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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笑的面對嚴肅的

先都已經笑翻了,但最終眉頭又皺到了一起。

首都的觀眾們在苦苦思索,這是什麼意思呢,這講了什麼道理呢,它的中心思想是什麼呢?

他們也忘了剛才的忍不住的笑聲和節制的掌聲。皺著眉頭。

好在每場劇結束之後都有個與觀眾的交流會,像新聞發佈會一樣,孟京輝他們坐在舞台上,觀眾像記者一樣舉手,拿起話筒提問。

據說這是慣例,實驗話劇後都有這樣一個交流會。

《臭蟲》是場很好玩的話劇。

這部戲是從馬雅可夫斯基的《臭蟲》那兒化來的,還有點後現代。

故事講的是蘇聯的主人公普利綏坡金,是一個追求生活享受的年輕人,在當時社會中有點和別人不一樣的想法,社會的大多數是反對他的,他拋棄了平胸的純樸的勞動人民的戀人,娶到了豐滿性感的資本家的女兒,而在他們奢華其實仍算寒酸的婚禮上,一場突來的大火使他被消防隊的大水冰凍在地下室。50年後這個冰塊被人們發現,人們因為對50年前的人好奇而讓他復活,但復活的主人公發現,人們很快就厭倦了他,只對這個乾淨的世界早已滅絕的臭蟲感興趣。而這只臭蟲是隨同主人公一起復活的。主人公對新的世界完全陌生,唯一能認識的就是這只臭蟲,人們要把這只臭蟲養在他的身上,對這個新世界充滿憤怒的他,在人們到動物園來參加觀賞儀式的時候,他把無數只臭蟲送給了每一個人。

這部戲裡充滿了無厘頭的搞笑。

在婚禮上,賓客們唱起的歌是閩南話的《愛拼才會贏》;在巴洋教普利綏坡金跳舞的時候,看不下去的工人階級嘔在了自己的碗裡,同時,也搶過別人的碗來嘔;在討論是否讓普利綏坡金復活的時候,正反兩方採用的是大專辯論會的形式;演員在謝幕以後忽然全體如繼續被臭蟲纏身,一齊抓撓,四散逃下……

看這齣戲的時候,你會不自覺就想起周星馳來,當時我就想如果問孟京輝一個問題,就是你喜不喜歡周星馳,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無厘頭是不需要觀眾的思考,所以觀眾的笑聲一陣陣的。

舞台的佈景簡潔,半截由高及低的短牆,造成了不錯的透視效果,巨大的抽像的頭顱,前半場被蒙起來的時候很簡潔而且頗有懸念,後半場被亮出來,頭顱上的小空間又給舞台造成了很好的視覺落差。

在過場中,背景的天幕上,一個巨大的魚骨游過。在另一個場景中,一架直升機從天幕飛過。

都是些好看的鏡頭,表演中也很愛使用定格,如果不是舞台,而是一幅幅油畫作品或者一個個電影畫面,我覺得也是很好看的構思。

但觀眾對僅僅是好看是不能滿足的,他們想追求意義。

孟京輝也是想表明意義的。

《臭蟲》的宣傳品上都印著這樣的幾句話:「這只臭蟲是咬在我們腦子裡的慾望小爬蟲/是我們思想的垃圾/是我們迷幻時的朋友/是我們清醒時的敵人/是我們灘(原文如此)倒在現代文明上時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魔魘」。

這幾句話真讓人費解。

有了這樣的註解,我想觀眾更不敢,也不甘僅僅是笑笑而已了。

於是,在與導演的對話中,觀眾針對意義問個不停。

一個觀眾甚至問,你讓一個大魚骨游過去象徵什麼意思呀?為什麼是大魚骨而不是別的?

雖然離得遠,看不清孟京輝的表情,但我想他當時一定是笑神經動了一下的。他說:「其實當初也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畫面有意思,好看……」他肯定馬上又覺得這樣說也太讓首都觀眾失望了,接著又說,「這個魚骨從這邊緩緩游到那邊,是象徵了時間的流逝,因為首先魚這個形象……」

像對待每一個問題一樣,他嚴肅地回答了這個觀眾,講了很多,滿足了這名觀眾的求知慾。

但從這兒,我就在想,孟京輝的複雜解說是為了應付觀眾和媒體的,首都的觀眾和媒體怎能不追求意義呢?

但就是有了這種解說,意義還是不夠明顯。所以,首都媒體上叫好的評論幾乎沒有。

也因為這種對意義的追求,造成了這部戲的後半場遠不如前半場吸引人,有些疲沓混亂,扯不清楚。而前半場則是不需要說明什麼複雜問題的,只是在一個「個人主義」在「萬眾一心」的時代的種種鬧劇。

觀眾們也想不通,花了百多元錢,怎麼能只是笑了一晚呢?那這和泡吧有什麼區別?這還是實驗話劇呢,不說點意義還算什麼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