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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裡,一生一次

從崑崙山口,到風火山口,再到長江源,青藏公路在平均約四千五百米左右的海拔上,穿過可可西裡的一角,往西南部的唐古拉山脈延伸。可可西裡,蒙語裡面是「青色山梁」「美麗少女」的意思。我們到達的季節已晚,青色的山梁已經被蒼茫的黃色所取代,但可可西裡的神秘,是任何時候都改變不了的。

開始時,驕陽如夏日般火熱,透過車窗灼痛了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然後是春雨一樣纏綿淅瀝的雨絲,輕輕叩問我們的行途;接著是狂風大作後的漫天雪花,在公路的前方狂舞;後來又在陰雲密佈中露出秋日的陽光。四季在這一天裡輪迴,彷彿經過這裡的人都必須接受的洗禮。

中午在五道梁吃飯,是用高壓鍋做出的面片湯,外加一公斤犛牛肉。香噴噴的辣椒油澆在煮熟的犛牛肉上,吃一片又麻又辣的肉,再喝一口可口的湯,背包裡那些從格爾木超市購買的快餐食品就一點兒也不想吃了。午後不久,就看到了藏羚羊,這青藏高原的精靈,它們漫步在並不遙遠的公路旁邊,悠然自得。

汽車繼續在高原遼闊的畫幅中穿行,過唐古拉山小鎮不久,就見到了水流縱橫交織的「沱沱河沿」。司機把車開出青藏公路,上到離公路有一公里左右的山坡上面,那裡立有一塊「長江源」的碑刻。司機告訴我說,長江的真正源頭,唐古拉山主峰各拉丹冬距離此地還有兩百多公里。紀念碑旁,我還看到幾位自駕的車友立有一塊小小的石碑,碑上刻著:一生一次。

我理解為一生至少一次。一次太少,是不是很奢侈?

然而很快,讓人痛苦不堪的高原反應開始向我們迫近。到了海拔五千三百多米的唐古拉山口,停車休息,從沒有觸摸過真雪的秋霞與曾強興奮地打起了雪仗。經過一番運動,還沒有行車多久,他們的高原反應就開始了,最先是曾強感到頭痛,然後開始嘔吐,頭痛加劇,接著秋霞的臉色開始發紫,也說頭痛厲害。

車過山口後,青藏公路由青海進入西藏,一路下行,按說海拔低下來後,高原反應的症狀應該有所減輕才是,可是車到安多縣城,我竟然在這裡也開始頭痛,有種鋼筋插在腦後的感覺。

第一次高原反應,給我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此後再上高原,再到西藏,我再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感受。那是一種昏天暗地、生不如死的痛苦,難以形容。司機看到我們三個人都面如土色,無奈,加大油門從安多趕往那曲,沿途那旖旎的藏北羌塘高原風光,我們都無暇顧及。

車到那曲,停車休息時,剛打開車門,我們就沿著一條小小的河溝哇哇嘔吐起來,我在一邊,秋霞在另外一邊,無可奈何地相互笑笑,面色慘綠。而曾強乾脆躺在車上,已經下不來了。原計劃要在這裡吃晚飯,可是我們都吃不下,最後秋霞跑到附近醫院買了一盒葡萄糖口服液給我們灌了下去。司機問我們要不要在那曲住下,左思右想,我們還是決定當晚趕到納木錯。

嘔吐之後,喝完葡萄糖口服液,頭痛症狀有所減緩。我們相互鼓勵,開始講一些並不怎麼能讓人發笑的笑話,說一些並不怎麼動聽的故事,但是,這樣的安慰在那樣的行程裡還是起到了莫大的作用,情況慢慢又好了起來,趕到納木錯時,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看守大門的值班員已經跑到外面喝酒去了,還自然而然地讓我們節省了門票。而在翻越納木錯邊的念青唐古拉山口的時候,我似乎沒有再感覺到來自高海拔的壓力,雖然後半夜,我們睡在湖邊的黑帳篷裡,曾強和秋霞說又開始頭痛不止。

正在奔跑的藏羚羊群,給蒼茫大地帶來了生機,我熱愛這高原曠野上的荒涼與粗獷,它讓我緊縮一團的心臟得以片刻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