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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我寫的字吃下去」

一九六三年一月三日

香港人玩啤牌,打完一局後,有人常常說:「我這底牌是A是Q。」旁人不信,就會說:「你這牌如果是A,我就吃了下去。」這種話說得很多,但真有人把啤牌吃了下去的,我卻從來沒有見過。

在上月廿八日的《紐約先驅論壇報》上,刊登了一封作家史諾(Edgar Snow)的來信,其中也說到「我吃了下去」的話,相當有趣。中國讀者對史諾的名字是很熟悉的,他那部《西行漫記》敘述中共在延安時的情形,文筆生動,立場比較公正。書裡有許多小故事,例如中共前駐蘇聯大使張聞天在延安的窯洞裡玩啤牌等等。這部書有好幾種中文譯本,流傳很廣。

史諾在寫《西行漫記》的時候,對中共是抱同情態度的,但後來那些報告韓戰的文章,對中共就攻擊得很厲害。他的新作書名叫做《彼岸》(The Other Side of the River)。這部書我早就向書店訂購了,但還沒有寄到。我只在報章雜誌上看到了一些關於該書的評論。有一位叫做郝金斯先生的,在《紐約先驅論壇報》上寫了一篇評論,對史諾這部書嚴厲批評,其中一個重要的論點,是關於史諾書中討論到中印邊界衝突的。史諾的說法比較公正,比較符合歷史事實,這位郝金斯卻大不服氣。

史諾於是寫了封信在《紐約先驅論壇報》上答辯,關於中印衝突,他信中這樣說:「不錯,我在書中這樣寫,『不論印度或是中國,都不會全心全意地認真準備來進行使用軍事力量,以贏得一場「地圖上的勝利」,須知這些地區大部分上是無人居住的不毛之地,對於中印都無實際的價值。毛澤東從來不主張發動侵略外國土地的戰爭』。我還寫道:『不論中國或印度,都不能希望在外交上贏得絕對的勝利』,我又說,『用雙方讓步的辦法來解決問題,那是無可避免的』。這兩點,我今日仍會這樣寫。事實是這樣,英國人曾將印度的邊界向北推移,直入喜馬拉雅山區,但沒有一個中國政府曾承認過這條英國人計劃的邊界線。尼赫魯政權所承繼的地圖上,有廣大的地區都標著『未定界』的字樣。印度和中國都企圖片面地劃定國界,但因此而發生的衝突,卻決不是如郝金斯先生所說的什麼『侵略外國土地的戰爭』。如果郝金斯先生能舉出任何一位眾所公認的國際法權威來證明我的說法錯了,那麼我會很愉快的將我所寫的這些字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