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節

　　甩了她一頭一臉的水，傘骨差點戳到她眼睛了。
　　上面的司機叫著：「上車往後面走啊，後面還有空位，往後面走，不要把上車的人擋到了……還有沒有上車的，還有沒有……」
　　他們也是需要打卡的，遲到了要扣錢。今天下雨，本來開的慢，必須掐著時間才行。
　　下面的人急的不行，連忙叫著：「還有，還有，師傅等一下……」錯過這一班就還要等十多分鐘，鐵定遲到……
　　他們都不敢朝大爺嚷嚷，只能埋怨女子，否則又怕被哪個真善美的抓住說不尊老愛幼：你倒是快點啊。真是的，背這麼大的包幹什麼……
　　司機朝這邊瞟了一眼，老人站在車門口，但是下面的人中間圍了一圈空白，心中略微有些奇怪。哪有什麼背包的女人？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推擠，三四個男子手裡拎著濕淋淋的傘，蠻橫地插隊，將那個女人擠到一邊。
　　女子感覺背上的包裹被一股大力往旁邊帶去，她人也被這股力量挾裹著，身不由己地隨著周圍的力量，被生生「抬」到了一邊。
　　那幾個人圍著她，背包和胸口的小包都傳來拉扯拖拽的力量。
　　現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一群人是故意的，故意把她擠到旁邊的……這是公然搶劫！
　　女人死死護住前面的包，大喊：「你們要幹什麼，快讓開——」
　　可惜她的喊叫被周圍的嘈雜的車流和各種聲音淹沒，這一團也被傘遮擋了視線。
　　且說剛才一直堵在車門口的老爺子終於把傘收了起來，問司機：這是24路麼？
　　司機滿頭黑線，車頭上車廂上都寫著是346路，你在這裡磨蹭了半天才問是不是24路，這不明擺著來找茬的麼。
　　不過還是盡量平息心中火氣：「不是不是……這是346路……」生怕被某個善良的人拍到了他排斥老人，到時被公佈出來，自己這飯碗就保不住了。
　　之前有個同事就是因為被人投訴，說不尊重老人……還被人肉了……最後不僅飯碗沒了，連家人都遭到唾棄……惹不起啊……
　　且說下面等著上車的人也是好不鬱悶，連忙叫老爺子「這不是24路，你上錯車了……」
　　明明心中無比怨忿，但是嘴上還要說「你小心點兒，不要摔著了……」
　　老爺子下來，人們終於可以順暢地上車了。
　　人們沒注意到的是，後面就是24路，老爺子走到站台上坐了下來，卻沒有上車。
　　另一邊，那一群人把女子擠出人群，到了旁邊的人行道上，終於不再偽裝，露出他們的真面目。
　　兩個中年男子抓著女子前面的小皮包死勁兒拽著，旁邊一個看起來穿著挺樸素的中年女人用傘兵凶狠地打她的腦袋。
　　後面還有人拖她的背包，見一時扯不掉，便將裡面裝的東西全部扯出來，扔的到處都是。
　　裡面是她帶的換洗衣物，還有私人用品，洗漱用品，衛生巾等等，丟在地上，被人們腳無情地踐踏，一片狼藉。
　　可是周圍人卻渾然不覺，見她始終不肯鬆手，便開始用力毆打她。
　　女子哭嚎著：「不要，這是我給奶奶治病的，你們不能拿走……」
　　圍著的幾人口中罵罵咧咧，大概對她這種要錢不要命的作法很是不滿。
　　那中年婦人把女子手指都快掰斷了，終於扯開了前面的小包，裡面露出一沓一沓花花綠綠的鈔票。
　　眾人頓時興奮起來，對女子瘋狂地拳打腳踢。
　　女子哭著求饒，裡面是她一家積蓄，是女兒的救命錢……
　　可是這是上班高峰，誰有精力來注意到這幾把傘下的陰謀？
　　而且就算是有人看到了，誰敢上前？

第1069章 絕望2
　　人家可是群體作案，用傘遮住，就算揍你一頓也無處伸冤……
　　更何況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兒，有時候把自己的事情耽擱了也不見得能討到好。
　　自己每天都要在這裡等公交的，要是被那群人盯上怎麼辦？索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最後，那群人終於將女子的包搶走。
　　婦人非常熟練且麻利地把包塞進她的菜籃子裡面，然後舉著傘慢悠悠地走開。
　　一個送孩子上學的母親從旁邊走過，小女孩突然指著那匆匆離開的婦人，很奇怪地問道：「媽媽，為什麼那個叔叔要趴在阿姨的背上？」
　　母親下意識循著女兒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挎著籃子的婦人正好從她們旁邊錯身而過，舉著一把花傘，滿臉橫肉膀大腰圓的樣子。
　　……關鍵是她背上……什麼都沒有。
　　母親頓時覺得整個人墮入冰窖一樣，連忙擋住孩子，低聲斥責，「不要亂說……」
　　女孩有些委屈，還想辯解，母親就沉了臉……女孩雖然有些不甘心，不過仍舊沒有忤逆母親。
　　這時，女孩突然越過母親的手臂看向旁邊的虛無的雨幕，揮了揮手，笑著道「嘻嘻，再見姐姐……我知道了……」
　　母親扭過頭看去，周圍哪裡有什麼「姐姐」，頓時嚇的身體都在打顫，也顧不得打傘了，抱孩子就往前面跑。
　　女孩見母親這麼緊張的樣子，很是不安，說道：「媽媽，姐姐已經走了，她說叫我以後不要再隨便亂說了，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亂說了。」
　　「走，真的走了嗎？」母親惶恐地四下張望。人們看到她如此驚慌的樣子，眼神流露出疑惑和嫌棄，遠遠就繞道避開，以為是精神病，生怕被招惹上了。
　　女孩說：「嗯，剛才我說了叔叔趴在阿姨背上，那個叔叔腦袋就這樣一下子擰了過來，嘴巴一下子張開這麼大……然後身體就飛了起來……那個姐姐一巴掌扇了過去，叔叔就沒有跟過來了……」
　　母親身體顫抖的更厲害，就像篩糠一樣，雙手合十，朝著四周連連禱告，把十方諸天神佛都感謝了一遍。
　　……另外幾個夥同搶劫的男人也紛紛散開，他們隱藏在忙碌碌的人群中，開始下一輪的狩獵。
　　視線陰沉地從每一個上下車的人身上掃過，在最短時間分辨出他們誰是真正的上班族，誰是「外地人」，誰是「自己人」，準備狩獵下一個獵物。
　　地上留下那個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周圍散落著私人物品……
　　女子絕望地仰天哭號，然後站起來，發瘋了似得朝一輛疾馳而過的大貨車衝了過去。
　　嘎吱——
　　剛剛散開的幾人還沒有完全走遠，他們看到那女子被當場碾死，內臟流了一地，兩顆眼珠迸裂出來，咕嚕嚕滾到其中一人的面前。
　　他鬼叫一聲跳開，另外幾人也覺得莫名瘆得慌，下意識看了下遠處的攝像頭。
　　現在是出了人命，若是仔細分析攝像頭的話，要是發現什麼端倪就不好了，於是幾人在空中交換了一個眼色，紛紛散開。
　　……
　　「不，不可能啊，我真的沒有動過，我……」
　　婦人將籃子裡的東西全部倒在桌子上，一臉茫然，竭力辯解著。
　　幾張衛生巾和臭襪子，幾個男人的臉都黑了，陰沉地盯著婦人。
　　其中一個說道：「今天釣了一條大魚，裡面少說也有好幾萬，你竟然用這些東西來糊弄我們？！」
　　另一個道：「後來在車上還順了兩個錢包和三個手機，都放在你那裡，現在一個錢包手機都沒有，你莫不是把我們當傻子不成！」
　　另外三個男的也虎視眈眈地盯著婦人，「嬸嬸，你就把東西拿出來吧，這段時間都小打小鬧，上面抓的很嚴。叔和二姐都被關進去了，都沒什麼進賬。以前你自個兒留下多少我們就不說了，但是今天那錢大家都親眼看到的。我欠了虎哥兩萬，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你知道他們的，要是不拿去的話，我……」
　　婦人感覺背脊一片寒意，但是臉上卻汗珠直冒，結結巴巴地辯解，「我我真的沒有動過，我們都是一個村上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你們要相信我，這，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蹊蹺。」
　　一個乾瘦的男人一拍桌子，吼道：「大芳，我今天就把話裡撂在這兒了，這錢不想拿出來也得拿出來。這都是我們冒著很大風險才得來的。」
　　「對，必須把錢交出來……」
　　情急中，婦人突然道：「你們……覺不覺得今天那個女的有些不正常？」
　　幾人望著她。
　　她繼續說道：「她……她不是被車碾死了嗎？為什麼其他人都沒看到？最後救護車也沒來？」
　　幾人聽對方這麼一提，不知哪裡刮來一陣陰風，頓時汗毛倒豎。
　　難道說，他們今天去搶了一個……鬼……的錢？！
　　下意識抬眼看向周圍，印在牆壁上的人影綽綽，就像是那黑色的陰影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一樣。
　　接下來幾天都和這次一樣，明明偷的是錢包手機，最後都變成了衛生紙臭襪子死老鼠。
　　人們臉都黑了。
　　紛紛朝著空氣告饒：我有八十老母親要奉養，還有五個孩子要養，求各路神仙高抬貴手……
　　然後買了香燭紙錢去祭拜。
　　接下來幾天相安無事，他們覺得可能是祭拜的香燭有了作用。
　　虎哥來催了幾次，小小給了他一頓教訓。揚言下次再不還錢就卸掉手臂。
　　這天，婦人看到一個年輕女子緊緊抱著包進了公廁，眼睛一亮，於是跟另一女的使個眼色，跟了進去。
　　其餘幾人見獵物上門，於是在公廁周圍遊蕩放風。
　　兩人進去後，卻沒發現那背包女人的身影，心中納悶了，親眼看到進來的，難道憑空消失了？
　　兩人便開始推廁所的門。
　　一扇一扇地推了過去……
　　當她們推開最後一扇門的時候，見那女人竟然正在整理自己的皮包，裡面裝了一沓一沓的鈔票。
　　兩人交換一下眼色，其中一個上前搶了女人的皮包就跑，女人叫著追出來，另一個便上去拉住對方……

第1070章 絕望3
　　這是他們管用的伎倆：一個實施搶劫，另外的人就去阻擾，在「必要」的情況下挑釁咒罵毆打。
　　不過婦人拽著著女人的手突然間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
　　手上莫名傳來一股冰冷的寒意，就像是抓著一根冰棍兒一樣。
　　而且女人沒有哭喊，沒有鬧騰，甚至連掙扎的力量都沒有。
　　她心中驀地一突，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女人腦袋平行地直愣愣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兩個眼睛的地方變成兩個黑窟窿，直直地瞪著她。
　　「啊——」
　　婦人嚇的張大了嘴巴，想要尖叫……努力地張大嘴巴，想把心中的恐懼發洩出來，卻發現喉嚨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叫不出來。
　　除了眼睛變成黑色的窟窿，這個女人……不，不就是那天在公交車站他們搶的那個？！
　　因為那次她被幾個同鄉同夥誤會獨吞，所以記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