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

　　我坐在桌前，婢奴端來了水和布，給我擦手，漱口。
　　長廊外頭的燈籠燭火，透過鏤空雕花的窗桕中，斑斑駁駁的照射在桌面上。
　　而這香蘭閣內，也很快就點上了燭火，不一會兒，我的飯菜也被送了過來。
　　已經不再是素菜了，而是帶著葷腥的肉羹，和一杯鮮紅的血。
　　這血的氣味兒聞著就能讓我徹底陶醉，嘴裡也湧出了口水來，腦子裡幾乎是沒有任何的想法，便機械的伸出手端起杯盞，將裡頭的血給一飲而盡。
　　喝完了血，還將那肉羹全部都喝完，這一頓吃的暢快，自從我服了那海妖的妖丹之後，一直食不知味，可吃這肉羹卻覺得它是這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吃完了肉羹，一個婢奴就端著碗筷退了出去，另一個婢奴則對我說，公主殿下來了，在水榭亭裡等著我。
　　我一聽，迫不及待的要去見鳳卿璇，好打聽打聽龍玄凌如今的情況。
　　等我到了水榭亭時，我看到鳳卿璇背對著我立在那亭子裡，聽到腳步聲，她才回過頭來，看向我。
　　「你越發清瘦了。」她看到我，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一愣。
　　「多謝公主關心，不知道，龍玄凌現在如何了？」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我對龍玄凌的牽掛與日俱增。
　　鳳卿璇衝著我身旁的婢奴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然後又坐在了亭內的石桌前。
　　「坐！」她望向我說道。
　　我立刻坐下，等著她回答。
　　「你還真是對他一往情深，不問問自己今後的處境，倒是先擔心起他來了，他是龍王，妖都的駙馬，誰敢把他怎麼樣？」鳳卿璇說完，伸出手親自給我倒了一盞茶水：「還適應麼？」
　　「龍玄凌醒了麼？」我依舊忍不住想先問龍玄凌的情況。
　　鳳卿璇淡淡一笑：「昨日，已經醒轉，等大婚之後，他便可從九霄龍華宮出來見你。」
　　「大婚？」聽到這兩個字，我默默的垂下眼眸。
　　「洛安之，我鳳卿璇從不虧欠任何人，任何妖，唯獨算是欠了你的。」她說罷頓了頓，眼神有些凝重。
　　「卿璇公主，你不欠我，反而是我欠了你，我們大家的命都是你保住的。」我看著她，發自內心的感謝她。
　　鳳卿璇聽了，愣了愣：「真的？你真是如此想的？」
　　「嗯！若是沒有你，或許，我們大家都會被屠妖館和滅妖閣的人屠殺殆盡。」我說完，站起身，就要鄭重的跪下，謝過她。
　　她立即拉住了我，凝眉道：「這一切，並非本公主所願，履行婚約，也不過是鳳帝的要求。」
　　說著鳳卿璇便落寞的垂目，對於大婚，她似乎也憂心忡忡。
　　我坐在她的身旁，只道龍玄凌是好人，今後也會善待她。
　　鳳卿璇聽了，倒是露出一抹苦笑：「你倒是勸起本公主來了？」
　　聽到這話，我也不由的露出苦笑。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本公主原是要嫁於自己鍾情之妖，鳳帝在早年時，也是允的，只是後來卻突然變了心思，非要讓本公主嫁給龍王。」
　　鳳卿璇說著，略有些痛苦的閉了閉眼眸，然後衝我身後揮了揮手，一個婢奴連忙疾步過來。
　　「去拿些瓊酒過來。」鳳卿璇吩咐道。
　　婢奴應聲，連忙去準備瓊酒，酒送來之後，還被鳳卿璇給訓斥了一番，讓她多尋幾壇過來。
　　然後便自顧自的給我和她都倒了一大杯，她將那瓊酒推到我的面前，讓我嘗一嘗。
　　我無心喝酒，只是見她苦悶，便陪著。
　　可沒想到，這酒一入喉，卻覺得甘甜無比，好喝的很。
　　
第八章僭越
　　
　　「這是妖都，最好的酒，你陪本公主，多喝幾杯。」她說完，就不住的給我倒酒。
　　我喝了數杯，臉頰也變得滾燙了起來，眼前的鳳卿璇，好似一直在晃晃悠悠的，看著有些頭暈。
　　而數杯酒下肚，鳳卿璇的話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呵呵呵，如今這妖都裡，和我一樣難受的，應該就只有你了！」她也不用「本公主」自居了，而是用了「我」字。
　　「嫁給龍玄凌，真的就讓公主你這麼難過麼？」我望著她，問道。
　　「他是你心尖上的人，卻不是我所愛。」鳳卿璇蹙起眉頭，眼帶哀傷的說著。
　　「公主你喜歡的妖，是九霄上的妖麼？」我很是好奇，想著被鳳卿璇看上的必定也是這妖都上妖，否則龍玄凌的長相和氣度，不至於讓鳳卿璇如此不待見。
　　鳳卿璇聽到我的問話，立刻衝著我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她的視線，還緊張的朝著四周轉悠了一圈。
　　看到那些婢奴都在遠處，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這是秘密。」
　　「呵呵呵。」我看著她的模樣，也跟著笑了起來，腦袋更加昏昏沉沉：「我只是好奇，是誰有幸讓公主你喜歡？」
　　「一介妖奴罷了。」鳳卿璇說著，連續喝了好幾杯，臉頰紅撲撲的。
　　我聽到這答案很是詫異，因為戒律裡寫的很清楚，妖都的等級劃分十分細緻明確，鳳卿璇是鳳族的公主，就算不嫁給龍玄凌，也不可能嫁給一個妖奴。
　　妖奴在這，就是最為低賤的，也正因為如此，我寧可和青岑分開，也不願意讓青岑去當婢奴的緣故。
　　「妖奴怎麼了？妖奴並不比其它的妖差，感情之事，兩情相悅，一切不就都無所謂了麼？」鳳卿璇見我一臉的詫異，便有些不悅。
　　我連連搖頭：「公主，我只是好奇，並沒有任何成見，相反，我覺得妖都將妖分成三六九等，這些妖根本就沒得選，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妖奴，它們確實可憐。」
　　「沒錯，但鳳帝認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妖都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弱者就要挨打，弱者什麼都不配得到！」說完，鳳卿璇抱起酒罈子，咕嚕咕嚕的喝下了大半壇的酒。
　　我看著她，也不由的長歎了一口氣。
　　待她喝完兩罈子酒之後，就讓婢奴去把「南風」叫來。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一個穿著灰色衣袍，但是，長相極為俊秀倜儻，朗眉星目，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出現在了水榭亭外。
　　鳳卿璇看到他便立即站起身來，不過晃悠了兩下，又坐了回去。
　　我連忙伸手扶住鳳卿璇，那叫南風的則是恭恭敬敬的站在石桌前，俯身衝著鳳卿璇行禮。
　　鳳卿璇有些惱怒，對這南風喊道：「你不過來扶我麼？」
　　「公主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南風俯身，不敢靠前半步。
　　鳳卿璇看到他如此，就直接晃悠著站起身來，走到南風的面前，開口道：「我的婚期，已經定了，就在七日之後。」
　　她說這話時，雙目死死的盯著南風。
　　南風垂著頭，開口道：「恭喜公主！」
　　此話一出，兩行淚，順著鳳卿璇的臉頰便滾落而下。
　　我知道，眼前這位俊朗的男人，必定就是鳳卿璇心頭所愛。
　　只可惜他們的身份，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你就沒有其餘的話，要對本公主說麼？」鳳卿璇望著南風，問道。
　　「奴才？」南風垂著頭正要開口說什麼，鳳卿璇卻直接伸出手捧住了南風的臉頰。
　　南風詫異的看著鳳卿璇，但很快就把視線給挪開了。
　　鳳卿璇卻直接身體一傾，靠在了南風的懷中，口中還喃喃自語的說道：「你抱抱我吧。」
　　南風驚的攤開雙手，往後退了數步，然後直接衝著鳳卿璇跪下，並開口道：「公主殿下，奴才不敢僭越。」
　　「僭越？是本公主喜歡你！南風，你敢不敢同我去見鳳帝？」鳳卿璇的眼中帶著期盼，望著南風。
　　南風低著頭，一言不發。
　　他的沉默，已經算是給了鳳卿璇答案了。
　　鳳卿璇看著他良久，蹲下身，對南風說道：「南風，七日之後，你同我，便真的再無可能了。」
　　「公主與奴才，本就絕無可能。」南風回答道。
　　鳳卿璇聽了，原本抬起想要撫摸南風髮髻的手緩緩的垂落下來，收起了眼中的哀傷，站起了身。
　　「你既然這麼喜歡跪，那便在這跪著！」鳳卿璇說罷，又踉蹌著坐回到了石椅上。
　　我看看南風，再看看鳳卿璇，不知說什麼好。
　　「安之，來，今夜，你就陪我喝酒，算是你來妖都，給你接風洗塵。」她說著，又開始給我添酒，我見她心情不佳，勸說她早些回去歇著，鳳卿璇卻壓根不聽我的，拉著我喝了一夜的酒。
　　次日，天濛濛亮，她已經被婢奴抬走了。
　　我雖十分克制，但依舊是醉了，走路也不穩當，是由兩個婢奴攙扶著回去的。
　　至於那南風，依舊在水榭亭裡跪著。
　　妖都的規矩，主子沒有讓奴才起來，奴才便是要一直跪下去。
　　我一覺醒來，已經是次日的午後了，這瓊酒的後勁非常大，哪怕是醒來之後，依舊感覺暈暈乎乎頭疼欲裂。
　　直到，婢奴端來了醒酒湯，喝了之後，才好了許多。
　　而且，我發現，自己的身旁還多了一個上了年紀，表情十分嚴肅的大嬸。
　　「洛主子，婢奴是奴管所派來教洛主子規矩的雀姑姑。」她看著我，刻滿皺紋的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
　　那雙渾濁的眸子，就好似是要將我給看穿了。
　　並且，她的手上，還拿著一根細細的鞭子。
　　「那洛主子，您起來吧。」她看著我，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點頭，掀開被子就準備下床。
　　結果就聽到「啪啪！」兩聲響，雀姑姑手中的細鞭子，直接朝著她身旁的兩個婢奴抽了過去。
　　這細細的鞭子落到她們的身上，灰色的衣裳直接就被抽破了，胳膊上，留下了血印子。
　　我一看當即就開口阻止，結果雀姑姑卻抽打的越發厲害，還說，我若是不記著規矩，今後我身邊的婢奴們，就得吃苦頭了。
　　
第九章恨鐵不成鋼
　　
　　「不就是學規矩麼？我學便是，你把那鞭子放下！」我蹙眉看著雀姑姑說道。
　　雀姑姑卻是露出一抹冷笑，道：「洛主子，這兩個不懂規矩的，昨日您來，她們沒有好好教導您，如今就該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