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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沙的起始

易逝的光陰,如同擺鐘上的時間,躊躇著進入了2006年,我先是在北京的沙塵暴天氣裡想到了巴丹吉林沙漠,接著又意外地從網絡上看到一組別人攝於那裡的照片:浩瀚的沙海,閃動著黃金一樣的光亮和大海般柔和的潮汐;靜穆在沙山上的駝隊和人影,像是一組神秘的符號;陡然間驚現的一汪海子,如同地球表面所剩下的最後一滴藍顏色的淚……那些照片一下子就攪動了我的五臟六腑。

關於時間,關於沙漠,一段彼時的記憶又不由自主地回到眼前。那還是2000年,在新疆之行中,我和麼麼茶首次經過巴丹吉林。後來在敦煌,我們沿著流動的沙脊爬到過鳴沙山的山頂。夕陽西下的時候,金色的沙漠帶著優美飽滿的曲線,一直綿延伸展到看不到盡頭的遠方。高低起伏的沙丘,讓夕陽西下時的觀賞者意亂神迷。它渾然天成,美得無與倫比。

「駝隊踩出的清晰的腳印,如同一個隱喻,佔據了你在鳴沙山頂遙望遠方時的幻想。那些天涯之舟,行進在通向天邊的道路上;一個徒步在沙漠當中的人,他已經征服了好幾重沙丘,在身後留下兩行稀疏但並不孤單的腳印。他要到哪裡去,為什麼要沿著沙漠行走?

你喜歡這些風景裡人和事物所具有的勇氣。從沙漠另一邊吹過來的風,揚起沙子,在鳴沙山上緩慢流動。你知道好友麼麼茶,此刻正在另外一座沙山上。你看到他在滑沙。在風中……在沙子飛揚的時候,在耳畔傳來雷鳴般的聲音當中,這綿延細碎的黃沙究竟會向人竊竊私語些什麼?

那樣一片寂靜的沙漠上,應該有無數的沙子像花粉一樣,聽到了你心靈開放的聲音。它們應該感知了你年輕的愛情之根,在綿綿細沙裡蔓延、密佈,像暗暗的雪水,消隱在大地之中,在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沙山的邊緣……」

這是那次新疆之旅中有關沙漠的文字,風捲殘雲,記憶如今只剩碎片。特別是在經歷過2005年那次漫長的藏地之行後,我的內心充滿落寞和枯萎。「每當我想你一次,上天就會落下一粒沙子,於是就有了撒哈拉。」三毛對荷西所講的情話,此時促使我產生了一種如同作惡後將要從善的願望——種樹,去西邊的沙漠上種下一片樹林——如果真如三毛所講,我要種多少樹,才能彌補因為思念而產生的那麼多的罪惡?

整個2006年的春天,在三里屯西六街,數次經過,但我最後都無力再去回望那座已經在我目光裡熟悉不過的辦公樓。那段時間,北京一直都在刮著讓人生厭的沙塵暴,落寞中回到家,我會在深夜端坐於電腦前,聽窗外的風,感受漫天的塵土在混沌一片的大氣中沉澱、沉澱。

當時,隨手翻開的報紙和打開的電視上,所有的輿論都把矛頭指向了西部的沙漠。這讓我懊惱且疑惑不已,的確,沙塵暴是骯髒令人生厭的,可被他們指稱為沙塵源頭的那些地方,卻彷彿並不這樣。因為我明白,在西部真正的沙漠上,沙是無比乾淨的,即使這些沙子被風揚起。可見生活和人的感情一樣,到處都充滿著深深的誤會。

看著窗外肆虐的沙塵和髒髒的天空,感覺讓人透不過氣來,我一邊抱怨著窗外的風沙,一邊拿地圖冊翻看,突然間,一種想要逆風飛揚、逆風而行,與大多數人背道而馳的打算悄悄冒了出來。

獨行。內蒙古。阿拉善。大沙漠。巴丹吉林。

在不斷地盤算中,那些詞彙一個一個跳了出來。於是,我到網絡上去搜索信息,這時,一個令人驚歎的網頁堵住了我的呼吸。這個網頁的名字叫「地球表面的圖畫」,講述了十八位網友2005年「五一」長假期間去巴丹吉林的經歷,網頁中留下了許多讓人歎為觀止的照片,還有一份較為詳細的出行記錄,包括在哪裡找到嚮導,還有日程和路線安排等。

我決定拋開種種煩惱,去巴丹吉林。

別人拍攝的巴丹吉林沙漠風景,直接誘發了我前往那裡的衝動。/芙蓉千朵、Way等人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