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

　　說完，便側了側身，讓我下床。
　　兩個奴婢過來，給我掀被褥，穿鞋子，洗漱，總之，我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一切都需要人伺候照顧。
　　甚至就連起身，也得婢奴們扶著，而且，穿什麼樣式的衣裳，也都是婢奴們挑選好的，首飾也一樣。
　　但哪怕我極力配合，兩個婢奴的身上依舊是被抽打的人皮開肉綻，而這只是開始。
　　入夜之後，雀姑姑留下了一本厚厚的冊子，裡頭記載了所有禮儀規矩，和戒律閣的戒律，相輔相成。
　　其中事無鉅細，用膳洗漱，全都記錄在內，看的我便覺得頭疼的很。
　　並且，緊張了一整日，那雀姑姑一走，我就連忙讓婢奴帶著我到外頭的前庭裡透透氣。
　　結果就看到了依舊跪在水榭亭裡的南風，一問緣由才知道，卿璇公主若是不讓起，他便是要跪死在這。
　　這都什麼年月了，我沒曾想，妖都既然是這般封建的地方，完全不把妖奴的命，當做是命，同之前的封建王朝沒有什麼不同？
　　「給他送些水，還有吃的吧。」我對一旁的婢奴說道。
　　那婢奴一聽，連連搖頭：「洛主子，您可千萬別插手，他是公主殿下的人，如今正受罰，您要是出手幫了他，自己個兒就會惹上麻煩。」
　　聽她們這麼說，我便沉默了，轉身正想回寢殿，卻見鳳卿璇著急忙慌的進了這宅院，她的身後還跟著十幾個蒙面的婢奴。
　　看到她，我立刻屈膝行禮，這是今個兒新學的禮儀規矩。
　　鳳卿璇衝著我抬了抬手，示意我免禮，然後就直奔水榭亭。
　　看到南風還在那跪著，鳳卿璇的眼中寫滿了心疼，不過臉上的表情卻帶著她鳳族公主特有的傲氣。
　　只見她在南風的身後站了一會兒之後，才冷冷的說道：「起來吧。」
　　「是，公主！」南風一起身，就轉了過來，衝著鳳卿璇行禮。
　　「去天醫館看看膝蓋。」鳳卿璇對他說道。
　　他卻低著頭道：「奴才皮糙肉厚，不必了。」
　　南風婉言拒絕，而我卻記得，戒律閣裡的律條裡，明確記載了，天醫館，是只為上等妖治病的。
　　靈烏之前病了是小童直接幫忙包紮，至於這些妖奴病了，便是要去「寒館」瞧病。
　　在鳳卿璇的眼中南風同她是一樣的，所以，她脫口而出，說的便是去天醫館。
　　見南風拒絕，鳳卿璇的視線在南風的身上掃視了一圈，確定南風真的無事，也就不強求了，帶著南風，一行人又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我和身後的婢奴則是坐到了水榭亭裡，看著一旁的潺潺流水，心中卻是空蕩蕩的。
　　有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襲上心頭。
　　從前，我的身旁總是有人陪著，如今自己孤身一人住在這金瑤宮裡，哪怕每日錦衣玉食，有人伺候，我也無法適應。
　　腦海之中，總是回想起，在唐先生前院住的那些日子，不知道小舅舅他們現在過的怎麼樣了。
　　這麼想著，想著，眼眸就有些泛酸，徐徐的夜風吹在我的臉上，讓我閉上了酸澀的眸子。
　　「洛主子，您累了，不如就回去歇著吧。」一個婢奴見我閉了眼眸，就勸我回去歇著。
　　我看了幾頁雀姑姑留下的規矩冊，上頭寫著，若是主子一月內病了兩次，伺候的婢奴就要去妖管所領罰。
　　如今，這夜風大，我也擔心自己萬一病了，那便是要連累別人，於是乖乖的就回了寢殿，繼續照著冊子學規矩，直到深夜，才入睡。
　　接下來的三五日，每日我都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雀姑姑對我的表現很是滿意，說我學的極快。
　　並且，在第五日給我送來了一個小婢奴，說是這婢奴乖巧伶俐，還主動提出要來伺候我，所以她就做主，把這小婢奴送到我這來了。
　　我一聽小婢奴，心中就咯登了一下，已然猜到是誰了。
　　果真，見青岑穿著一襲灰色的婢奴衣裳，從木門外頭走了進來。
　　看到她這身打扮，我的心頭便是一緊，鼻子也一陣陣的發酸，她為了能留在我的身邊，居然離開戒律閣，甘願入了奴籍。
　　「婢奴，給洛主子請安。」她說著，規規矩矩的衝著我俯身作揖。
　　我卻故意不搭理青岑，心中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洛主子？」一旁的雀姑姑卻開口叫了我一聲。
　　「讓她回去。」我面無表情的說道。
　　雀姑姑先是一愣，緊接著便說：「洛主子，這個小婢奴確實聰明伶俐，您留在身邊，她必定能照顧好你。」
　　「既是聰明伶俐，只當個婢奴豈不是可惜了？不如打哪兒來，就讓她回哪兒去。」我這話中的意思，就是希望青岑可以回到戒律閣跟著白無雙。
　　雀姑姑立即搖頭：「若是主子您不喜歡她，也只能打發去伺候別的主子，入了奴籍，去哪兒都是婢奴！」
　　雀姑姑的這句話，無疑就像是一塊石頭一般直接砸在我的心頭上。
　　「還請主子，留下婢奴，婢奴今後一定好好伺候主子！」青岑聽到我要趕她走，頓時就急了，連忙抬起頭來望著我。
　　雀姑姑撇了她一眼：「在奴管所裡，表現的不錯，怎麼到這來，便如此慌張毛躁，看來再聰明也得多調教一些時日，回奴管所領罰吧。」
　　雀姑姑有些生氣的說道，見此情景，我自然要開口留下青岑。
　　「看她這模樣，倒是伶俐，我看著挺喜歡的，就留在我身邊，伺候吧。」我開口對雀姑姑說。
　　雀姑姑聽了之後，又看向青岑。
　　青岑連忙衝著雀姑姑俯了俯身說道：「婢奴一定會伺候好洛主子的，還希望姑姑給婢奴一個機會。」
　　「罷了，既然主子看上了你，那便留下好好幹活吧，記住別毛毛躁躁的，若是出了差錯，便是要去領罰的！」雀姑姑說完，衝我俯了俯身，今日的教導也結束了，她該回奴管所了。
　　
第十章身不由己
　　
　　雀姑姑一走，我就讓兩個婢奴到門外守著，將青岑一人留下。
　　那屋門一關上，青岑就激動的上前來抱我，而我則是凝眉，將她推開，只是望著她，也不說話。
　　此刻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事已至此似乎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青岑已經入了奴籍的事實。
　　「姐姐，你不要生氣，入什麼奴籍，我不在乎，只要能留在姐姐身旁，我都無所謂。」青岑望著我，澄澈的眸子開始微微泛紅：「姐姐，你別生我的氣，別趕我走好不好？」
　　青岑一邊說，一邊慢慢的挪到我的身邊，伸出她的小手，拉著我的衣袖，輕輕的搖晃著，撒著嬌。
　　「青岑，我帶著你，是希望你過的好，不是？」說著我閉了閉眸子，心中替青岑難過。
　　「姐姐，從前，我吃不飽，還要挨打，如今已經過的好了，那齋堂裡的吃食，也比我在村子裡吃的好上百倍，青岑並不覺得苦。」青岑望著我，一臉認真的說著。
　　「但是，你留在戒律閣，可以過的更好，那白閣主，看著便是一位心善的好妖。」我說著長歎一口氣，為青岑感到可惜。
　　青岑卻不以為然，開口回道：「姐姐，我不想一個人。」
　　她說著，眼中的淚水撲簌簌的滾落而下。
　　我立即將她擁在懷中，她年幼，跟著我們四處奔波不算，如今我又將她撇在了戒律閣，她心中自然是難過慌張。
　　所以，終究是我想錯了。
　　「罷了，既然如此，今後你就好好留在姐姐身邊，只是，這麼一來你要辛苦些，若是做錯了事兒，是要受罰的。」我把兩個婢奴前幾日被抽打的體無完膚的事兒，告訴了青岑，希望青岑明白，這裡是按照規矩辦事兒，主子錯了，婢奴也要受罰。
　　青岑連連點頭，說她知曉了，只是這臉色卻又極快的黯淡了下來。
　　我一詢問緣由，才知道，原來她也聽聞，龍玄凌馬上就要大婚了。
　　這整個妖都上上下下都在裝點，就連這金瑤宮的門口，也掛上了刺目的紅色燈籠，一派喜慶。
　　「都是身不由己。」我喃喃自語的說道。
　　我清楚，這大婚，龍玄凌不是自願，我自然也不願意看著心愛的人另娶她人，而鳳卿璇也因為婚期的逼近變得無比的狂躁。
　　「聽雀姑姑說，玄先生和公主成婚之後，就要留在九霄了。」青岑說著抿了抿嘴唇：「那豈非是要跟姐姐分開了麼？」
　　我沉默，如今，我們待著的地方是八重胄華院，這金瑤宮只是胄華院無數宮殿中的一座而已。
　　「這些不是你個小孩兒該操心的。」我說完，就從一旁放糕點的碟子裡，給青岑拿了幾塊點心給她吃。
　　青岑抓著糕點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戒律裡規定了，婢奴們每日吃喝都是清湯寡水，一旦成為婢奴，那麼每日都不得吃飽。
　　這大抵是他們覺得，妖吃飽之後便不精神了，無法伺候好主子。
　　「慢點，喝點茶水壓一壓。」我將杯盞遞給了青岑。
　　青岑憨笑著，在我的面前好好的吃了一頓。
　　看她的模樣，這些日子應該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吃飽喝足之後，我就領著青岑在這金瑤宮裡走走逛逛，有她陪著，日子確實不再空虛，說說話，一日也就過去了。
　　次日一早，雀姑姑就帶著幾個婢奴來給我量身。
　　說是要給我做幾身衣裳，好參加龍王和卿璇公主的大婚。
　　我聽了垂下眸子不語，任由她們拿著量尺在我的身上隨意的量著。
　　自己相公和別人的大婚，我不禁苦笑。
　　「洛主子，在妖都，鳳族才是真真正正的主子。」雀姑姑大抵是見我的表情不對，不由的沉下了臉來：「你應該表現的喜悅一些。」
　　「這樣麼？」我說著，露出了一抹笑容。
　　雀姑姑卻陰沉著臉繼續說道：「若非卿璇公主，替主子和龍王說話，你也當不成這平妻。」
　　說著，她便擺了擺手，示意那些婢奴退下，她自己也衝著我俯了俯身，退出了我的寢殿，看著雀姑姑走了，我臉上的僵笑，漸漸的消失。
　　青岑低低的叫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來，拉著她就出去逛園子。
　　寢殿裡頭憋悶，在外逛了一圈之後，才覺著那種致命的憋悶感消失了。
　　只是這金瑤宮再大，幾日下來也逛煩了，可這的規矩，便是哪怕我如今在明面上算是個主子，可想出這金瑤宮的大門，也需要雀姑姑去上頭通報批准。
　　所以，我們就如籠中之鳥，根本就別妄想出去。
　　直到龍玄凌大婚，我才有了名正言順出去的機會，這一日，早早的就有婢女送來了鵝黃色的裙褂，還有一托盤的首飾。
　　幾個婢奴仔細的給我梳妝打扮，一旁的雀姑姑看著，面色還略帶凝重。
　　「怎麼洛主子這些日子又清瘦了？你們可擔心伺候著，若是伺候的不好，就去奴管所領罰。」雀姑姑冷冷的說著。
　　那些婢奴立即低垂著頭，嘴裡應聲說是。
　　待化好了妝容，穿戴整齊，雀姑姑衝著婢奴點了點頭，示意我跟她一道走。
　　我以為，今日，龍玄凌大婚，我應當是有機會看到龍玄凌的，心中還存著期望，哪怕遠遠的看上一眼也好。
　　結果宮門外的轎子抬著我，只是到了一座高樓前便停了下來，然後由雀姑姑還有青岑扶著我，就朝著那高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