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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蓮花的女人

我給一個叫蓮花的女人打了兩年長工。馮七接著說。

她的男人去南梁打柴的時候丟掉了,再沒有回來。我們說好工錢,我幫她種地、擔水,還幹些屋裡的事。

女人很招人喜歡,你見了也會邁不動步子。

不過,一個人要是心裡裝著件大事,就不會在小事上犯錯誤。

我知道我是來幹啥的,清清楚楚。

那天幹完了活,女人把我叫到屋裡。女人只穿著一件透亮的粉紅小褂,兩個乳房舉舉的。

女人說:「你想不想要我。」

我說:「想,想極了。」

女人又說:「我讓你要一次給你少付一天的工錢,行不行?」

我說:「不行,你給我十次少付一天的工錢都不行。」

那以後女人開始不講條件地留我,她喜歡上我的本事。我是放過牛的,見過各種各樣的牛爬高,我把這些見識全用到女人身子上。女人被撩得身心淫動時,我便爬起來要女人加工錢,不加我就收工不幹了。

女人在大土炕上又滾又叫,一個勁地答應。

這樣,不到兩年,我便掙了一匹馬的錢。我買了一匹馬,就是拴在房後面那匹。你看它是不是老得不行了?我買它的時候,還是個小馬駒呢。

接著我開始籌備做馬車的木料。你知道,最難湊的是轅木,兩根轅木要一樣長、一樣粗、一樣的彎度,不然做出來的馬車左右不平,走起來顛不說,還裝不住東西,容易翻車。而搭配兩根完全一樣的木頭是多麼不易。也許做成一輛車的兩根轅木,分別長在世界的這頭和那頭,你得滿世界地把它們找到一起。

我先找到了一根,是我十年前從南樑上砍來的,粗細、長短都適合做轅木。我把它藏到一個隱秘處,不讓雨淋、太陽曬。

然後我開始找另一根,先在村子裡找,沒有。再到村外找,再後來就走得更遠了。幸虧我先買了一匹馬,我騎著馬,方圓百里有樹的地方幾乎都被我找遍了。有的樹粗細一樣但長短不一樣,有的粗細長短一樣,但彎度不對稱。總之,沒有一根匹配的。我這樣找了整整兩年,都有點絕望了。

一天,我騎著馬無精打采地往村裡走,正走到這裡,我發現一棵長勢和我的那根轅木一模一樣的小榆樹。只是太細了,只有掀把粗,但我相信它遲早會長到轅木那樣粗,我再不去找別的樹了,非要等到這棵樹長粗。

從那天起,我幾乎每天都來看一次那棵榆樹,擔心它沒成材就被人砍了。樹長到這樣大小是最危險的時候,它剛好成了點小材,能做掀把或當打狗棍用。但一般人又不把它當一棵樹,頂多把它看作一根枝條,誰都有可能一鐮刀把它割回家去。不管有用沒用,往院子裡一扔。他家裡又多了一根木棍棍,幾十年後這片土地上卻少了一棵大樹。

這樣照看了幾個月,我越想越擔心。後來,我就在小榆樹旁蓋了一間土屋,我要住下來看著它長。

我說的就是這棵歪榆樹,它欺騙了我,讓我白守了十幾年。馮七指了指頭頂的榆樹。

它不是長得很粗了嗎?我說。

可它沒長成轅木。

我精心伺候著這棵樹,天天給它澆水,颳風時還用繩子把它拉住。

這棵樹似乎知道有人在培養它,故意地跟我較勁,我越急它越不快些長。有一年,它竟一點兒沒長,好像睡著了,忘記了生長。我懷疑樹生病了,熬了一鍋草藥,澆到樹根上,第二天,樹葉全黃了,有的葉子開始往下落。我想這下完了,樹要死掉了,我仰起頭正要大哭一場,一行大雁鳴叫著從頭頂向南飛,我放眼一望,遠遠近近的樹葉都黃了。

原來是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