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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神會說起

宗教局的同志來家,說隆興寺遺址就在南陽市郊。我想,我聽了這個訊息準是眼睛一亮,這是神會的道場呀!

說到神會,現在社會的人是不甚了了的。但是,稍微懂得一點中國宗教史、文化史的人,還有剃度了的和尚們,沒有不知道他的。甚或有人直稱他是中國佛教禪宗的「七世祖」的。

中國的佛教,正規被中央政府認同乃至於逐步演變為「國教」,是從東漢開始的罷。祖庭就在洛陽,名叫白馬寺。我讀《容齋隨筆》,見裡頭有「西極化人」一則,為此曾寫過一篇文章,以為佛與中國的導入與傳輸在春秋之前已經開始了的。白馬寺的時候,他是提升到了顯學的地位,這也如同現今時興的規矩。你地位到了,政府承認了,自然的電視呀、廣播呀、報紙呀……種種的媒體就會不停地張揚你,你就越做越大。佛,也就如此。

事實上,佛教在中國,原本是貴人們的心靈平台,印度話如煙海的經卷,經唐玄奘取回翻譯整理,變成了中國佛教教科書的母本,掌握他的人是高僧,信奉他的人則是有文化有知識的貴族,真正的,他變成老百姓「自己的」宗教,那是應歸功於禪宗,歸功於禪宗的六世僧達摩、惠可、僧璨到道信到弘忍,然後到慧能他一下子開悟:原來不需要去昏天黑地的皓首窮經地去研讀,鑽牛角尖讀經卷,你只要放下屠刀,立地就能成佛!簡單、明白、快速、節約時間,為生計艱難竭蹶和引車賣漿的升斗小民,也可一下子開悟成佛!

老百姓認同了,佛就在中國紮了根,慧能也就成了中國的釋迦牟尼。歷史上也有幾位皇帝,信道滅佛。結果怎樣?越滅越亡。人民喜歡的東西,誰也「滅」不掉,中國是儒教國家不假,但那是中國政治家的「教」,讀書人的「憲法」——是一小撮人的神壇。佛教則是「人眾的」,大社會的,無分男女老幼,無分東西南北,無分貴賤窮通,一窩蜂地趨向佛門的宗教。

神會,是慧能的大弟子,是首座。本來的,禪宗分為兩派:一派是慧能的師兄神秀為領軍,是「漸悟派」另一派就是慧能的「頓悟派」,這也好比金庸的「丐幫」,裡頭有「淨衣派」與「污衣派」那般,慧能雖是「祖」,他始終是從事理論研究的,是神會把他和學說張揚到了社會上,他在洛陽與「漸悟派」一場轟動天下的大新年論,使頓悟派圍行天下,從壓倒的優勢佔據了佛教的主要顯赫地位,再也沒有發生實質性的動搖。而他的道場居然在南陽,而且還有不少極為珍貴的遺跡與資料!

這很能引起人的聯想。佛的旅程似是這樣的,先從印度來到洛陽有了一個行營,然後到南方轉了一遭,又回到河南扎根。南陽的幾個寺院,香嚴寺、丹霞寺、水簾寺,還有破毀不久的風興寺,我看到都是唐代大寺院與白馬、少林構成了中國佛教的文化大板塊。因了神會在南陽駐錫,這事也就不奇怪。

我們如今說「旅遊」,其實這事古人早就在干。「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幹什麼?其實就是旅遊——用劣馬拉輛破車,也到南陽、洛陽玩玩,這就是古人,他們看什麼?當然是看山水,體味世道人生,一個重要的去處,就是神道聖跡,尋找人生苦惱的心靈寄托處,寺院論是個要緊的去處。

少林和尚永信對我講,他願出五百萬在南陽近郊修復一座古寺。我當時幾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隆興寺與風興寺。但是,修復這兩座寺豈是區區「五百萬」能作得?恐怕十倍不止吧?

我們如今提倡和諧社會,我曾與人調侃,「和尚」,這兩個字直譯過來就是「和諧的提倡者」,可惜的是現如今的寺院也在商品化,和尚也多是「金錢的提倡者」,忙忙碌碌為「旅遊」;須知一個沒有文化底蘊的「文化景點」是沒有恆定持久的玩味觀賞價值的。沒有文化的板塊就沒有文化的品牌;缺乏研究的文化就缺乏文化發展的內涵。

南陽的宗教無論佛教、道教,還有基督教、伊斯蘭教,在中國文化史乃至中國文化史都佔有著重要的、不可磨滅的地位,宗教局的這本書,是在資料和宗教改革上為南陽文化事業的發展與繁榮,做了件基礎性的工作,如果從大文化發展的大局來看,這實在是件很有意義的工作,他們挽我寫序,就說這幾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