個金兵,替全真教爭光添彩。但是洪七公堂堂一個丐幫幫主,卻好像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歷史使命?!

洪七公自出場以來,就以丐幫幫主大駕加入「郭巨俠成長小分隊」,始終跟郭靖、黃蓉這兩口子抱成一團,好像自己不是丐幫幫主,而是郭家雇的家庭教師,其他任何國家大事、民族大業、江湖大局,統統不管!雖說跟著搶了一陣子《九陰真經》,但好像也是看在郭靖的面子上,要是郭靖不想練九陰的話,我看洪七公連這點江湖紛爭也懶得去搞了;等郭巨俠終成大器以後,他更是連幫主也不當了,毅然加入「歐陽鋒尋找自我小分隊」,更加逍遙快活了……

洪七公是不是個好老頭兒?答案是「是」,而且是個非常非常好的好老頭兒!

但是洪七公是不是個好幫主?我認為他不是!洪七公任職期內,絕大部分時間沒有爭取任何項目,沒有開展任何工作,不上班,不勞動,佔著茅坑不拉屎,就像萬曆皇帝一樣,消極怠工,搞神秘主義—只不過萬曆皇帝隱在深宮之內,而洪七公隱在山水之間……

PS:說起丐幫,還是天龍時期最為欣欣向榮!這正是喬峰的功勞!喬幫主有勇有謀,帶領大家以民族內戰為己任,主動代替朝廷正規部隊,跟少數民族軍隊混戰一氣,終於趁亂打出了自己的乞丐政權,一派強盛氣象。要不是喬峰身世出了蛾子、被迫退位的話,我看發展下去,丐幫下一步就是建立乞丐政權根據地,慢慢一統亞歐大陸、建立第三帝國……

唉,不想喬幫主一世英豪,竟然……貧尼再度心如刀絞、淚如尿崩……

結果,至此以後,丐幫風采全失—

射鵰時代,在洪七公手裡沒什麼建樹;

神雕時代,在黃蓉和耶律齊這對丈母娘和女婿的領導下,有了片刻迴光返照—只可惜襄陽保衛戰裡,整個丐幫殺敵人數加起來還不如一隻鳥多;

倚天時代,史家父女終成配角;

笑傲時代,謝風更墮落成死跑龍套的;

……

到了清末,出了個蘇察哈爾燦,抬著滿清朝廷御賜的純金討飯碗風光了幾天—天龍時代的丐幫高層們要是知道這孫子歸順了胡人某支後裔建立的某政權,八成要從棺材裡氣活了鑽出來扇他耳光……

如今,自改革開放以來,丐幫又振興了!要起飯來氣勢洶洶、一擁而上、連偷帶搶、不給錢就罵你祖宗十八代,已然是要吃人的架勢,比黑社會還凶悍!像貧尼這樣吝嗇無比、死不給錢的人,就曾經在某市中心的廣場上,被一幫五六歲的小丐幫弟子連人帶自行車推倒在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全無半點峨眉、恆山的體面!而且由於哭得太動人了,竟然有眼神兒不濟的施主以為我才是丐幫的,開始給我錢了……

本次PS完!

(E) 處理問題的方式就是「和稀泥」

丐幫一向有「污衣派」和「淨衣派」之爭,鬧得水火不相容,天下皆知。—洪七公解決這兩派矛盾的唯一方法就是安撫,安撫的唯一方法就是一年穿污衣、另一年穿淨衣,交替為之。

如果污衣派和淨衣派的爭鬥僅僅是普通的黨派爭鬥的話,洪七公這樣處理一點問題都沒有。因為對於領導人來說,適當的黨爭是好事,有利於下屬互相削弱力量、維持平衡,從而凸顯出領導人的絕對權威。否則,其中一派逐漸壯大、愈演愈烈,對領導人的地位將構成致命威脅。所以,和稀泥、打太極這些東西,在很多時候,確是王道。

但是,我覺得,污衣派和淨衣派不是普通的黨爭,它是社會階段必然更替的結果。

丐幫的天下,顯然是污衣派辛辛苦苦、出生入死打下來的!等污衣派把丐幫江山坐穩、開始穩步發展了,才逐漸有一些不是乞丐、但是嚮往丐幫高級俱樂部的其他社會階層成員湧入,而且越來越多,形成淨衣派。總體上來說,淨衣派素質都比污衣派高,關鍵是人家受過教育,懂得管理學,又會玩心眼,慢慢佔領了丐幫高級管理層一部分山頭,而且打算繼續擴展地盤。

可以想像,污衣派,自然是不會答應的—老子流血流汗打下來的江山,幹嗎要給你們這些細皮嫩肉的知識分子、矯揉造作的小資產階級、自以為是的中產階級們來坐?哦,打仗送死你們不來,享福摘桃子你們倒來了?還要當管理者,憑什麼啊?!

淨衣派,自然也是很看不起污衣派的!—你們這幫流氓無產者、大老粗、兵油子,要不是命好趕上亂世,哪裡有你們跳出來指點江山的份兒?再說現在仗打完了,你們也該解甲歸田了吧?你們又不懂生產、不懂管理、不懂科學、不懂外交、不懂經濟……你們什麼都不懂,還整天指手畫腳,軍事化管理上癮了是吧?你污衣派軍隊能替代丐幫正規政府一輩子嗎?整天操正步能把GDP操上去嗎?一大幫烏合之眾,整天除了增加軍費開支、給丐幫添負擔以外什麼本事也沒有,還增加江湖的社會不安定因素……

所以,問題很明顯,就是戰爭結束、政權穩固以後,污衣派的軍隊集團和淨衣派的知識分子集團的權力之爭!這不是黨爭,你身為丐幫掌門不能和稀泥,你要做出抉擇!

這是必然的,雖然細說起來也是很讓人傷感的—對於「打江山」一派來說,忠心耿耿的壯士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遺憾的是竟然沒有在戰爭中死絕,活下來熬到和平年代卻只能被新的歷史拋棄;對於「坐江山」一派來說,和平時期的淨衣派經濟建設者已經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登上歷史舞台,遺憾的是前面還橫著一幫脾氣不好、資格又老、什麼都不懂、還不好打發的污衣派功臣們死不讓路!

當然,選擇是痛苦的!因為無論是從感情還是階層上來說,你洪七公都跟污衣派更加親近,畢竟一起出生入死打江山的,很多人都是你的生死兄弟。如果沒有他們的話,別說丐幫的江山了,你丫連命都不一定有,恐怕還在洪七時代,還沒混成公呢就掛掉了!

現在讓你把污衣派的兄弟們架空、收繳兵權、放逐山野,你一來情感上接受不了,自己都覺得心寒;二來心理上也很惶恐,畢竟淨衣派裡的知識分子們跟你關係很淡薄,沒有階級情感基礎;再說,知識分子花花腸子比較多,誰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但是,從理智上來講,丐幫社會發展到這一步,這種捨棄和重組也是不得不為之—畢竟污衣派確實沒有能力來搞生產、搞建設、搞科技、搞發展……你還是要依靠用現代科學知識武裝起來的淨衣派!

畢竟,人民陪你打仗是為了打完仗好好過日子,不是為了永遠打仗打下去!

終於,你痛苦地決定:寧肯讓一部分兄弟失望,也不能讓全體人民失望—這是對小部分人的不仁不義,但卻是對更多數人的大慈大悲!

所以,你不能和稀泥!

你要殺掉一部分跳得最凶、建功最大的污衣派,表明你的強硬態度—只有使出霹靂手段,才能實現菩薩心腸!

你要提拔一部分其實你並不是很信任的淨衣派,握著他們的手宣佈:戰爭結束了,污衣派回老家了,軍管時代過去了,政府權力回歸了,我們要開始搞生產建設了!發展和建設才是重中之重,丐幫要富強,江湖要和平,人民要過上幸福安寧的生活!人民萬歲!

你要頂住壓力,別人罵你「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你要忍著,好漢打落牙和血吞,堅信歷史會給你一個公正的評價!不要沽名釣譽,不要鼠目寸光,要捨棄「小我」成全「大我」!

如此風雲年代,洪七公卻在換衣服?

(F) 私設公堂,用「人治」代替法治

在這裡,我要重新討論一下「裘千仞流氓理論」,就是:「說到是非善惡,裘千仞孤身在此,哪一位生平沒殺過人、沒犯過惡行的,就請上來動手。在下引頸就死,皺一皺眉頭也不算好漢子!」

當時洪七公回答:「不錯。老叫花一生殺過231人,這231人個個都是惡徒,若非貪官污吏、土豪惡霸,就是大奸巨惡、負義薄倖之輩。老叫花貪飲貪食,可是生平從來沒殺過一個好人。裘千仞,你是第232人!」

恕我直言,我覺得洪七公這番話看似大氣凜然,其實漏洞百出!—

(a)洪七公你是執法機關嗎?你不是民間組織的CEO嗎?你有什麼權利來給別人判刑,還行刑?別人「貪官污吏、負義薄倖」是惡徒,你私設公堂、目無法紀、干預國家執法機關行使公務,你就不是作惡嗎?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那我私下給你定個罪,說你「虐殺家禽」,是不是也可以把你就地正法?

(b)你覺得你道德比別人高尚,你就可以殺別人嗎?那如果再出現一個道德比你還高尚的人,是不是也可以殺你呢?如果我是個素食主義者,自認為此生不要說殺人了,連蟲子都沒有殺過一條,連雞蛋都沒有消化過一個,那我比你慈悲、比你人性、比你高尚,我是不是可以把你殺了,替小動物們報仇?

(c)「貪官污吏」貪污到什麼程度,你調查過嗎?貪污多少錢對應什麼樣的處罰,你心裡有譜嗎?你能殺幾個貪污犯,那剩下的怎麼算?如果貪污犯只要沒遇上你就可以苟且偷生的話,那貪污犯最後是害怕法律,還是害怕你洪七公?那老百姓到底是把希望寄於國家,還是寄於你個人?

你這樣豈不是凌駕於法律制度之上?凌駕於國家機關之上?!如果江湖的正常運轉不是靠制度的完善和法律的健全,而是靠一兩個弘揚正氣的人出來指點江山、懲惡揚善的話,那是不是要廢除「法治」搞「人治」?這是社會的進步還是退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d)什麼叫「薄情寡義」?感情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貪污可以用殺人來解決,感情也可以用殺人來解決嗎?你可以強迫兩個人睡在一起,你能強迫兩個人有感情、還深情厚誼嗎?我雖然也很討厭涼薄,我也很痛恨絕情,但我更討厭粗暴化管理,我更反感封建家長制!

(e)我知道你道德高,但是道德是用來幹什麼的?道德是用來自我約束的,還是用來制裁別人的?道德本身有沒有懲罰的功能?道德本身之所以高貴,就在於其脆弱無用。如果每個人的道德都像你的道德那麼強悍有力的話,那它就不是道德了,它變成暴力工具了!洪七公你要殺人可以,你可以說你武功好,打不過你的就活該死在你手下,但你不要打著道德的旗號。道德沒有這個功能,道德是向內的,不是向外的!

(f)你武功高,碰巧還有道德,所以殺的都是壞人,不受制度約束,那是天下之福;但是如果出現了武功比你高,道德又比你低的人,喜歡殺好人,又沒有制度約束,那怎麼辦?由於你喜歡以個人制裁個人,那制度已經被你摧毀了,到時候如果你失控了,放棄道德了,那我們普通人怎麼辦?或者如果出現了你制裁不了的人,又沒有制度保障,那我們普通人,包括你自己在內,又怎麼辦?我們這些沒有武功的小老百姓,到底是應該寄希望於健康的制度來規範領導人,還是應該寄希望於老天降臨一個恰好有道德的領導人?

雖然我也很嚮往正義,我也很希望壞人統統遭報應,不過我始終覺得, 洪七公的個人正義活動,如果變成一種社會習慣的話,那將會導致制度失效,最後必然全民失控,大家一起回到弱肉強食的叢林時代,除了拳頭以外再沒又別的保障了,誰拳頭硬誰就隨便殺人玩兒……

(G) 社會關係複雜曖昧,跟黑社會成員糾纏不清

丐幫當時最大的人民公敵就是歐陽鋒,因為他殺人越貨、聚斂非法錢財,放任其侄子歐陽克搶佔民女、敗壞社會風氣,在白駝山莊打著民營企業的旗號,大搞黑社會集團,無視法律、破壞社會制度、影響人民生產生活的安全,民憤極大,令人髮指!

對這樣的黑社會頭目,洪七公卻屢屢在關鍵時候放他一馬,讓他一次一次有驚無險,重新回到人間危害社會!想想,洪七公每放過他一次,丐幫要多死多少弟兄?要多損失多少收入?要多下降多少GDP?社會發展要倒退多少年?—這些帳算在誰頭上?

你長期跟黑社會集團糾纏不清,跟社會邊緣集團什麼邪啊妖啊的沾親帶故,你到底是什麼立場?你讓丐幫人民怎麼信任你?

你洪七公對敵人有感情、有仁義,你對你的子民有沒有感情?講不講仁義?你洪幫主的所謂「高手間惺惺相惜」的個人感情,需要多少丐幫的社會公共資源來替你買單?

你要是割捨不下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那你不要當掌門了,你回家開武館去,想跟誰結拜跟誰結拜,想更誰親近跟誰親近,把位子讓給有魄力行使職能、分得清個人情感和社會責任的人來坐!

(H) 任人唯親

雖然,丐幫幫主理論上來說是民主選舉產生的,但是洪七公總有理由在「特殊情況下」任命一個自己人。

我覺得很奇怪,你在幫主大位上十幾年,下面多少優秀的繼承人人選,苦熬了一輩子等著你嗝兒屁!你真狠啊—你偏是沒有一點時間來寫個遺囑!

挨到什麼所謂的「危急時刻」,終於得以名正言順地把位子讓給自己徒弟媳婦兒了—結果你也木有「危急」啊,你還不是活得好好的,繼續大吃二喝、遊山玩水、跟黑社會成員東拉西扯……反正丐幫現任幫主就是你的人,你怕什麼啊?!

黃蓉真是命好啊,旺夫命,正好趕上你沒有子女,不然你也要「家天下」「The fucking king is the son of the fucked king」,也沒她什麼事兒了,所以她心裡萬般後怕,當了丐幫幫主以後還不如你,直接把自己女婿扶上大位了……

總結一下,洪七公洪幫主的特點如下:

(1) 嗜吃如命

(2) 長年遊山玩水

(3) 解決問題避重就輕、缺乏誠意

(4) 在其位不謀其政

(5) 工作方式是「和稀泥」

(6) 私設公堂,用「人治」代替法治

(7) 社會關係複雜曖昧,跟黑社會成員糾纏不清

(8) 任人唯親

於是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算了,大家領會精神吧!

PS:以上所有邏輯,都是用現實主義的標準來規範浪漫主義的人物,是為歪傳,沒有別的意思,借屍還魂而已。洪七公老人家您在天之靈請一定明鑒啊,不要生我的氣,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