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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節

  過程中,趙宏一開始還能陪著我,但時間長了,他忽然坐不住了,如竄天猴一般一趟一趟的往廁所跑。
  我知道……他今天上午吃下去的牛肉發作了。
  早些時候,我和趙宏參加我老班長冥婚喜宴的時候,吃了這趙家的酒席。
  席間,他趙宏趁我不注意,吃了大量的燉牛肉,而現在,他吃進肚子裡的肉,終於開始「鬧革命」了。
  趙宏一個小時去了三五趟廁所,最後實在跑不動了,他索性……常駐在廁所旁邊。
  臨走之前,他拿了一卷子衛生紙,同時問我道:「你不是和我說那宴席上的牛肉『不乾淨』,不能吃麼?我這肚子都是因為那些肉麼?」
  無奈中,我點點頭。
  「那牛肉裡到底有什麼呀!我會不會死呀?」
  我看著他土灰色的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好。
  想了一隙之後,我開口道:「死是不至於……不過難受是肯定的了,至於為啥你拉成這樣,是因為他們在牛肉裡……放了『爛料』。」
  「爛料?」趙宏愕然道:「什麼東西呀?」
  「哎!~」我微微歎了一口氣。把「爛料」牛肉的故事簡單告訴了他。
  我和他說,你應該一輩子記住,如果看見賣像特別好,煮的特別爛,最重要的是顏色熟紅的牛肉,千萬不要吃。
  因為那東西是加了很多不該加進食物裡的東西煮熟出來的。
  那些「黑暗」的佐料,人吃了之後,就算是不死也得掉三層皮。
  而「爛料」就是其中,最為常用,也最為陰損的一種「佐料」。

第二十六章 :馬牙硝
  在古代,好吃的東西一定健康,因為人家肯定有秘製的配方。
  可在現代,好吃的東西就不一定健康了。往往那些飯菜裡加的……是要人命的配方。
  對此,我簡單告訴趙宏道:「咱們吃的是流水席,這流水席全村將近一百號人吃,而趙家頂天也只有一兩個灶台,那些做私宴的『鄉廚』為了快點完成任務,難免取巧,加點『爛料』讓肉類燉熟的快一些。」
  隨後,我告訴他,所謂的「爛料」,其實就是讓食物加快蒸煮出鍋速度的『藥劑』,這些藥劑往往還起給食物上色,增加甜度,甚至鮮嫩程度的作用。
  「聽上去不錯呀!」趙宏捂著肚子不解道。
  我冷笑一聲,又告訴他:「是不錯,可那些東西千好萬好,就是對身體不好,黑心的商人和廚子才用來糊弄事,他們自己卻從來不吃的。」
  「為啥?」
  我拍著趙宏的肩膀,直接告訴他道:「因為爛料的學名,也就是所謂的『化學添加劑』。」
  「化學添加劑?」趙宏聽完我的話,臉都白了。
  我點了點頭,無奈中繼續告訴他道,這種玩意呀,對身體普遍沒什麼好處,很多是工業原料,也都上不了檯面的,但有一點是統一的,那就是廚子絕對不會直稱它們的真實名稱,多半以代號代稱。
  我口中的「爛料」是河北地區對「催熟」類化學添加劑的叫法,在西北和四川,這些玩意因為上不了檯面,故而稱為「暗料」,到了南方,又因為水鄉之地人傑地靈,說話比較含蓄一些,所以叫做「增味劑」或者「鮮香素」,聽著就比北方高大上一些。
  「高大上有個屁用!老子都快難受死了!你還有功夫發感慨!」疼痛中,趙宏衝我呲呀恨道。
  他說話間,又是肚子裡一陣疼痛襲來,直疼的他頭冒汗珠,不住呻(和諧)吟。
  面對著趙宏的窘境,我尷尬的咳喘了兩聲,隨後收起了幸災樂禍的態度。
  待趙宏疼痛過去以後,他拖著即將虛脫的身子,繼續問我道:「那……他們煮肉的時候,放的啥『爛料』?」
  其實這個問題,一般廚子不管知道不知道,都是不會回答的,畢竟這是「家醜」,是忌諱。
  不過他趙宏問,我卻不敢不答。
  沒辦法,誰讓我們是戰友呢?就算是「死」,我也的讓他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吧……
  我略微想了一下,又繼續告訴他道:
  燉肉的「爛料」主要有兩種,最狠毒的是「火鹼」。那東西學名氫氧化鈉,在廚子行當裡有個驚世駭俗的俗名叫「化骨粉」。
  顧名思義,連骨頭都能給你燒化了,足見其猛烈和可怕。
  用火鹼泡肉煮是很危險和技術的處理手段,煮的時候,要把肉類洗刷乾淨,把火鹼和水按照一比一百的比例溶解在一起。
  然後,找個手快的傢伙,把肉往火鹼溶液裡過一下,絕不能久置,在馬上入鍋上料蒸煮即可。
  這玩意,拼的是手速。
  火鹼煮出來的肉美味鮮嫩,而且確實有「化骨去筋」之功效,在糟在老的牛肉它都能煮出肥牛的味道來,而且肉質不變,還能增加保質期,食客也不容易發現。
  可那東西千好萬好,只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人吃多了,容易把腸子燒透了。
  「啊?!」趙宏聽完我的話,捂著自己的肚子詢問道:「我不會……腸子燒爛了吧?」
  我立刻寬慰他肯定不會,因為火鹼這東西威力太大,搞不好會出人命,拿它處理肉也是要相當的技巧和手速的,那種東西,往往都是大飯店的廚子才敢用。
  「你吃的飯要是雷仁他們做的,肯定給你放火鹼,一般的鄉廚就……」我搖了搖頭。
  「那我吃下去的是啥?」
  我抬頭,回憶著那些牛肉爛紅的顏色,不禁告訴他道:「應該……是『芒硝』!」
  「芒硝?」趙宏一邊擦汗水一邊重複道。
  我點頭。
  芒硝,廚子行當裡叫馬丫硝或者「假鹽」,那東西酷似鹽粉且潔白如雪,本是一味用途很廣的中藥。
  可即便是藥,用在不該用的地方,就只能害人了。
  許多地方都有在煮大肉時加入適量芒硝的習慣。用它煮肉,耗時短,口感好,有賣像,很受廣大群眾「歡迎」。
  而且,這東西還有一個優勢是火鹼沒辦法比的。
  那就是它容錯率高,偶爾多放少放一些一般不會要人命。最多也就和趙宏一樣來個上吐下瀉。
  「真的吃不死人?!」趙宏不放心的問我。
  我搖頭說,也不是,萬事……總也有例外的時候。
  在農村,我聽說偶爾還是會有吃芒硝致死的記錄。不過這種致死的原因,往往不是廚子不知道芒硝的劑量,而是因為廚子錯誤的把芒硝和鹽搞混了,放了雙倍,甚至多倍的這東西在肉裡。
  沒辦法,誰叫這玩意是「假鹽」呢。
  「……總之,還是有危險性的。」我說完話,拍了拍趙宏的肩膀,同時遞給他一瓶水道:「多喝點電解質飲料,拉了這麼多……別虛脫了!~」
  趙宏拿過飲料和手紙,當時就指了指我的鼻子,惡狠狠的說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我以前見過……偶爾也幹過!」我無奈道:「剛退伍在飯店打工的時候,人家都這麼幹,後來我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才出來單干的。」
  我說的是實話……不過這實話,絕不會讓趙宏高興。
  聽完之後,趙宏似乎想罵我兩句,可無奈這時,他的肚子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革命」。
  伴隨著革命的進程,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慌張的跑去了廁所,解決「內部」問題去了。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頓時感覺到內心一陣失落。
  現在,靈堂上只剩下我自己了。
  那種感覺,亂糟糟的,就像是畫滿了塗鴉的紙突然在用不乾淨的橡皮擦掉。
  這一天以來的變化太多太快,快到我幾乎應接不暇,快到我不知如何處置,不過當我再一次看著我老班長熟悉而焦慮的遺容時,我還是平靜了下來。
  人死為大……而且隨著我老班長的死亡,各色人等的真面目,也慢慢的開始揭發了。
  斷天師也罷,雷氏叔侄也好,他們每個人參加我老班長的葬禮……絕對不是偶然和單純的。
  在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必然有難以啟齒的隱晦和盤算。
  而趙家,也肯定會變成一個腥風血雨的「戰場」。
  等待我的真相……會是什麼樣的呢?!

第二十七章 :守靈堂
  「守靈」是喪事中最重要的環節之一。古以有之,他的來歷我不知道,不過每個人好像都清楚,我們的國家自從有歷史以來,我們的民族自從有文化以來,就有這樣的傳統。
  而這,也是我們對逝者寄托哀思最為重要的方式,甚至是我們的文脈和思愁。
  按說,一個人死後直到下葬之前,親朋家屬是寸步不能離身的。而且同輩的妻子和小輩的兒女還要披麻戴孝,還要哭喪摔碗。
  要不然的話,死者走不好,來生不好投胎,生者也沒有陰德,現世也會倒霉。
  可我的老班長,說起來挺悲哀的。
  他這趙家一脈傳承六百多年,到他這裡的時候,人丁單薄的厲害,真正的直系親屬只有一個哥哥趙海鶤。在往外說,似乎也只有那位自稱淮南趙家的趙水荷妹子了。
  可趙水荷是我老班長的奶奶,不可能給老班長披麻戴孝。
  如此一來二去,這給老班長披麻戴孝的任務,也就只有我這個徒弟來干了。
  我早感覺,這其實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我班長死的夠蹊蹺,也夠淒涼的了。我不能在看著他沒有人發喪,沒有人摔碗。別人心裡過的去與否我不知道,我過不去,五臟廟的規矩也過不去。
  所以,我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堅守在靈堂上。不管別人怎麼說。
  此時此刻,我孤自一個人待在靈堂上,心裡說不出的淒涼感傷。不過想想往日裡老班長對我的好和恩情,我也感到很欣慰。
  畢竟,這是我最後在送他一程的機會了。
  很快,時間到了下午。
  在吃飯的點兒,賢紅葉來了一趟靈堂,她遞給我一碗麵條。我道了一聲謝謝,胡擼胡擼的吃了起來。
  可吃道一半上,我忽然住嘴了。
  「這麵條不是趙海鶤做的吧?!」我看著碗裡的那幾根面,詫異道:「這應該是淮陽菜的手藝。而且很到家。」
  紅葉和我一樣,捧著半碗麵條在吃。不過人家是細細的品位,可比我這個胡吃海塞的要來的文雅,好看的多。
  聽了我的話,賢紅葉抬起頭來,略帶驚異的說:「幾根麵條你都能吃出學問來呀。挺厲害,這面是趙水荷做的。她給我端過來的時候告訴我說這麵條是......」
  「三月陽春麵!又叫梅花面,是麼?」我趕忙道。
  紅葉驚訝道:「你怎麼知道?」