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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舌頭「忽悠」

薩達姆的事完了。他如今再也沒有朝天開槍的那份囂張,而是昏頭昏腦坐在美國人設的牢房裡等著「那一天」。其實,他現在死不死,對伊拉克、對伊拉克人的實際狀態,都沒有什麼意義了——判一千年的刑與上絞架吃槍子,也就是政敵的解恨程度而已。

薩達姆為什麼落到今天這一步?不曉得我們許多國際研究分析家又會嘮叨些個什麼——他們常常能預言什麼事情,但事情既不是他們預言的那樣過程,結果也不是他們預言的那樣結果。

所以這次美國和薩氏動真格的,列國媒體態度可說猶如萬花筒一般,只我們這塊態度統一,顯得有點滑稽。從開戰伊始,便是電視同步跟蹤,跟著畫面說,指手畫腳見事就說:這事是什麼來龍,又是怎樣個去脈,發展前景又將如何,各個都是口若懸河,甚至搬出我們的電影——見美國兵踹門入室,就講「怎麼不在門後吊個手榴彈?」——如同《地雷戰》那般,打得美國兵暈頭轉向。美國人快進城了——巴格達,又大談巷戰,大談薩氏還有殺手鑭,報上說薩達姆的特種兵,又是什麼美女兵,伊拉克的空軍什麼的……總之是「聽薩哈夫的」,我們的舌頭跟著薩哈夫的舌頭轉,這不滑稽麼?當國人聽得精神一震,真個拭目以待那一剎那間,戰事突然結束了,薩達姆的飛機突然蒸發了,特種兵也沒有出來,美女也不見,巷戰也沒有,觀眾目瞪口呆間,我們的國際專家也在電視上迅速蒸發。

應該說,薩哈夫的舌頭是相當能「忽悠」的,此人能在美國人已經上了大街,薩氏要鳥去巢空的事下,依然鎮定自若地召開記者招待會——我是後來讀到報道,他最後其實是餓得前胸貼脊樑筋侃侃而言說謊話,上班道上碰見美國兵才不上班的。如果說讓我在這次美伊之戰中找一個我佩服的人,很奇怪,薩哈夫居然是我的頭一票。他作為他這個國家機器的成分之一,他的忠於職守、敬業精神也有正面的意義。這用得著李白的一句詩「所守或匪人,化為狼與豺」,大劫之下,玉石俱焚,他在耍「撲克牌」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問題是我們,我們的輿論,怎麼可以跟著他的「忽悠」舌頭轉?

傾向。傾向性也就是偏心眼了。凡是美國人倒霉的事、吃虧的事說得就多,說得就透徹;凡是美國人興頭的事常常一帶而過。中國人同情弱者,許多人想看美國笑話,我和評論家也許是接受了這種心理暗示的吧?

我這個話是有根據的,薩達姆從洞裡被掏出來,那個狼狽樣,可以說讓整個世界都吃了一驚。他真的是投降了的,那個找到他的人摸他的鬍子,看他口腔,有報道說是檢查有沒有虱子、病之類的事,我以為是在找有沒有毒牙,或鬍子裡有沒有自殺性的東西——中國人講究「刑不上大夫」,作為一國元首他就那麼老老實實讓大頭兵揉搓褻瀆,看上去真叫人不習慣、難受。我們的——記不清是否還是開戰時那幾位——專家卻說是「落魄」,是「像個哲學家」,不久又進而說他「從容」,「準備在法庭上」怎麼怎麼樣……總之,想盡辦法遮掩。

美國人不經聯合國打伊拉克,師出無名,伊拉克人戰敗可憐,這都是事實,繞著這些話題說,不好嗎?不是同樣同情弱者嗎?怎麼會弄得自己「什麼都不準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