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舷梯,來到了甲板上。
藍天,白雲,藍色的海面如同一面巨大的純淨琥珀,
呼吸一口帶著濕潤鹹味的空氣,給人一種心境開闊的感覺。
這麼好的環境,這麼清新的空氣,
不抽根煙,
就太不像話了。
呂文亮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煙不在身上,打火機也不在身上,他走向甲板的另一側,想找這裡的工作人員要煙。
但在拐角處,
卻看見一個臉上戴著面具的人依偎在船舷邊,他,在看海。
一時間,
昨晚的一幕幕記憶開始湧現出來,
彷彿幻燈片一樣開始倒放,
最終,
定格在了遊艇船身旁邊的那顆碩大的蛇頭上。
呂文亮的瞳孔開始放大,
心跳的頻率開始出現變化,
一直到那個面具人向他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
讓呂文亮安靜了下來,
彷彿這一刻,
自己獲得了大寧靜。
婚姻啊,
財產啊,
商場啊,
小秘啊,
撫養權啊,
這些東西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只有此時的安寧,
才是自己畢生所應該去追求的。
一眼,度你入空門。
不需要天花亂墜的描繪,不需要過多的話語和口舌,只是一眼,就能讓你體驗到真正的佛門安寧。
宛若一次上癮的毒p。
這時,
一個乾瘦男子從另一側走了過來,見到呂文亮時,他雙手合什:
「阿彌陀佛,施主,昨晚可曾休息得好?」
「好,好,挺好。」
呂文亮也雙手合什,不是很標準,但此時的誠惶誠恐,卻是真的。
「那就好。」乾瘦男子放心了。
「你們用過早餐了麼?」呂文亮問道,「來吃早餐吧。」
「多謝施主。」
乾瘦男子認真謝過。
「師傅客氣了,請。」
進了小餐廳,工作人員已經按時準備好了早餐。
呂文亮掃了一眼餐桌,著急道:「我去安排人看看有沒有素的,這…………」
誰知道,沒等呂文亮說完,
乾瘦男子和面具人就已經坐了下來,
用一種很虔誠地態度拿起食物,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師傅,你們不吃素麼?」呂文亮問道。
「吃素。」乾瘦男子回答道。
「那…………」
「化緣之物,施主給什麼,我們就吃什麼,這是緣法;
化緣,本就是此意,緣,是不分葷素的,強調葷素,本就是一種著相。」
「是我招待不周。」
「施主嚴重了,佛在心中,信仰在心中,我一向不喜酒肉穿腸過這句話,但它自有其道理。
食素,苦行,戒律,是為了讓你更接近自我,更接近佛;
至於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不該吃,什麼吃了有罪孽,太過執於此,反而是真正入了魔。
佛者,是為眾生平等,而非隔絕眾生。」
「是,是我唐突了,多謝師父指點,受教了,受教了。」
呂文亮也坐下來,一起吃早餐。
面具人吃得很少,乾瘦男子吃得挺多。
早餐快結束時,
乾瘦男子放下餐具,問道:
「施主,我們還需多久上岸?」
「再有三個多小時吧,快了。」
乾瘦男子看向面具人,想說什麼,卻沒等他開口,面具人就站起身,獨自走出了餐廳,來到了甲板上。
他,又在看海了;
他愛看海,就像他愛看天一樣。
他等了一年前,地獄的天才發生了變化,只是,他真正想要的,卻沒有真正的出現。
準確來說,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說不出來,也描述不出來,但至少,他能確定什麼不是自己想要的。
乾瘦男子走到菩薩身後,
道:
「菩薩,還是我馱您先上岸吧,這船固然比千年前的舟船要快許多,但終究還是太慢了。」
菩薩搖搖頭,道:
「入鄉隨俗,既然來了人間,就得遵守人間的規矩,昨晚的你,已經破戒了。」
乾瘦男子低下頭,表情虔誠。
「越是覺得沒多少東西可以束縛住自己的時候,就越是要當心,因為這也是越容易犯錯的時候,別看這陽間一直風平浪靜,但它終究是有其風平浪靜的理由。」
「陰陽,不是已經變了麼?」
「但還沒到顯現出來的時候。」
菩薩說完,轉過身,背朝大海,看著船艙。
「昨晚,我又做夢了。」
乾瘦男子聞言,面色一變。
「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麼,獬豸,已經死了。」
乾瘦男子馬上道:「但它……」
「沒有但。
獬豸死了,融入了規則;
普通人死了,屍身腐朽回歸大地;
這二者,又有何區別?
你硬說,獬豸死了,卻還活著;
但這陽間,也是如此,有的人死了,卻依舊活著。」
「菩薩……」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瞭解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很高看他,但最後我卻發現,我還是不瞭解他,還是小看了他。
我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他直接就走了,把整個地獄丟給了我。
到頭來,卻是這般結果。」
「菩薩,我會幫你找到他的。」
「找不到他的,除非等我代替他死了,否則他不會讓你找到的。」
「那我們現在…………」
「只是隨便逛逛,如同化緣,化到什麼,就吃什麼;
逛到什麼,就看什麼,遇到什麼,就見什麼。」
既然算不到他的藏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