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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節


郝運看到這報紙的報頭大字是「漢口大陸報」五個字,繁體橫排從右往左寫的,後面還有一行小橫字:「中華……民國八年七月三十號,星期三。」再仔細看內容,見這版整個全都是各種廣告和啟示,沒有一則是新聞內容。字有豎有橫,豎的是從右往左排,橫的也是,所有內容都是繁體的漢字,看起來十分奇怪,郝運覺得就像在看老古董。
老者見他這幅表情,就問:「你到底認不認字?」
「認識認識!」郝運清了清嗓子,開始念,「上海福和煙公司總經理……選料上乘,非洲煙葉,回味悠長,物美價……廉,真是芬芳馥郁優美無比。」裡面有兩個繁體字寫得太複雜,郝運有些卡殼,但順著詞意也能念下去,只是這種由右往左閱讀的方式真是彆扭。
老者說:「看來是念過,但認識的不多。」
郝運連忙說:「沒有沒有,我學的都是簡體字,這都是繁體的,所以看不太清。」
「啥簡、簡體字繁體字?什麼意思?」老者有些迷茫。
郝運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說:「我是說這報紙印得不太清楚,別的就沒事,我再給你念啊。」他這回學乖了,眼睛迅速瀏覽,專門挑那種內容中繁體字少的、好認的、豎排的念。
「湖北軍事善後有獎義券,總局發行副券通告。」
「浙江塘工券開獎改期。」
「漢口新開交通旅館十大特色。」
「德醫鈴木醫院,專治耳鼻咽喉等各種疑難險症。」
「中華利濟券第三期大獎號碼。」
「漢口春興裕茶號,真正碧螺春新茶又到。」
「良制消痰半夏。」
「漢口……交通銀行廣告。」
「旅漢申幫木匠公啟。」
「江蘇同鄉會遷移廣告,諸同鄉公鑒。」
郝運念的都是這些啟示、公告和廣告的大標題,一是醒目,二是念起來也方便。念到這裡的時候,老者笑著將手按在報紙上:「好啦好啦,夠了!」收起報紙,對郝運說:「看來你還真是念過書的,搞不好還是初中畢業呢!」
「初中畢業?」郝運不高興了,「我是大學畢業啊!」
老者驚得眼鏡差點掉下來:「什麼?你、你念過大學?」
郝運說當然,剛要說哪個大學畢業的,但卻又卡住,怎麼也想不起來。老者追問他到底哪個大學畢業的,郝運無奈地攤開手:「真記不起來了。」
「那怎麼證明?」老者問道。
第260章 找活兒
郝運心想,要真是民國初期的中國人,受教育程度肯定很低,自己認識這麼多字,老者居然說是上過初中,大學應該是鳳毛麟角,就說:「我還會英文呢,初中生會嗎?」
「這個……」老者說,「我外甥是初中畢業,學校可沒教過什麼洋文。你真會英國話?說幾句來聽聽!」
郝運笑著說:「howdoyoudo?what』syouna?howoldareyou?ynaishaoyun,i』entyfive」
老者張大了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問:「你說、說的這是什麼啊?」
「你好嗎?你叫什麼名字?」郝運翻譯說,「你多大了?我叫郝運,我今年二十五歲!」
老者聽後,連忙從櫃檯後面繞出,整了整身上的長袍,握著郝運的手:「敝人姓陳,叫陳安邦,沒想到郝先生這麼有學問,失敬啊失敬!」郝運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正式,覺得有些誇張,同時也想,那個時候教育水平低,很多中國人估計連漢字都認不全,更不用提英文。就笑著問我這點兒學問,在土地廟那邊能不能找到活兒干,賺出路費來。
「那可不行,」老者說,「土地廟那邊蹲活兒的都是些什麼人啊?賣苦力的,身無長技,沒半點兒一技之長,只能給打打打雜、搬搬沙子掙口飯吃。郝先生的學問怎麼能去那裡?就算因為某些原因落魄了,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好歹您也是有文化的人!之前您說是從奉天來的,可整個奉天省都沒有國立大學,您是不是在北平或者上海讀的?」
郝運聽到這話,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大學就是在瀋陽念的,於是說:「我畢業於瀋陽東北大學。」
老者瞠目:「瀋陽?那是奉天在明朝時候的舊稱,現在怎麼還有這麼叫的,真奇怪!東北大學是哪裡?現在的奉天可沒有大學!」
郝運這才想起當初剛進東北大學的時候,就學過校史,東北大學是1923年開始創建,而這是1918年,當然沒有,於是就假裝稱記憶混亂,什麼都想不起來,勉強把話圓回來。老者又一擺手:「也許是外省的什麼私立大學吧,管他呢,有學問就行!」
郝運說:「可您說我不能去土地廟找活兒干,怎麼賺路費啊?」
老者回答:「我這裡倒是缺個小夥計,平時幫我抄抄寫寫,也算個文書吧,我也好騰出空來,去奉天和北平進點兒貨。」郝運連忙問那我在你這兒幹活行不行,老者卻又搖搖頭。
「說了半天還是不行啊!」郝運洩氣。
老者笑:「不是我嫌您不行,就您這水平,別說當個小夥計,開個私塾當先生都夠用。我這裡水淺,不能養您這條大魚,既然您說是從奉天來的,又這麼識文斷字,我猜您肯定不是平頭百姓家庭,搞不好還是個富戶,或者書香門第,只不過遇到劫匪挨了打,才失憶的,我不能佔您這個便宜。這樣吧,我這小店在台安縣也沒什麼大生意,幫不上太多忙,我有個朋友在奉天四平街的筆莊當二櫃,如果你到了那裡還記不起來家在哪,可以去他那裡幫工。他最喜歡有文化的人,肯定能收留你。他的店舖叫胡魁章筆莊,你能記得起來嗎?」
郝運努力回憶,最後搖了搖頭。但他知道,瀋陽中街的舊稱就是四平街,看來那家店應該是在商業街裡了。
老者說:「看來是真忘得乾淨啊,胡魁章在奉天那可是數一數二的老字號,隨便打聽沒有不知道的。店址就在鼓樓西邊的胡同口,你到了就能看到,到時候提我名字就行。」說完,他又從口袋裡掏出兩張舊紙幣遞給郝運,「這是兩塊錢,足夠你坐馬車從台安到鞍山,再從鞍山坐火車到奉天了,剩下的還可以買幾個包子充充飢,您別嫌少,我這也是小本生意,資助不了太多。」
「這……這多不好……」郝運很感激。
老者擺了擺手:「我也念過幾年書,這年頭雖然好像唸書多沒什麼用了,但文化到哪裡都是正道,沒了科舉,就不給讀書人活路啦?槍桿子就能用來治理國家?唉,算啦,不多說了。到鞍山的馬車每天就兩趟,下午三點還有,你可以先在我這兒休息休息,中午我自己做飯,你要是不嫌棄,就跟著我對付一口。」
郝運大喜,連忙道謝。
就這樣,郝運在陳安邦的筆莊櫃檯內坐著。陳安邦站在櫃檯前記賬,郝運就在後面這看看、那摸摸。有時候他還忍不住偷眼看著陳安邦,他記賬記得很認真,有時還用算盤扒拉扒拉。郝運越來越迷惑。
如果說這是個巨大的圈套,可對自己有什麼作用?雖然死也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世,但卻隱隱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大富翁,也沒有可利用的地方,誰會花這麼大力氣,設這麼大、這麼複雜的局來蒙騙自己?可如果說並不是什麼圈套,難道自己真的已經穿越到整整一百年前的民國初期?以前看過很多穿越類的小說和影視劇,沒想到現在成了真!他無法接受,決定好好調查調查,得找出馬腳。
中午,陳安邦將屋角的鐵爐子用碎煤生起火,用一個小鐵鍋煮了些黃色的麵條,郝運猜那應該是玉米麵條。陳安邦在湯中加了些鹽和青菜葉,還打了個雞蛋進去。麵湯咕嘟咕嘟開了,香氣逸出來,兩人各一小碗,郝運連湯帶面全部吃光,忽然覺得這玉米面的麵條居然比他吃過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您是客人,所以我加了雞蛋,」陳安邦說,「現在年頭不好,平時我是捨不得吃雞蛋的。好在東北糧食多,還不至於餓肚子,中原那邊,聽說每年都有不少村子餓死人,我們還算幸運的啦!」
郝運這才知道原來雞蛋是給自己加的餐,心想這縣城的人也沒比村裡好到哪去,連中午吃個雞蛋都得給客人。
第261章 台安縣城
到了下午兩點鐘,郝運告別陳老闆再次來到馬車站點,他掏出那兩張紙幣,見是兩張約七八成新的鈔票,正面是墨綠顏色,右側有個小方框,裡面的圖案應該是瀋陽故宮的大政殿,上方有紅色流水印號,下方是「中華民國七年」字樣,其中「七」字是後印上去的紅色章,在這六個字的兩旁各有一個正方形的紅印章,裡面是篆字,郝運認不出來內容。紙幣左側則有「奉天興業銀行」的六個大字,也是由右往左排,下面有「壹圓」二字,再下面還印著「每元做十二角用」和「週年四厘債券」的小字。
再看背面,是用的黑藍色,四周和中央都有那種紙幣特有的防偽花紋,上方是「ukdenbankofdtrialdevelopnt」的英文,中央是「onedolrbond」的英文,兩側各有1字,右下角的流水號跟正面的一致,兩張紙幣除了流水號不同之外,別的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