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見已經沒有其他新的情況了，我兀自跑到衛生間裡，強迫自己嘔吐，減少喝酒帶來的不適感。
　　是我太急了，總想著一網打盡，卻沒有想到我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證據。
　　大概吐了十幾分鐘，我終於能夠重新感受到胃的存在了。胃空閒出來，我的大腦也就隨著清醒了。
　　打開水龍頭，我將頭伸過去，感受冷水帶來的快感，似乎將整個人都變得異常清醒平靜。
　　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就在我躲在衛生間裡圖清淨時，聽到一串急切的腳步聲。楚敬南跑步並成兩步跑過來，喘著粗氣把我拎起來。
　　「快，大師上線了。」
　　我一愣，隨之馬上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大師，應該是慫恿劉峰做出一一系列古怪舉動的那個「大師。」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楊楠身邊，這是我才注意到，楊楠手機登錄的賬號，是劉峰生前所用的QQ。
　　真不知道，劉峰那些好友看見死去的人賬號登錄，會是什麼感覺。
　　「之前我就總覺得這個大師還會上線，所以我就將劉峰的賬號密碼記住，偶爾登錄看看。」楊楠解釋道，把手機遞過來:「你看，我今天登錄時，發現了這個，這是他發來的東西。」
　　屏幕上，這位假大師一共發來兩條消息，而現在已經是下線狀態了。
　　第一條是一句話——請你們欣賞最美妙的東西。
　　第二條，看起來像是一個網頁鏈接之類的。
　　
第四十三章 求救直播
　　
　　楊楠迅速打開鏈接，發現是一個小網站的視頻直播間。
　　視頻裡面的燈光很昏暗，一盞精緻的花苞式吊燈從頭頂垂下，距離尹乃川的臉很近很近。
　　尹乃川的眼睛被強行撐開，但同時在吊燈旁邊掛著一個兩個針筒，針筒應該是已經做過手鏈，勻速緩慢的再向下滴送藥水。
　　這大概是最難受的了。
　　強光照射眼睛，卻又有液體重新滋潤，眼睛又怎麼受得了？
　　「我叫……我叫尹乃川。」尹乃川的手始終背在身後，應該是已經被完全禁錮住了:「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臉色蒼白，看起來已經撐到極限了。一邊說話，一邊努力的想讓自己的頭離燈泡遠一些:「拜託，拜託。」
　　「怎麼辦？」
　　楊楠顯然沒有見過這幅陣仗，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我反覆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穩定。失蹤這麼多天的尹乃川以這樣的形態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宋薔剛出車禍尹乃川就現身，難道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和他說話。」
　　我說道，看著楊楠有些疑惑的眼神，解釋道:「你先給他刷一個會在屏幕裡整個出現的禮物，然後再打字和他說話。他求生慾望很強，沒有理由看不到。」
　　和我想的一樣，就在楊楠連續刷了兩個繼續之後，尹乃川明白我們正在看他的直播。
　　「我來。」我把電腦接過來，藉著這麼多年寫小說造就的手速飛快的打字。
　　「如果有人在監視你，就說我餓了，如果沒有，就說渴死了。」
　　看見第一句話時，尹乃川的反應像是看見了希望。但是他很快鎮靜下來，比起剛剛純粹的焦慮不安，他是個聰明人，很快就能做出我們需要的反應。
　　「我要餓死了！我真的要餓死了！」他說著，不斷扭動著身體，渾身都在洞，唯獨腳尖從始至終向著一個方向。
　　看來這個人是在他兩點鐘位置了。
　　我接著打到:「如果是一個人就說難受，如果是兩個人就說口渴。」
　　他不住的用眼睛注意著那個暗示的方向，像是和那人服軟一般說道:「根本不會有人看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已經很難受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們沒有聽見那個人的回應，只是看見尹乃川面露恐色，原本已經有些微微緩和的臉色徹底失去了血色。
　　這個所有生物的正常反應，一旦遇到危險，身體裡的血液會優先保護大腦和心臟這樣重要的地方，向這兩點湧過去，臉上自然就沒有血色了。
　　尹乃川突然緊張的搖搖頭，似乎完全失去了控制一般，瞳孔迅速收縮，眼睛裡映現一個黑色的人影越來越近。
　　最後一個人從後面拿起手機，輕笑了一聲。我從尹乃川的眼睛裡讀出了一絲難言的絕望，他一下子用腳纏住自己的椅子腿，整個人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知道會被修理的孩子一樣，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雙腳纏住椅子腿這種行為，是人害怕緊張時的本能反應。人在這種時候，會想將自己的身體藏起來，或者努力減低自己的存在感，例如這個時候。
　　「好啦，要和大家說再見咯～」
　　是個男人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
　　這個神秘存在，從跟蹤我監視我到綁架尹乃川每一項都參與的人，居然是個男人？
　　如果是個男人，那麼那個監控裡出現的，甚至是在杜明公司同樣出現過的女人，又是誰？
　　這起案件最多兩個人，不可能是團伙作案，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哪裡出了差錯？
　　難道說——這一切和唐一德沒有關係？他只是出來替人頂罪的？
　　唐一德第一審是由傅菁親自證明的，他將每一個細節說得都完全複述，可以說基本上完美還原了每一個細節。
　　他交代了兩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和我推測的幾乎如出一轍。
　　第一起遲夢涵案，他選擇的是將受害者的皮剝下重縫在雕塑上，然後用冰製造的輪子來將屍體推進去。之所以選擇下雨天，是因為輪子會像低處走，而雨水也會囤積在地勢低的地方，水多一點少一點根本都不重要。
　　第二起劉峰案，雖然從手法上看覺得兩起案件應該是同一手段，可是我們在案發現場，並沒有發現同樣容量的積水。
　　這就證明了另一個問題，劉峰案借用的是那兩根長繩子，而不是冰塊。
　　他只需要將搭在案發現場的那棵大樹的樹枝上，然後將屍體從沒有監控探頭的地方帶進公園。因為只搭在那一棵樹上，所以他拉著繩子向任意方向走動，屍體都會被拖著來到案發現場。
　　好一個死人自己走過來的鬼把戲。
　　可是——
　　除了這兩個案件以外，提到有關我和尹乃川的事，他就顯得整個人不夠鎮定冷靜了。
　　「現在怎麼辦？」楊楠的另一台電腦被敲得辟里啪啦亂響，我總是覺得比起手速，電腦會先廢掉。
　　「我已經試著定位尹乃川的具體位置了，對方雖然很厲害，但這次因為視頻打開時間較長，我覺得我可以試試。」
　　我點點頭，這些技術性的工作，即使她和我說了，我也並不能幫上什麼忙，對於這些我一竅不通。
　　離開辦公室將讓裡面技術科的同志一起幫著楊楠，我則是來到了傅菁這裡。
　　蹲在傅菁辦公室看完一整卷審問唐一德的視頻，他也是警校出身，比我更懂得那些審問技巧。而且很明顯，傅菁那套用在自己師兄身上，沒有任何用處。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是這個意思。他們學習的是同宗同流，深知每一個技巧，當然也知道每一個技巧的應對方法。所以整個審問過程，他都顯得從容不迫。
　　我按滅已經有些燙手的煙頭，看著靠在門口等待我看完的傅菁，無奈的笑笑。
　　「其實我覺得，你應該去審審他，而不是我。」傅菁率先開口，一本正經的5看著我:「你應該去會會他。」
　　
第四十四章 最致命的一擊
　　
　　我離開警局後，A組B組從並列查案，變成了A組查案B組打下手。所以我找到李林峰時，他正躺在自己的椅子上響亮的打鼾。
　　但不是說他不用心查案，但是現在這個情況A組內部十分有默契，大多數除了一些跑腿工作外，李林峰她們是插不上手的，所以他乾脆在這裡臨危待命，順便把之前的疲勞過度補一補。
　　「峰哥。」我忍著笑捏住他的鼻子，看著李林峰張大嘴努力呼吸著新鮮空氣，終於在我同時堵住嘴時，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喘息聲。
　　「誰？哪個狗娘養的？」
　　李林峰怨氣頗深，打著哈欠揉眼睛:「我連著看了二十多遍宋薔車禍的視頻，已經困得不行，沒辦法再看了。」
　　他的回答讓我有些哭笑不得，趕緊解釋道:「不看視頻了，峰哥，我們去審人。」
　　李林峰這才恢復了一點，看我一本正經的站在他身邊，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兄弟你沒事吧？抓捕那天傅菁那傢伙沒告訴我，我又不像是楚敬南那個弱雞一直在你身邊。當然如果真的是我，估計唐一德一時半會都不會出手。」
　　他的關懷讓我感覺到這一次自己真的不是孤軍奮戰。
　　是傅菁親自去提的人，不過他也只負責提人。當門打開看見我坐在裡面時，唐一德明顯目光一滯，有些驚訝。
　　傅菁關好門，離開房間。我們三個人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先說話。
　　淪及技巧，我肯定是不如這個警校高材生，所以這次，我只能用點別的辦法。
　　「你沒有受傷吧？」
　　他問道，語氣輕鬆坦然。
　　「為什麼要審第二次，我該說的都說明白了。」
　　「給他水。」我說道，沒有直接回復他拋出來的問題。他主動進攻的方式和宋薔很像，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就是他交給宋薔的。
　　所以這次，這些所謂的技巧我全都不要，反其道而行之。
　　審訊時不能給罪犯喝水，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這個時候給罪犯喝水，他們會將想要說的話一起嚥下去。
　　但是。
　　審訊技巧在此不論，我還知道，如果人緊張喜歡用喝水的方式緩解，但是大量攝入水分，會讓人產生焦慮不堪的情況。
　　例如現在。
　　我已經給唐一德倒了第三瓶水，他還是像之前一樣一飲而盡，但是動作很明顯遲緩了很多。
　　「唐一德。」
　　我知道時機來了，一邊幫他倒滿水一邊說道，在他想要再一次通過一飲而盡來拒絕回答問題時，我按住了他拿著杯子的手:「你當然可以選擇什麼都不說繼續裝傻，但是你要知道，宋薔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很嚴重的車禍，可能面臨高位截癱。如果你配合工作，我會讓你去見她，如果不配合——」
　　「不可能。」
　　唐一德手上的肉猛烈的顫抖了一下，繼續保持冷靜說道:「圖唐小姐平時鮮少出門，照片安保是絕對安全的狀態。」
　　他一波分析不像是說給我聽，反而像是說給他自己的。
　　「安保級別的確很高。」我微微用力壓住他的手，帶給他一絲壓力感:「據說她是在相親的時候，被人撞了，而且套牌，肇事逃逸，現在在全市範圍內搜索，也沒有結果。」
　　李林峰當然知道我在誇大其詞，好歹他也明白要配合我，跟著附和道:「那麼好看的女孩子，居然就被這樣弄成高位截癱，一輩子就算完了吧？真是可憐。」
　　唐一德雖然已經有些半信半疑，但是他的狀態依舊維持的很好，沒有絲毫動搖。他垂下頭不再和我目光相對，大有賴皮的意思。
　　他這樣的狀態，在我預料之內。因為我現在用的方法也是警校常用的一種，他當然不會相信。但是，真正的殺手鑭，還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