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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節


老太太看上去還有些不太高興:「你都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就敢收留?」
「咋的,他還能是土匪?」老大爺反問。
老太太剛要說話,老大爺又說:「你見過大雨天讓人扒精光扔小樹林裡,一身臭泥的土匪?」老太太不再出聲了。
老大爺的兒媳婦也說:「媽,我看他也不像壞人,聽口音就知道是城裡人,還是念過書的,咋能是土匪呢?」
郝運說:「謝謝你們啊,,不用去村長家,我自己走就行!」郝運腦子很亂,心想不管你們是不是演員,都不希望再繼續下去,他得找個地方好好地捋捋思路。
老大爺卻說:「你自己往哪走?你連家在哪都不知道,這天馬上就黑了!」郝運只好扯謊說好像記起來家在瀋陽,只要能回家就行。
「瀋陽是……」老大爺似乎有些迷茫,「聽著耳熟,是不是奉天啊?」郝運這才想起來,這些「演員」還真敬業,就連聲說沒錯就錯,就是奉天。
老大爺說:「從我們這兒到奉天也不算太遠,我趕馬車有半天就到了,可你現在啥也沒有,光靠走著去,得兩天呢!」
郝運問:「從台安縣城到沈——到奉天沒有火車什麼的嗎?」
「台安縣哪有火車!」老大爺笑起來,「鞍山好像有個今年才修成的臨時火車站吧,我們從沒坐過,那票多貴啊,沒錢坐!你身上還能有錢嗎?」
郝運搖了搖頭。老大爺說:「就是!那你就別想了,除非你會逃票,我聽村裡有幾個小子說,專門會上火車逃票。」
「不會,」郝運說,「沒事兒,我先到鞍山火車站再說,得怎麼去呢?」
老大爺說:「你要是到了奉天能想起來家在哪兒,明天一早我用馬車送你進城。不過你還是沒錢啊,從縣城到鞍山有那種大馬車,每天兩趟,好像是每次五毛錢,我可沒有閒錢借給你。」郝運嘬了嘬牙花,說明天到了台安他自己再想辦法。
「你也夠倒霉的,」老大爺說,「要是能記起來自己的家在哪兒,我就能趕馬車一直把你送到奉天,大不了到時候你給我點兒辛苦錢,可你又想不起來!」郝運又努力回憶,最後只得放棄,真是完全沒印象。
第258章 記不起來了
既然記不起來,郝運就只好在老大爺家裡湊合一晚。按老大爺的說法,現在是「民國七年八月初十」,郝運有些想笑,那個時候的中國還沒有公歷的說法,記年都是用民國某某年,月和日都是陰曆,陰曆八月初十大概就是公歷的九月初左右,難怪天氣這麼涼。
玉米粥很不頂飽,天剛擦黑沒多長時間,郝運就又開始餓了。他怎麼也想不通,到底什麼樣的人,才有這精力給自己下這麼複雜個大圈套,居然找了個窮村子和一群演員來蒙自己,讓自己誤以為是在民國七年。他知道民國元年是1912年,那民國七年就是1918年了。
忽然,郝運想到這1918年不就是整整一百年前?不由得佩服設套者的心思,還取了個整數。以前也看過不少穿越小說,沒想到現在能體驗一把真的。也算不錯,於是他打定主意,等明天就說要去瀋陽,看老大爺怎麼把戲往下演。要是真的,從鞍山台安縣到瀋陽怎麼也有一兩百公里,這圈套再大,也不可能這麼大,總會露出馬腳。
郝運的頭還是有些疼,他反覆回憶,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家在瀋陽之外,居然什麼都想不起來,比如父母的名字、有沒有兄弟姐妹、什麼學校畢的業、都經歷過什麼,他有些害怕,沒想到世界上竟有這麼厲害的藥物,能抹掉人的記憶。要是永遠都想不起來就慘了,那還不成了廢物?
炕只熱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又慢慢變溫,迷迷糊糊睡去,這一晚郝運睡得很不安穩,時而頭疼醒,時而忽然覺得又記起什麼,但仔細想又完全記不起來。他做了兩個怪夢,第一個是夢見自己跟兩個年輕男人坐在一桌喝酒,其中一個男子被另外那人稱為「秦震」。第二個夢是在山洞裡,自己被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用槍指著,自己很害怕,卻忽然山洞開始地震,兩人倒在地上,就醒了。
天已放亮,郝運坐在早已冰涼的炕邊,回想做過的那兩個夢。秦震是誰?郝運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聽到過,很耳熟,但又記不起來,就像某個路人甲似的,既熟悉又陌生。第二個夢呢?無緣無故怎麼會夢到被人用槍指著,然後還地震?
老大爺打來清水讓郝運洗臉,郝運本想問有沒有牙刷,但又算了,這麼窮的家庭,不可能有那玩意,就算是演戲也得演全套。老太太仍舊熬了小半鍋玉米粥,只不過裡面多了些青菜,另外還有一小碟鹹疙瘩。
「看你說話啥的,肯定是個條件不錯的人家,」老大爺笑,「要是到了奉天你能想起來家在哪,以後別忘了我們啊!我姓胡,村裡人都叫我胡老四,一找就能找著。」郝運連連點頭,說肯定不會忘,就算這輩子永遠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世,也早晚會報答。
胡老四大爺又說:「要是你能想起來,以後誰家用什麼人幫個忙啥的,來找我也行,我們家秀珍要是能到奉天去給人家做個傭人,不是也能多賺點兒錢嗎?要不這日子過得太難了。」他兒媳婦秀珍連忙使眼色,胡老四大爺不說了。
這時老太太說道:「大侄子,看你還真就不像壞人,要是以後想起來啥,也不用多謝我們,能給我們幾十斤苞米面就行,要是能有一斤大米就更好,我都有兩年沒嘗過大米是啥味啦!」
郝運說:「村子裡家家都這麼窮嗎?」
「村長和保長能好點,」胡老四大爺說,「別人家都這德性,一年到頭打的糧食還不夠給奉軍徵糧的呢,我們沒餓死都算命大。」郝運連忙細問,兒媳婦秀珍告訴他,這幾年奉軍四處出兵,每次出兵之前都得在全奉天省範圍內的農村去徵糧,說是給錢,其實要麼給的很少,要麼乾脆欠著,說是欠,卻從來沒給過,比土匪好不到哪去。
郝運聽著她的話,心裡犯嘀咕,如果說這些人真是圈套中的演員,那演技是真好,怎麼看也不像是假的。三個人都面黃肌瘦,現在去哪裡找這麼營養不良的人?
吃完早飯,胡老四大爺趕著馬車帶上郝運,從村裡出發,沿村路先到了桑林子鎮,再從鎮上來到台安縣。無論是鎮還是縣城,郝運都驚訝地發現,從房屋到設施,從交通工具到人的衣著打扮,全都跟現代社會完全不同,比在電影裡看到的民國還民國。鎮上多數都是茅草屋,九月初的天氣已經很涼,但鎮民們都穿著破舊的、灰突突的單衣。台安縣城居然有個很像樣的城門,門樓上寫著「台安縣」三個大字,是從右往左寫的,而且「台」字和「縣」字都是繁體的,是「臺安縣」。
「這都是真的假的……」郝運從馬車的後篷小窗裡探出頭來,邊看邊自言自語。進了縣城,跟桑林子鎮又不一樣,多了些比較像樣的磚瓦房,但整體還是很破舊。不少在路邊設攤賣東西的,還有人吆喝,什麼蘿蔔白菜辣椒、潤喉糖、蘋果梨、羊頭肉、蒸包子和畫片,居然還有拉著一馬車馬糞叫賣的。看著這些比電影中還真實的場景,郝運徹底蒙了,到底是圈套還是真實世界?
胡老四大爺趕著馬車停在路邊,轉頭朝後面喊道:「喂,大侄子,到地方啦!」郝運跳下車來,空氣中充滿複雜氣味,混合著煤灰、牲畜糞便和肉包子。胡老四大爺笑呵呵地說:「這就是台安縣城,斜對面那個豎著牌子的就是馬車站,你自己想辦法看怎麼去鞍山吧,要是實在沒轍,就到西北口那有個土地廟,門口都是蹲活兒的,看有沒有人願意雇你幹點兒啥,賺出個路費就行。」
「蹲活兒?」郝運問道。
胡老四大爺解釋:「就是每天一大早就去找飯吃的啊,幹什麼的都有,賣力氣修房子和泥打雜,要是運氣好,一天下來也能對付幾毛錢。」郝運還想問這裡的貨幣是什麼樣的,紙幣還是銀元,但又覺得反正都不是真的,無非是個圈套而已,那麼認真幹什麼,就沒多問,朝胡老四大爺道過謝。
第259章 念報紙
目送著胡老四大爺趕著馬車駛向城門,一陣風吹過來,郝運感覺有些冷,就緊了緊衣服,快步跑過馬路,來到那個豎著牌子的地方。這牌子是木桿,牌身為木板,上面用黑漆歪歪扭扭地著寫著「臺安——鞍山」的字樣。有兩個人站在牌子底下聊天,看來也是等馬車的。
郝運問:「大哥,去鞍山市的馬車是在這兒吧?車票多少錢?」
「五毛錢。」那人隨口回答,連看都沒看他,繼續跟對面那人聊著。郝運心想我哪裡有什麼錢,就算是圈套也得想辦法融入其中,不然怎麼辦。剛想問這人西北是哪邊的時候,來了一輛大馬車,後車篷起碼能坐下六七個人,兩匹馬拉的,那兩個人連忙走過去,各掏出兩張皺皺巴巴的紙幣遞給車伕,上了車篷,車伕揚鞭離去。
這下郝運可抓了瞎,他四處看看,見附近有不少商舖,都在門口掛著木製豎匾,有什麼「南北雜貨」、「某某生藥鋪」、「某某筆莊」和「刀削面」等,也有正方形的木牌,上寫個斗大的「噹」字,也是繁體的。郝運看了半天,覺得那個筆莊肯定是賣文房四寶,既然是賣文人雅物的,老闆多半也應該比較和善,於是就進了這家筆莊。裡面只有一組長櫃檯,裡面擺著不少毛筆,櫃檯前站著一個老者,穿著灰布長袍,戴圓片眼鏡,手握毛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麼,好像在記賬。背後的牆上糊著白紙,也掛著很多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毛筆。
看到郝運進來,這老者抬頭看了看他:「是要買毛筆嗎?」
「不好意思,」郝運臉上賠著笑,「大叔,我是想打聽一下,縣城西北是不是有個土地廟?怎麼走啊?我不是本地的,有點兒轉向。」
老者「哦」了聲,用左手指著左邊:「那邊是西,你先往西走,看到有個岔路口擺著不少大酒缸的地方,就往右拐,走到頭就是土地廟,去那幹啥啊?」
郝運說:「我是沈——是奉天人,來台安桑林子鎮辦事,沒想到在樹林子裡遇到劫匪,把我打昏還不說,也給扒光了,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回不去家,這身衣服還是一戶農民給我的呢。他告訴我縣城西北的土地廟有不少人在那邊蹲活兒,能賺點兒錢,我就想過去碰碰運氣,怎麼也得賺個路費出來,先到鞍山再說。」
聽了他這番話,老者用手抬了抬眼鏡,上下打量郝運,問:「你是奉天人?做什麼的啊?」
郝運明白他是問自己的職業,只好說實話稱腦袋被劫匪給打壞,到現在也想不起來家具體在哪,連父母的名字都忘了,只知道名字和家在奉天,別的都不知道。
「啊?有這麼嚴重?」老者問。
郝運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到,所以只好先打個零工,賺點兒路費。」
「打個零工?」老者問,「什麼意思?」郝運這才想起如果真是民國時期,北方人肯定聽不懂「打工」這個詞,那是廣東話,改革開放以後才傳遍全國,於是改口稱「做工」。
老者這才聽明白了,說道:「聽你說話好像念過書似的,記不記得念過幾年啊?你應該認識字吧?」
郝運連忙說:「字是肯定認識,能派上什麼用場?」
「這話說的有意思!」老者笑起來,「現在認識字的可不多,來,你給我唸唸這張報紙。」說著老者順手從旁邊的櫃子上拿起兩張報紙,讓郝運念上面的那張印的是什麼內容,隨便念哪裡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