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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泰姬陵:面頰上一滴永恆的眼淚

Aug 21st, Day 2, Delhi-Agra

新德里的太陽還沒有升起。

當我背著大包獨自穿行在睡滿人的新德里火車站時,發現自己又變回了一頭母獸,在自然裡生存的本能重新回到了我的體內。在便捷的城市裡生活太久,雙腳並沒有站在大地上,每天飄浮在生活的表面,忘記了真正的眼淚,也無法開懷地笑。愛的人曾說我隱藏了一頭野獸在體內,這讓他害怕。在新德里啟明的晨曦裡,我的獸性回來了。

Bopal Shatabdi Express列車在早晨6點15分發車。

小貼士:火車站台設有女士專用候車室,裡面有洗手間及供人休息的長凳,可以避開無謂的騷擾。

「你覺得我們有早餐吃麼?」這是我和Peter聊的第一句話。

坐在我右邊的這個西方男人詫異地望過來,他說:「早餐我不確定,但是我們肯定有報紙看。」這時列車員遞過來兩份《印度新聞》,於是我們開始攀談。

Peter,新西蘭人,曾在澳洲做軟件工程師,最近的幾年一直在亞洲輾轉。先是在東京寫程序,過去的兩年在越南大叻教當地小朋友英語,此行是經停德裡去倫敦面試一份工作。飛機將在後天的中午起飛,他要用半天的時間看世界上最美麗的陵墓。Peter的長相酷似豪斯醫生(House),講話的口吻也同樣地帶著冷幽默。

「你這麼長的時間都在亞洲,你的家人呢?他們會想念你麼?」我問他。

他想了一下,認真地說:「自從我離開他們,我們的關係好像親近了許多。」

我笑了,我們都懂這種刺蝟之間的兩難。我自己何嘗不是這樣?與我的家人、與我愛的人在一起時,因為距離太近讓彼此都喪失了空間,造成許多無謂的折磨和傷害。因為我不懂得如何去愛,尤其對最愛的人,自以為的愛或許只是種佔有。所以我離開了,我希望有一個轉機。

聊到未來的時候,Peter露出了幾分擔憂。

「我擅長的軟件設計在過去的幾年已經開始失去市場,我不知道這次去倫敦會有一個什麼結果。投出去的二十份簡歷只有一個通知面試,公司通常不相信一個休息了幾年的人還可以重新回到行業。」

我好奇,問他:「為什麼你堅持要做回軟件呢?在越南教小朋友英語不好麼?」

他無奈地說:「在越南的日子好像只是一個假期,你知道派對總會有結束的一天。派對結束的時候,我便要變回一個瘋狂工作的軟件工程師。我不討厭我的編程工作,可是也說不上有多麼的喜歡。幾年前辭去日本的工作後,我突然想體驗另一種人生,所以我飛到越南,領很低的工資,吃不像樣的西餐,在大叻小鎮的山頂我租了一套小房子,每天種植香料和煮茶。」

說到茶葉,他的眼睛裡突然發出明亮的光。他看著我大喊:「你是中國人呀!你們中國以茶葉出名的啊!」

呃,我告訴他,工作的時候我每天喝袋裝的立頓紅茶(非廣告植入)。他頓時很失望,開始對我說起他的寶貝——他在大叻的山頂小花園,自己種花自己曬乾,在小屋裡沖一杯玫瑰花茶是他最大的享受。

「現在我的包裡就有煮茶的壺和茶葉呢!」他得意地說。

兩個小時的旅程很快結束,快要下車的時候,Peter旁邊的韓國女孩突然開口了。聽我和Peter聊了這麼久的天,她都沒有要加入的意思,原來是因為她的英文有些吃力。韓國女孩叫樸珠妍,在恆河的發源地瑞詩凱詩待了一個月的時間學瑜伽,要搭今晚的火車回德裡然後飛回首爾。

Peter建議我們三人同去泰姬陵,這徹底打亂了我的計劃。本想休息徹底後,清清爽爽起個大早去看日出前的泰姬陵,這樣的話只能在烈日炎炎的大中午去了。

Be open! Be acceptable! 敞開心胸,接納一切,我提醒自己。一個人去浪漫的泰姬陵的確也有些心酸,於是一個新西蘭男人,一個韓國女孩和一個中國姑娘一起在阿格拉的塵土飛揚中步履艱難地走向泰姬陵。

泰姬陵,印度人喚她:塔基麥爾。

你在無數海報上、電視上、電影裡看到過她,已經不留任何的想像空間了。可是在你不得不穿越黑暗狹小的門洞,推開一個踩著你的腳的本地遊客,又被簇擁著往前趔趄了幾步後,你突然抬頭,在不設任何預期、防不勝防的時候你突然瞥見了她——一座靜靜端坐的巨大白色優雅建築。你只能張嘴,卻說不出話。

你怎樣描述她呢?泰戈爾描述過她是「面頰上一滴永恆的眼淚」,英國作家吉普林描述過她是「所有純潔之物的化身」。可她需要什麼華麗辭藻麼?

你什麼都不用說。在她的面前你只需閉上你的嘴,穿上你的鞋套,甚至放下你忙碌的照相機。不然你會後悔,在與泰姬陵相處的或許一生都不會再有的短短數小時內,你甚至沒有好好看過她。落日從亞穆納河上灑向泰姬陵,河上有小孩子在順流游泳,發出咯咯咯的笑聲,西邊的清真寺泛出沙紅色溫暖的光,鴿群歸巢,咕咕咕咕。排隊想要進入陵墓的遊客們還在九曲十八彎地打著蛇餅,嘰嘰喳喳討論著今晚要吃些什麼,他們看不到,他們聽不到。

沙·賈汗修建這座建築給穆塔茲·瑪哈時,你無法揣測他是為了滿足藝術野心,還是單純地只是為了給愛妻一個禮物。我情願相信後者。

有一張泰姬陵的宣傳海報上寫:現在的男人只送給女人鮮花與巧克力。

在泰姬陵面前,任何一個男人都會被身邊的女人非難吧。

女人撒嬌地問:「你會對我這麼好麼?」

男人崩潰——7000萬美元,22年的時間。沒有第二個男人可以做到。

可是一個已經離開的人需要這些麼?我猜,沙·賈漢或許在泰姬在世的時候沒有能夠全心全意地愛過她。沙·賈漢這個稱號的意思是「世界的君主」,他懷著極強的軍事野心四處征戰,據說泰姬一路跟隨他前往沙場,見證他帶領莫臥兒王朝達到了權力的頂峰。泰姬39歲在生產第14個孩子時因為難產英年早逝,沙·賈漢用了22年的時間修建這座陵墓,來撫慰自己對泰姬離去的傷痛。有多大的痛,就有多大的遺憾,只因本可以享受到愛的那個對方已經不能再體驗活著的流動的愛了,所以他把他的愛埋進土裡,砌進大理石裡,深藏在穆納河邊,他的愛因為沒有出口被封死在了一座建築裡。

女人,不要遺憾自己不是泰姬,也不要對這樣的愛情羨慕嫉妒恨。如果沙·賈漢真正全然地愛過泰姬,就不會有舉世聞名的泰姬陵。

參觀泰姬陵因為有Peter和珠妍的結伴,並不覺得孤單,但三個人的同行還是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應,大家的節奏都不一樣,身體狀況也不盡相同。我失去了私人的空間,其實我的內心還是偏好獨自行動的。

晚上11點告別珠妍,Peter突然決定在阿格拉多留一天,於是我介紹他去我已預訂的涅槃旅館(Nirvana Hotel)。

當日主要開銷:

阿格拉堡(Agra Fort)門票:300Rp

Coffee Day Cafe:200Rp

泰姬陵門票:750Rp

Nirvana住宿費:500Rp

晚餐@Sheela Rst:150Rp

Day 2=共計5500Rp

Aug 22nd, Day 3, Agra

一個人獨佔了六個人的混合宿舍,我睡得不亦樂乎。凌晨5點我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窗外路燈還在亮著。天哪,我這是在哪裡?被吵醒的夢中人都是這般恍惚。我假裝聽不到聲音蒙頭再睡,敲門的人耐心極好,繼續有節奏地敲。我咬牙切齒地從上鋪跳下來,披頭散髮地開了門,大吼:「什麼人這麼早把人吵醒!?」

門外是一個旅館人員和一個滿臉歉意的亞洲男生。我憋著滿肚子的氣回去繼續睡覺,矇矓中聽到男生放下包就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

早上九點起來,發現亞洲男生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我有一點點的愧疚,跟他說:「我很抱歉對你態度很粗魯,進屋睡吧。」

他看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會講中文嗎?」

就這樣與新加坡男生Lester不打不相識。

我們一起在天井吃著旅館提供的免費美味早餐:一盤蔬菜炒飯、一根香蕉和新鮮出爐的香濃印度茶(Chai)。陽光灑下來,溫和宜人。

Lester擁有典型的新加坡男生成長歷程:

18歲開始服兵役兩年,在軍中擔任坦克狙擊手,在世界各國的同齡人已將近畢業的年紀才進入大學,現在是英國華威大學經濟系大二的學生。他趁暑假跑出來玩,剛剛結束在孟加拉一個月的暑期實習,從聖城瓦拉納西來到阿格拉,凌晨火車才到,所以才有半夜鬼敲門的場景。

「泰姬陵我昨天已經看過了,你自己去看咯。」我調侃他。

「幾年前我就看過泰姬陵了,所以看不看都可以。你打算去哪裡?」Lester其實是個資深背包客。

「我嗎?我要去法特赫布西格裡(Fatehpur Sikri)吃好吃的小餅乾!那兒離阿格拉有一個小時的車程,餅乾傍晚才出爐。」我說。

Lester當時就崩潰了,說:「這是什麼地方?我沒有聽說過。哎,你竟然為了小餅乾跑那麼遠?!」

「小餅乾很重要!不過據說法特赫布西格裡的賈瑪清真寺有全亞洲最高,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入口。LP的描述讓我好奇,我要去看看到底有多深刻。」

他一下就動心了,決定跟我同行。這時Peter也起床了,他的雙人大床房間比我的宿舍舖位貴了整整一倍。於是在阿格拉塵土飛揚的烈日炎炎下,一個新加坡男孩,一個新西蘭男人,一個中國姑娘步履艱難地又上路了。

我建議步行到阿格拉的Idgah汽車站,再搭車去法特赫布西格裡,因為愛看地圖的我堅信汽車站並不遠。Lester欣然答應,他身為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並不抗拒這種徒步,倒是Peter有些沉默。

我們一路走啊走,走啊走,一路走一路問,兜了無數個圈。在正午12點的烈焰下,我和Lester各消耗了1L的Kinley礦泉水,讓人驚歎的是,Peter滴水未沾竟也不覺得口渴。徒步一直在和平友好的氛圍中進行,終於在兜兜轉轉兩個小時後,我們到達了Idgah汽車站。賣票的人平靜地告訴我們,去法特赫布西格裡的車至少要預留兩小時的等候時間,因為他也不知道下一班車什麼時候會來。

Peter說:「我等不了,我的火車是6點的。」只好作罷。

除了可以花750Rp進入泰姬陵一睹芳容,還有一個好地方,那就是位於亞穆納河北岸的月光花園瑪塔巴(Mahtab Bagh)。這裡可以說是泰姬陵的後花園,可以看到泰姬陵背面的美妙景色。我們繼續徒步一小時,走過了大橋,穿過了貧民窟,經過了無人的田野,來到這一片美不勝收的世外花園。

如果讓我給建議的話,我會告訴想去看泰姬陵的人:省下750Rp吧,避開無數的遊客吧,如果你想拍下一張沒有人的泰姬陵,來瑪塔巴吧!

我們三人各自找了自己喜歡的地方坐下來,亞穆納河邊吹起了涼爽的風。花園裡種植著白色的花樹和紅色小花的灌木,顯得河對岸的泰姬陵無比動人,穿著橘色紗麗的印度女人在用鐮刀割草,一群老鴉完全不怕人,佔據著這座遊人罕至的花園。

時間好像在這裡停止了,我不知道我們停留了多久,每個人都失去了過去,也忘記了未來,彷彿只有當下的那一刻才是真實的。但是,Peter卻病了。他不停地出汗,把T恤汗濕了一遍又一遍,他懷疑自己發燒了但是頭並不燙,變得越來越虛弱無力。我們決定往火車站挪動,他還要趕6點的車。

坐Rickshaw到火車站附近的Zorba餐廳時,Peter幾乎已經沒有力氣上樓了,在餐廳一角的床墊上,他偌大的一個男人一下就癱倒了。我和Lester都超乎異常得冷靜,叫老闆娘拿來了兩瓶冰水,Peter一口氣喝光了一整瓶,仍然覺得渴,又喝了一瓶。短短的時間內他喝完了兩升水,之後衝進了洗手間開始嘔吐。

「Sunstroke.」Lester說。

Sunstroke是什麼?我查了一下字典,才知道是中暑。我的媽,Stroke的意思是爆血管啊!我這才意識到中暑原來是這麼嚴重的事。

的確,在整個下午的行走中,Peter沒有補充一點水分,身體卻在一直流汗失水,他自己也沒有在意。現在這樣的無力,是虛脫的症狀。

我在一邊給Peter扇風透氣,餐廳裡的另外兩個顧客驚恐地看著Peter的不省人事,見我們的組合又實在怪異。他們問:「你們是朋友嘛?」我們實說,其實只是萍水相逢。男人說自己在剛到印度的時候也中暑過,沒有好辦法,只能慢慢地讓身體休息緩解,他休息了三天。

三天?!Peter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他的飛機明天早晨10點從德裡起飛前往倫敦,今晚的火車票可以退,可是明天早晨有把握趕回德裡麼?這樣大的決定,我們無法幫他做。

Lester在他耳邊說:「Peter,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告訴我們你是走,還是留,我和Trix會全力幫你解決剩下的問題。」

Peter很掙扎,一個健康挺拔的中年男人突然變得那樣無助。他閉上眼睛,彷彿進入了沉思,10分鐘過去了,剩下的時間更少了。他終於再次掙扎著坐起來,說:「我可以走,帶我去火車站。」

那短短的20分鐘就像打仗。我付完賬,拿著所有的包,Lester在前面架著Peter。三輪車用5分鐘的時間送我們到了Agra Cantt火車站,Lester衝到前面去找站台和車廂號,換我護著Peter往前挪動,Peter這時已經清醒了許多。

一個正常人在火車站穿梭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帶著病人反而異常有效率。順利地帶著Peter找到車廂和座位坐下後,我和Lester分別去拜託周圍的乘客和火車的乘務員。坐在Peter身旁的是來自烏克蘭的夫婦,我再三與他們確認彼此的手機號碼,拜託他們如果Peter有什麼突發情況請將他送去醫院,並且與我聯繫,因為他在印度沒有其他認識的人。

安頓好了Peter我下車,Lester已經和列車員處於白熱化的階段。這個列車員十分冷漠,不負責任地推脫說如果Peter有病就不要上車,Lester幾乎就要吼他,被我攔住了。因為Peter畢竟已經在車上,有些什麼還是需要列車員照顧的,他只是想撇清干係。火車準時出發後,我打電話給Peter的旅館,請他們務必去火車站接站,並在他到達後通知我。

20分鐘的精神高度緊張,我們將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和Lester的合作十分愉快,他是有效率而且冷靜的人,可能與服過兵役有關係。我們默契地笑了。

這個小男生一直堅持叫我老人家,只因為我比他大4歲。一整天下來我們對彼此都有了進一步瞭解,他不是極愛乾淨處處講規矩無趣的新加坡人,而我也不是脾氣極壞聽不懂笑話又嬌滴滴的中國小姐,我們都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自己的制約。為了慶祝這場「戰役」的勝利,他決定請我這個老人家去泰姬陵旁的奢華酒店Oberoi喝一杯。

Oberoi Amarvilas是全球十大酒店集團之一,距離泰姬陵600米距離,每一間房間的露台都可以直接看到泰姬陵的第一道日出和淡淡橘色的夕陽日落,套房的價格是57,000Rp,是我們住的旅館價格的100倍,一間普通的雙人房也要32,000Rp。

於是我們兩個穿著人字拖的邋遢行者站在了Oberoi巨型大象雕塑的入口處。

這一晚,細雨濛濛,泰姬陵並沒有向我們展現月色下它攝人呼吸的嫵媚,可是我們受到了侍應生們最熱情的款待。在空無一人的屋頂陽台,我們在雨後的清新中遙看躲在朦朧夜色裡的泰姬陵圓頂,小口地喝著雞尾酒,並且免費得到了一次續杯,還以小人之心揣測這侍應生不停地拿上來的小食會不會是天價。事實證明店大不欺客,所有的小食都免費!今時今日,這樣的服務態度才能讓顧客滿意嘛。

出門後我們又在黑暗街角處各點了份20Rp的雞蛋炒麵,畢竟雞尾酒不能填飽肚子。Lester吃了一盤,直說好吃,又吃了一盤。那也是在印度最讓我難忘的炒麵。

夜裡12點,Peter順利到達了他的酒店。

當日主要花銷:

網咖(Internet Caf):90Rp

午餐@Tourist Restaurant :100Rp

小泰姬(Baby Taj):110Rp

月光花園(Mahtab Bagh):100Rp

Zorba 餐廳礦泉水:80Rp

Oberoi 酒吧:0Rp(Lester 請客)

Day 3=共計6000Rp

Aug 23rd, Day 4, Fatehpur Sikri

昨天沒有成行的法特赫布西格裡我們一致決定今天再去。

上午在二樓露台一起享用了陽光早餐後,我們不再逞一時之快,搭人力三輪車去Idgah車站。有了昨天Peter中暑的前車之鑒,我們每人都隨手拿著一瓶1L裝礦泉水,隨時補充水分,這也成了我後來在整個印度行走的習慣。

小貼士:印度的礦泉水品牌有Himalaya,Aquafina,Kinley和Bisleri,Himalaya是TATA集團旗下的品牌,價格最貴,1L裝的賣40Rp;其他幾個品牌都可靠,買的時候不用問價錢,丟下15Rp就可以。

到達汽車站的時候才中午1點,賣票的人篤定地說,2個小時以後車就會來了。我們也很篤定,反正也沒有其他要緊事,於是先去不遠的火車站買我下一站前往聖城瓦拉納西(Varanasi)的火車票。

印度的火車座位是實名制的,可以在網上訂購票,但出於付費安全性的問題我沒有試過;也可以去旅行社讓它代買車票,但要加收一定的手續費;而我樸素的價值觀相信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於是親力親為自己去火車站排隊買票。

通常在較大的城市都有專門的外國人購票窗口(Foreign Window),外國遊客可與婦女、老人、殘疾人和自由衛士(Freedom Fighters)一起享受隊伍稍短的待遇。在買票之前我通常先去www.indianrail.gov.in確認要買的車次、時間、座位檔次、是否還有空座、是否有外國人配額(Foreigner Quota)或者緊急配額(Tatkal Quota),因為在買票窗口這些信息需要自己填寫在一張申請表上交給售票人員。

根據Lester的切身體會,普通臥鋪(Sleeper Class)非常艱苦,是和無數人擠在一起的沒有空調的簡陋車廂。而且由於廁所的異味很大,乘客在停車靠站的時候飽受煎熬。比普通臥鋪高級一點的是空調臥鋪(AC Class),包括一等空調(I AC)、 二等空調(II AC)、三等空調(III AC),即單層臥鋪、雙層臥鋪、三層臥鋪。我買的都是III AC位置,與中國的綠皮火車相似,六個舖位一個隔間,中間一層的舖位可以放下來,下鋪通常被大家佔據著聊天,上鋪的高度不夠人坐直,只能躺著。舖位的選擇可以自己填,Upper Berth是上鋪,Lower Berth是下鋪。通常來說,單身女性買上鋪較為安全,但我不喜歡一直躺著,所以會填表特別要求下鋪。

8月尚是印度旅遊的淡季,到瓦拉納西的車票就已經賣到兩天後了。這對我影響不大,我有3個月的時間,可以等待,可以拖延,可以變化,可以選擇,所以我欣然訂了兩天後前往瓦拉納西的車票。

返回Idgah車站的時候大巴還沒來,賣票的人篤定地說,還有1個小時。在車站對面看到一家小吃店好多人,於是我們打算先吃午飯。

小貼士:選擇吃飯的地方有兩個原則:第一,人多的餐廳不會特別難吃;第二,要看到食物被當場做出來。

這家小吃店完全符合這兩個原則,但是沒有菜單,我們張口直接點。Lester要了Paneer Masala,我不餓,只要了兩根黃瓜和兩張酥油餅(Paratha)。沒有要店家盤子裡成片好的黃瓜沙拉,我在小盆裡挑了兩根洗洗就要吃。Lester瞠目結舌,他從來沒有見過人這樣吃黃瓜,真是少見多怪,我們在中國都是這樣吃,省事又健康。

Paneer是印度特有的食物,一種吃起來和我們的老豆腐一樣口感的沒發酵的芝士。Lester說,他這種肉食動物在印度旅遊會很不習慣,因為這裡基本全民素食,很少可以吃到肉類蛋白質,連雞蛋都不多,於是在旅途中要補充體力的時候他就吃Paneer。而Masala是各種香料混合物調成的糊狀物,在印度其實沒有「咖喱(Curry)」這個詞,這裡必須澄清一下,印度只有各種Masala。

眼前的這一盤Paneer Masala簡直是絕世美味啊,在這逼仄的油膩膩的不起眼的車站小吃店裡,Lester下結論說他吃到了迄今為止最好吃的印度餐!

我們對這一餐的口味都非常滿意,結賬的時候打賭說不會超過100Rp。結果老闆拿了賬單上來,輪到我們一起瞠目結舌了:300Rp!比我們在任何一家像樣的餐廳的價格都要貴!老闆無辜地在櫃檯後面眨著眼睛。

我站起來,開始大聲申訴:「老闆,你也太荒謬了!我們本來還想稱讚你家的食物非常美味,打算晚上還過來吃;可是你這樣欺騙我們,讓人情何以堪啊?!我是更加不會推薦給無數會來印度的中國驢友們了,相反我會特別警告:千萬不要到Idgah對面的黑店!你知道我們國家有多少人嗎!13億人!13億人都不會來了!300Rp的一半,你看著辦吧!多了我們是不會給的!」

我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老闆就笑了。

Lester的抱怨方式和我截然不同,他只是平靜地說:「你不誠實,你是一個騙子。你有宗教信仰,你是印度教徒,可是你居然背著你的神開始欺騙。」

這麼弔詭的還價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沒想到的是,老闆居然臉上掛不住了。他癟癟嘴說:「你們付200Rp吧,不要再講了。」

還價成功,我向Lester討教。他說,因為印度人十分忌諱別人說他不虔誠,上有克利須那、濕婆都在看著他,下有一旁的員工顧客,所以你只要說他不誠實是騙子,他就會非常羞愧。

啊,原來客觀講道理是行不通的,要進行人身攻擊啊……

原則三,消費之前,一定要問清楚價錢。

下午3點。天降大雨,車站等待的人越來越多。賣票的人這次不再篤定,說雨大路滑,從法特赫布西格裡開回來的巴士可能被堵在路上了,可能很快就來,也可能下午都來不了了,你們願意等就繼續等吧。我們也沒有其他想法,就繼續等嘛,和本地人一起坐在長凳上。本來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聊天的,一下都不再講話了,開始直勾勾地看我們這兩個異類。我們自顧自地聊天,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完全沒有注意到屋頂在漏水,後來才發現我的包都泡在水裡了還渾然不知。

我說:「等了這麼久還沒來,肯定很快就來了。」

Lester標誌性地拉長了嘴:「中國人都這麼樂觀嗎?我們新加坡人會說,這麼久還沒來,肯定不會來了。」

其實要是在中國,一個電話打過去,司機在哪裡馬上就知道了。然後我們就會大吼他,怎麼回事,趕緊地開回來!可是現在我在印度,入鄉隨俗,不著急。

紐約的一對情侶也等得不耐煩了,男生說:「我們也是要去那個法什麼,那叫什麼來著,甜心?功課都是我女朋友在做,要去哪裡我都不知道。」

女生急忙拿出來旅遊聖經LP,是完整的印度版,至少有2斤重,開始翻翻翻。她說:「書上說末班車在下午5點,就算我們現在開過去,路上要1個小時,幾乎沒有時間在那裡停留了。」

LP的信息其實遠沒有當地的活人提供的信息與時俱進,我和Lester都樂觀地相信,肯定有車會從那裡路過的,大老遠過去,剛下車就回來多沒意思。

路上見到許許多多拿著LP一路走一路翻的旅行者,開始的我也是這樣,可是在德裡的第一天就放棄了帶LP出門的做法,主要原因是太重。而且,照著LP找餐廳是最傷腦筋的事,在街區兜兜轉轉遠沒有親眼看到人都往哪裡鑽實在;點LP的推薦菜,不如指著別人桌子上出現頻率最多的那個盤子,說給我一份一樣的;在街上絞盡腦汁看地圖一下就暴露了旅遊者的身份,何不像本地人一樣出門不背包,抓兩張鈔票放在兜裡,出門遛彎兒邊走邊問;書上的價格也永遠都在變動,只能作為參考不被宰得太狠。

知識是死的智慧是活的,背包客的旅遊應該是敞開不設限的,如果被LP制約那麼不如把LP也丟掉。私人LP的用法:只大致記住自己想去的地方和推薦的旅館作為備用,去你的旅行!

巴士在下午4點50分載著我們抵達法特赫布西格裡,10分鐘後末班車將離開。既然已經決定不坐末班車,我和Lester有足夠的時間在這座歷經辛苦才到達的小鎮停留。

法特赫布西格裡,它的名字是勝利之城。

當你站在山腳,仰頭望向建在山脊上高聳的巨大紅砂石宮殿時,你聞到暴雨後的空氣變得清涼,天空佈景依然陰霾,風起雲湧,孩子們爬上城牆盡情地玩耍。當你親眼見證這一切時,彷彿穿越到500年前的莫臥兒王朝,人們仍像歷史畫卷一般靜靜生活。你便知道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所有的考驗都是一種蓄勢,這座阿克巴大帝遺留下來的宏偉城池用它自己的方式來過濾浮躁的匆匆遊客,只有真正虔誠的人才能來到這裡,看到這壯美。

在「全亞洲最高,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入口」——勝利之門前,Lester對我說:「Trix,很幸運遇見你,帶我來到這裡。這裡可以列入我所有見過的美景中的Top 2了。」

我的心中沒有Top List,每一處風景都因時間、氣候、同伴的不同,與我產生過強度不一的共振。與Lester一起來到這裡,也讓這裡除了美景之外多了一份難得的記憶。

「世界是一座橋樑,你可以跨過它,但不要在其上建房。

如果渴望一時,便會渴望一世。」

——拱門內刻的古蘭經文

我濕了眼眶。

黃昏的市場有烘烤小餅乾的香甜味道,我們吃到了我魂牽夢縈的卡塔耶(Khataie),也在返程的時候順利搭到了過路的吉普,與其他二十餘人一起分享一部小小的車,司機被我倆擠得只能單手轉方向盤。

這一切都構成了一次獨特的經歷。

當日主要花銷:

瓦拉納西火車票:900Rp

午餐@Idgah汽車站:100Rp

往返法特赫布西格裡車費:50Rp

Day 4=共計7100

Aug 24th,Day 5, Bharatpur Bird Sanctuary

昨天在去往法特赫布西格裡的路上就看到有珀勒德布爾鳥類棲息地(Bharatpur Bird Sanctuary)的標誌牌,知道那就是蓋奧拉德奧鳥類國家公園kedadeo national park。在阿格拉還要停留兩天的時間,我無所事事決定去看鳥。

今天Lester也要離開阿格拉了,他的下一站是粉色之城齋浦爾(Jaipur),我們在車站正要告別,突然一輛出站的車高喊:「Bharatpur!Bharatpur!」我一個箭步跳上車,Lester一邊揮手一邊喊:「哎!老人家!Rickshaw的車錢我還沒給你啊!」我頭伸出車窗喊,「以後碰到再給我吧!」

以後還能碰到嗎?

一個人去看鳥也是愜意的事情。這一天我刻意穿上了一身像樣的工裝:墨綠色男式長袖襯衫,多口袋工作短褲,TOMS粗布鞋,這樣的裝束適合匍匐在樹林裡觀察小動物。長途汽車上,坐在我身邊的婦女抱著孩子睡覺,孩子睡醒了就開始吃我的照相機,婦女只是靦腆地笑。整個拉賈斯坦地區都對婦女十分尊敬,上汽車時男人們會主動讓所有的婦女全部上車之後再上,靠前的座位也都會留給女人坐,男人在公共場合也不能對女人絲毫不敬,女人如果憤怒之極是可以扇男人耳光的,男人絕對不能還手。所以當這位婦女提出要下車進草叢方便的時候,司機馬上就停了下來,全車人都在車上靜靜等候。

到達珀勒德布爾是下午2點太陽正大的時候,在39度的高溫下行走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我在距離大門1公里處的Sunbird旅館吃早午餐。這家旅館有可愛的小花園和裝修華麗的古典英式餐廳,我在裡面看完了整整一本關於蓋奧拉德奧公園棲息的各種鳥類的畫冊,休息到近4點才敢進公園。

門口一字排開的是無數持證上崗的導遊,上面印的職務是自然學家。LP上的門票參考價是200Rp,售票處竟赫然標著400Rp!

「坑爹啊!」我憤憤不平。

售票人漠然地說:「是呀,漲價小半年啦,你進不進呀?」我懷疑他是以權謀財的,但我都山長水遠地來了,我能不進麼?然後又付了自行車租賃費和嚮導費。於是一個破財的沮喪的我挑選了一個微胖的自然學家,我們騎著自行車進入濕地。

蓋奧拉德奧國家公園其實已經風光不再。2003年甘比爾河上的潘查那大壩開工,公園的水源被切斷,沒有水的濕地再也吸引不了鳥類前來繁殖覓食,現在的公園確實有幾分淒涼。沒有哪個遊客會像我這樣,在閱讀到LP「三個如果」的提示後——如果這個公園能夠得到充足的水分,如果水能依照季節變化而流動,再如果那些候鳥能夠回來,那麼遊園最好的時間將是10月到2月——仍堅持在炎熱的8月來到這個沒有水,沒有季節流動,沒有候鳥的鳥類國家公園。

「快看!」眼前倏地有一隻藍色的身影飛過,微胖的自然學家突然講話,「那是我們印度人說的幸運鳥,你很幸運,很少有人可以看到。」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是那隻小藍鳥真的很美。

「我也很幸運,今天我抽籤抽到所有導遊的最後一號,按照遊客來排序的話,我今天很可能沒有收入。」

我也笑了,他顯然想讓我開心。之後的一路,微胖的自然學家不時突然停下自行車,艱難地鑽進草叢,然後輕聲喚我,舉起他的高倍望遠鏡讓我看遠遠的麋鹿、野豬、野牛、孔雀、豺狗……

因為英語不是我的母語,聽他講解很多專業的動物詞彙很吃力,看到的鳥類我只能大致說出是什麼鳥,至於是什麼門綱目科屬種就超出了我的詞彙範圍。比如一路看到很多野生的鸚鵡,我叫他們「Parrot」,微胖的自然學家糾正我,應該叫它「Parakeet」,因為「Parrot」是尾巴沒有超過屁股的鸚鵡,而印度見到的大部分鸚鵡都是長尾巴。喔!我自歎不如,我的英文詞彙只有六級水平,能說出它是Parrot已經相當可貴了。

日落西山,微胖的自然學家不時接到電話,顯出焦慮的神情,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沒關係,是妻子打來的電話,他的兒子在發燒。

他看上去年紀輕輕,一問是82年的,兒子都4歲了!他笑著解釋說,其實他和妻子很早就被指定婚姻了,在珀勒德布爾這樣的小地方,沒有人敢自由戀愛,更沒有人敢離婚。

「那麼種姓(Caste)制度和等級觀念呢?現在都還存在嗎?」我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終於遇到一個文化人可以溝通。

「現在還是存在的,好比我就是一個婆羅門(Brahmin),因為我的家庭從祖上一直都是,我的老婆也必須是同一個種姓的。」

「種姓會印在身份證上麼?」

他笑了,解釋說:「不會印在身份證上,但是你從小就住在這裡,你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裡,周圍的人都知道你屬於什麼種姓。如果你遠走高飛,比如去了很遠的孟買,你可以從頭再來,說你是一個婆羅門或者剎帝利(Kshatriya),也沒有人會追究。而且現在的工作劃分也不像以前那麼嚴格,什麼種姓局限於什麼工作。現在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所以這個完全是靠自覺來維持的嘛,這麼看來印度的人民還是很誠實守信的。

印度的種姓制度從小在歷史書上就學過,沒想到延續到今天:在梵天創造萬物時,它的嘴巴化為婆羅門,這個階級的人從事神職工作,做普迦(Pujas)儀式的人通常都是婆羅門;胳膊化為剎帝利,他們是貴族和勇猛的武士,掌握著國家的軍權;吠捨(Vaishya)是梵天的大腿變成的,他們是商人;梵天的腳則變成了首陀羅(Sudra),他們只能從事農民、清潔工、或者皮匠等低等工作。

種姓不可改變,祖上為首陀羅世世代代都是首陀羅。而跨越種姓婚姻生出來的子女會被打入賤民(Dalit)階級,也叫做不可觸碰的(Untouchable),是種姓之外更加低賤的一個階級,甘地稱他們為神之子(Hariyan)。

這樣的劃分不是沒有意義。很久以前人口不多,每個階級各司其職,祖祖輩輩從事一個行業,父親的事業傳給兒子,可以將一門手藝發揮到極致。一個村裡的人要做普迦時,都請婆羅門來操持儀式;拉普其特的剎帝利勇猛善戰,便負責保衛安全;大家用一戶人家敲出來的鐵撬,穿一戶人家做出來的鞋子,甚至連負責整個村莊清潔的人也可以安分守己地做自己的工作。每個人都可以耐心的深入自己的行業做到極致。可是當人口逐漸增多,資源並沒有相應增多,貪慾變得強烈,越來越多的人希望利用手中的權力剝削極少的資源,於是才開始出現了不平等。

奇怪的是,我在整個旅程中遇到的本地人幾乎都是婆羅門,神的好朋友。

眼見微胖的自然學家眼裡有焦急,妻子一遍一遍地打來電話問他幾點可以回家,我說:「我們可以回去啦,今天和你聊天也很開心。」

他不好意思道:「回程的車恐怕不容易坐,我送你去汽車站吧,但是我要先去藥店買藥,你不介意的話就和我一道。」

我一點沒有猶豫,出了公園我坐上他摩托車的後座,他岔出主幹道開進了一條小路,走了好遠好遠,最後停在一間小小的藥店門口。我在藥店門口等他,買好藥後他出來,突然問我:「你都不害怕我把你拐跑嗎?」

「哈哈哈哈」我大笑,「一個擔心兒子的父親的眼神可不是那麼容易演得出來的。」

他眼角彎出了好看的細紋,「你也很善解人意。走,我送你去汽車站。」

他一路護著我,在蹲滿無所事事的人而且沙塵飛揚的公路邊攔車,看到有人讓出座位給我坐,他才安心地騎上摩托車回家。

有時候相信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你只是跟隨你的直覺。即使在家人百般告誡我一個女孩子出門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小心至上,我還是願意去相信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句樸實的話。

最單純的用心相信,是我一路上的護身符。

當日主要開銷:

珀勒德布爾汽車票:45Rp ×2=90Rp

午餐@Sunbird Hotel:170Rp

鳥類公園花銷:400Rp(門票)+40Rp(單車)+250Rp(嚮導)=690Rp

Day 5=共計8100Rp

Aug 25th,Day 6, Agra-Varanasi

昨夜晚餐驚魂。

從國家公園回到阿格拉已是晚上8點半。我還快樂地沉浸在看鳥的喜悅中,下了車準備在車站旁邊另外一間人頭攢動的小吃店解決晚餐。我挨著一個穆斯林家庭坐下,有婦女有孩子的家庭相對安全。

我已經習慣走到哪裡都有目光跟隨的印度,因為好奇的眼神通常不會逗留超過1分鐘,我會禮貌地與直勾勾地盯著我的人點頭示意問好,對方便也會覺察到自己的失禮,回應微笑。

這間小吃店的老闆和其他顧客都散發出一種平和的能量,不再好奇,可是有一桌客人給我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們坐在我的正對面,兩個人面對我,一個人背對我。進門的時候面對我的一個年輕人便盯著我看,我對他微笑後他也笑了一下,另外兩個同伴沒有看我一眼。

老闆遞來菜單問要吃什麼,我假裝看菜譜,餘光看到面對我年紀較大的面帶凶相的大叔開始低聲講話,他不時地用餘光也在瞥我。他一個彷彿不經意的摸耳垂的動作觸動了我的紅色警報:我意識到那是在暗示我亮閃閃的施華洛世奇耳釘,價格不會超過人民幣1千元,那不是真鑽啊,醒醒啊大叔!大叔繼續對年輕人說著什麼,年輕人聽完後看我,然後激烈地擺手,大叔開始惱怒。這時背對我的年輕人開始打電話,講話聲音極其低,難道是要叫同夥?這一幕被我盡收眼底。

我冷靜地取下手上戴的鋼表,又默默摘下了水鑽耳釘,開始考慮最壞的可能性:我的隨身包裡有護照和一些現金,一部佳能相機,其他的貴重物品都鎖在旅館的儲物箱裡;他們有三個本地男人,而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異國女人;我們身處最危險的公共汽車樞紐站,魚龍混雜;現在已經是晚上9點,車站距離旅館還有相當距離;我長得也不難看,萬一他們起了歹意……我可不想因為兩顆假鑽在異國他鄉丟了性命!

所有的因素都對我不利,我飛快地走到櫃檯叫老闆打包食物,立刻,馬上!老闆也不多問,用報紙包好食物就塞給我。我頭也不回地跑出小吃店,可能是美劇看多了,我本能地避開了上前來攬客的兩輛機動三輪車,走到遠一點的地方搭了一部完全沒注意到我的車飛快地殺回旅館。

救命原則第一條:永遠不要在火車站或者巴士站逗留!不管那裡的食物有多好吃!

救命原則第二條:永遠相信你的直覺!

驚魂未定地回到旅館,一個人默默地吃打包回來的食物,Lester已經離開,突然覺得有一點孤單。在印度,店家會很鄭重地用報紙把食物包好給顧客,油花花的Paratha拿回旅館時已經將報紙浸透,雖然知道報紙的油墨吃進肚裡並不健康,我已經不再計較。

宿舍裡住進了一個酷愛上網聊天的美籍越裔怪雞青年TU,他說自己已經旅行了半年多,爬過雪山,走過草地,身上的T恤也確實破了很多洞,現在只剩下疲憊和病痛。他扔了一地的鼻涕紙,卻緊閉房門把空調調到了最低溫度,理由是要把蚊子凍僵,另外也充分確保我可以感染他的感冒病菌。蚊子凍沒凍僵我是不知道,反正那一夜我是凍僵了,即使我默默地起來把空調調高,也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調了回來。第二天凌晨5點,我忍無可忍搬到沙發上睡,並且不出所料地感冒了。

下午從旅館結賬離開,去了Kinari市場逛了一圈後搭乘晚上9點20分的14886號列車Marudhar Express前往下一站——聖城瓦拉那西。

當日主要開銷:

Nirvana旅館結賬:500Rp/天×3天=1500Rp

乘三輪車去火車站:100Rp

Day 6=共計9700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