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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7節

  擦拭好了後,周澤仰面,乾脆在溪水邊躺了下來。
  先前兩股記憶交錯碰撞的痛苦感現在已經慢慢退去了,他並沒有和安律師他們說自己昨晚遭遇了什麼。
  有些事兒,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去再回憶,況且,那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怕說出來,也很難得到什麼有用的反饋。
  鶯鶯把毛巾認真清洗了之後,再打濕,輕輕地擦著老闆的額頭,希望這樣能讓老闆舒服一點。
  剛剛老闆痛苦的模樣,真的是心疼死鶯鶯了,其實,很多時候,鶯鶯真的沒什麼其他的所求;
  她不用化妝品,因為她永遠不會老,她的眼角也從不會出現魚尾紋;
  她不用買珠寶,因為她的陪葬品很多,也不用擔心贗品每天可以隨便佩戴;
  她不用吃山珍海味,大部分時候,她都不需要進食,只是現在偶爾吃一點罷了;
  她最大的希望,其實就是老闆能每天喝著自己親手泡的咖啡,然後和自己一起入眠。
  先前,周澤之所以罵贏勾「渣男」,也就相當於打個電話給贏勾,看看贏勾在不在家。
  同時,也印證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回來了,自己是否是自己了。
  得到贏勾的反饋後,周澤心裡才終於卸了一塊大石頭。
  講真,那種一覺醒來自己成為自己的「分身」的感覺,真的太煎熬也太痛苦了,這種絕望,彷彿是自己在頃刻間就被整個世界給拋棄。
  周澤還算好的,雖說平時懶散一些,但到底是歷練出來了,換做其他人,可能不死也早已經崩潰了。
  「我……不……知……道……」
  其他人可以不說,但對贏勾,則沒什麼好隱瞞的。
  只是,當周澤在心裡把昨晚的事說了之後,
  贏勾的反饋,
  卻一點都不贏勾。
  他說,他不知道。
  話語中,帶著一抹清晰可察的怒氣。
  自家看門狗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分出了一部分靈魂出去,而他這個當主人的,卻毫無所覺。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而贏勾,最看重的,其實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威嚴,通俗點來講,就是好面子。
  「昨晚,是我的分身麼?」
  周澤問道。
  「是…………吧…………」
  所以,真的無怪乎獬豸要陷入長久的沉睡,且被贏勾稱為那種活法,已經不算原本意義上的「活著」了。
  周澤只是擁有了一具分身,就已經這般痛苦,獬豸的分身更是無數,相當於是把自己一個人稀釋了無數份,還能保留幾分自我?
  當然了,也就只有這樣,才能淡漠掉自我的意識,全身心地投入到「法」的懷抱,從而,成功地把自己的生命層次進行了昇華。
  「是因為我按照你所說的,做過一個模型,所以和那個墓室產生了聯繫麼?」
  但不應該啊,自己做的是鶯鶯的模型,並沒有做自己的。
  且最重要的是,庚辰說過,他進來時,看見水池裡浮浮沉沉著的,是自己上輩子的「身軀」。
  「暫……時……封……存……吧……」
  聽到這句話,周澤很是意外。
  畢竟,
  以贏勾的性格,他似乎從不會做這種主動退避的動作,所謂的「暫時封存以待後續」,無非是繞開這個難啃骨頭的自我安慰罷了。
  贏勾應該做的是,
  直娘賊!
  快,
  放俺出來,
  俺去砸了那個勞什子的古墓!
  而不是在發怒的時候,選擇退卻。
  直覺告訴周澤,贏勾似乎察覺和發現了什麼,但他卻沒有想和自己說的意思。
  「行。」
  周澤也不想繼續在這古墓上糾纏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要是繼續逗留在這裡,再體驗一遍融化的感覺,周老闆真覺得自己會發瘋的。
  對這件事,周澤也罕見地沒有去選擇對贏勾刨根問底。
  但忽然間,周澤想到了一個可能,用這種方式,能不能學獬豸那般,躲避掉軒轅劍的「卡嚓」?
  重新造就出一個贏勾,讓那個人去替死?
  「天……真……了……」
  贏勾能聽到周澤的心聲,直接對周澤剛才的想法進行了評價。
  獬豸是以無數載以來的自我湮滅才得以成功,
  末代則是拿自初代開始府君一脈的道統和積攢為基礎且找了個菩薩為替死鬼才得以走出來,
  若是憑一個古墓就能輕輕鬆鬆地過關,
  這也太瞧不起黃帝了。
  「夢想總是要有的,話說,你卡嚓掉了,我是不是也得死了?」
  「你……可……以……活……」
  「那多不好意思。」
  「你……活……吧……」
  周澤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此時的氛圍莫名的有點煽情,正當他準備說點什麼沖淡掉這種氛圍時:
  「西……側……」
  贏勾的聲音傳來。
  周澤沒動,而是默默地將手指插入了小溪邊鬆軟的泥濘之中。
  縷縷煞氣,開始滲透入地下,以期望提前形成一個阻截網。
  然而,似乎就是這麼個很不經意的動作,卻還是驚動了對方,幾隻鳥忽然自那邊的林子裡飛出。
  周澤單掌拍地,跪坐了起來,緊接著,竭盡全力開始向那個方向衝去。
  鶯鶯愣了一下後,馬上也跟著衝了過去,且很是聰明地和自家老闆錯開了方向。
  說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
  這太粗俗;
  但幾年來同床共枕朝夕相處所養出來的那種默契,真不是吹的。
  老實說,周老闆現在的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精神上有些萎靡和虛弱,但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追擊一個獵物更能讓自己放鬆的了。
  風,在耳邊「呼呼」作響,
  經歷過先前那爛泥一樣的身體後,
  再度擁有屬於自己的肉身,
  這種奔跑,這種跳躍,這種爆發力,都是那麼的令人想念和珍惜。
  對方的速度也很快,是一道黑色的光芒,就在視線之中。
  「咖啡!」
  衝刺的過程中,雙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身體後側,十根指甲釋放出了恐怖的煞氣,沒入了地下!
  「轟!」
  下一刻,
  在獵物的前方出現了一道由煞氣凝聚而出的牢籠,封鎖了對方繼續前進的道路。
  黑影停下了身子,想要向另一側繼續逃竄,卻碰上了從那一側包抄過來的鶯鶯。
  雙方碰撞之後,黑影敗退。
  黑影的速度被滯緩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周澤徹底拉近了和他的距離,來到了他的面前。
  雙方的距離,只有不到十米,一個很微妙恰到好處的距離。
  黑影身上的光澤暗淡下去,顯露出來的,是一名身穿著白色長袍的男子。
  他伸手,輕輕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面具後面,是一張很猙獰可怖的臉。
  周澤一直以為,類似菩薩那種喜歡戴個面具示人的習慣,應該是為了維持屬於自己的宗教神秘感。
  不管什麼人,戴著個面具,似乎都能讓人覺得「他很叼」。
  但事實上,面具的最廣泛也是最本質的運用,是遮醜。
  男子的臉,和在水中浸泡時間久了成了巨人觀的感覺很相似,那一雙眼珠子,因為臉部肌肉的膨脹擠壓,已經成了兩個小綠點兒了。
  「奴僕一族後人,參見主上。」
  男子對著周澤,跪伏了下來。
  彷彿先前的逃跑,只是為了讓自己敬愛的主人熱熱身,別一直躺著,得多運動,這樣才能對身體好。
  周澤抿了抿嘴唇,
  「與人為善」的良好行事作風習慣在此時又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不管何如,讓這一族的人繼續存在,確實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隱患。
  因為只要自己每次使用「咖啡包紙加糖」這類的招式,
  他們往往就能直接認出來。
  這無疑給自己增加了很大的危險性,畢竟在沒有老山參的前提下,九常侍裡隨便跑出來一個,都能把現在的自己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